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均抓过虞洽卿的手,将一些碎银子递到他的手上。“以后,出门要带钱。上海滩这种地方,男子汉不可一日无钱。”
握着碎银子,虞洽卿虽然有些尴尬,心里却踏实了许多。
穿过一条垂花的走廊,严子均、虞洽卿随着老鸨一起走进章雅丽的闺房。
进了闺房,一股淡而雅的馨香扑面而来,虞洽卿的精神为之一爽。他抬眼打量,见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一张挂着红缎帘子的大床占据了靠北的墙边。那猩红的色彩,在橘黄的灯光的照耀下,令人想入非非。几件精致的红木家具擦拭的一尘不染,随着严子均的手势,虞洽卿在靠窗的一张红木八仙桌旁坐下。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借着灯光,虞洽卿看到题款是雅丽春天时画的。
这时,对面床边的帘子一掀,雅丽端着一只红木托盘走了出来。她的服装已经换过,变成了白色滚红边的旗袍,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飘飘欲仙。她动作轻快地将托盘里的桂圆、荔枝、瓜子等水果和干货摆放在八仙桌上,接着又端起托盘里面的两盏茶,分别摆在严子均、虞洽卿两人的面前,又把他们面前原先的茶撤下,由女佣端走。这套程式就是书寓或者长三堂子里面的“装干湿”。
虞洽卿正在愣神,严子均在桌下碰了碰他的腿。他马上明白,赶紧站起身,掏出口袋里的碎银,放到雅丽身边的托盘里。
老鸨立刻眉开眼笑,端起托盘,对雅丽说:“雅丽,严公子是个雅人,这位小虞先生既然跟他同来,一定也是雅人。你好好唱一曲苏州评弹,让他们两位指教!”
旁边的侍女递上琵琶,章雅丽接过,轻启朱唇道:“我给两位来一曲《楼台会》吧。”
雅丽的十指在琵琶上上下翻飞,琵琶声如同流水一样漫开来,真如白居易所描绘的那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伴随着动人的琵琶声,雅丽唱道:
……永别重逢祝英台,
我有如淡淡的春风灌满怀,
今日还了久久相思债,
可是你……
永生永世不分开!
虞洽卿平时做伙计忙,也从未有花钱进过书场,中规中矩地听过评弹。当琵琶声起时,他还有些心猿意马。听着雅丽吴侬软语的轻吟浅唱,他很快就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
弦停声息,一曲终了,严子均忙着鼓掌,虞洽卿才从刚才的境界中走出来。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来,我替阿德兄弟捧场。”说着,严子均掏出一张银票递上。雅丽笑吟吟地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女将银票接过。虞洽卿看到上面有“十两”的字样,心中仿佛突然被什么螫了一下,疼痛无比!十两银子,只是听了一下曲子,就没有了。这钱花得比打水漂还快,有什么意思?他想到了在家中整日劳作的母亲,她老人家劳累多少年可能还挣不到十两银子啊。想到这里,他浑身开始发热,人变得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