“诬陷我的不是那个女孩子的家人，而是我的那个同学。他怕我会报复，知道了她和我的关系后，便先下手为强，逼迫她父母去告我。而我却冤枉了她。当时那个女孩子因为那次受辱已经怀了身孕。她发现时她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她本可以悄悄拿掉，继续她的生活。可是为了证明我不是*犯，她执意把孩子生下。不想遇到难产，死了。”

我惊愕地望着他。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说话的语气仍是那么淡，平铺直叙，感觉不到激动，也感觉不到愤怒，仿佛他说的这个故事，根本与他毫不相­干­。就象一颗橄榄，含在嘴里时间太久，便失去了所有的味道，最后只剩一个核吐出来，只不过，那粒核偶尔会扎到嘴巴。

“我终于被改判流氓罪，劳教两年。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孩子。听说，是个女孩。她的外公外婆不要她，将她扔到了儿童福利院。当我找到她时，只找到一套婴儿的衣服。福利院的人说，孩子来时太小，本来身体素质就差，没过多久，染上风寒引发了肺炎，已经夭折。

“我……我……”他的声音终于哽咽了。

我早已泪流满面。我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那个孩子？”

“不！”他回答得很肯定，却依然不看我。他说：“你就是你，你不象任何人，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过任何人。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就是喜欢，没有理由。”

我愣住了。

他接着说：“那时我常常躲在窗帘后偷偷看你。直到那天你打碎了我的窗子，我才有勇气走出来面对你。是不是很变态？”他轻轻笑了起来，就好象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你记不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我的？”他问。

我说：“从你开始疏远我以后。”

他苦笑：“你还是这样针锋相对么。我不是疏远你，是我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你身上。那个时候大海不知怎么认出你了。他要告诉你我一直都知道你父母的住址，就是不带你去见他们。我当然不会让他这么做。他便以此要挟我，三天两头找我要钱。其实那时他和我赚得差不多，我都奇怪他的钱怎么花得这么快。后来我发现他居然在吸毒。安安给我下跪，求我救他。他却不领情，一次又一次从戒毒所跑回来，一次比一次吸得深。你以为我去南边不带上你是在躲你吗？其实我根本不是去了东莞，我是去送大海到戒毒所，每个星期都去探他。”

“这些事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我质问他，“难道你认为没有必要向我解释这么多么？”

“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恨我。”他说，“如果那时你发现我一直阻止大海告诉你真相，你是不是会恨我一辈子？我尝过怨恨一个人的滋味，不想让你也经历那种痛苦，我更不想你恨我。”

“罗江焱！”我哭着将他拥入了怀中。

这次他没有拒绝。他说：“小艾，我的小艾乖乖。遇到了你，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再是去报仇，是爱护你一生一世。我的母亲没有得到一个男人的爱护，就让我来好好爱护你吧。”

我大哭：“罗江焱，我们重新开始吧。把以前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重新开始吧。只要你不再去找索菲亚，我什么都原谅你。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们回家吧，回江北的家，和从前一样，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他却摇了摇头，叹道：“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为什么？”我几乎用了乞求的语气。

他说：“索菲亚手上，有我和那些女孩子的录像。如果我离开她，她就会把那些录像送到警察局去，等待我的，将是终身监禁。”

“啊？！”

“我早就厌倦了那种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生活。如果不是她以此为要挟，我早就抽身离开了。我曾以为放纵会让我忘记过去。但事实上它只会让我越来越痛苦。我对不起我母亲，更对不起你。你离开的那段日子，我很痛苦。我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个结果。直到我听到那盒磁带里，我曾对你求婚，我才明白自己应该清醒了。我向索菲亚摊牌，我要离开是我的事，她愿意寄录相带是她的事，随她便。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到中国来找到你。索菲亚知道留不住我，便答应我将录相带还给我，条件是，如果我找到你，让她见你一面。”

“索菲亚见到我一定非常失望吧。”我说，“也许她甚至认为我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我想起了浅草临走时对我说的那段话。

“呵呵。”罗江焱竟笑了起来，“你对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自信么。恰恰相反，她很害怕。她很明白我不会再回头去和她在一起了。所以她拒绝将录相带还给我。她知道，现在情况不同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你去坐牢。”

“她的确看你看得很准，一捏就是你的死|­茓­。”我说。

“是啊！”他无限怅然地叹了口气，道，“我别无选择，别无选择。”

我抱着他，他也抱着我。我们静静地坐在窗前，任凭雨水重重地打在玻璃窗上，重重地打在我们的心上。

“你还记得我曾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八尾猫的故事。”他先打破沉默。

八尾猫。噢。我当然记得。这是他唯一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让我一直深深地同情这只猫。

“那你想到了八尾猫如何变成九尾猫了吗？”他问。

我摇头。

他的脸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缓缓说道：“其实，八尾猫一直等待着它前世的主人对它说：‘我希望你长出第九条尾巴。’”

罗江焱终于决定放手了。他趁我睡着时，悄悄收拾了行李飘然离开，不知所踪。他只给我留下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短：

“小艾，我的乖乖，我很抱歉。我原以为自己会给你带来幸福，想不到事与愿违。事事难料。当初我就不应该放你走。一步错，步步错，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太懦弱。也许放你走才是对你最好的爱护。祝你永远幸福。”

哦。他最后还不忘祝我幸福。真是多谢他了。只是，没有了他，我还会有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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