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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香幻

埋香幻(怪奇谈番外)

“客人,您是要在这里借宿吗?那可有点麻烦了……”

对于旅行者的请求,黑衣的守园人故意摆出为难的样子,但却控制不住的饶舌起来。他一边扯断缠绕在户枢上的藤蔓,费力拽开吱嘎作响的木门,一边喋喋不休:“此处原是珦国主的宅院,轮不到我这寒微的人说话,不过我和国主多少还有点亲缘,三年前他把这宅子赏给了我;虽然国主慷慨,我却不敢僭越,权且代为看守吧……啊,客人,请当心脚下……如果您一定要在这里留宿的话,切不可到处乱走乱看;即使碰到什么也请视而不见,万万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可是这里的规矩……”

一踏进院门,仲春清新湿润的甜味就被发霉的丸香味道取代了。黄昏时分降下的微雨忽停忽落,缠缠绵绵延续到月上东山也没有了结,水滴渐渐弥漫成雾的意思,将暗香酝酿的更加陈旧。含着雨意的薄云后面,月亮像一抹白影似的隐现着。废园中的一切都在这晦光里泛出湿漉漉的青黑轮廓,春草虽然还没有夏日的嚣张蔓延之势,但却已将小径大半淹没,鲜­嫩­的草尖无声地拂着旅行者白麻深衣的下摆。

“珦国主……就是褒国的珦君吧?”旅行者小心翼翼的推开斜掠至眼前的绣球花团,跟着守园人穿行在荒草间,被脚步声惊起的仓庚发出有些苍老的娇声。

“可不是嘛!难得的贤明主君呢!”守园人怕是很久没与人交谈过了,只要给个话头就唠叨不住:“以前这宅院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可自打三年前洪德少主出事那天起就变了,珦国主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留在这伤心地,偌大的宅院就这样荒着……”守园人说着,冷不丁在树影下站定,借着昏暗的月光凝视起旅行者的脸庞,“恕我冒昧——请问客人您是谁家子弟?”

旅行者被他瞧得有些别扭,但还是不失礼数的笑答:“不要那么客气嘛!我叫琢磨,只不过是侥幸躲过犬戎的兵燹,从镐京逃出来的难民罢了!”

守园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浓荫里深深垂下头叹息着:“客人您可别见怪——您的模样,猛一看还真有点我们洪德少主的品格……”

旅行者琢磨连忙摇手:“快别这么说!都讲褒国少主洪德美如天人,我哪能和他相比!不过这样的人物竟在一夜之间故去,也只能说这浊世毕竟留不住昆仑仙家……”

“其实洪德少主他是……”守园人突然颤抖着声音脱口而出,可还没说完便截然打住,他欲言又止地摇摇头,转身重新走在前面,默默将琢磨引入了蛛网灰尘密布的客舍,只在临走前有些恼恨地强调着:“客人,请务必牢记这里的规矩!”

待守园人的脚步声渐渐去远后,琢磨一下子倒在尘封的地板上,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住进来了……”

这样的春宵是不适合早眠的——轻寒还未退尽,客舍内外处处浸透着带霉味的芬芳,如同某种即将忘怀的记忆;若有若无的沙沙雨脚里,鸤鸠“布谷、布谷”的啼鸣听起来近在枕边。池鱼跃出水面地噗啦声时时切断长夜的闲寂,使得其间的静谧越发幽深无尽。待屋外廊上再没有守园人的动静后,琢磨敏捷地坐起身,一下子推开朝向庭院的窗格——

微弱的粼粼柔光在不远处明灭着,细看便会发现那是一脉浅流,溪边丛生的灌木都很矮小,唯独一株极高大的乔木夹杂其间,显得分外醒目;雨月似乎就挂那横斜的枝叶间,像一枚巨大的白璧,孤寂的发着光……

不!那绝不可能是月亮!这扇窗牖分明是朝向北方,并且那光珠根本不像月轮一般凝然静止在空中,而是悬挂在枝梢掩映于叶片间,同柔条一起,随着夜风频频顾盼,摇曳生姿。

“难道……真的是那个吗?”凭栏凝望着夜幕里的巨树,这位旅行者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单手一按,轻轻跃过低矮的窗台。

荒废的小道铺满被雨打落的花朵,踩上去软腻而湿滑,像踏着某种细小的尸体,那团光就悬浮在小道尽头的水滨,固执的黑暗中载沉载浮,若即若离的召唤着琢磨的探访……

随着距离的缩短,寒气一点点的沁透进衣衫,沁透进肌肤,沁透进骨髓。光晕四周重重叠叠的­嫩­叶被照得通透,像碧绿暗火默默燃烧,又渐渐熄灭在侵蚀过来夜­色­中……

琢磨在树下的水边站定,眺望溪流对岸的树梢,微光摇曳在他深黯的瞳孔里。“好像……还是花苞的样子……”他自语着抬手作出采撷的姿势,那发光的花蕾便被遥遥握在手中。

如果说是花,它未免大得有些异样。半透明的银­色­萼片丝丝缕缕的垂落,像流泻下来长发围拢皎洁的光源,还未开启的花瓣紧裹丰润的蕊芯,勾勒出子房的轮廓——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轮廓,无论是谁一天至少也可以见到成百上千,但也正因为如此司空见惯,此刻的诡异感才会更加尖锐——因为这样的东西绝对不该在此时,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树梢上!

琢磨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攥紧拳头——那花冠发光的薄薄瓣膜包裹着的,是一颗人头!不见脖颈,也没有身体,那只是一颗孤零零的硕大头颅!

“还是被您看见了啊……客人!”毫无情绪的声音蓦地响在耳边,琢磨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守园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这人走路完全无声无息!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冰冷的笑意逐渐漫过琢磨­唇­边,他回头逼视着­阴­影里的守园人:“唉……难怪不准别人乱走乱看呢!原来你在花园里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这……”守园人顿时泄了气,他无可奈何的咋舌道,“既然被客人您发现了,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请您千万别向别人提起……”

“那可不成,你难道想包庇妖怪吗!”

“请相信这绝对不是什么妖孽!”守园人镇定的辩解道,“不嫌弃的话,可否过来共饮一杯村酿,让我慢慢告诉您事情的真相……”

在水边设下矮几,就这样倚石而坐随意小酌倒也别有意趣。守园人的酒并不浊劣,只是口味非常淡薄,即使没有肴核两人也喝了不少。微微有了些醉意的琢磨凝视着手中的素盏,彼岸树梢上那朵人头花就映在杯底,随着浅浅的酒液荡漾着。此刻守园人突然发出悠长的叹息:“其实……洪德少主是受了天谴……”

听见这曾一度被搁置的话题,琢磨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守园人总是置身于暗处,因此神情看起来始终有些模糊,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三年前少主在从镐京归来的途中突然气息全无,药石罔效。随从们乱作一团,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准备发丧时却发现遗体竟不翼而飞,最后只得瞒着外人修了个衣冠冢!你说除了天谴,还会有这般怪事吗?”

“怎么会这样!据我所知洪德少主并没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啊……”

虽然不可能有人窃听,守园人却还是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喉咙:“之所以受到天谴,是因为少主他将亡国的祸水,送给了周天子!”

“亡国的祸水?”琢磨下意识的重复着。

“没错!”守园人朝挂着花蕾的枝头扬扬下巴:“这棵树原本和周围的绿篱一样,只是普通的白槿,可是三年前某一天突然越长越大——那天,正是洪德少主发生意外的日子……”

“这就是天谴的异兆吗?”

守园人低头饮了一口薄酒,却并不直接回答:“这就要说到六年前了……那时珦国主因谏言冒犯而被天子­宮­涅囚禁,洪德少主为营救父君想尽了办法。他听闻天子素喜美人,便在整个褒国挑选姿­色­最上乘的少女送入宫中,希望能以此表示诚意,求得圣上的宽恕……”

“这我也有所耳闻——最后选定的那位绝­色­美人,就是太子伯服之母,中宫褒姒。”

“看来客人也知道不少啊。”守园人低笑起来,缓缓指向那开花的树梢,“那棵树在一年前突然打起了花骨朵,可直到今天也没开;不过……那样子看起来越来越像一个人的脸……客人您说那是谁的脸呢?”

渗入耳中的语音让琢磨没来由的一阵发冷,他连忙摇头:“我倒没看清,但是……”

“但是很美对不对?”守园人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名叫褒姒的女人的脸……”

微雨渐止,聚在叶尖的露水滴落的轻响里,混入了守园人衣裾摩擦的悉簌声,他倾身给琢磨斟满杯盏,语气里多少有些嘲讽的味道:“客人很冷吗?您在发抖啊……请再喝一杯暖暖身子,听我说说洪德少主和中宫褒姒的往事吧……”

——六年前三月的某个平常午后,珦君幽静的宅院里突然萦绕起软语和娇香,三四十位豆蔻年华的丽质聚集在那里,她们来自褒国的各个角落,每一位都是通过了层层挑选的佼佼者,拥有让人无法移开眼光的姣好,以及仲春正午大地般的生机。然而她们之中只有一个人,那最杰出的幸运者,才能成为褒国献给周天子­宮­涅的新妃。

虽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但只要少女们聚在一起,任何地方便会立即变成莺莺燕燕的战场。虚情假意的安慰,欲擒故纵的娇嗔,这些是女人才看得见的刀光剑影,这场搏斗有着不逊于任何会战的残酷与血腥,美丽只是­肉­身,财富则是武器,与男人间的拼杀一样,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赤手空拳战胜坚甲利兵的强敌。

“真是恶心,身边站着怪龙的女儿,我都快被妖气熏晕了!”

“我看她就是妖怪吧!出生那么下贱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溪水旁的树荫下,白槿的篱墙边,两位举止端静的贵族少汝优雅地抬起衣袖遮住脸,一脸嫌恶地瞥着身边的竞争者,她们身上的­精­美帛衣在暮春熏风里无声轻飏。

那位被排斥者显然没值得夸耀的血统与财富,一身粗麻衣裙虽然洁净,但到底穿熟了,软软的不成样子。她并不理会对方的讽刺,只是手持木梳随意整理着长发,那披散的发丝就像漆黑的软玉一样,映­射­出威胁般的凛凛光芒。这位贫寒少女再清楚不过了——娇媚的战士们或许会刻意向弱者施舍廉价的同情,但朝强者投去犀利的敌意却是她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所有人中并非只有自己出身低微,却唯有自己屡屡受到攻击排挤,这只能证明自己拥有足已威胁到在场所有人的实力;如同最锋利的剑,即使静静的搁在一边,它散发出的杀气也足以令人望之胆寒。可是,恐惧也好嘉许也好,对剑本身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讽刺毫无作用,两位贵族少女更加按捺不住了,直接冲着那庶民少女发号施令:“褒姒你走开!你也配站在我们身边?”“贱民就该滚到贱民堆里去!你以为在这里洪德少主就会看你一眼吗?”

黑发下闪烁着一抹冷嘲,被唤作“褒姒”的民女早已看透——比起未来王妃的身份,褒国少主洪德的青眼恐怕才是少女们真正追求的目标。这对一唱一和的好搭档其实也在暗暗诅咒着对方吧,把她们联系在一起的嫉妒之线既牢固又脆弱,只须洪德少主的目光微微闪烁,她们顷刻间就会变成分外眼红的仇人!

两位贵族少女终于被褒姒的悠闲激怒了,忘却了身份与教养的她们劈手夺过粗木梳,狠狠丢进溪水里。可褒姒几乎连惊讶也没有,只是蓦地抬起头,无言地直视对方的眼睛。就像冰冻的月华,她的面容清冷而纯粹,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仿佛那浑然天成的绝美只是游离于身外的存在,像看不见的棱镜一样,不断从周遭的大气中照亮着、辉映着她那月魄一样的双眸……

庶民少女冷冽的眼神瞬间在对方心头点燃不知名的恐惧。失控的羞愤一下子攫住了那两位竞争者,她们惊叫起来,不顾一切的推搡着褒姒,随着一声水响,包裹在粗麻衣裙中的身躯像断翅的蝴蝶一般跌入水中。

“胡闹什么,还不快快避让!这么粗野还想成为王妃吗?”前驱者不可一世的呵斥宣告着高位者的来临,少女们像被惊起的鸟群一样嘈杂散去,跪坐在溪水中的褒姒却无暇察觉,她漠然地整理着湿透的布衣,掠开凌乱贴在脸颊上的黑发,虽然并不觉得多狼狈,但她却有些苦恼——自己已经没有第二件像样的衣衫了。

那个声音就是在这一刻响起的——缱绻而残酷,像鸤鸠鸟被切断喉咙时最后的泣血啼鸣。那短促的缠绵声响令褒姒在一瞬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从内侧被骤然撕开,就这样袒露在三月任­性­的阳光下,保护与隐藏突然之间变得没有意义,而灵魂的束缚却也随之解开。她忽然明白了,这声音是来自死之国的讯息,刹那间的无羁无绊如同须臾的死,极痛,但却极畅快……

唯有死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像随意裁剪一束柔软的绢帛。如果死的话,就可以逃开横亘在面前的命运了吧?就可以逃开妖龙之女的污名,逃开任人摆布的屈辱,逃开混沌不清的未来……

死的恍惚里,褒姒茫然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了满目烟霞——

黄昏天边的纤云轻轻柔柔的自头顶降下,那一帧绮丽的­色­彩捕捉着微风,妙曼的鼓荡开来,毫无重量地洒向她肩头,仿佛宿命蜕下一层脆弱表皮……

任凭烟云那呼吸般触感缠绕在肌肤上,渗透向不可捕捉的灵魂,褒姒已经无力顾及了,因为她看见了仙人——云层背后的那个身影有着烟之骨,风之态,轻得如同弹指间的一缕光­阴­。是来带自己离去的吗?云蒸霞蔚间的昆仑仙家……

“少主!这是要献给天子的贡帛啊!九位匠人织了整整八十一天才完工,您竟然把它撕裂了……”人世的声音蓦地切断所有幻象,侍从官心疼的抱怨着,却在看见绢帛间少女的容颜时,猛地吞下了声音。

——那是裂帛之声,不是仙乡的音讯;那是褒国的少主,不是昆仑的使臣。褒姒霎时醒了,原来自己还是自己,和这里的每个人一样,拖着卑污沉重的皮囊,永远不可能白日飞升。

可为什么幻景消失了,梦境还在延续呢?那位缥缈天人一般的青年站在溪边,微微俯下身,朝着溪流中的少女伸出了手——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净的树叶,垂下金绿­色­的水晶帘,溪流上跃动着明明灭灭的光斑。被云霓般的绢帛环绕,洪德和褒姒就这样彼此凝视着,如同风烟和月华的一度相逢……

珦君的庭院里,甜蜜的花香在呈现出夏日征兆的微风里酝酿,每双眼睛都在凝视着那对仿佛存在于倒影中的男女,因此没人能听见,那充塞于天地间的无形猛兽醒来时的巨大欠伸……

“您好像对枝微末节都很了解嘛!”守园人停止叙述后,琢磨若有所思的感喟起来。他抬头寻觅着对方的表情,却只看见一片谦卑的幽暗。可能是因为侵袭过来的寒意吧,这位旅行者又一次打了个冷颤,忙把杯中的薄酒一饮而尽。

“听说洪德少主亲自传授褒姒歌舞礼仪,前后一共三年。”琢磨转动手中的空杯,“教养一个王妃,三年并不太长;但营救身陷囹圄的父君,三年却……”

听出这明显的暗示,守园人冷笑一声:“这三年中洪德少主教导新妃,倍极辛苦,但却从未与她有过一句私语。那时我都在场,所以桩桩件件都看得一清二楚……”

听出对方有些动气,琢磨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中宫褒姒为什么那么喜欢裂帛之声了。也难怪现在弄到国将不国——就为了听那个声响,她日夜命人撕裂绢帛,每天运出宫外的残丝堆得像云山似的,都成了镐京一景啊!”

“哦?客人你也听闻过中宫的佚事?”

“可不是!”琢磨拿过酒壶自己斟了一盏,“洪德少主送新妃入镐京时,我恰巧碰见了朝贡的依仗,那时我看见的事情,你不想听听吗……”

——觐见前日的洁斋选在城外的野宫,祓除不祥的仪式过后,便是残春的长闲,永昼仿佛看不到尽头地延续着,可只是片刻工夫,就已经到黄昏了。

从略高的渡廊上看过去,暮­色­中邻近的村落淹没在一片荼蘼花海中,矮小的草屋像顶着错了时节的积雪,缕缕炊烟正从雪下袅袅上升。对于乡野间长大的褒姒来说,这原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致,但因为洪德看得出神,她也就跟着在一旁静静观望。从来都是这样,他们站在离对方最近的地方,却始终没有一句倾谈,所有交流必须通过某种媒介——舞乐、调香、修容、步态、应对——盛放在这些风雅而­精­致的容器里,某些东西反而更加鲜明的呈现出来,远比用语言表述来得清澈透明。而此刻,那些春天尽头的荼蘼便成了容器之一。

入宫的吉时良辰不断迫近,远处雪样的繁花,也许是传递在褒姒与洪德之间,最后的容器了……

这三年的历练雕琢来对于褒姒来说,如同拂去美玉上的一缕纤尘,改变的只是­肉­眼可见的表面,反倒是洪德少主像完全变了个人。三年前他的绰约仙姿更多停留在意态的层面,如今却已静了下来,完全沉淀入骨髓,仿佛风烟俱寂后,残留散发着幽雅余香的苍白灰烬。

这三年里,洪德是褒姒唯一的导师——一开始是新巧时髦的技艺,渐渐的,竟然教授起了早已失传的上古乐舞。看到那些珍贵的秘技被他信手拈来,连第一流的乐官们都瞠目结舌,更加坚信这位少主根本就是天仙化人;但褒姒偶尔投向洪德的目光,却越来越像圆月抛洒在冰层上的寂寥清辉……

呕哑的村乐突然打破了黄昏宁静,宫墙外的土道上渐渐出现一行人影,零星点缀的红衣表示那是一支迎亲归来的队伍。这些人显然是当地的乡民,衣着寒碜、发髻蓬乱,自得其乐地奏着不成腔调的音乐,迈着醉酒似的步伐迤逦走近野宫。

像被针刺了一下,褒姒流露出轻蔑的神情,转身想退回室内,却被洪德阻止了:“请您不要离开,仔细看看那位新娘。”

这种毫无情绪的说教从未像此刻这样激怒过褒姒,她优雅的扬起头,动作里已经有了妃子的威严:“您要我从村­妇­身上学什么呢?”

洪德不倦地注视着宫墙外:“学您一直在努力学习的东西——如何做举世无双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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