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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不知过了多久,程天任终于苏醒过来,他费力的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睑的是峻峭的石壁,他想坐起来,谁知刚一活动,周身便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巨痛,禁不住轻哼了一声。

“小子,你终于醒了。”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声音。他吃了一惊,忙转头望去,鼻子几乎撞在一张脸上,这张脸无比丑陋、狰狞,脸上横一条纵一道的布满伤疤,嘴­唇­外翻,白森森的牙齿­祼­露在外,两只耳朵都缺了几只角,形成不规则的凸凹,更可怕的是两只眼睛——两只散发着兽­性­的眼睛。

程天任惊出一身泠汗,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坐起身来,身子向后缩去。这一动,却又牵动伤口,身上的巨痛令他不由皱紧了眉头。那人发出一阵嘿嘿的声音,似乎在笑,又似乎嚎叫,这阵奇怪的声音使程天任身上起了一层寒栗。

“小子,你运气比我好。”

这次,程天任听出确是这人发出的声音,此刻他已完全清醒,心中的恐惧也稍减,抬头向四周打量起来。只见这是一个五尺见方的石洞,洞内光秃秃的并无一件家什,左侧是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外面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洞口上面有两棵大树,就是它们救了你的命,现在春暖花开,枝繁叶茂,你不过受了点轻伤而已。”

程天任这才明白,转头向那人望去。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望着那人的脸,心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那人就趴在前面不远处,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身上的皮肤黝黑、粗糙,也如脸上一般,左一划右一道都是累累的伤痕。若不是他发出声音,程天任很难把他与“人”这个字联系在一起。那人看着程天任的目光,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冷冷道:“我的样子很丑吗?”

“不是很丑。”程天任微笑着道。心中却补充一句:是极丑。

那人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向前爬了两下,道:“我给你的东西呢?”

程天任见他两只腿拖在后面才知道他的腿是断的,奇道:“前辈认识我?”

那人冷哼道:“被我看过一眼的人,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快说,那东西在哪里?”

程天任茫然道:“什么东西?”

那人怒道:“不给你吃点苦头,你就不会知道锅是铁打的!”话音刚落,他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竟向程天任飞来。程天任吃了一惊,双掌不自觉的向他拍出。谁知那人身子如一条鱼一般,在空中一滑,竟已避过程天任掌力,左臂一伸,已揽住程天任双手,右手按到程天任肩头,他右掌含力未吐,冷笑道:“小子,现在想起来了么?”

程天任心中也有些恼火,横眉瞪着他道:“我这人记­性­一向不坏,只不过别人威胁我的时候就会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人听罢大怒,狞笑一声,微运掌力,程天任便觉一阵麻痒的感觉自肩头慢慢传来。这阵麻痒由肩头慢慢延伸,先是前胸,后来蔓延到手臂,再后来连下半身也渐渐有了同感。程天任禁不住运功相抗,谁知不运功还好些,自己内力甫一接触对方,自己的内力竟也受了感染,反带着麻痒向自己的四肢百骸冲突而来。程天任只觉浑身上下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说不出的难受,想去抓挠,偏生自己的双臂又被那人挟住,一丝也动弹不得。

“小子,你服是不服?”那人得意的道。

“不服!”程天任想也不想,立时抗声回答。

那人实在没想到程天任竟如此倔强,愣了一愣,狞笑道:“看来苦头吃得还不够。”

程天任突觉浑身的麻痒中又透出隐隐痛楚来,麻痒混合着痛楚,这感觉便如千万蚂蚁之外又加了数万蜂虫的叮咬,比原先更加难耐。程天任脸­色­已变成赤红,嘴角已被自己咬出鲜血,两只血红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就在他几乎忍耐不住的时候,那人身子忽然一僵,加在程天任身上的内力已随之消失迨尽。程天任猛然一震,那人便如一条冻僵的蛇般被甩落下去。

此刻程天任身上的划伤还隐隐作痛,他却感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舒泰,回想起刚才的感觉,真如在恶梦中一般,不由自主的贴着墙壁退了几步,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人。只见那人浑身抽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状极痛苦,好似临死前的挣扎。程天任只恐有诈,又静静看了片刻,见不像装出来的,这才慢慢靠近那人,蹲下身好奇的看着他。只见这人面­色­青紫,双眼翻白,浑身急剧的颤抖着。程天任伸出手在他额头轻轻摸了摸,倒吓了一跳,触手之处犹如一块寒冰,全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程天任缩回手,抱着双膝坐在他身旁,仔细思量着这件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看他的样子,自己若不救他只怕过一会就要冻死了。有心救他,但想起方才那一幕,却又心有余悸,不知道他醒过来后会不会又对自己不利?犹豫半晌,私心终于被人­性­战胜,他起身走到洞口,找了些枯枝败叶铺在地上,把那人挪到上面,又在他身上堆满枝叶,自言自语道:“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造化了。”这些枝叶还带着阳光的温暖,那人似乎也感到了,渐渐宁定下来。程天任守了一会,见无异状,便信步走出石洞,察看周围地形。

出了洞口,眼前霍然一亮,四周空空荡荡的,只有脚下一块平整的巨石突兀的斜伸出崖壁。站在巨石上望去,四周皆是淡淡的云雾,此刻正值正午时分,阳光给薄雾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使人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加上阵阵山风袭来,吹得人衣袖飞舞,直欲凌空而去,更使人有种如在神仙府地的感觉。

程天任愣了片刻,突然想起自己身在悬崖之间,若是一直掉下去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欣赏这人间仙境了。他苦笑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巨石上方生了两棵碗口粗树,这两棵树从崖间石壁上悬空生出,犹如两把巨伞罩住巨石。其间有不少折掉的树枝凌乱的挂在树上,阳光便穿过这些空隙洒下点点金光。程天任知道这便是救了自己与那人的两棵树了,叹了口气道:“树兄,你何苦还要救一个将死之人?”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谁要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程天任苦笑了一下,知道那人已经醒了。

程天任没有转头,只淡淡的道:“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自然活不了多久。”

那人道:“你怎么没有趁我毒发的时候下毒手?”

程天任转过头来,盯着趴在地上的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也中了毒,咱们倒真是同病相怜了。”

那人道:“你中了谁的毒?”

程天任道:“玄铁十三骑。”

那一震,忽然哈哈大笑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他忽又止住笑道:“那东西没有落在他们手里吧?”

程天任只道他说的是九鼎藏图,摇头道:“没有,东西被另外一个人偷走了。”

那人急道:“那人是谁?”

程天任道:“他叫什么‘蓬蒿书生’,好象姓叶……”

那人呵呵笑道:“原来落在师兄手里了,好,好。”他忽然又自言自语:“师兄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知道他会不会揭发那老贼,若是再落回那老贼手里可就不妙了。”

程天任听他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连叫了两声“前辈”,那人方才如梦方醒,不禁埋怨道:“你怎么不直接把东西交给朝廷,如此不小心,还让人偷了去?”

程天任道:“这东西本是玄花剑流的,要交也要交给他们,交给朝廷­干­什么?”

那人一愣,道:“你说什么东西?”

程天任道:“自然是藏宝图啊。”

那人大摇其头道:“不对,全拧了,不是什么藏宝图,是我在五台山上给你的那封书信!”

程天任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人,刹时都明白过来,惊声道:“原来那封信……你就是五台山路上那位……前辈?”

那人凄然一笑道:“我就是郭鲁。”

程天任向怀中掏摸一阵,幸喜书信还不曾丢,忙递给郭鲁道:“前辈说的可是这封书信?”

郭鲁接过书信,抖着手抽出来,看了一眼,不禁悲喜交加,道:“书信还在,我的苦没有白受。”他忽然急急的道,“小兄弟,你快把它交给西路总管张老元帅,就说张邦昌私通…..”刚说了两句,他突然意识到二人的处境,缩住口,眼神中露出绝望的神­色­来。

程天任见他此时还想着国家大事,心中着实感动,安慰他道:“前辈不必着急,没准咱们能想到出去的法子。”

郭鲁叹口气道:“若有法子出去,我早就出去了,何必还等到今日。”接着便说起往事。

原来郭鲁与叶知秋同为“天绝圣手”沈无极的弟子,但二人秉­性­不同,叶知秋生­性­洒脱,对世事浑不在意;郭鲁却一心为国,只想报效国家。后来二人同时喜欢上了沈无极的女儿沈小蓉,沈小蓉对二人也暗生情愫,竟一时分辨不出该选择哪一个,结果三人在一起时总是无比尴尬。适逢金人南侵,郭鲁为了成全叶知秋与沈小蓉,便以成就一番事业为由,毅然下山,投入张俊麾下。后来他屡立战功,得到张俊不次简拔,极得张大无帅的赏识。张俊荣任西路总管后,便派他代自己入京谢恩。郭鲁到了临安办完一切事宜,出京的路上见到一人鬼鬼祟祟,心中生疑,抓住他之后,在他身上搜出了这封当朝宰执张邦昌的亲笔书信。看信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老贼暗通敌国,便打算连夜给张俊送信,没想到遭到玄铁十三骑的追杀,手下伤亡殆尽。他与欧阳不羁有一面之交,知道这位大和尚虽身在佛门,却一心念着天下苍生,想到五台山来暂避,没想到又被玄铁十三骑赶上,无奈之下,他把这封密信塞给偶然路过的程天任,本想他能交给朝廷,没想到转了一圈这信又落回了自己手中。

“前辈忠心报国,晚辈着实佩服。”程天任衷心道。

“既然不是为这封信,玄铁十三骑又为什么伤你?”郭鲁盯着他的眼睛道。

程天任把自己为解刑州之围去西夏,帮李仁孝坐上皇位的经过略述了一遍。郭鲁越听越奇,等程天任讲完,他沉默半晌,才叹口气道:“当真英雄出少年,怪不得小兄弟颇有股侠气。”

程天任忙道:“前辈过讲了。”

郭鲁道:“什么前辈晚辈的,我痴长你几岁,你要不嫌我是个残废,就叫我一声大哥吧。”

程天任心中衷心佩服郭鲁的行径,忙施礼道:“郭大哥!”

郭鲁呵呵大笑道:“好兄弟,我身子不便,你就多担待吧。”

程天任过来扶着郭鲁回到洞中,让他躺在枯枝上,自己靠石壁坐了,道:“看玄铁十三骑倒也是些汉子,没想到却为虎作伥。”

郭鲁用力一击地面,程天任只觉脚下一动,洞内发出嗡嗡之声,心想郭大哥好强的内力,只是困在这洞中施展不开,实在是可惜了。只听郭鲁怒道:“提起此事来就有气!小兄弟你不知道,当年玄铁十三骑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十几年前,有几位武林同道约好到金邦迎救二帝还朝,其中便有这十三人。自那之后,这十三人便自江湖上消失,十几年后他们再次现身江湖之时,却已非当年的十三兄弟。你看我这一身伤残便知道了,若不是中了褚云飞那厮的毒,我的脾气也不会如此暴躁,也不至于鲁莽出手,差点伤了小兄弟­性­命。”

十几年前救徽、钦二帝之事程天任身在其中,原来一直奇怪同行的几位都是武林高手,怎么就会轻易失手,现在想来定是玄铁十三骑告得密了。他并不想再提及此事,只是淡淡道:“这笔血债总要让他们用血来偿还!”

郭鲁却苦笑着道:“只要我们还能出去。”

“一定能!”程天任语气很坚决,大半却是故意安慰郭鲁,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到出去。此时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才想起半天粒米未进,向郭鲁道:“郭大哥,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崖上偶有些蛇鼠虫蚁,将就活着罢了。”郭鲁说得轻描淡写,程天任却听得胃里阵阵抽搐。

郭鲁见程天任脸­色­有异,补充了一句:“洞前那棵大树上偶尔也会落几只鸟。”

程天任点点头,道:“郭大哥,我去洞口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说罢起身走出洞外,抬头向四周张望着,心中盘算着有出去的办法。

“小兄弟,我在这里已经呆了一月有余,若有办法早就出去了。”郭鲁不知什么时候爬出山洞,沉声道。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程天任也已看清四周的形势,这座悬崖十分陡峭,形如壁立,所能藉力之处便是那两棵碗口粗小树了。但那两棵树距峰顶遥不可及,便是攀上去也无用处。他叹了口气,刚要转身回洞,却见郭鲁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石壁上方,一根指头压在­唇­上,示意程天任不要轻举妄动。程天任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郭鲁右手已经拈起中指,用力一弹,一粒小石子激­射­而出,接着一个长长的东西便坠落下来。程天任向那东西望去,见是一条小蛇,那蛇落在地上,一时未死,犹自拚命扭动身子。郭鲁面带喜­色­,一下子扑过去,抓住那蛇,一口咬在住蛇身,大口吸起鲜血来。

望着这疯狂的一幕,程天任只觉阵阵反胃,扭过头去不忍再看。郭鲁喝了几口,张着带血的嘴向程天任道:“程兄弟,你也喝几口润润嗓子吧。”

程天任头也不回,连连摆手,他不敢张嘴,只恐一张嘴便会吐出来。郭鲁也不再客气,自顾自的处理起那只蛇来。过了片刻,他拎着一样东西过来,向程天任道:“程兄弟,你别瞧蛇这东西奇丑无比,但身上宝贝可不少,若不是它们,只怕我早就死了多少次了。”见程天任有些不相信,他又接着道,“你也见过我毒发之时的惨状了,说来奇怪,只要我先吃了一粒蛇胆,那毒发时的症状便会轻些,也许这便是以毒攻毒吧。你也中得一般的毒,今日这蛇胆就给你吃吧。”

程天任对这蛇极是厌恶,却感激郭鲁的一片好心,忙道:“郭大哥你中毒较深,还是你享用吧。”

郭鲁只道程天任客气,脸­色­一沉道:“小兄弟这么说是看不起我了。”

程天任见好意难却,只得接了过来,还未到­唇­边,一股腥臭之气便冲鼻而来,程天任忍不住皱起眉头,有心不吃,但看着郭鲁那殷殷的目光实在又说不出口,心道只当又吃了一粒毒药罢了。索­性­闭了眼睛,张口吞下。蛇胆吞入口中,又腥又苦又涩,极难下咽,但入到腹中却只觉清凉无比,浑身有股说不出的舒服。

郭鲁看着程天任的脸­色­,呵呵笑道:“小兄弟,现在知道这蛇胆的妙处吧。”见程天任点头,郭鲁开心的道,“今天阳光不错,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说着慢慢的爬到崖边,探头望着崖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向着山谷中大声喊道:“啊……”郭鲁内力强劲,这声喊远远的传了开去,余音久久不断。

“每次心中郁闷难耐了,我便会这样大声喊叫,喊出来,心里就舒服多了。”

程天任忽然也玩心大起,扯起脖子向着山谷中大声喊道:“啊……”这一声喊出,果然心中无比畅快,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这声喊带走了,程天任兴奋的道:“前辈,喊出来果真舒服多了。”他觉得不过瘾,又连喊了数声,真到累得嗓子有些痛,才停了下来。

他忽然感到有些奇怪,这半天怎么不见郭鲁回声?低头望去,只见浑身抽搐,身子正向谷中滚去。程天任心叫不好,大步向前,伸手抓住郭鲁胳膊。此刻郭鲁已离开石头边缘,身子向谷中坠去。程天任被他猛然一拉,立时站不住脚,跟着向谷中落去。危急之中,程天任另一只手随手一抓,正扣在崖边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二人便吊在石上。

“郭大哥,郭大哥!”程天任连叫几声,郭鲁浑如死去一般,全没一丝反应。程天任想把他拉上来,连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觉那只胳膊越来越重。他知道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只能是二人同归于尽,他同样知道只要放开手,自己就能爬上巨石,但他肯有丝毫妥协,反而咬紧牙关,把手抓得更紧。

此刻郭鲁的身子已如一块坚冰,阵阵寒意顺着程天任的胳膊爬上来,这寒意似乎要一直侵入到他的心里去。虽触手冰冷,奇怪的是他身上却是不停的出汗——自然是冷汗。谷中山风把二人的衣袂吹得忽忽作响,那风又沿着衣袖钻进来,把一身的冷汗都化作了彻骨的寒意。程天任仿佛坠入了一个无边的大冰窖,他感到身子一点点向窖底滑去,随着力气渐渐的消失,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小兄弟……你快放开我……”郭鲁断断续续的声音把程天任猛然惊醒,他­精­神一振,咬着牙道:“郭大哥,我一定要把你救上去!”

“小……兄弟……我今天……没有吃上……蛇胆……看来,看来是……过不去了……你,你不要管我……”郭鲁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似乎随时都可能咽气。

程天任一阵心痛,大声道:“大哥,要死咱们一起死,我决不会丢下你!”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腹内生出一股热力,这股热力仿佛是一点星火,先是一点,接着向四周蔓延,竟忽然生成燎原之势,四肢百骸,千万个毛孔竟一下冲满这热力,几乎要喷出火来。程天任开始还在惊喜,知道是那蛇胆起了作用,等到那热力散发出来,全身似乎被置于火上,皮肤开始焦灼难受,接着便头痛欲裂。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志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救郭鲁回到石洞中,但抓住岩石的那只胳膊却不争气的向下滑去!

突然之间,一股内力由抓住郭鲁的那只胳膊传来,这股内力带着些许凉意,如一股清泉汩汩而来,所过之处,灼热之感立消,程天任­精­神一振,只觉浑身的力气在不断的恢复,本来将要滑落的胳膊又稳稳的抓在那一角岩石上。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内力终于渐渐弱了下去,程天任却感到自己似久涸的深潭注满清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从心里往外说不出的­精­力充沛,一声长啸冲口而出。就在同时,下面的郭鲁也发出一声呐喊:“好舒服!”随着这两声大喊,程天任抓住岩石的胳膊微一用力,已带着郭鲁飞上巨石!

程天任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这种感觉煞是奇怪,仿佛突然之间自己变成了另外的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四肢五官还在身上,每一种感觉还在,但跟原来的却截然不同。意识也在,却并不是那么清晰,就像从铜镜里看自己,镜中之人跟自己一模一样,中间却总隔着那么一层。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他才渐渐恢复了宁定,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脚,自言自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是怎么了?”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你身上已经有了三十年的功力。”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程天任吓了一跳,低头望去,只见郭鲁斜靠在洞口的石壁上,脸­色­异常苍白,眼睛也全没了先前的神采。

程天任一时还未明白,奇道:“郭大哥,你说什么?”

郭鲁未曾说话,先咳了起来,程天任忙抢过去轻轻的捶着他的后背。郭鲁渐渐止住咳声,缓缓摇着手道:“小兄弟,我已把全身的功力传给了你……现在,我已经是个废人。”

程天任浑身大震,手一松,已坐倒在地上,他吃惊的望着郭鲁,道:“为什么,大哥,为什么你……”

“天意,一切皆是天意。”郭鲁面­色­平和,缓缓道,“褚云飞的药力­阴­毒,他在我体内种下的寒毒时常发作,我饱受其苦,想尽办法却也无力化解,幸好每日有蛇胆镇住毒­性­,所以一时才未毙命。如果我猜得不错,小兄弟所中之毒与我的毒­性­相反,蛇胆虽能克制我的毒­性­,却对小兄弟中的毒没有作用,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是以方才危急之时,小兄弟毒­性­发作。适逢我运功毒排,带着寒毒的内力由掌心排出,却正巧打入小兄弟体内。按常理推断,如此一来,小兄弟身中两种奇毒,定然­性­命不保。却不料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两种毒­性­是由褚云飞一人所制,却是相生相克,两种毒­性­在你的体内竟安然相处。此刻,我的内力已都注入你的体内,只要善加引导,便会为你所用。”

程天任听了又惊又喜,讷讷无言,忽然道:“郭大哥,我怎么才能把内力还给你?”

郭鲁忽然呵呵大笑,笑声虽然微弱,却是出自真心,他道:“小兄弟,你这话就错了。自从跌落悬崖的那天,我就饱受这寒毒所害,如今得脱苦难,正觉浑身轻松,哪里还想着再回去受苦。你可曾见脱离樊笼的鸟儿有愿再回笼中的么?更何况内力授受实在是凶险无比,各门派内力不同,各人修为又有高下之分,若贸然传功,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更兼传功之时须心意相通,绝不能有半分杂念,若非如此,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不保。”郭鲁看着他徐徐道,“所以说内力虽是我传给你的,实在也是天意。”

程天任半晌作不得声,神­色­却有些黯然。郭鲁笑道:“小兄弟,你若于心不安,就替我做件事如何?”

“郭大哥请讲,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程天任毅然道。

郭鲁从怀里掏出张邦昌通敌的书信,郑重的道:“我想请小兄弟把这封书信交给西路总管张俊张老元帅,此事关系大宋兴亡,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程天任接过书信,有些犹豫的道:“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怕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年纪轻轻怎地如此没志气!”郭鲁冷笑道,“眼前这点困难便吓倒了你,还能指望你做什么?”说着伸手要拿回那封书信。

程天任被激得­精­神一振,把信揣到怀中,大声道:“郭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封信交到张元帅手中!”

郭鲁眼波一闪,瞅着程天任呵呵笑道:“这才像我的好兄弟!等咱们出了这个鬼地方,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喝上几大碗!”

程天任也被郭鲁的豪气感染,亢声道:“一言为定!郭大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出去的路。”说罢仔细察看起四周的地形来。郭鲁望着程天任的背影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忧虑。

阳光被高山所阻,谷中很快就暗下来,程天任找了一阵,并未想到出去的办法,只好先回到洞中,与郭鲁聊了几句,便早早躺下。不知隔了多久,郭鲁忽然道:“小兄弟,她一定很漂亮吧?”

程天任随口“唔”了一声才感到不对,忙翻身坐起,盯着郭鲁所坐的地方,奇道:“郭大哥,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郭鲁苦笑道:“我也是从你的年纪过来的,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躺下这半晌,只管翻来覆去的,可见用情之深了。”二人一时默然无语,隔了半晌,才听郭鲁的声音淡淡道:“小师妹不但美貌绝伦,而且­性­情温婉,再加上聪明过人,天底下实在没有一个女子与她相比。”

程天任忙道:“郭大哥越说越象香儿了。”

“那时我们师兄妹三人一处练功,一起游玩,一同躬聆师父的教诲,回想起来,那段时日是这一生最快乐的,便是偶尔斗几句嘴,也是无比的开心,唉,只可惜好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了些。”

这些话程天任非但说不出,连想也未想过,但从郭鲁嘴里说出来,句句都敲打到自己心上。忍不住频频点头,却忘了洞中光线朦胧,郭鲁根本就看不到。其实郭鲁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看程天任,他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我刚离开师门时也似你这般对小师妹念念不忘,身边少了她,只觉食之无味,寝之难安……”

“就像丢了魂一般!”程天任忍不住Сhā了一句。

“不错,每天里恍恍惚惚,有几次忍不住都要偷偷跑回去。小兄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还偷偷哭过。”郭鲁说着自己已呵呵大笑起来,程天任却一点也不想笑他,反而只觉更加亲近,忍不住道:“那后来呢?”

“后来……”郭鲁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后来戎马倥偬,我把全副心思用在临阵杀敌上,也似乎只有这般,才能稍减对小师妹的思念。你知不知道,我最怕的便是战事稍停,不论是胜是败,只要没有了战事,小师妹的影子便会镇日价在我眼前晃动,所以后来我学会了喝酒。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掉许多烦恼。你说,若是有一种酒,喝了之后可以长醉不醒该多好?”

程天任现在却一点也不愿喝醉,自从他知道自己的毒­性­被化解之后对百合的思念便如滚滚江水,一发不可收拾。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快些找到出路,早日见到百合。他忽然意识自己的想法有些对不起离鲁,歉然道:“说不定真有这种酒……这二十年你一直都没有再去找你的小师妹?”

“没有。”郭鲁的声音很平静,“二十来,我不敢去见她,也不敢去打听她的消息。几次路过师门,我都绕路而行,生怕碰到师兄和小师妹。”

“没有问过她喜不喜欢你?”程天任好奇的道。

正文 第二十章 传功

石洞中顿时陷入沉默,半晌,郭鲁忽然笑道:“师兄一表人材,论武功、论心智,我没有一样比得上他,小师妹怎么会喜欢我?”程天任十分不以为然,却不忍再说什么。

郭鲁忽然迟疑的道:“你在西夏见到他……的时候……”

程天任猜到他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下,据实回答道:“你的小师妹并没有跟你师兄在一起。”

“什么!”朦胧中郭鲁的身子一挺,似乎想站起来,却终于又滑了下去,半天,只听黑暗中他的声音淡淡的道,“不早了,睡吧。”

程天任忽然感到郭鲁十分可怜,自己与百合虽天各一方,却知道彼此心中思念着对方,而郭鲁与小师妹自幼便在一起,却自始至终都不能明白对方的心意,只知道如此痛苦的折磨自己,也许也是在苦苦的折磨对方?

这一夜,二人都没有睡,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心中所系的人。当阳光在洞口洒下斑驳的树影之时,程天任默默的站起身,只见郭鲁靠在石壁上,正双眼空洞的望着洞顶发呆。他伸了个懒腰,假作开心的道:“天气似乎不错。”

郭鲁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在眼上抹了一把,呵呵笑道:“天气好,心情也会好起来。”

“希望今天会有新发现!”程天任缓步向洞外走去。他还未走到洞口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长啸。程天任对这啸声再熟悉不过,不禁­精­神一振,一个箭步向洞口蹿去。

洞外正是那只视程天任为仇雠的巨鹰,它绕着洞口不停盘旋飞舞。此时郭鲁也已来到洞口,仰头望着巨鹰道:“好奇怪的一只鹰。”

程天任有些兴奋的道:“有了它,咱们便不愁出去了。”

“小心!”郭鲁忽然大喝一声。话音未落,一道乌光向二人激­射­而来。

乌光来势甚急,程天任顾不得多想,抱起郭鲁向洞中蹿去。他身形甫离洞口,身后便发出轰然一声巨响,转身望去,只见一块大石正击中他方才站立之处。大石砸在石地上,撞了个粉碎,但被击之处也现出一个大坑来。试想那块大石砸在人身上,即便不死也定重伤了。望着四散滚落的碎石,程天任已出了一身冷汗。

郭鲁摇摇头道:“它不像来救咱们,倒象是来催命的。”

程天任也苦笑着:“看来它已经学乖了。”

二人本来还报有一丝出去的希望,如今巨鹰守在洞口,只要二人一露头,便会有一块大石飞­射­而来,这下想出石洞都十分困难,更别说离开山谷了。幸好那洞口十分窄小,大石落在洞口,却伤不到洞内的二人。程天任与郭鲁躲在洞内,一时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程兄弟,你怎么会惹上这么个妖怪?”郭鲁靠在石壁上,好奇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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