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不羁早已成竹在胸,道:“此事我想劳烦程兄弟与几位师侄,暂把呼延大人送五台山无相师兄处将养数日。等大人伤愈之后,再想办法。”
见欧阳不羁如此信任自己,程天任心中十分感激,朗声道:“大师,只要你们信的过在下,我必把呼延大人安全送达。”仪真看了程天任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又忍住了。
萧无名见仇怨已解,自觉再留下来也是无趣,便向程天任道:“程兄,既然如此,小弟便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程天任忙道:“多谢萧兄……”心中却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后会有期。萧兄保重!”
萧无名一抱拳,偷偷向清远望了一眼,清远此时心事重重,并未在意。他轻叹了口气,踏着月光飘然而去。欧阳不羁望着萧无名的背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摸不着头脑,便用力甩了甩头,向程天任道:“程施主,就有劳你行走一遭,师太,咱们这便前往通幽谷。”
“大师,晚辈有一件事相求。”程天任忽然叫住欧阳不羁。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问情
欧阳不羁道:“小兄弟有事自管说,但凡大和尚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程天任忽然有些踌躇,看了百合一眼,示意欧阳不羁到一旁。二人走开十数步,估摸众人听不到了,程天任才低声道:“香儿自幼失明,天下能治好她病的人也就只有萧神医,此去五台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想求大师带上香儿同去通幽谷医治香儿的眼疾。”见欧阳不羁有些犹豫,程天任道:“香儿是西夏人,大师带上确有许多不便,此事就当晚辈从没说过。”
欧阳不羁双眉一轩道:“小兄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这个和尚连酒肉都不戒,又哪会在乎世俗的眼光。只是有一宗,若事实果然如吴月生所言,这萧成忆难脱干系,只怕到时于你那位朋友无益。”这件事也正是程天任所担心的,他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欧阳不羁忽然爽然道:“也罢,这件事就着落在大和尚身上,只要你信得过我,不论真相如何,我大和尚豁出去先求他治病就是了。”
程天任心中一暖,感激的道:“多谢大师!”
二人走回来时,仪真早已等得不耐烦,程天任也不理她狐疑的目光,走向百合,轻声道:“香儿,有一件事……”
“任哥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原来别人听不到程天任与欧阳不羁的对话,百合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微笑着道,“在你身边,我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要紧的?”
程天任本来编了几个谎话要百合跟欧阳不羁走,听了她的话倒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着向欧阳不羁抱拳道:“大师,后会有期!”
欧阳不羁哈哈大笑道:“小兄弟多保重,大和尚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说罢扬长而去。
仪真安排了两个小尼姑留下协助程天任,便带着其余诸弟子向欧阳不羁追去。直到仪真离开也没望清远一眼,似乎她根本不存在一般。清远孤零零的站在一边,望一望渐行渐远的峨眉派诸人,又望一望携手而立的程天任与百合,一时万般心思齐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程天任见清远这副模样,实在过意不去,轻轻捏了捏百合的手,放开来,走到清远身边,道:“倩儿妹子,咱们十几年不见,我正有许多话想问你,不如咱们一同护送呼延大人去五台山一行,你意下如何?”
百合也走过来,温声道:“姐姐,你就跟我们一同去吧,一路上便不寂寞了。”
他们愈是对自己好,清远心中愈是难受,她转过脸去,不愿让二人看到自己的痛苦,眼泪却已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强自镇定着,故作轻松的道:“程大哥,百合妹妹,我要去追师父她们,不然就追不上了。”说完话,也不等二人回答,发足向仪真追去。奔出很远,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扭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二人朦胧的身影仍在向这边观望,立时转过身发足狂奔。她只顾看程天任与百合,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树阴里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等她转身而去,那个白色身影也随着掠去。
百合不解的向程天任道:“任哥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程天任沉默了片刻,摇摇头道:“你没有说错什么。咦,怎么一直不见焦婆婆?”
百合向程天任道:“我出来寻你之时,婆婆睡的正熟,此刻应该还在客栈中。”
程天任想了想,道:“发生了这许多事,必然惊动官府,此地不宜久留,寻了婆婆咱们赶紧上路。”
“程少侠,这人该怎么处置?”一个小尼姑指着地上的吴月生道。
吴月情知程天任不任不会放过他,目光中露出一丝绝望,盯着程天任恨恨的道:“姓程的,你这败类,甘于蛮夷为伍,爷爷做了鬼也饶不了你!”
程天任听着他的喝骂只冷冷一笑,拎起一把长剑,缓步走到他跟前。吴月生望着阴森森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喝骂声更是起劲,这次连欧阳不羁与仪真师太也捎带上了。程天任忽然挥动长剑,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吴月生的声音突然嘎然而止,程天任抛了长剑,哈哈笑道:“我叫你知道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百合听着声音,颇不以为然,心想这姓吴的虽然可恶,但任哥哥的手段也忒狠毒了些。忽听两个小尼姑在一旁偷偷窃笑,接着就听吴月生的厉声骂道:“姓程的,你割了老子的衣服算什么本事,有种就杀了爷爷,我……”听着他骂得越来越不堪,程天任皱着眉向两个小尼姑道:“两位小师父会不会点哑|茓?”
两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胆子大些,有些害羞又有些兴奋的道:“我会。”说着走到身上只剩一条犊鼻短裤的吴月生身边,背转身摸索着点了他的哑|茓。百合想着这情形,禁不住也婉尔一笑。
五人回到客栈,见尸横遍地,多是西夏人与宋军官兵,间杂着几具峨眉派的尸体。程天任带众人把峨眉派尸体就近埋了,返回客栈时,百合已寻疯疯癫癫的焦婆婆。客栈里早已没有一个客人,连老板也跑的无影无踪。程天任寻思无法处置这些尸体,又恐官府来人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与峨眉派相关,寻峨眉的晦气,便把尸体堆成一堆,放把大火连客栈一齐烧了。这片客栈屋脊相连,一间被火,俱都烧着。众人走出很远,回头望时,犹能望见烟火弥天。呼延通慨然叹道:“没想到我呼延通竟落得如此地步。”程天任知他心境,也不便多劝,只以他话闲聊解闷。
一路上,呼延通除饮食起居迫不得已说上几句话外,便只闷了头一个人默坐发呆。程天任知他对呼延娇与李仁孝成亲之事耿耿于怀,也尽量避免提起往事,一路上与百合卿卿我我,倒也逍遥自在。两个随行的小尼姑,一名清伶,一名清冥,平日极难得下山,便是偶尔外出,也有师父与众师姐约束,从未这般无拘无束。这一路二人便似脱了樊笼的鸟儿一般,无论看着什么都异常新奇,两只小嘴叽叽喳喳没个停闲,时常惹得程天任与百合开怀大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问情
这日到了河南府地界,众人寻了一家客栈宿下。清伶便问诸人是否愿出去转转,焦婆婆又犯了疯病,呆在房里不出来,呼延通身体尚未复原,也要休息。百合面带微笑,没有言语,程天任知她久居西夏,对中原风貌本也好奇,便道:“走了这几日,身子确实有些疲乏了,只想睡上一觉,不如香儿与两位小师父出去走走。”
两个小尼姑巴不得不要程天任这个大男子在跟前,听了自然欢喜,百合虽只愿与程天任在一起,却知道他放心不下呼延通与焦婆婆,便笑道:“任哥哥,那我们就去了。”
程天任含笑点头,临走却叮嘱道:“这里已近宋金两国交战之地,凡事小心。”
清伶笑着道:“程少侠放心,我和师妹准保把百合小姐安全送回来就是了。”这话说的百合脸上一红,程天任也不便再多说,只一笑罢了。
百合与清伶、清冥出了客栈,沿着大街游玩。如今已是仲秋季节,金宋交战虽酣,但此地却仍熙来攘往,一派安乐富足的样子。两个小尼姑一路东张西望,嘴里也啧啧称奇,没有一会肯闲暇下来。百合只默默的听着路旁行人的交谈,体味着与西夏不同的风土人情,感到兴趣盎然。直逛到天色向晚,百合才想起该回客栈了,没想到却失了两个小尼姑,她侧耳听听,四周人声嘈杂,独不闻两人的声音,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得走出很远,竟连回去的路都记不得了。她心中大急,喊道:“清伶小师父!清冥小师父!”此刻人声喧嚣,莫说清伶清冥未在附近,便是近在咫尺也未必听的见。
百合努力回想着出来的路,却怎么也记不起,只依稀记得客栈的名字中有个“升”字,便向一个货郎打听,货郎却摇着头道:“姑娘,本城中四五家客栈都有升字,什么高升、晋升、隆升、裕升、永升,东城一家,西城一家,其余三家却在南城,你到底要寻哪一个?”
百合却根本记不得到底是哪一家,急的没了主意,货郎安慰她道:“姑娘先别急,你再好好想想,若实在记不得了,不妨去南城,南城的三家挨的紧,说不定便是其中一家。”
百合被货郎的热心所感动,便掏出几文钱要买他几枝钗钿。货郎欢欢喜喜的收了铜钱,道:“多谢姑娘。这年月不太平,您一人在外,不如雇辆马车妥当。”
百合想着有些道理,恰好一辆马车路过,货郎忙招手叫停。那车夫见招呼,刚要牵马过来,一个彪形大汉却横过来,挡在他面前,道:“敢在这一片抢生意,是不是不想混了?”
车夫忙赔笑脸道:“原来是刁三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这年头生意难做,小的一天都……”
刁三却一瞪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别他妈不识抬举,非让大爷动手砸了你的马车不是?”车夫不敢再争,慌忙牵了马绕道而行。
刁三赶走了车夫,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踱到百合面前,色眯眯的盯着她的脸道:“小娘子这是到哪儿啊?哥哥送你一程。”
百合对这人厌恶以极,转身欲走。刁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百合前面,涎着脸道:“啧啧,小娘子如此美貌,你家官人放心你独自上街么?要不要……”百合听他说话越来越畏亵,又羞又怒,也不答言,只低头夺路而走。
刁三哪里肯放,身子横着堵住百合的去路。正在惶急间,货郎赶了过来,向刁三打躬作揖的道:“刁三爷,这位娘子是小的邻家,请三爷赏个面子。这些钗钿就与大娘子,二娘子打扮打扮。”说着从货担上拿出些小首饰递与刁三。
刁三一掌掴在货郎脸上,货郎身子一晃,扑倒在地,担子里的东西稀里哗啦都倾到地上。刁三还不解气,一边骂道:“哪里跑出来的小杂种,竟敢坏爷的好事,我看你是活腻了。”一边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打人。
百合本不想与这泼皮纠缠,却更不想货郎为自己吃亏,当下脚尖一轻轻一勾,手在刁三背后一推。刁三立时站脚不稳,身子一扑,摔倒在地。刁三呲牙裂嘴的从地上爬起来,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他奶奶的,是谁敢跟老子动手?”
百合扶起货郎,嘱他赶紧离开事非之地,自己也不欲多事,便要转身离去。谁知那刁三不肯收手,几步跨到百合身后,伸开大手向她抓来,口里叫道:“小娘子,跟大爷耍子去吧。”
百合柳眉微皱,肩头一斜,刁三的手掌落空,重心不稳,身子急向前冲,百合抬起绣腿,照定他的ρi股踹了一脚。刁三身子急向前冲,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下摔的颇重,他哼哼唧唧的在地上半晌不能动弹。百合决心给这泼皮一点教训,倒不急着走了,只待他起来。街上百姓见有热闹可瞧,早把四周围住,见百合踹倒刁三,都轰然叫起好来。忽然一阵马蹄“得得”之声由远及近,围观的百姓中有人道:“铁剑山庄少庄主来了,这会有热闹可瞧了。”这话传了开来,人群忽然分成两半。
不多时,一匹青骢马昂首阔步,顺着街道缓缓走来,马上一个雄纠纠的少年,正是铁剑山庄的二庄主陈西之。刁三抬头望见陈西之,双手一撑,自地上一跃而起,紧跑几步,迎上陈西之,拽住他的马,带着哭腔道:“少爷,有人欺负小的,你要给小的做主啊。”
陈西之低头望了一眼刁三,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狼狈?”
刁三指着百合哭诉道:“我好端端行路之时,忽听这女子咒骂咱们铁剑山庄,我一时气不过,便还了几句。没想到她动手便打,少爷,你看,我这牙……我的牙啊!”他说着伸手一抹,嘴里竟真的流出血来。
陈西之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一提马缰,来到百合跟前,上下打量了百合几眼,冷冷道,“就是你打伤了我的管家?”
百合镇定自若,沉声道:“不错,是我教训了他,事实却并非像他所言。”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问情
陈西之翻了翻眼睛,哼了一声。百合接着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铁剑山庄,又怎会平白的说你们的坏话。倒是你这位管家欲行非礼,又动手伤人,我只不过帮铁剑山庄教训教训恶奴罢了。”
陈西之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说着扬起手中马鞭,一鞭抽将下去。马鞭到处,立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溅。陈西之怒声道:“平日里是如何教训你的,竟敢背着我四处为非作歹,坏我铁剑山庄的名声。你只道我眼睛也瞎了,真假也看不出来么?”
刁三没想到主人马鞭打的却是自己,立时抱着胳膊滚倒在地,嘴里哀哀的叫道:“少爷,小的不敢了,不敢了,少爷饶命!饶命!”
百合也没想到这少年会如此处事,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打完刁三,陈西之恶狠狠的瞪了百合一眼,道:“铁剑山庄有铁剑山庄的规矩,还轮不到外人Сhā手,姑念你不知,饶你一次。滚!”
陈西之说出这一番话来,颇出百合意料,刚刚生出的几分好感立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但她不欲惹事,便侧身躲到一旁。这时,忽然清伶清冥的声音自不远处响了起来:“百合姑娘,原来你在这里,找得我们好苦啊。”
百合忙迎上去,道:“我也正寻你们呢。”
陈西之教训了管家,刚要催马离开,听见清伶清冥的声音,无意间向这边望了一眼,看见二人忽然脸色大变,一拨马头,来到三人身边。百合只道他还要找自己的麻烦,刚想辩白几句,却听陈西之道:“你们两个可是峨眉派的?”
上次五台山之行,清伶清冥并不在场,是以二人都不认识陈西之。清伶见他语气不善,也生起气来,冷声道:“你既知我峨眉派的名头,还不快快闪开!”
陈西之忽然哈哈大笑,笑声顿住,他咬着牙道:“上次让你们跑了,这次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清伶见势不妙,向清冥使个眼色,右手按剑柄,便欲出剑。围观百姓见真的动起刀剑,呼啦一声四散开去,躲在茶房酒肆间远远望着这厢。清伶剑刃刚出鞘尺余,陈西之忽然马鞭一挥,如一条游龙般缠向清伶,清伶忙斜身退步,避开马鞭。虽避开鞭身,鞭尾却在剑柄上扫了一下,清伶只觉一股大力撞在剑柄上,她手一松,剑复入鞘。清伶疾伸手再拨长剑,手方及剑柄,马鞭又至,她只得再次避开,长剑依然不能出鞘。如是者再三,长剑竟始终不能出鞘。
此时清冥已把百合带到一旁,见清伶不是陈西之对手,便大喝一声:“师姐,我来了!”扬剑出手,一招“落日余辉”,长剑幻作一片寒光向陈西之罩去。陈西之睨着眼瞧着那剑光,不紧不忙,左脚尖在蹬里一点,甩蹬离鞍,身子堪堪避过寒光之际,右手马鞭疾探,正撞在清冥肋下。清冥身子正前冲,收脚不住,却似自己撞上去的一般。
陈西之点了清冥的|茓道之后,翻身复骑上骏马,马鞭再次挥出,正击在清伶出了一半的长剑上。清伶数次出剑不成,恼羞成怒,连剑也不再拔,以鞘做剑,一招“峰回路转”,剑鞘自腋下穿出,直刺陈西之足少阳胆经之中渎、阳关二|茓。陈西之冷笑一声,右手一翻,马鞭如一条毒蛇,已缠上清伶剑鞘。清伶见势不妙,方欲抽身,已是不及。陈西之右手猛然一拉,清伶身不由已,猛然前冲。陈西之骈起二指,正点在清伶前胸。陈西之这几下出手干净利落,眨眼之间已治住二人,围观的百姓不由都喝起采来。
清伶羞的面色通红,大声骂道:“无耻恶贼,你……你……放开我!”
陈西之看也不看二人,向愣在一旁的刁三道:“叫辆马车,把两个小尼姑带回庄里,看那老尼姑还敢躲着不见人?”说完便冷冷的望着百合。百合听清伶清冥落入此人手中,不由大急,她自知非此人对手,却也不能由着他把二人带走。
百合走上前道:“少庄主,我与二位小师父初到此地,又没有与贵庄结下什么仇怨,你如此拿了她二人,难道眼里便没有王法么?”
刁三叫了一辆马车,正欲往车上拖二人,听了这话,嘻嘻笑道:“王法?你也不打听打听,别说两个小尼姑,就连府尹汪大人对咱们铁剑山庄也得让着三分。少爷的话便是王…...”
陈西之摆手打断他的话,向百合道:“你与她们并非一路,我也不难为你。你可速速回去告知仪真那老贼尼,要人,只管到铁剑山庄。”说罢催马要走。
百合哪里肯让他离开,口中急道:“你放下她们!”脚下紧赶几步,欲绕过马车直奔刁三。陈西之皱了皱眉,手中马鞭轻挥,已点向百合腰间,百合早在防备他的鞭子,身子转动,便欲从旁穿过。陈西之见一击不中,松开马鞭,伸手向百合肩头抓去。百合塌肩沉腰,轻轻避开他一抓之力。二人这几招,攻固然迅疾,躲的也极麻利。
陈西之“咦”了一声,纵身下马,拦在百合面前道:“是谁教你这套身法?”
百合正担心清伶清冥,哪里有心跟他说话,轻叱一声:“让开!”扬起右掌,轻飘飘向陈西之拍去。陈西之不避不闪,却举起食指,以指成剑,向百合掌心刺来。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正破了百合招式。百合手掌一翻,向陈西之腕上切下。陈西之五指箕张,反向百合腕上抓去。二人身子近在咫尺,脚下不动分毫,双手顷刻之间已交数招。陈西之每间次都能料定百合后招,是以占足上风。百合武功本就在陈西之之下,心中又惦记着两个小尼姑,处处皆被陈西之所制。眼见百合就在遭擒,蓦地一声长啸由远及近,顷刻之间已到二人跟前。陈西之心中吃了一惊,心想听这啸声,此人内力深厚已极,不知是敌是友。他偷眼望去,只见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须发比白的老者。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问情
这白须老者双眼盯着二人四手相搏,似乎入了神,二人每出一招,他便双手比划,竟学的有模有样,非但如此,他每学一招,竟马上使出一招,这一招分明便是破解那一招的招式。陈西之见这老者每一招皆奇妙无比,往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手,偏偏正破解了自己的招式。且守中有攻,以攻为守,攻守俱佳。若当真自己碰到了这种对手,可怎么好?陈西之越看越惊,越想越急,出手越来越快。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争斗,但欲速则不达,他越急反而越不能得手。但无论他出招如何迅急,那老者却都马上想出破解之招来。陈西之只觉心跳气喘,汗流浃背,精神竟有些恍惚。他一个愣怔之间,百合一掌已破了他的掌力,他只觉劲风扑面,一双玉掌已到他面门,陈西之心中大惊,欲待躲避,已是不及。眼见陈西之已中掌,百合的手掌却停在半空。
“放了两位小师父!”百合掌力罩住陈西之面门,大声喝道。
刁三没想到少庄主竟会败在这个小丫头手中,当下不敢怠慢,忙放了清伶与清冥两人,急向百合道:“我已放了人了,你休伤我家主人!”
百合本不无意伤人,听两个小尼姑得救,便移开掌力,却全神防着陈西之出手,缓缓退到二人身边。只见陈西之面色苍白,他双眼直勾勾盯着百合身后,仿佛百合身后有什么鬼怪似的。清伶清冥转头望去,只见后面站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不甘的叫道:“你们两个打得好好的怎么不打了,接着打啊。咦!”他忽然认出了百合,吃了一惊,扭头便跑。跑出一程,回首见无人追来,住了脚,想了一想,忽然自己笑道,“焦大嫂又不在,我怕她作甚?”原来此人正是酒葫芦,自上次诡计从焦婆婆手中逃走,他一口气逃出百十里地。因已被焦婆婆寻到住处,不敢再回天山,便在中原游荡,这天来到河南府,正见百合与陈西之打斗,一时技痒,便在一边观瞧。
他回到百合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丫头,焦大嫂在不在?”
百合正试着给清伶清冥解|茓,却怎么也不得其法,听到酒葫芦的声音喜道:“酒前辈,你帮二位小师父解开|茓道吧,我实在不懂这手法。”
酒葫芦笑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你告诉我焦大嫂在不在,我便帮你解开她们的|茓道。”
百合知道他怕焦婆婆,便道:“婆婆在客栈里呢。前辈,你快帮她们解了|茓道吧。”
酒葫芦听焦婆婆不在,立时挺起胸膛,笑着摇摇头道:“你这小丫头骗人,骗人。”
百合急道:“前辈,我怎会骗人,婆婆确实不在。”
酒葫芦伸出一根指头在百合面前晃了晃道:“不是说这个,你怎会解不开她俩的|茓道。方才你与那个小子打架我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的,你跟他师出同门,他点的|茓道,你会解不开?还不是骗人!咦,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我还想看看下面的招式呢?”原来陈西之趁他们说话之机已骑马走了。
百合奇道:“前辈的话我听不明白了,我跟那位少庄主从未谋面,又怎么会师出同门?”
酒葫芦哈哈笑道:“你骗不了我的,你们俩所使的招式虽有些变化,其实是出于同宗。只不过你们俩未学到其中真谛,是以有三分象却有七分不象了。只是这些却骗不过我老人家的眼睛。这招式好象在哪里见过……”酒葫芦忽然陷入沉思。
百合见他不肯解开二人|茓道,无奈只好雇了一辆马车,央车夫一齐把清伶清冥搬上车,想了想告诉车夫去南城找一家客栈。酒葫芦见她们要走,忙叫道:“丫头,先别走,你给我使一套拳看看?”说着一耸身上也上了马车。
百合哪里有时间与他玩耍,便道:“前辈,我现在要回客栈,婆婆可在客栈里,你要与我们一同回去么?”
酒葫芦身子立时弹起来,刚要下车,忽又止住,指着百合笑道:“小丫头,我老人家可不是被吓大的,你看我象这么容易上当的?”百合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也不与他争辩,只催车夫赶路。
一路上酒葫芦缠来缠去,只要看百合的招数,幸好不多时已到南城地界。百合到了这里渐觉熟悉,前面一箭之地便是永升、隆生、裕生三家客栈了。程天任正在隆生客栈门翘足而望,见了百合,面露喜色,大步迎了上来,高声道:“你们终于回来了!”。百合虽只是暂离程天任,却犹如分别了几十年一般,不由悲喜交加,眼圈竟有些红了。
酒葫芦扭头望见程天任,凌空一翻,来到面前,拉住他的手大笑道:“乖徒孙,看看是谁来了?”
程天任见到酒葫芦也颇出意外,喜道:“前辈怎么与香儿在一起?”
他望见百合费力的把清伶清冥二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大吃一惊,舍了酒葫芦,来到百合面前,急道:“二位小师父怎么了?你……没事吧?”
一股暖意从心中升起,百合这一刻只觉便是天塌下来也没什么了,柔声道:“任哥哥,二位小师父被什么铁剑山庄的少庄主给点了|茓道,我倒没什么。”
“陈西之?”程天任奇道,随即想起铁剑山庄确在河南府,碰到陈西之也在意料之中了。他看着一旁的酒葫芦,故意为难的道:“铁剑山庄的点|茓手法奇怪的很,这世上除了他们自己只怕也没有人能解得开了。”话音未落,酒葫芦已跳过来,伸手在二人肩头一拍,解了她们的|茓道,得意的望着程天任。
程天任心里暗笑,脸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我怎么忘了还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的前辈在这里?”酒葫芦听了“天下第一”四个字,喜得抓耳挠腮,眉飞色舞。
程天任忽然正色道:“你们虽能平安回来,但铁剑山庄必不能干休,咱们在这里倒是有些危险了。”
清伶早已怒火冲天,大声骂道:“我决不会放过铁剑山庄那个狗贼,你们若怕事,只管离开便好了。”
清冥也附和道:“师姐说的不错,咱们峨眉何时受过这等羞辱,这仇是必要报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问情
程天任知道此时劝也无用,只得道:“仇自然要报,只是如今咱们身负重任,却不宜与他们纠缠。不如护送呼延大人到五台山之后,再作计较。”
清伶怒气未消,重重的哼了一声。清冥却趁机道:“程少侠说的也不错,师姐,此事有些蹊跷,不如先禀报师父,看她老人家如何区处?”清伶不便再说什么,气咻咻的向客栈中走去。
程天任打发了车夫,回身却见酒葫芦神神秘秘的走了过来,他瞅瞅百合,把程天任拉到一旁,道:“乖徒孙,这个小丫头是谁?你媳妇不要你了,怎么跟这个小丫头在一起?”
程天任吃了一惊,唯恐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忙大声道:“前辈,这位是百合姑娘。”
那壁厢百合却早已听的清清楚楚,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只觉浑身冰冷,似处在无底深渊,心里不停的念叨着:原来他已有妻子了,有妻子了。这声音越来越大,早已盖过了世间的一切,程天任在跟自己说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感到目眩神摇,身子摇摇晃晃竟似站立不稳。
程天任见百合面色通红,双目含泪,全身发抖,一步跨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头,急道:“香儿,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没有……”急切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酒葫芦却还在一旁嘻笑着道:“乖徒孙,你真好福气啊,有两个这么美貌的老婆,比你师父师爷都强上……”他本想说强上百倍,却突然缩住了口,双眼直盯着程天任身后,如同见了鬼一般。
呼延通自客栈中踱了出来,经过这几日调理,他精神大好,脚步也有力的多了。人还未出门,爽朗的声音已飞了出来:“程少侠,听说百合姑娘受了些惊吓,还不快回客栈中休息。”
酒葫芦目光向着呼延通,却对他视而不见,只紧紧的盯着在他肩头露出一角的滕杖。正在这当儿,焦婆婆自呼延通身后转了出来。今日里她神志清醒了些,便陪着呼延通出来走走,刚从背后探出头来,却一眼正瞅见酒葫芦,立时怪眼圆睁,叫道:“恶贼,还我儿子来!”说罢滕杖一顿,身形掠起,向酒葫芦扑来。
酒葫芦本就心虚,眼见焦婆婆来势凶猛,心中更是紧张,一时竟失了理智,不转身逃跑,反抢身向前,从焦婆婆脚下穿出,直奔客栈。焦婆婆哪容他逃脱,滕杖在地上一点,身子向后翻出,五指如钩向酒葫芦背后抓去。酒葫芦耳听劲风响动,慌急之下,展开踏雪寻梅步法,身子一晃已躲到呼延通背后。他高声叫道:“焦大嫂,咱们当年都是上了那恶人的当了,你不去找那恶人,只管寻我的晦气作甚?”
焦婆婆一听提起当年之事,双目尽赤,高叫道:“还我儿子来!”滕杖如出水蛟龙向呼延通缠去。酒葫芦大叫一声:“还你儿子!”双手向前猛然一推,呼延通身不由已的向前扑去。眼见呼延通便要毙命在焦婆婆杖下,焦婆婆却忽然收杖,一把接住呼延通,推开来,仔细看了一眼,忽然哈哈笑道:“我的乖儿子,娘终于找到你了!”酒葫芦趁此机会,从两人身边穿过沿着大街急蹿而去。
焦婆婆大喝道:“儿子,这个大恶人害死了你爹爹,咱们决不能放过他,走,随为娘去杀了这个恶人。”说罢,一手提了呼延通,展开轻功向酒葫芦追去。
百合正伤心欲碎间,听见焦婆婆的声音越来越远,念起与焦婆婆相处的时日,一时只觉得这世间唯有焦婆婆与自己最亲。她大声道:“婆婆,等等我!”转身欲追焦婆婆。这半日程天任一心只怕百合气苦,对身边之事充耳不闻,见百合突然要离开,才着急的道:“香儿,你要去哪里?”便去牵百合的柔荑,谁知百合出手如电,先点了程天任|茓道,一脸幽怨的转身发足狂奔而去。
程天任眼望着百合越去越远,心中如有火焚,不由放声大喊:“香儿,香儿,等等我,香儿……”不论他如何撕声裂肺,百合终于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的叫声惊动了清伶清冥二人,二人飞身出了客栈,却只见程天任立在当场,清伶忙问道:“呼延大人呢?”
程天任急道:“快去追!快去追!”
二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清伶奇道:“程少侠怎么会让人把呼延大人掳走?”
倒是清冥眼尖,道:“师姐,程少侠好象被人点了|茓道。”
清伶也发现了程天任情形不对,向程天任道:“程少侠,我来帮你解|茓。”
程天任一心只惦念着百合,厉声道:“你们不要管我,快去追香儿!快去!”
清伶冥面面相觑,清伶疑道:“原来百合小姐也有危险,莫非又是铁剑山庄?咱们快追!”
清冥却道:“那程少侠怎么办?”
其间清伶已使出本门手法解程天任的|茓道,但试了几种,都没有解开。程天任见二人只顾为破解自己的|茓道白费力气,不由大怒,但任由他百般着急,二人却终不肯舍他而去。过了半个时辰,清伶清冥已筋疲力尽之际,程天任忽然大喝一声,身子猛然冲了出去。原来百合下手颇轻,过了半个时辰|茓道自己便解开了。
长街尽头却有几条岔路,程天任眼望着岔路不知她们去了哪里,大步向路边一个小摊奔去。那摊主见程天任面色不善,吓了一跳,转身欲走,程天任一个箭步赶到跟前一把薅住小贩的衣领,厉声道:“方才你可曾见两男两女从此路过?”
摊主结结巴巴的答道:“小人……小人确曾看见,他们…….向许州方向去了,大侠饶命!”
程天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松开手掌,向摊主拱手道:“得罪了。”清伶清冥了也追了上来,向程天任道:“程少侠,咱们该怎么办?”
程天任沉吟片刻,猛醒道:“他们定是去通幽谷了,咱们买几匹快马,说不定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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