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们不要抛弃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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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琼林 ...
苏洛颜醒时已是五更时分,天方蒙蒙亮,她依偎在彦帝的怀里,抚摸着他广阔且光洁的胸膛,心想,若此时她手中有一匕首,狠狠Сhā下,或许一切就都结束了,就不用如此长久地痛苦下去。但那个人曾同他说:杀了彦帝又有什么用,要颠覆这个王朝并不是简简单单杀一个人这么简单,要从内部开始瓦解。她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只是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担心事情的走向。她幼时读史,便常觉得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有时候一个人一眨眼间做的决定或许会改变整段历史。
彦帝翻了个身,正对着她。苏洛颜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甚至带着点妖媚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是她夫君的人,连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她都能感觉得到,但她们之间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她少女时期也不是没有做过嫁一个良人的梦想,只是后来硬生生地被现实撕碎,她不断地在训练自己,便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只凤凰。苏洛颜正在怔忡着,彦帝却忽然睁开了眼,笑道:“爱妃,你还要看朕多久。朕有生得那么好看么?”
苏洛颜微微一愕,笑道:“皇上您是龙凤之姿,自是让臣妾心生仰慕之情。”
彦帝见她的笑里又似原先一般,带着一种似狐似豹的危险气息,当下也就依样画葫芦地一笑,穿起了龙袍,道:“禛妃啊,今后我们一起去琼林宴会会士子吧。”
苏洛颜穿着大红凤霞,金边流苏群,头上又戴着彦帝御赐的百鸟朝凤冠,又时常走在彦帝身边,虽说是妃子,但却早已十足十的皇后架势。看得百官直咋舌,但想及此前彦帝的喜怒无常,除了上上书说道说道,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彦帝钦赐的,若说禛妃有违宫仪,便是给了皇帝一耳光。这日早朝彦帝宣布了夜王重病的消息,并说夜王需静养数月,军中职务暂由各位郡王、将军代管。又赏赐了夜王金银珠宝,直说夜王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见燕北战事胶着才患此疾。接着便提到这是因为朝中青年才俊太少,因广招寒士,开科选拔,朝中门阀贵族虽然心有不满,但见彦帝频频说道若非无人分忧,夜王也不会因国事累倒,说到动情处声音还似有哽咽,群臣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唯唯称是。
自彦帝八年,彦帝锐意革新以来,每月的十五日便成了琼林宴开宴之日,由当朝几位饱读诗书之士于月初开题,士子可据题撰写对策,不论寒门还是贵族子弟若是被彦帝钦点的人即可赴琼林宴,琼林宴上若被皇上钦点,更可直接封官。一时间洛都人才云集,风流才子数不胜数,但真能进琼林宴的却并不多,而在琼林宴上能被皇帝相中的更是屈指可数。但
30、琼林 ...
依旧吸引了大批科举落地或举荐无门的寒门士子。只是坊间又传言说在琼林宴上真正能决定的是皇帝的一个爱妃,于是许多摸不着究竟琼林宴是怎样选拔制度的士子就开始注重衣装打扮。门阀子弟中若有策论能被选上者,便更是衣着亮丽。弄得彦帝一日自己也不不由感叹道:“朕选的是能顺应时事的人才,可惜偏偏不是满肚子的前朝诗书之人,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直至这日早朝后,彦帝越想越是内心生疑,便摆驾来仪轩,见苏洛颜正梳妆打扮,准备去琼林池设宴。他走近苏洛颜身前,伸手便将她头上的凤钗拆下,道:“禛妃,今日你便同朕做对寻常夫妻吧。”
苏洛颜不解他是何意,只见他言笑晏晏,命人取出两套寻常百姓家的衣衫,说:“你同朕去宫门外走走吧。”
自进宫来,苏洛颜未曾出过宫门,便很是欢喜,她虽穿上粗布衣衫,戴着木钗,却难掩天姿国色,看得彦帝直摇头说:“爱妃啊爱妃,朕带着你出宫还真是无论如何都太打眼。”
苏洛颜轻轻笑道:“皇上您不也是么?”只见彦帝穿着一身士子的长衫,戴着方巾,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派,彦帝瞧了瞧镜子,道:“也罢,反正不过是去宫门转转。”
他和苏洛颜共乘一顶小轿,便出了宫门,彦帝一路看着苏洛颜,还时不时掀开轿帘看看风景,说道:“爱妃,当日你们进宫时也是顺着这道进来的,你进来后,可曾想过出去。”
“陛下,臣妾自进了这天家的门起,便是天家的人,从未想过其他。”苏洛颜低着头答道。彦帝静静地看着她,放下轿帘,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到了洛梁宫的宫门外,二人便下了轿,此时正逢中午,虽是冬日,但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彦帝牵着苏洛颜的手,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子。”
苏洛颜只觉手指轻轻一颤,但见彦帝正邪肆地笑望着她,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握住他的手,跟在他后面。二人只在那宫门外兜兜转转,却忽然听到宫门那响起了吵闹之声。只见两三名侍卫正和一书生模样的人推推搡搡,那书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衫,朗声道:“皇上既然设琼林宴,广招寒门士子,我既已拿到你们的宴函,为何不让我进宫?”
侍卫说道:“喂,你小子赴宴穿得如此穷酸,惊着了皇上娘娘怎么办?谁人赴琼林宴不是锦衣玉服,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那书生笑道:“在下这身衣服虽有些年份,但也穿得干净齐整,怎么就惊了皇上娘娘了。况且,若天下人都能穿上锦衣玉服,又何有寒门与豪门之分?在下连续二次都被皇上题为榜甲,你们却屡屡不放行,这是何意。”
他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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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周围百姓都鼓噪叫好,那侍卫只觉得没面子,道:“放肆,你这人生得贼眉鼠眼又如此狂放,拿张函便说自己是此人,鬼知道你是不是偷了或者抢了别人的宴函,来人,将他拿下。”说罢便有两名侍卫去拿他,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下便被捆缚了起来,他却愈发狂妄起来,大声笑道:“哈哈,说什么广开恩科,还不是让这些宵小钻了空子。你们想让我给银子才放行,你们这些小伎俩我又岂是不知。但我偏不给。哈哈哈哈。这世道,寒门士子永无出头之日。”
彦帝听闻他说此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声嘱咐了在身旁的四喜几声。不一会儿,书生便被押了下去,而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只有彦帝和苏洛颜还站在原地,彦帝眼中暗藏阴霾,只道 “他们还只是守宫门的人,离朕还不太远,却已经敢如此嚣张放肆不顾王法,若有些人是大臣,又离朕离得远,不知该如何骗朕了。”
“皇上,许多事绝非人力所能及,即便是清平盛世,也总会遇上些欺上瞒下的人。”
“朕偏不信。”彦帝紧紧握着拳头,直到指节发白,“朕定要创个人心一统的太平盛世,即便在此之前需要血流成河。”
苏洛颜望着这冬日暖阳下的彦帝,只觉得有些寒意,他的眼神里寒气洌人却又有着十足的自信。这时四喜正一路小跑而来,道:“陛下,那书生被御林军的人押到了大牢里,一路还挨了不少打,皇上您看看是不是要立即命他们放人。”
彦帝闭起眼来,气定神闲地说道:“朕前几日翻阅到了一篇策论,气势磅礴针砭时弊,深得朕意,那文字里有一股少有的孤傲之意,但迟迟不见此人来赴宴,现在想想便是这小子吧。但这小子头角峥嵘,让他在大牢里磨磨脾气也是好,过几日再放出来,这是个人才。至于那几个侍卫,你就看着办吧。”他说完便牵起苏洛颜的手,道:“爱妃,我们回宫吧。今日,热闹也瞧够了。人心,也瞧够了。倒是过几日,你帮朕去会会这位傲气十足的才子。”
回到宫中,苏洛颜回了来仪轩,彦帝抚了抚额,直说头有些疼便回了长乐宫,四喜知他心中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
彦帝只坐在案前继续翻阅那他近来一直翻阅的策论,此人的文如同其字狂狷不羁,开篇便直说胤朝之贫正在于豪门财阀享尽天下七分田,余人只剩三分,而官吏只从豪门中来,所定制度更是只维护自身利益,而视百姓为蝇虫。而若要改变这种状况,便应有英明之主,进行一场极大的革新云云。此文写得正暗符彦帝近年来心中所想,王朝之弊端他并非不懂,他蛰伏多年也是为了一日能锐意进取,全面清洗,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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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随着他权势的逐渐收回,他渐渐觉得可以实现自己当初的想法了,而这书生之策论更是符合他心境。但此人连续两个月不来赴宴,他原以为这是个狂介之士,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但今日看去,只觉定是这书生无疑。他看了看折子上方的署名,飞扬的三个小字:秦书庭。当下用朱砂笔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两个圈。
彦帝放下折子,只觉心中畅快,却忽又想起苏洛颜,心中又一阵郁疾,忍不住咳了咳。四喜见状,忙问道:“皇上,您莫须太操劳了。”
彦帝皱了皱眉道:“朕能不操劳么?下至一个走卒都敢欺瞒朕,上至……枕边之人。”
“皇上您说的是禛妃娘娘吗?”
“是啊,朕今日带她出宫走的是条宫中密道,朕频频掀开轿帘,她却毫无惊奇神情,朕还同她说你们进宫时走的便是此路,她也并没说不曾走过此路。若非她曾经走过此路,又怎会如此?”
“原来皇上您故意带禛妃娘娘出宫是这个意思。奴才以为……”
彦帝懒懒地看了四喜一眼,“这条密道是先帝当年微服出巡时专门所设,走过的人寥寥无几,禛妃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爬上网吧了。这周在榜上。所以会日更哈~前两天春节都没空更新对不起大家了~~哇哈哈谢谢继续支持的盆友们。。大家春节快乐,兔年大吉。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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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苏鄞 ...
马车哒哒地向南驶去,驾马的是一个着青衣戴斗笠的男子。一个女子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俏声道:“你看,这路上的花儿也开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轻竹,我们又回到苏鄞了。”马车里的蓝衫男子含着笑意说道,正是夜王,此时他已卸下官衣,似是脱去了自己的棱角锋芒,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倒也洒脱干练。
“是呀,这是春日里到了。一离了洛都,你终于不像小老头了。”
夜王看着轻竹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也觉得心中温暖。见着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恍如时光一样匆匆离去。那年他提银枪骑着白马来到苏鄞,如今已是带着娇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夜王闭上眼,倾听马蹄缓缓向前行去的声音,似在敲击着他的心。但突地听到前方一阵嘈杂,他挑开帘子,示意钱二停下马车,原来前方已到了苏鄞郊外的几个村落,是这次水患受灾最重的地方,难民见有马车至北方来,都纷纷上前讨要食粮。他们走的是僻静的山里小道,但此刻跪在马车前的亦有三四十人,多是老人、孩童。
夜王叹了口气,让赵一把后车里的干粮都分发给百姓。饶是这回他想了许是有这个可能,在来苏鄞前命人准备了一箱干馍,这也才勉勉强分给这数十人。
“老汉,这朝廷不是又放粮么还设了施粥亭。”
接过馍片的老人已是干瘦枯槁,先是大嚼了几口干馍,方才回答他的话:“放粮?都放给了苏鄞里的富人了,这施粥亭更是设在了苏鄞的街上,我们一家老小从这过去要十几里路,每次过去人家都说粥已经分完了。”
另一个瘸着腿的中年男子也道:“是啊,这光景,能跑的年轻人自然就跑去外县外乡了,只剩下我们老弱病残。您哪,一看就是北来客,不知道这苏鄞看过去光鲜,还不都是靠我们这围着苏鄞的七乡八县支持着。就说这回洪水来,本来呢,也未必就冲到我们三里乡来,还不是这治水的说,怕冲到苏鄞城里,硬是让人用火药炸,用锄头挖,把这堤坝挖了个口,引到我们三里乡来了。得,现在人家救灾救的也是苏鄞,和我们没半点关系。”
他这一说,说的其余乡民也是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都说了起来,“呸。你还说那堤坝呢。就我们那堤坝,他不用炸也不用挖遇着水不也是一下就垮了。每年都有个啥啥治水的大官来,但每年的堤坝不都是他们南面富人田地附近的材料好,我们北面的一冲就垮。”
“嘿。刘老犟,难道你还想真让人家全用好材料建堤坝。那人家治水的大官咋捞钱啊?”
“哎,这位公子你也是去南面的吧。你们南面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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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一样。”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说了。”说话的看过去似是一群人中一个比较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三里乡能得这位公子救济,理应感激,你们怎能说这些埋怨之词给公子听呢。”
夜王曾想过苏鄞的问题比较复杂,但没想过这些乡民怨气如此之大,苏鄞巡抚上报给朝廷的奏折无不都是此处刁民甚多,他此刻见这些百姓衣衫褴褛,上顿不接下顿,也觉得这些怨气可以理解。当下问道:“这位老人家,在下所给绝非一时之计,各位可想过长久之策?”
那老人似也读过书,虽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规规矩矩斯斯文文地给他作了个揖:“公子,每逢大水之年,便是如此,所以我们都来这山里挖挖野菜,再不济便吃吃观音土,总能熬过去的。”
夜王一眼望去,这数十人里,年纪大的似都早习以为,连眼神和行动都已麻木了,相对年轻些的也就是嘟囔几句,或者还盼着朝廷会放粮,小孩儿则哭闹个不停,当下心中虽然沉重,但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道:“在下先走一步。”
钱二在空中响亮地甩了个马鞭,驾车前去。夜王回到位子上,见江轻竹已红了眼眶。轻竹依偎在他的肩上,道:“同样是人,他们太苦了些。”
“是啊,其实这也是我大哥急着革新的原因。苏鄞之富,不,这天下之富,若共有十人,则七分富在三人手中,而余下三分在七人手中。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天下如此,迟早会出事,这就是为何皇兄一直在提拔庶族寒门士子的地位。皇兄是有大魄力之人,但我只担心他做得太急,会逼急那些拥有七分富的三人。”
江轻竹刮了刮他的鼻子,“唉,小老头又回来了。你还曾经说你来苏鄞便是为了放下国事,其实呀,你放下。王爷,我们便顺藤摸瓜查下去吧。”
“其实,我不仅担心他会逼急那些拥有七分富的人,我也担心皇兄下狠手段,杀太多人,七分富的三人里未必个个都坏人,而且可能还会连累剩余七人。你莫取笑我,似我这般前瞻后顾的人,倒确实越来越像小老头了。”
“以前我还未出阁时,老听人说夜王殿□上有杀气,说你是阎罗,现在看来,你倒比较像菩萨。”
夜王拉开帘子回首望了望,只见那些百姓仍跪在马车后,朝他们感恩,轻轻道:“更不自信点说,我有时也萧条地觉得世道轮回,人心难变,即便杀了这三人,也许又会有新的三人。但若是战乱起,便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世间绝无两全之事。”轻竹宽慰道。
“是啊。至如今,便只能见一分污浊,清洗上一分。”夜王朗声道:“去苏鄞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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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前的钱二听令,手上的马鞭也快了不少。
自三里乡至苏鄞的路途便慢慢宽敞了不少,进了苏鄞宓城,则已都是大青石路,商贩走卒虽不如原先那么多,但也恢复了日常生产,宓水上还停着一艘花船,已不像大水过后的样子,任何一个朝廷的官员若并没有特地走山路,而是直接从官道来到宓城,一定会夸这里的知府治水灾治得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夜王自己也不由苦笑,这世道总是很难说得清,看宓城的样子,能治宓城知府的罪么?他牺牲了部分人的利益维护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只是这部分人和另一部分人的落差太过悬殊。但若全部平均,或许叫苦的便是宓城知府苏鄞巡抚了。
“王爷,要不要将您的名帖递给苏鄞巡抚或是驿站。”二人中比较通晓胤朝官制的赵一问道,他见夜王一路上面有不郁之色,应是想Сhā手此事了。
夜王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此次我本就是暗暗地来,况且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定是要设宴招待。这设宴的钱银恐怕够设十个八个施粥亭了。朝廷每次所拨银两,若有五成能到百姓手里,就已算这些官员不负皇恩了。”
夜王取了纸墨,写上十六字:“多设粥亭,兼顾乡里;新修堤坝,实心实料。”
赵一见他这句话倒是颇为温和,只说:“夜王殿下,不是一般都要加些什么若办不到提头来见之类的恐吓话语么?”
夜王摇了摇头,说:“加上我的落款便可。我们先随便找个客栈落脚,赵大哥,你便替我去跑上一趟,回来时莫让人看见了。”
而正如他所言,他这一封短短的信函盖上了夜王府的印章以后,就如印上了符咒似的,让接到信的苏鄞巡抚吕一涵战战兢兢地只同赵一说:“这……这位……壮士,里边坐……里边坐。”
但语音未毕,眼前却没了赵一的身影,而派去跟随的人不一会儿也回来直说没有找到。吕一涵一拍脑袋,召见了苏鄞大大小小官员,第一句话便是:“夜王殿下来苏鄞了。而且应该在宓城。”
宓城知府一听头便大了两倍,直说定让人暗访,莫亏待了夜王殿下,却被吕一涵一句“殿下若愿见我们又怎会暗中来。”给顶了回来。
众人多觉得夜王此番来应只是来游玩山水,顺便管个治灾修坝之事。倒是宓城知府又悄悄说道:“这不是前头说,皇上和夜王殿下有些不和,又有说夜王殿□体不适,卸下军职,这怎么就到苏鄞来了?”
吕一涵为官多年,只觉此事蹊跷,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堂堂王爷来到苏鄞就是不愿露面但又好像知之甚详,他也不是没听到过朝廷里的风声,此刻只怕自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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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连到这政治风波中,只得沉声道:“总之,不论如何,你们近来都安静老实些。你们暗里的账面我也不是不懂,只是这么多年来,不愿去动。至少这些天,你们都给我把明里的账面算好了。凡事小心为上。”众人都唯唯称诺,便都满腹心事地散去。
而趴在横梁上的赵一这时方才真正离开了巡抚府,回到客栈回禀了夜王。夜王正喝着茶,听了此话,将手中的茶泼了出去,只说:“都剩些茶末,不好喝,可要都扔了,却又只有白水了。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T.T咳咳我实在是家中网络不稳定,对不起大家。。= =所以估计要么2天一更要么一天2更。但量是不会变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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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轻竹摇了摇头,又为他倒上一壶茶,说道:“你和我爹一样,喝上一壶茶总会想上那么多事。浪费了这上好的老君眉。其实你那天说得对,即便你泼去这杯茶,下一杯茶沉淀后亦是如此。”
夜王抿了口新茶,说:“但也总要换啊。若不见到还好,见到了我便想管。虽然我和我皇兄的性子不一样,但心是一样的。”
“所以呀,我才说你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二人正闲聊间,忽闻楼下一阵嘈杂,行至楼下,却是两名纨绔子弟在调戏卖唱的歌女,硬要逼她去府中为妾,这歌伶和她的老父倒是颇有骨气,于是便拉扯了起来。李四本就是北狄豪爽之士,最是看不下去,一跃而下,便拉开了架势,不由分说先将那两个衣着华贵的纨绔子弟连同他们的跟班给教训了遍。那二人见势头不对,倒一溜烟跑了。
赵一见夜王依旧只是站在楼阶之上,只说:“主人,您变了。若是早几年,您一定出手出得比我们还快。主人,这些年您变得越来越消沉。曾经那个快意恩仇的人去哪了呢。”
“是啊,我变了。”夜王淡淡地说:“若早几点,我一定比你们出手更快、更狠。但后来我慢慢开始思考,这样做道义上是对,但结果上却未必是错。假若今日是一个寻常江湖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今日他救了这二人,然后他走了。而第二天,那二人看上去也是当地的豪门望族,他们必定会来寻仇,侠士行侠仗义完走了,而倒霉的是谁呢?如果推及到官场,一个人快意恩仇,救了另一人,但他得罪的另一个势力很有可能给予他被救的那个人更大的报复。某种意义上,张大哥,便是被我当日的一个痛快害死的。”
江轻竹见夜王面色阴郁,知他又想起前尘旧事,也知他这一病,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竟整个人恹恹了起来。她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走下楼,递给那卖唱的父女,说道:“老人家、这位姑娘,你们快走吧。说不定明日他们这二人便来寻仇。”
“多谢这位夫人,我们是贱命一条。但那二人是苏鄞巡抚的家侄和宓城知府的儿子,方才您的手下虽说打跑了他们,他们若找不到我们父女,定会来寻你们的晦气。您也快走吧。”弹琵琶的老人老泪纵横,说道:“我们本就是外乡逃来的灾民,能活一日便已是万幸,我们刚才敢反抗便是豁出这二条命了。夫人您看过去也是金贵之身,莫和这些人起冲突为好。”
那歌女见老父痛哭也在一旁嘤嘤地哭了起来,而那客栈掌柜这时也跑出来嚎啕:“哎哟喂。姜老头,你这天煞的,你们都走了,那俩煞星还不是来寻我的晦气。我开个店容易么,这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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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的交的十足十,爹收完儿子来收。”
李四方才打得正起兴,一拍桌子就坐了上去,道:“怕啥。爷在这,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看爷把他们打跑。”
“哎哟喂,我的这位天王大老爷,您刚是没听见么,那是巡抚大人和知府大人的子侄,这方圆几百里内有比他们更大的官么,您在这跟门神似的一坐,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么。况且,就算您是天王老子下凡,您能在这我这坐上一辈子么?”
李四一听,牛眼一瞪,便说:“奶奶个腿的,管他什么抚什么府的统统跺了不就得了。”但他旋即想到自己是夜王身边的人也算宫门中人,不得这么目无法纪,便不禁瞅了瞅二楼回廊上的夜王,见夜王若有所思并无发话,不由瘪了瘪嘴。
赵一在夜王身侧附耳道:“殿下,您说这要如何处置。”
夜王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人生难得几回痛快,不过既然要管,就管到底。反正这溃堤之事他们都跑不了。”
楼下,轻竹正低声安慰那对父女,劝他们快些走罢。但门外又响起了鼓噪之声,一回身,却是方才那两人这回带着真刀实枪的兵闯了进来,客栈外还围着些看热闹的百姓,但每个人都只吐吐舌头。
为首的那人自然便是苏鄞巡抚的侄子吕三余和宓城知府的儿子林同,林同一见挡在那二人身前的是江轻竹,当即笑道:“哟哟哟,原来还有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方才爷要是见着你,怎会去抢那等庸脂俗粉。小娘子,虽然你已梳了髻,但爷我最喜欢嫁过人的,要不您来爷府上,爷绝不亏待你。”
他这话一说,李四先是气白了脸,一拳便招呼了过去。那吕三余高声叫道:“放……放肆,这回带的是朝廷的官兵,你你们……这样是谋反。”
说罢便一招手涌进了数十人,客栈的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吕三余伸手便想抓轻竹的手。夜王冷笑一声,随手将茶杯从手中掷下,正砸中吕三余的脑门,道:“赵钱孙李,我在军中的样子你们也不是没见过。今日就按军中的规矩办,为首的那两个,给我断手断脚。剩下的人稍候处置。”他话音一落,最高兴的莫过于那四人,许久没打过这么爽快的一场架。
江轻竹见夜王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阴狠,恍然间看过去眉眼神色都隐隐有些像彦帝,当即上楼拍了拍他的手:“你在军中便是这副模样的话,怪不得人都说你是夜叉阎罗了。”
夜王听她温言软语,眉间戾气不由消散,心中不由奇怪素来冷静克己的自己方才为何一下变得嗜血了起来,也拍了拍她手道:“无妨。无妨。只是这下在苏鄞的行踪瞒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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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谈话间,楼下喊杀声不止,但寻常兵卒又怎是这四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制服了,老百姓许是平日里受够了他们的恶气,在客栈外无不拍手称快,但想了想又旋即退散,便没人敢在那地头逗留。那卖唱的父女和客栈掌柜都被吓得不轻,三人抱作一团缩在墙角。吕三余和林同都觉情势不对,都只得哆哆嗦嗦,不时冒出一两句:“我叔父是巡抚…… 我爹爹是……”之类的话。夜王走下楼,随便抓了名兵丁,道:“你回去便把他们的叔父和爹给我喊来,对了,带上三十万两纹银,就说一个时辰内若送不到,我便差人送他们子侄的臂膀回去。”
那兵丁战战兢兢道:“是是是,那那这位爷您怎么称呼。”
夜王摸了摸鼻子,道:“我是拿他们当人质收钱的,我怎么称呼,随便。”
那兵丁听他此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再问,立马跑了回去,直说吕公子和林公子在客栈遇到土匪了,押了他们做人质,说一个时辰内没收集三十万两纹银便要被卸了臂膀。他说此话,吕一涵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山中哪有此等悍匪,能在他的地界上宫人押人要钱,但正想去拿着兵符请军但又听说客栈中只有四五人又觉得犯不上这么大阵仗,他和宓城知府林亚正商量间,却见又有一名兵卒送来了两枚特眼熟的玉扳指,只说客栈那几人好生厉害三两下便将他们打倒又说那领头的开口说如果再不来待会儿就不是这玉扳指而是手指了。这二人一计较,便先命人装上银子抬了箱子,又唤上一大队人浩浩荡荡赴了客栈。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客栈里也没点灯火,他们举着火折子进去,却听里头一人嚷道先验银子,那二人心想验就验待会儿也能一并取回来。便开了箱,果是十箱白银。一亮银,只听噗噗几声,客栈的灯火都被点了起来。一人正含笑望着他们。吕一涵和林亚只觉脑袋轰地一声,跪下便磕了几个响头:“卑职参见夜王殿下。原来是夜……夜王殿下您给卑职开了个玩笑啊。”
夜王摇了摇手指,笑道:“谁说是我和你们开玩笑。是你们这二位宝贝公子同本王先开玩笑,他们方才说要请本王的夫人回府,这个玩笑开得大了,他们要请本王的夫人却没请本王,吕巡抚,林知府,二位公子小气了点啊。二位府上都有这么多银子,这才半个多时辰就三十万两银子了,啧啧,不容易。”
吕一涵和林亚一听夜王这么说,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又看自己那没用的子侄正软瘫在一旁,心想这俩畜生调戏谁不好还要调戏个王妃,但又想到不是听闻王妃和王爷闹翻了还在京中养病么,但抬头只见烛火照着夜王脸上神
32、快意 ...
色阴晴不定,当下不敢过问此事,心中只觉焦躁不安。
“三十万两纹银啊,吕大人,苏鄞几年的税收哟,您真是大手笔。您有这大手笔,竟然修了个空心的堤坝。”
林亚不断磕头请罪,道:“殿下,卑职实在是方才情势所逼,才先拿了府库中的银子来凑数,这,这绝非卑职平日所得啊。”
吕一涵倒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夜王取出一锭银子,道:“林大人,还是吕大人比较聪明。这府库的银子可是官银,私自挪用官银本就是大罪,况且,这官银可分明会有字样啊。”
“卑职认罪。”吕一涵拜了一拜。
夜王走到他跟前轻轻道:“吕大人,其实本王也知道现在朝中的状况,官员间的体制。当是朝廷派个人来,你们便得招呼应酬,这些开销用度呢,也算人之常情。其实人性如此,但你们既然拿钱了,便应办事。空心之堤,毁的不仅是村庄稻田,更毁的是社稷。”他将那锭银子掷在了二人面前。
“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赵一问道。
“走吧,我上了份折子给皇兄。他对此间之事自有定夺。我此番不过是奉皇兄之命来视察一番,再探下去便是僭越了。”
“殿下,还有一事,就是此番,王妃的行踪也暴露了。”
夜王点了点头,“这件事,本就瞒不了皇兄多久。他能睁几只眼,闭几只眼,便看他如今,对我还存几分兄弟之情了。”
马蹄声依旧达达地南去,苏鄞到了春日里落花的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更更更了 - -T.T555本周要夜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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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危局 ...
出了苏鄞,夜王一行人便改走了水道,坐着乌篷船,赏着宓水的美景,江面上波光粼粼,夕阳西下,远处有三三两两的渔舟,还传来渔民的歌唱声,悠远回扬。
“轻竹,那一日,你也露了行踪。”夜王握着箫,想应和这美景吹上一曲,却终因心事重重终不成调。“我有时真希望,我们便想如今这样放舟宓水,再不回京。”
“我也想过,总有被知道的那一日,但既然我们都已远离朝廷,皇上应该总会安心吧。家父也称病多时了。”
“嗯,燕北边关连传捷报,我想这样下去,我在此待上个两三年再回洛都,届时各司各军都易了主,我更能跟皇兄请辞了。到时候我们再回苏鄞好不好。”
夕阳映在江轻竹身上,照着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若你真能放下,那自然是最好。那样我就不用老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江轻竹心中一欢喜,在夜王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一旁的李四脸一红立马别了过去。
那几只渔舟似是捕到了大鱼,渔民正欢呼着,渔舟向他们慢慢地驶来。还有人喊道:“客官,新鲜的宓水鱼,做成汤可鲜美了。要不要一只。”
给夜王撑船的老头也回喊道:“刘老倌,又钓上大鱼啦,客官不要,我要了,回去给刚生娃儿媳妇炖汤喝。”江轻竹好奇,上前两步看那大鱼。
“好咧。”刘老倌从渔网里捞出一条鱼,钩上钓竿,用力一甩,便甩了过来,这是宓水上渔夫给过往的客船卖鱼的惯用技术,待对方抛过钱,便放下鱼。这刘老倌甩鱼的技术过硬,势大力沉,那鱼如箭矢般飞了过来。
夜王眯着眼看,冷不丁变了脸色,喊道:“小心。”却见那鱼口中竟吐出一枝箭迅即地飞了过来。夜王伸手去抓江轻竹,但却已晚了几分,那箭“哧——”地一声直直射在江轻竹的右肩上。
“噗通”一声撑船的老头已跳下了水,而那几只渔舟上又放出了数十枝箭。
“主人小心!”赵钱孙李四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以随身兵刃为夜王挡箭。
而夜王此时正扶着江轻竹软绵绵的身体,那枝箭贯穿她的肩胛,血顺着夜王的手往下滴。
“轻竹,轻竹。”夜王焦急地唤了两声。江轻竹原本还勉力睁着眼,但迅即脸上失去了血色,再也回应不了他。夜王本是在战场上数度生死之人,此时觉得有心神俱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他的心头。那边厢赵钱孙李已经乒乒乓乓地和渔夫动上了手,这些渔夫竟个个都是个中好手和赵钱孙李拼起来竟也不逊色。
夜王见轻竹面色虽不佳,但仍有鼻息,只是比较微弱当务之急是突破这危局,他强迫让自己定定了心神,见赵钱孙李
33、危局 ...
在功夫上还是占了上风,只是久战下去他们是北狄之人不熟水性,若船翻则势必打不过这些浪里白条。他将江轻竹负于身后,高喊一声:“勿恋战,走!”
他怕轻竹再度负伤,只横剑当胸,倚在船舱,全力防护。赵一知夜王心意,抢过横桨开始快速地划起来。夜王又喝道:“钱二,船头;孙三,船尾。”
“殿下,那我呢。”李四高声问道。
夜王感觉轻竹的手正在他背后渐渐地下滑,知她正慢慢地失去意识,低沉道:“李四,杀人。”
“好,这个爽。”李四本就好战,此刻这半江血水更是激起了他的血性,他手中的弯刀更是耍得虎虎生风。
这些渔夫见情势不对,都吹了几声口哨,跳回自己的舟上,一划拉,便离去了好远。或是噗通便跳下了水。
夜王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走。”
他们四人齐心划桨,迅即双方都远离了,只看见对方的舟变成了几个点,以及随波逐流而来的血水。
夜王将轻竹轻轻放在船舱上,见此番仍在江中,离岸还甚远,又见轻竹的伤口此刻流出的已成黑血,一时只觉失魂落魄。江轻竹此刻悠悠醒转,只是已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扯扯嘴角,对他笑了笑。夜王紧紧握住她的手,红了双眼,只哽咽道:“轻竹,现在离岸还有些距离,我要先替你拔剑了,你一定要撑着。”
江轻竹只觉右肩巨痛又麻痒无比,她想张口说我相信你却只动了动嘴唇,便眨了眨眼。夜王握住箭,扭过头去,一咬牙,用力拔了出来,而血也随箭喷射而出。江轻竹眼前一黑,便晕迷了过去。夜王赶紧替她上了金创药,扯下布条为她包扎。
夜王只觉她身体渐渐凉了下来,忙紧紧地抱住她,手掌不断地将内力渡给她。赵一见局势稳定,进了船舱,见到江轻竹一身的血,便知大事不好,想了想,说了一句:“殿下,王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原以为夜王会显出痛苦或愤怒的表情,但夜王面上竟是始终淡淡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道:“我在给王妃传真气,待会儿若我体力不支,你们也别顾忌什么男女有别,输真气给她。”他又瞥了瞥地上那支已拔出来的箭,说:“你看看这支箭,上面写着什么?”
赵一见夜王如此,更是担心。人遇到大悲之事,若是痛哭出声,反倒没事,但若憋在心里,却更易出事。赵一心中担忧,但又不敢说出口,只捡起箭看了看道:“上面刻着个‘渔’字。”
夜王冷笑道:“渔帮的人,借他们一万个胆也不敢行刺我,这又是鎏金大箭,你帮我去掉那金粉,看看里头是否刻字。”
赵一以刀轻轻一划,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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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箭的表皮,道:“殿下,里头果然还有字。上面刻的是……上面刻的是御林军。”
赵一抬头看了看夜王的面色,只见他的脸色比此刻的黑夜来得还要暗沉与萧条,夜王只轻轻道:“有活口吗”
“没有,都自尽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我方才察看了下,他们都戴着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下有张熟面孔。”
夜王点了点头,道:“移进来,我看下。”
不一会儿,赵一和钱二抬着具尸体进来,夜王一见到那尸体,不由便叹了口气,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那张脸属于御林军副统领。
“扔了喂鱼。”夜王闭起眼,“我不想再看到了。”
“殿下,这可是铁证啊。你为何不拿此首级找皇上对质去?”钱二喊道。
“皇兄杀我,何须如此,况且,就是方才这些人,要在水面上杀我们也是易如反掌,在船下凿几个窟窿。在水下你们谁又是对手。你们先出去,让我和王妃独处一会儿。”夜王口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离间。”
赵一和钱二见他这二字说得甚是阴冷,不由打了个寒颤便退了下去,却没听见夜王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只但愿是离间。”此时,江轻竹在他怀中嘤咛了一声,又吐了一口黑血出来。夜王将头埋下来,泪水终于沿着江轻竹的锁骨流了下来,“轻竹,没事,我们快到岸上了。到岸了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江轻竹只紧皱着眉头,却不再以任何方式回应他。夜王抚着她的额头,替她拭去汗珠,轻声道:“你说过,我们此生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你不能舍我而去,本王不许。”江轻竹仍是没有回应他,而夜王的声音变得愈发悲戚,“到最后,我还是,连累了你。”他只觉得方才江轻竹还穿着一袭白衣,微笑着对他说我要去看看大鱼,她立在船头,裙摆随江风摆动,宛如姑射山之仙女。但只一瞬,她的白衣上却已满是鲜血,躺在他的怀里,一句话也再没说出口。夜王想及那日邢道人所说之话“本是金枝玉叶鸾凤之命,但事事福满则亏,你与叶公子均为大贵之人,此一相逢恐有损夫人命数,近日有血光之灾”,心中越发自责与难过。他心神一散,真气也随之一乱,也随之喷了口鲜血出来,重重地摔在船舱里。
赵一听见声响,忙赶了进来,见夜王正扶着船面,急道:“殿下,让我替你为王妃疗伤。”夜王也知自己此时再聚真气已难,勉力点了点头,躺在船上,只觉百骸俱散,心乱如麻。方才他说这是离间之计,但连他自己也有点信不过,御林军副统领本就是皇兄的心腹,他此前同赵钱孙李说那批人要杀他们是易如反掌。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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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又隐隐有种感觉,或许皇兄本就没想杀他,而只是想杀轻竹,以切断他和江家的联系以及起敲山震虎之用,他跟随皇兄多年,知道这是皇兄素来最爱用的手段。但忆及皇兄对他的昔日情谊,他又觉得是他人之手,然他此番出行本就极为隐秘虽在苏鄞露了行迹,但此后却无人知晓他去哪里,除了他身为臣子需要皇帝报备路线以外。故而此刻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轻竹又身受重伤,他虽不精晓医术,但习武惯战之人总粗略懂些医理,轻竹这般情况他虽不愿去想,但心中也知道她不但失血过多且中了巨毒,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他所想越多,只觉心中痛上一分,而此痛如钻心刺骨一般,他躺着只觉得要怒吼嘶喊要嚎啕大哭,但又硬硬忍着,于是便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咳嗽,手指紧紧抓住船面,将木屑都抓了出来。守在舱口的孙三李四从未见过夜王此生有过这般痛苦之状,都不禁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T.T最近结婚的朋友太多。。咳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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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危情 ...
钱二高喊了一声:“殿下,到岸了。”
夜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勉力爬了起来,抱起昏迷不醒的江轻竹,与众人向岸上走去。此时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下起了倾盆大雨。夜王抱着江轻竹,只觉她身上又渐渐失去了暖意,连唇色都苍白如雪。
他们停靠的并非码头,而是泊了一个最近的岸,四面都是密林,饶是这几人轻身功夫了得,在密林里穿梭自如,半盏茶功夫便出了林子,远远地看见了驿站的灯火。
“这里应是宓南地界了。”夜王说道,宓南倒是个富庶之地,应该总有神医,他心中自我宽慰道。但觉怀中人似在栗栗颤抖,不由又心中一紧。
几人来自驿站门口,连拍了数下门,许是此时雨声、雷声都掩过了门声,无人应门。夜王心中一急,一脚踢开了驿站大门,他平生并未做过这等出格之事,但如今他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这许多。门应声而倒,门里两名睡眼惺忪的兵卒正想发怒,夜王却已抱着江轻竹旋风般进了驿站,赵一甩出随身的令牌。那二人本欲发作,但见了夜王府的令牌又不禁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驿站里便灯火通明,驿站的管事连夜起身披衣来到夜王的房间,直战战兢兢地说:“卑职不知殿下深夜大驾,未曾远迎,望陛下恕罪。”夜王不耐地摆了摆手,“无妨,快,给我将宓南城中最好的郎中请至此,越快越好。每位郎中都给上一两银子,若谁能解了王妃的毒,此后便是我夜王府的第一恩人。”
夜王之命,驿站众人自是不敢不从,连夜里四处找大夫。不一会儿,便来了二三十个郎中,有老有少,一同来的还有宓南知府、宓南统领等文武官员。夜王神色冷峻,怒道:“你们出去,郎中留下。”几人四目相对,心想果是冷面王爷,但又见夜王身上血迹斑斑,知他定是遇上变故,心中都怕是在宓南地界内出的事,忙都很紧张地跪了下来。
夜王看了看他们的神情,叹道:“你们,快出去,此间之事与你们无关。但你们谁若延误了王妃的伤情,就别怪我了。”
他们一听,忙又簌簌地站了起来,退出去,顺便叮嘱郎中要好好看病等。此时江轻竹外伤早已找人包扎妥当,脸上略微恢复了点气色,但仍未醒转,面色渐渐成了灰青色。这每一个郎中开的都是些温补续命的方子,如千年人参、鹿茸……但一摸江轻竹的脉相,却又都摇摇头,说王妃娘娘身中奇毒,此毒乃寒毒,又经雨淋,已进了心脉,只能以千年人参吊命。他们不敢同夜王说无力回天,都只推托说他们是小城郎中,无法解此毒,只能替王妃娘娘续上命,待回到宫中请上更高明的大夫方能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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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王见他们的神情,也知此番是无药可医,恐怕连这续命之说也是因为怕他才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出的哄骗之辞。他心中一怒,忍不住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不知为何心中对这些人萌生杀意,但转念又想,与他们也无干,只咬牙道:“行了,你们抓药去吧。”
待这些人都退下,夜王静坐在江轻竹的床前,心中也不由叹道有时权力真是诱人,又使人迷惘,他拥有着操杀他们生死的大权,方才便是那一念之间他也想过杀人泄恨,若无克制,此刻怕又是二三十条人命。当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无人能阻止的时候,便是由着自己心中喜好来断人生死,皇兄现在会不会也是如此,他不觉间越想越远,又想到若非权力,轻竹也不会受他所累,身负重伤,他只觉得权力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心灰意冷。
江轻竹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夜王望着她,见她悠悠醒转,先是睁起了眼,对他眨了一眨,似是想说话,但嗓音有些嗡哑。她清了清嗓子,才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带……带我……回洛都。”她说完此话,一滴清莹的泪水由眼角滑落。
夜王点了点头,道:“嗯,待你身子好上一些,我们便回洛都。”
江轻竹微微笑了笑,又道:“不……不成啦,我方才虽是昏睡,却也……却也听到……你们说的……说的那些话……我这是中了毒……恐怕……好不了了……”
“不会的不会的,宓南又怎比洛都。”夜王牵起她的手,但觉她指尖冰凉,不由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等我们回了洛都,我请上全洛都最好的大夫,还有宫中的御医,定能医好你。再不行,我便派人到蜀中去,请上些解毒的好手。总之,你定不会有事的。”
江轻竹知道他是宽慰自己,但不忍见他失望,就点了点头,只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柔情似水。她只觉自己时日无多,只盼能多看他一眼,便多看一眼。夜王觉得她眼中那份柔情之中竟是隐含去意,便从怀中取出昔日那对铜铃,说:“轻竹,你可记得,当日就是你拿着它同我说我们自此永不分离,你不许丢下我。”
江轻竹望着自己腰间那只一样的铜铃,忍不住泪流满面,却还是笑着说:“对不起。”
而夜王此番脸上却显出了枭狠之色,“若你敢死,我便敢去黄泉向阎王讨要你。”
“你平日里总说我是孩子脾气,现在你竟然比我还孩子脾气。”江轻竹想伸手抚抚他的脸,但最终因无力抬起又重重地放了下去,道:“黄泉又不是一个你想去便能去的地方。”
“只要你能去的地方,便是我能去的地方。”夜王冷冷说道,此话他也不知是说给江轻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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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向老天爷赌气还是向自己发誓。
江轻竹咬了咬嘴唇,说:“你若说此话,便是你一同去了,我也不理你。我便永生永世不理你。”
夜王一怔忡,只觉回忆扑面而来,初见她时,再逢之时,他又定了定思绪,道:“我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去,我也不会去。这偌大的天下,我便不信,寻不到一人能医好你。”
江轻竹虽知此次怕是劫数难逃,但见夜王脸上有肃杀之气,怕他入了极端,便也只能向他笑笑,表示赞同,但眼皮已不自觉地垂了下来,又沉沉睡去。夜王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只觉心如空城。那一箭像是射在了他的心上,便是他自己身受重伤时也未曾有过这般万念俱灰之感。权势、名利要来何用,到最终不但不了想要保护的人,甚而有可能成为害了她的原因。便是万人景仰膜拜又如何,即便有了江山,没了那灿烂一笑,又有何用。
他曾是年少轻狂情感充沛之人,后来遇到诸多变故,一颗心早已隐藏起来,但心中仍存雄心壮志,但此刻已觉心中已毫无执念,便连天都亮了、雨都停了也未曾发觉,一夜犹如一瞬,恍如隔世。
直到赵一推门而入,见他靠在床栏旁脸色死灰,眼中隐有泪光,忙唤了声:“殿下。”夜王却仍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夜王本是习武之人,莫说此时赵一已走至他身旁,便是在屋外,理应他也早已发觉,赵一不由大惊失色,晃了晃夜王的肩膀,“夜王殿下,殿下……”好半晌,只见两行泪从夜王眼中流出,夜王闭上眼,缓缓地说了声:“我没事。方才我是想到王妃的事,心中伤痛。”
“殿下,若王妃醒来看见您现在这样,也不会开心的。您先用用早膳吧。”
夜王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他像是缓过神来了似的,笼着袖子走了出去。他一侧脸,赵一看见夜王鬓上竟添了数根银丝,知他心中定是痛至万分,但也不敢再提。
夜王此刻已换上了一袭蓝衫,梳洗了一番,又如往常一般,就是面上的神色比往常冷峻了几分。他打开窗,淡淡地说道:“看来昨夜又是雨打风吹,梨花竟落了一地。赵一,你让人扫一扫,我怕轻竹待会醒来看了会伤心。”
赵一看了躺在床上的江轻竹一眼,心中只想待会王妃恐怕也未必会醒来,但此话他不敢讲,只应了声是便命人扫去了梨花。驿站的人上了早膳,夜王随口用了点,又吩咐道:“你们去给王妃准备点鸡丝珍菌粥,她每日醒来最喜欢喝热粥了。”那几人狐疑地对望了几眼,刚想退下,又被夜王叫住,“等等,你们再派一个利落的丫鬟来。王妃生□美,你们派个人替她梳妆打扮一番。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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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欢喜。先打一盆热水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小丫鬟便打着一盆热水来了,左手还挎着一只小篮里面装着些胭脂水粉,另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装热粥的食盒立在了一旁。夜王见门外有人影三三两两蹿动,知道是宓南知府或者驿站的人在那打探消息,便说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听了他的令,宓南知府立马便带着一干人走了进来,先是哗啦啦地跪了下来磕头,直说:“夜王殿下,是卑职失职,卑职定会查清此事,查出伤害王妃的真凶。”他偷看了眼夜王的脸色,见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已无了昨夜肃杀之气,心中只觉落了一块石头。
夜王道:“我昨日已说过,此间之事与你们没关系,你们也查不清,我也不会追究。你们替我准备一个舒适宽敞的马车,再备上几匹好马,待王妃身子好转一些,我们便日夜兼程赶回洛都。但这几日,不得再出任何差错。”他斜睨了宓南知府一眼,宓南知府心中一慌,忙说道:“是是是,谢殿下开恩。卑职命人找了数枝全宓南最好的千年人参,为王妃娘娘熬药。”
“你们出去吧。”夜王见他们似还想说什么,便起了身拧了拧毛巾,轻轻地为江轻竹洗了洗脸,那几名官员面面相觑但也明了夜王不愿多说什么,但又觉得夜王的神情举止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只能默默地退下。
那两名小丫鬟为江轻竹梳洗打扮了一番,江轻竹却一直没有醒来。夜王只柔声道:“轻竹,你这睡神,莫又偷懒睡懒觉,要起来用用早膳了。这都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他捧着热粥坐在床头,说:“你们先退下吧。我喂她吃。”他神情专注,满脸微笑,将粥喂到江轻竹嘴边,但江轻竹又怎能吞咽,那粥只想嘴边流去。夜王又用毛巾擦了擦,却仍是继续喂了喂,笑得更加骇人。
那俩小丫鬟忙退了出去,房外宓南知府正在那坐立不安,见她们出来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一个小丫鬟摇了摇头,另一个胆子大点的想了半天小声说道:“知府大人,这……这王爷殿下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宓南知府知道她的意思,只叹了口气忙吩咐左右赶紧将折子传到洛都递给皇上。
而屋里夜王正摸着江轻竹的额说:“轻竹轻竹,他们定都觉得我疯了,但我只望皇兄听闻斯情斯景,能放你我一马,尤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T.T~~~~(>_ 35
35、回京 ...
江轻竹这数日里醒过几次,但都只说了几句话便又继续昏睡,全靠着千年人参续命。夜王昼夜不分守在她的床前,众人看了只觉得他看过去神志清明,但好像又有些痴痴傻傻,却谁也不敢提点。只有赵钱孙李四人心中担心,问了夜王几次,夜王都只摇摇头,让他们准备启程。
到了江轻竹病情稳定时,六人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星夜兼程赶回洛都。宓南知府生怕再出事,又派了二三十人的卫队在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便离了宓南。夜王坐在马车里搂着江轻竹,这是春日,又在南方,本是暖意融融之时,但江轻竹却是手脚冰凉异常,夜王替她披上白狐裘,又盖上暖衾方才好些。一路上只饮些热粥,到到了洛都,江轻竹已是越发瘦削,眼窝深陷。夜王魂不守舍,也像是病了一场,他去时本是大病初愈,此番去后竟还不如去之前精神。二人回了夜王府,江怀秋自是得了消息先来等着,见了两人亦是心中忍不住一痛。秦老太医来了三趟,都只摇摇头说:“王妃娘娘中的是种奇异寒毒,若无解药也只能就此拖下去。”
但好在洛都里有的是温补的药材,江轻竹的毒虽没解,倒也没有恶化,只是每日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还能勉力喝些粥,到后来就只能灌些参汤了。夜王只依旧守在床前,握着她的手,那日却听到屋外有人高喊了一声:“禛妃娘娘到。”
夜王也未起身,淡淡地看了苏洛颜一眼,漠然道:“禛妃娘娘。”
夜王本是极知礼数之人,也素来不出格,此番却是显得礼数不周。苏洛颜见他神色中似痴似狂,说道:“夜王殿下,我同江妹妹当年曾是同年的秀女,深得妹妹照顾,此番我是来见见妹妹的。殿下您太累了。”
夜王默不作声,不再看苏洛颜,只看着江轻竹。苏洛颜屏退了左右,走近前看了看江轻竹,见她苍白憔悴,嘴唇青紫定是中了奇毒。苏洛颜竟也避嫌,坐在夜王的身侧,轻声附耳道:“夜王殿下,我知道你心中自有计较,但你越示弱怕越是会起反效果。”她说完又在他耳畔吐了一口气,妩媚一笑,手已勾在了他的肩膀上。
夜王嘴角微微一动,冷道:“禛妃娘娘,我不知道你是何方来路。但你若念及你们曾有姐妹之情,今日便不应做此孟浪举动。”
“无欲则刚,夜王殿下,您实行得很好。”苏洛颜起身,走了出去,又回眸一笑道:“皇上那,我定会为您美言几句。”
夜王不再理会他,又自顾自地开始替江轻竹拂去冷汗。
苏洛颜回了宫中,见彦帝果然已在凤鸣轩等她,正品着香茗。
“听说你今日去夜王府看了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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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皇上,江妹妹同我是同年的秀女,我们曾有过一些交往,如今她突逢变故,臣妾便去看了看她。”
彦帝摇了摇扇子,眯着眼笑道:“哎,当日他们二人闹和离朕就知道他们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这不,果然是一起去了苏鄞。只不知道是谁竟敢行刺他们,若被朕查出来,定是灭族之罪。”
苏洛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腰肢一摆,便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笑道:“皇上,臣妾今日见了夜王殿下,他对江妹妹用情至深,像是中了魔障,痴痴傻傻的。回来也没给您请安,但他突逢变故陛下还是免了他的罪吧。”
她的指尖拂过他胸前的锁骨,彦帝被撩拨得心中微痒,但仍答道:“夜王是朕的胞弟,莫说这等小事,便是大事,朕也能原谅他。倒是禛妃啊,你身为朕的妃子却为朕的皇弟说话,你胆子不小啊。你就不怕朕吃醋么?”
“皇上您何等心胸,怎会为此等小事吃醋呢?”苏洛颜又勾住了他的肩膀。
不料彦帝面色一变,冷然道:“你今日不也是这么勾引朕的二弟的么?”
苏洛颜心中如电闪雷鸣般一响,但仔细回想,当时屋里仅是她和夜王以及昏迷不醒的江轻竹,屋外也不可能有人偷窥,她料定彦帝定是随口一试,忙镇定道:“陛下,您这是听得哪里的流言,臣妾怎会对夜王做这等之事。”
彦帝果然脸色又回了过来,“爱妃莫气,朕不过随便说说。爱妃你如此佳人,今日去了夜王府,又听说你屏退了左右,朕不放心哪。”
苏洛颜道:“那不过是臣妾有些体己话想同江妹妹说。却没想到夜王殿下情深,一直守在床头,竟似有些痴了。”
彦帝左手早已搂住她的水蛇腰,右手已撩去她的胸衣,在她胸前游走,咬着她的耳朵道:“这次算是朕错怪你了。但那次在梅园,朕却要好好惩罚你。”说罢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前,分开了她的双腿。
二人缱绻一番,良久方才分开,苏洛颜在彦帝怀中沉沉睡去,彦帝将她抱上床榻,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往外走.守在门外的四喜见他出来,不由有些惊讶,问道:“陛下今夜不在禛妃这里休息么?”
彦帝摆了摆手,道:“开春了,二弟又不在,朕还有许多政事要办。”
四喜听他提起夜王,便接了话茬,道:“夜王殿下早已回了洛都,却迟迟不回宫请安,也不上早朝,这怕是有些不妥当了。”
彦帝淡淡地说道:“算了,这一回总归是我对不起二弟,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皇上,这回夜王妃的事,您又不是……”
彦帝用袖子遮了遮眼,说:“今年春日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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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风又有些大了。”说罢,他又拢了拢袖子,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道:“二弟没有拿人头来同我对质,说明他心里是有我这个兄长的。只是此后他心里的苦,是再也不会同我说了。”
待回了长乐宫,彦帝命人合上门,只阴冷地同四喜说道:“给朕认真查那箭头上的毒究竟是从何而来,竟然有人瞒着朕上了毒。至于二弟,他总会向朕低头的。”
夜王守着江轻竹,即便也有人时不时地提点他要回宫请安了,他却仍我行我素,他现今只盼她每日悠悠醒转的那一刻,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但这却成了一个备受煎熬的过程,江轻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呼吸也越来越轻微。夜王心中仅有的希望也随着她手心里温暖的消逝而逐渐黯灭。太医总是说这毒要先明白配方是什么,才能解,望不能随意用药。
夜王默默沉思了良久,只觉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穿上一身他作战时惯穿的金盔金甲黑色大氅,定定地对赵钱孙李四人道:“我要去宫中一趟,若此我回不来,还望你们把王妃送回江府,以后如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李四见他穿着战甲,不解他是何意,只说:“我陪你去宫中吧,殿下,不管是谁要是为难您,我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护您回府。”
孙三正想附和到,却被赵一拦住,“殿下,你放心去吧,我们会保护王妃,绝不会让任何人伤王妃一丝一发。”
夜王惨淡地笑了笑,“无妨,我只是去同皇兄聊聊家常。”他又看了一眼江轻竹,她虽已憔悴如斯,却仍不掩清丽容颜,夜王微微一笑,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此时,月是初上柳梢头,却躲进了云里,墨黑的夜空显得有些诡秘与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刚回学校..结果学校不让我住..于是我 流离失所中...- -..5555..更文也是借的电脑和网络..本周过后恢复更新.
此章end。比较短,不过下章会好好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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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对峙 ...
夜王去了长乐宫,一路上自是无人敢拦,但走到彦帝的寝宫前,却被四喜拦住了,四喜垂首负立在门外,低声道:“夜王殿下,皇上还在处理政事,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殿下您若没有急事,不如今夜先回去吧,明日上朝再说。”
夜王却脱下大氅,道:“我是来同皇兄请罪的,我便在这里等皇兄吧。”他说完,竟跪了下来。四喜一惊,伸手便想扶起来,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和皇上一向兄弟情深,您在这跪着,让奴婢如何是好啊。”
“那就劳烦四喜公公你替我禀报下皇兄吧。”夜王依旧不动如山,他不愿起,四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又怎能扶得起他。夜王只直勾勾地望着那宫门,神色既不倨傲,也不谦卑,又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泥塑一般。
四喜不知如何是好,只哎地一声,一跺脚便走了进去。彦帝正拿着本折子斜倚在躺椅上看着,见四喜进来,也没有放下折子,只平静道:“怎么什么事?”
“皇上,夜王殿下来了。”四喜见他面上的表情比方才又冷了几分,心中只想今日许是要发生一些大事,小心翼翼说道:“正在外面跪着呢,说要求见陛下您。”
彦帝点了点头,说:“朕知道了。”四喜见他并没有让夜王进来的意思,也没有要让夜王走的样子,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折子,但他又不敢说,也不想出去面对门外那同样在冷面的煞星,只得低头伫立在书桌一旁。
门外夜王仍在跪着,现虽已是春日,但洛都地处北方,春寒仍为过去,时而还夹杂着由关外吹来的风沙。此时入夜,更是朔风刮个不停,直吹得人连心里都不安。夜王只穿着单衣,一动也未动,甚至连双眼也未离开过那扇门。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门仍没有打开的迹象。他心料那是皇帝要磨一磨他的锐气,但陡然间又被自己这一想法给吓了一跳,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已不再是以兄弟之心来看彦帝,而是以君臣之理来揣度。他跟随彦帝多年,彦帝胸中那份帝王心术其实他也是心知肚明,但以往都不曾去揣摩过,但现今却自然而然地在如此想。夜王只觉心中隐隐有些作痛,当即在宫门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四喜见一个时辰过去,皇帝却还是依旧不吭气,而门外的夜王也毫无声响,忍不住偷偷看了彦帝几眼,彦帝也看了看他,道:“你去看看二弟现在如何,再回头告诉我。”
四喜思索着彦帝的话,略有些了然,便慢慢地走到了回廊,悄悄地打开一条窗缝,打探跪在屋外的夜王,见他仍同来时一样,直挺挺地跪在那,心中又略解几分,回去便如实禀告了彦帝。
36、对峙 ...
彦帝打了口呵欠,喃喃道:“二弟啊二弟,朕有时怕你太了解朕,有时又觉得如果你不在了,朕在这世上该多寂寞呵。朕有时欣赏你的这份从容,有时又恨你的这份从容。”彦帝喁喁私语,四喜却站在一旁汗如雨下,只恨不得自己没听见皇帝说的这两句话。
彦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继续在一旁站着吧。”
“是。”四喜又垂首侍立于旁,只觉得时光显得无比地漫长,他心中只打鼓,也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才见彦帝起身,同他说道:“走吧。”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门吱呀——一声打开,夜王看见一只明黄|色的靴履踏了出来,知是彦帝出来了,叩首道:“参见陛下。”他这一叩首头埋得极低,与彦帝的鞋在一块,且不曾抬起来。
彦帝笼了笼袖子,淡淡道:“二弟,你先起来吧。夜深天凉,白玉石上更是寒意重。”
“臣弟有罪,臣不敢起。”
“这些年来,二弟你居功至伟,南征北讨,为我大胤立下了汗马功劳,你又何罪之有呢?”
“臣有罪,臣将御赐珠宝分赐给军中将士,有结党营私之嫌;臣征讨之时,时常不听君命,有犯上之疑;臣又偏爱内室,与其亲眷交往甚密,又私自携带妻子出京,更是欺君之罪。”
彦帝亲密地扶起夜王,笑道:“二弟啊,你将珠宝分给将士,是你爱护军士,你与战士同袍共食,方能让骁骑营成为一支铁血骑旅;将在外本就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是朕给你的见机行事便宜处置之权;至于你同弟妹夫妻恩爱,更是我大胤朝的模范,即便是私自携带出京也不过是小事尔尔,你又何罪之有。”
他扶起夜王引入内室,让四喜在门外把守,而夜王仍是跪着,“皇兄为臣弟开脱罪责,臣弟铭感于心,然罪便是罪,臣忏悔数日,发现言官所说臣将骁骑营变成自家军队的责问并非空|茓来风,的确是臣有过失之处。”
彦帝将门合上,道:“好了。二弟,你素来是耿直洒脱之人,这里不再有第三人,你又何必如此作伪。”
却不料夜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时竟是泪流满面,道:“皇兄,臣弟绝非作伪。恕臣弟直言,臣弟知道近年来皇兄对臣弟的骁骑营颇有忌惮,但望皇兄看在我们一母所出,怜悯臣弟,赐臣弟一副救命的解药,也盼皇兄让臣弟解散了骁骑营,让他们分散在各将手中。至于皇兄若能让臣弟辞去军职,同轻竹此生携手悠游于江湖,更是让臣弟感恩涕零。”
彦帝知他是来说这些事,但没料到他竟说得如此直接了当,但言辞却又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恭谨与疏远
36、对峙 ...
,只觉心头一乱,但他强自定了定心神道:“好,好。你说得如此明白便再好不过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耿介倔强,朕记得幼时一次朕欺侮于你,无论如何责打,你年纪虽小却偏偏不哭,朕当时还说你天生是一副倔强硬骨头。但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在朕脚下痛哭流涕,朕那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呢?”
“皇兄,臣曾经说过,有一种感情,您永远也不会懂。”
“是,朕不懂。说实话,朕这两年的确嫉你之才,一直只盼着有一日你能主动向朕低头,朕曾想只要你能低头一次,慌乱一次,朕此后便绝对信任你。但朕不曾想,今日你却为一外人低头。”
夜王见彦帝眼中闪过一抹枭狠神色,胸中一窒,他今日本是来想向皇兄表述心志,却不料彦帝也破天荒地同他坦诚相见,但更让他惊异的竟是彦帝这一番话他却从未想到过,原来皇兄这些年已猜忌他到这个地步,虽然皇兄非难他的时候增多,但最后都应承了他的请求,他都以为那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而每一次他据理力争之时他心中想的只是江山社稷,是大胤王朝,是黎民百姓,他以为皇兄要的是他的真才实干,而从未想过皇兄要的是他的顺承君意。此刻夜王心中万念俱灰之感陡生,他心中不禁暗笑自己昏昧,皇兄此等精明聪慧之人,平日里又何须自己在旁点拨,皇兄有时故意姑息小人,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且不是试探他是否能秉公直言,而是试探他能否逢迎君上。他以为自己宦海多年,不说能了解皇帝,至少能掌握沉浮,殊不知,他早已犯下大错,才致使今日恶果。夜王不禁苦笑地摇了摇头,眼泪流至唇里,亦如此番心境一般苦涩。
“皇兄,臣愚昧多年,确是不解皇兄之意。若今日是你躺在病床上,臣弟也会同人叩首求情。”夜王又磕了一个头,但神色已不再同方才一般痛楚。
彦帝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略有些动容,说道:“朕也知你绝不会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朕也知道你是心系天下,但是二弟啊,你可知朕最不能容忍你什么?朕最不能容忍你大公无私,你既不贪墨也不好色甚至都不结党营私,像你这样的人,胸中的丘壑,历朝历代又有哪个帝王能容?当金钱名利你都不看重时,你所求的除了江山还有何物?你怎能让朕不防?”
彦帝的话掷地有声,夜王的身体晃了一晃,他未曾想及多年来他一心只想报效家国到最后却成了最为皇兄所忌惮之处,但他心思清明被彦帝一点自是恍然大悟,他曾以为自己只要对朝中官员冷淡便能独善其身,现今也不禁嘲笑自己的幼稚。如他这般,便是连存在也成为错误。他觉此番二人谈话几成永诀
36、对峙 ...
,便也直言说道:“皇兄,臣弟无论如何不都是错误。若臣弟看重金钱名利,结党营私,不也是早晚一日因此罪愆而死。臣弟恪守自身,却也是死。这便如臣弟此前装疯望皇兄你悯恤,但皇兄你定是觉得臣弟城府过深,若是喜怒不形于色,皇兄你又亦觉得臣不尽不实。今日你让四喜来偷看于我,我若有一丝狂悖之色,皇兄你便觉得我为一外人而对你不恭不敬,我若神色冷淡,你又觉得我不动声色定是另有图谋了。皇兄,至如今,臣弟也知自己时日无多,只盼皇兄能赐臣弟良药。”
彦帝被他一语惊醒,仰天长笑道:“对,对,你说得对极了。今日若你不说,朕还没发现自己的此番心思。”彦帝只觉自己这一笑,竟是痛苦万分,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心思,但都不敢面对,但此时他的心迹被袒露说出,发现自己竟确实是如此地自私阴狠,也不禁思绪万千,心中大恸。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宿舍安上宽带,自己大病初愈,算是慢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了。对于之前的不稳定更新跟大家再次表示歉意。此后定能稳定更新,绝不弃坑。
37
37、枭主 ...
“皇兄,望能顾念母妃之情,赐臣弟一副解药。”夜王拜伏了一下,他面上仍有泪痕,但神色已如往常一般,只是眼底的哀伤依稀可辨。
彦帝忽地身子一晃,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欲倒地,但勉力扶住了书桌,夜王欲起身扶他,但最终只化作一句淡淡的话:“皇兄,多自珍重。”
彦帝阴冷一笑,又似有无尽的悲哀,道:“连你也觉得此事是我所为么?”
夜王无话,沉默半晌,方说:“在来此以前,我心底是不愿信的。”
彦帝哈哈狂笑数声,说道:“对,是朕所为。今日既已挑明,朕便直言。当日若不是因为朕知道你当日曾拒绝过那个叫邢天云的狂妄之辈,那一箭有怎会对向江轻竹,而不是你?朕若不是知道你并无反意,又怎会留你到今日,即便你是朕的亲弟弟,朕又怎知若朕百年之后,你又是否会不改初衷?”
夜王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那邢道长许是皇兄你的人,这样看,倒是我身边有人是皇兄你的人了,还是亲近之人。”
彦帝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道:“若朕同你说,下毒之人绝非朕,你可信?”
“臣弟信。”
“但人确实是朕派去的。”
“你今日来便是同朕讨解药的吧。”彦帝将书桌上的一份折子扔给了夜王,冷冷说道:“朕确实有,但你先看看这。”
夜王接过折子,面色也不由为之一凝,只见折子上写的正是胤朝与北狄作战的军队大败,虎啸营的将军江睿轩在战场上失踪,疑似因战败而潜逃,也有人说是在乱军丛中被分尸,亦有传言他已降敌。种种猜测均有,然大败已成事实,北狄铁骑杀进燕北,烧杀抢掠,燕北血流成河。夜王拿着折子,双手微微颤抖,燕北冲天的火光、将士散落的盔甲如一幅幅残忍的画卷在那脑海中掠过。
“二弟,我们曾说过无论如何,当以胤朝大局为重,要守住这个江山。”
“臣弟明白了。皇兄,三日后臣弟便整集骁骑营,出征燕北,收复失地,与北狄决一死战。”夜王跪着将折子高举过头。
但彦帝并没有接,仍是望着他。
夜王明了他的心思,又接了一句:“这一仗,无论成败,臣弟都不会再回来。”
彦帝点了点头,从袖里取出一小张纸,递给夜王,上面写的正是江轻竹所中之毒的解药药方。夜王接过,又看了彦帝一眼,见他早已面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是坚定异常,心中只想,便凭皇兄这份谋划决断的能力,也是一代英主,有他无他又有何妨。
却听彦帝又咳了一咳,“二弟,现今屋里只有你我二人。若你现在杀了朕,天下便是你的了。”
37、枭主 ...
夜王苦笑一般,“即便我作此犯上之事,谋取本不属于我的位子,天下便又要乱上一番。这有违我的初衷,也背弃了昔日我们的誓言。况且,我不忍。我这条命本就是皇兄所救,再还给皇兄便是了。”
彦帝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只面对着墙说道:“二弟,其实你一直没变,变的是朕。你莫怪朕,朕为的是我大胤江山能永固,即便他日朕的儿子继位,也不会再起乱世。其实朕信你,朕若不信你,朕又怎会让你此次再带骁骑营大军前往,但朕此举也是无奈。朕许诺你,朕定会替你照顾弟妹,让她生活富足安乐,夜王府和江家上下都将安居乐业,平安一生。骁骑营中的将士此战有功,连升三级。便是你身边那四人,朕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归宿。”
夜王听他这么一说,知形势已不可再变,他看不见彦帝的表情,只觉他笼罩在阴影之中,但并非王者霸气,而更像一个垂暮老人的消沉之气,原本想同彦帝说望皇兄珍重,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道不出来,只拜了一拜,道:“愿我大胤江山永固。”说罢便起身出去。
四喜见夜王摇摇晃晃地出来,面有泪痕,他头一次见朝中的第一将领如此神色,不禁大惊失色,忙走了进去,却被彦帝喝住:“站住,你出去,让朕静一静。”
彦帝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再忍不住心中的闷痛,咳了数声,用手帕掩住唇,咳出的血在巾帕上若点点红梅,触目惊心,他心中只默默想道,二弟,总有一日你会了解朕的。
胤朝彦帝九年的一个狂风大作的春日,改变了胤朝的历史。
即便是后代史官也不知道彦帝和夜王那一夜究竟谈了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一夜过后。胤朝的春色便慢慢明朗起来,那一夜过后,原本意志消沉的夜王第二日便开始整集骁骑营。也是那一夜过后,原本被宣判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夜王妃据说得了良药,渐渐地好转了起来。
夜王回府后,忙将那张方子给了在府中久住照顾江轻竹的秦老太医。秦太医接过方子沉思良久,点了点头,命人抓了药便给江轻竹服下。夜王见江轻竹虽没有立即好转,但绝无恶化迹象,呼吸也渐平稳起来,只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知,三日后,此生便再也见不到她,想到她醒来时定会寻他、念他,心中不禁一酸。他抚了抚她的秀眉,道:“轻竹,若你醒来,定不要伤心难过。很抱歉,我对你又食言了,我曾同你说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但这回我是真的做不到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平安一生。”夜王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命人取来前线战报,于床前连夜阅读起来。
次日一早上朝时,众
37、枭主 ...
人都颇为惊异久未出现的夜王竟出现在朝堂之上,更令他们惊异的是夜王会主动请缨前赴燕北,朝臣均以为夜王久不上朝定是了解前线状况,以此好好要挟皇帝一番,但看到的却是神色冷峻的夜王请战坚决。
彦帝则也表现出一副很是欢喜的样子,笑道:“好呀好呀。我胤朝第一大将出马,定能马到成功。朕信任你,你定不会让朕失望。这次便拨你二十万大军,一举收复燕北。”
夜王见他不再称呼自己二弟,心中一闷,面上却不再表现出来,亦是只道了一句谢主隆恩。
彦帝又笑称:“朕绝对信任尔,本不应派监军,但派遣监军是我朝祖制,朕也不能轻易违反,况且这又是重大一役。这样,这回朕便派上江老宰相做你的监军,望你们能互相辉映成为我胤朝的文武栋梁。”
夜王听他此说,不由手足一凉,心想昨日彦帝不是同他说过会照顾江府上下么,怎么今日又扯上了江怀秋,这水是越来越不清浅,这一战,若是败,江府便同自己一损俱损,皇兄此意便是命他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胜了,应该便是赐江怀秋一个安乐职,再赐他一个富足晚年。但这一赌注,却不禁令夜王手心微微出汗,想及江轻竹,便说道:“回禀陛下,江老丞相年事已高,且近年来伤病缠身,燕北苦寒之地,臣觉得还是另派一人为妥。”
彦帝却皱了皱眉,道:“诶。你此话错也,莫不说江老宰相不过是去做监军,且江宰相此番也是寻子心切啊!再者,朕如此,也是为了你没有掣肘啊。”
彦帝此话一出,朝中又是议论纷纷,更有大胆言官说说彦帝给了夜王太大的权力,江怀秋是夜王的老丈人,此监说不定会监守自盗。若是夜王有异心,挥师进攻洛都,胤朝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彦帝却笑眯眯道:“你们莫在说了,朕是绝对信任百战百胜大将军和江宰相的。江宰相,你说是不是。”
江怀秋虽闹不明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却也只得说道:“这是陛下恩赐的荣耀,臣接旨,谢主隆恩。”
夜王也不得不跪拜接旨,他接过圣旨时。只觉彦帝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正朝着他笑,那份笑既似当年彦帝在冬日里对他的温煦的笑,又似彦帝幼时责打他想让他屈服时的那抹嘲笑,他竟一时觉得恍惚,觉得彦帝身上也同那黄金打造的椅子一样闪着令人不可逼视的金光,似天上游龙。这是他真切地感受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已不再是他的兄长,而是君临天下的霸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大臣叩首。
这声音浩浩荡荡,直穿云霄。
彦帝自信地望着跪拜在自己脚
37、枭主 ...
下的一切人,尽管仍在交战,但他心中却有着无限的自信与骄傲,北狄不过是北方一隅,他要的便是这整齐划一的声音,这份傲视天下的感觉,只要思想统一,又有何处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天下归心,又何惧武夫。
他望着自己御赐给夜王的金盔,心中有些怅然,但却并不后悔。但看着台阶下那个个跪拜在地,只能看见后脑勺的躯体,他又突突地觉得有些寂寞了。这寂寞,便似春日里的荒草,在彦帝的心中大片大片地长着。
作者有话要说:=。=··会继续写下去的。二日一更,绝不弃坑T.T不过可能因为前一段的不稳定更新,收藏一直掉555真是不好意思了
38
38、离别 ...
夜王又要出征了,而监军是当朝大宰相江怀秋,这一消息一下传遍了街头巷闾。民间都传言此次若夜王凯旋归来,这不论是夜王府还是江家都将更加名垂青史。而朝廷之中则士大夫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或觉夜王功高盖主,或觉皇帝给了夜王过大的军事权力。而夜王府和江府却是一派萧条景色。
江怀秋来看了看女儿,女儿中他本就最疼惜江轻竹,而唯一的儿子江睿轩却又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本尚未进入暮年的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垂垂老矣,此前他装病示弱,但如今却是真的病了,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大半。但看江轻竹时却又不敢显出悲戚,怕影响她的病情,只笑说:“爹爹这回随你夫君出征,也不过就是个闲职,我年轻时也出使过北狄,与洛都并无大差异无非就是气候更寒冷一些,你千万放心,安心养病。待到我们收复失土归来,你一定也康复了。”
江轻竹服了药,身子微微好转了些,就是因为长期不怎么进食,而面容消瘦,但此时听闻此消息,面上又有了些不豫之色,说道:“爹爹您也上了年纪了,虽是虚职,但此去北狄奔波千里,舟车劳顿,您的身子骨也不是太好,他怎能让你去呢?”
江怀秋知她是心疼自己,才迁怒夜王,只笑道:“轻竹,夜王怎么也是你夫君,你别他他他的叫。况且,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夜王殿下也进谏过,你可别怪夜王。夜王殿下,心疼你,怜惜你,对你可算是百般恩宠,你病了,他也滴米未进只坐在床前照顾你,这些爹都看在心里。说实话,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江轻竹被他说得脸红,嗔笑道:“爹,你说的这些女儿都明白。他对我好,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她眼眶一红,“只是您年事已高,女儿舍不得。再者,这是打仗,虽然他未曾败过,但我这回却很是不安,生怕出什么意外。”
江轻竹见江怀秋的眼眶似也红了,忙拭去眼泪,笑道:“无妨无妨。定是我这回病上太久了,一个人闲来无事就会瞎想,生病了也就老往不好的想。爹,你们放心去吧。等您们回来时,我一定健健康康,吃得白白胖胖的。”
江怀秋如同十几年前一样,摸了摸江轻竹的脑袋,道:“乖女儿,等爹回来给你买些小玩意儿,北狄特产。”
江轻竹扑哧一笑,道:“爹,女儿年纪都这么大了。”
江怀秋年轻时时常在外公干,每次出门前,江轻竹总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抓着他的手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只要一回洛都,他也都会将当地特制的小玩意带给江轻竹,或是泥娃娃或是布老虎,江轻竹便乐呵呵地笑得很开心,会高兴上一整日,
38、离别 ...
而那些小东西江轻竹总是收拾齐整锁在柜子里,乃至出嫁时都当做嫁妆带到了夜王府。江怀秋见眼前的女儿明眸皓齿,与亡妻很有几分相像,只觉一恍惚,亦道:“是啊,你都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江轻竹牵着父亲的手,晃了一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
江怀秋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养好身体。爹爹答应你。”江怀秋其实心中又何尝没有不安之感,此次彦帝忽然执意要让他监军,分明是存着让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且若是一荣俱荣,此后的问题恐怕就更严重了。他亦是挂怀江睿轩的生死安危,江睿轩处事向来沉静稳重,决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但他又不敢将此事告知江轻竹,心中悒郁,此刻也不敢再看江轻竹,便起身走了出去,见夜王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望着他。
江怀秋沉吟道:“睿轩失踪的事,烦请夜王殿下千万要瞒着轻竹。她自幼和睿轩最亲,若是听此,定是心中难过。”
夜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本有些话想同江怀秋说,但话至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江怀秋见他如此,当下道:“夜王殿下,你不必多说,你说的话老夫心中也都有计较。我们之间绝无谁连累谁之说,我们本就是这一局大棋中的棋子,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夜王只觉他面前的这个人虽已是风烛残年,年迈体弱,身材也相比他瘦弱得多,但却由衷地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一种敬佩之意,道:“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江怀秋也觉夜王身材挺拔,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亦是起了英雄惜英雄之感,虽心中悲凉,眼底却泛起了一抹笑意,道:“你进去同轻竹说说吧。”
夜王走进去,见江轻竹正拿着本闲书斜倚在床头阅读,微眯着眼,夜王笑道:“你还是披上件狐裘吧。莫着凉了。”
江轻竹撅了撅嘴,道:“这天气早已暖了,春光无限好,我却只能躺在室内。”
“等你病好,我们便去郊外踏青去。”夜王像许诺顽童似地对她说。
“所以,你明年春天,一定要回来呀。这便当作我们的约定。”江轻竹笑道,这方是她的本意,她的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又说道:“到时候,二哥哥也回来了,我们一同到云山去,介时云山为晴雪所洗,春暖花开。”
夜王见她满眼笑意与期盼,心中一痛,只想若我回不来了当如何,但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说:“定然。”
但江轻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但我也知道这是一场大战,你现在这般只是诳我。说不定三五年你方能回来。”
“轻竹。”夜王望着娇妻,知此一面便是
38、离别 ...
永诀,此刻几欲同她说出实情,带她私奔,不顾这所谓的江山社稷,或者同她说出实情,请求她原谅。但说出来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她的忧烦和愧疚罢了,可此刻他又多想好好地同她一起。但夜王最终还是未能成言。
却见江轻竹又微微一笑,“哎呀哎呀,我知道你有难处,也不用这么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嘛,我等你便是。”她眼珠一转,道:“要不如此,明年春日你若还不归来,我便去燕北寻你。到时我身体也好了,我还没见过北狄风光呢……你面色怎么更差了,我不会去妨碍你的,我可以女扮男装,就是偷偷地去看看你,你不也说过我轻身功夫还算不错么……诶,你怎么了?”
江轻竹话未说完,却见夜王走向她,忽地把她一把抱起,道:“我们此刻便去赏赏洛都春光去。”
他抱着她,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将她抱上马,扬鞭而去。江轻竹虽然心中也是诧异,他为何突作此轻狂举止,但身体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却也觉得心里暖暖的。胤朝本规定不得在洛都的主要大道上骑快马,此般做的多是京都恶少,但夜王此时又怎顾上这许多,在街市里奔走起来,觉得犹如在草原上奔驰一般,美人在怀,心中的悲愤也在这一鞭之间倾泻而去。洛都的一幕幕如影画般倒退而去,洛梁宫、夜王府、茗韵楼、沿街的小摊贩、穿着青衣的书生、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挑着担子的老翁、玩着弹珠的垂髫小孩……都在他眼前闪过,不一会儿,他便骑着乌杞到了西门之外,一路上柳暗花明,路边开遍了黄|色的小野花,盛放在洛都这略有些伤人的春天里。
微风轻轻掠过,江轻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微微有些酥痒。他将她的身体搂紧,轻声道:“对不起,我方才有些失态。”
江轻竹抿嘴一笑,道:“我偏最喜欢你这般失态的时候,殿下,不,渊朔,你压抑自己太久了。谁少年时不曾轻狂过,不向往鲜衣怒马,你却时时刻刻地压抑着自己,偶尔发泄一般倒是好事,这样才不像小老头。”
夜王见她气色恢复了不少,妍丽明媚,与这春光一般宛然如画,忍不住亲了亲她的樱唇,只觉甜蜜如斯,更不舍得放开,直吻得江轻竹有些喘不上气,方放开她。江轻竹面色潮红,赧颜道:“我可没同你说这方面的发泄。”她虽已出嫁,但在这郊外,自然仍是羞涩。夜王也觉自己行为略有些孟浪,面上也一红,但仍是紧紧地搂着她,叮嘱道:“轻竹,以后……嗯,我不在这一段的时间里,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向来心思通透,交际逢迎我是不担心你的;但人生总会有起有落,总难免遇上些伤心事,你是性情中人,但有
38、离别 ...
些事切莫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江轻竹点了点头,道:“嗯,我答应你。不是说了,明年春日我们还要一同出来踏青的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江轻竹想扭过头看着夜王的脸,却被他用手扶住了脑袋,她扭了扭,问道:“怎么啦?”
“你先别回过头来。”夜王只用手扶着她的脑袋,说:“你往前看,看这春日的风光,看这万紫千红,看这垂堤杨柳。以后无论遇上何事,你只需往前看,莫回头。往前看,便是春光。”
江轻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懂。但我偏不往前看,要看我也是往北看。”她顿了顿,道:“因为,你在北方。”
她方想回过头,却仍被夜王摁住,突觉脖间一温热,似有些湿润之感。
两只燕子,轻快地在江轻竹眼前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段生了场大病遇上了些事,所以这章写着写着便有了些代入感,可能有少许词句会有些现代感吧。
只希望,你我,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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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北望 ...
夜王深夜方才回府,见江轻竹大病初愈,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眼儿都是倦的,心中歉意更甚。但江轻竹却很是欢喜,直说总算在春末看上了春景,又将铜铃为他系上,说这定能保他平安顺利。夜王心里难过,但面上也只是配合着她,温柔无限,直哄得她入睡,方才起身,吩咐赵钱孙李四人道:“此次你们就不用去了,留在京城好好保护王妃。还是那句话,若我回不来,以后王妃的生死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四人见他眼神决绝,只觉当年遇见他时他的那股倔强和傲气又回来了,壮士本就惜壮士,都不点了点头,齐声道:“向主人起誓。”
我以后许是再见不上你们这些好兄弟了。夜王心中默默地想,临了又想及一事,脸色微沉,道:“关于车骑将军江睿轩失踪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王妃,更不要让下人乱嚼舌根,传令下去,若谁在王府提及此事,格杀勿论。”他极少想如此极端的命令,但想起方才江轻竹提起江睿轩时的高兴神情,便不自觉说了狠话。
叮嘱完众人,夜王便独身一人去院子里开始擦拭他曾经带去苏鄞也曾带去北狄的银枪,忆及当年,曾在战场上以此银枪厮杀拼搏,又曾在和谈会场上挽弓射雕,少年意气何由挽,到如今,却觉心中再无热血。山河犹在而壮志已去。他脱去上衣,开始磨枪,似乎试图借此来寻回自己的热血。月光如诗,倾泻一地,映在他强健的身材之上,更显气魄。枪非活物,但此刻他在月光下注视着它,却觉得它仿佛有了魂,是他年少时的魂,是万千将士的魂,是丧生于此长枪之下的敌人之血喂活的它。夜王全神贯注地回忆着过往,却没发觉江轻竹轻轻地支开了窗棂,看着他的背影,面上的表情已不再是方才的欣喜与娇羞,而是哀伤与忧愁。
明年春日,你若不回来,我定会去找你的。江轻竹在自己的心中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仿佛在她自己的心间掷地有声,但她却觉得自己听到的是空空的回音。她心头一紧,本是愁绪难眠,但怕待会儿被他看出来,便又悄悄地爬回了床,往里侧睡,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神情。
半柱香后,夜王也蹑手蹑足地回了屋,见江轻竹正睡着,呼吸虽细微却已沉稳匀和,想她身体已在逐渐准好,心中略微有些安慰。方才悄然躺下,他原本想抱着她睡,但又怕会惊醒她,便也背过身去。
二人都是一夜无眠,却谁也不敢动,怕吵醒对方,又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未睡。如此直至天亮,夜王硬直着自己的背撑了一夜,见窗外天空已至鱼肚白,方松了口气,只听江轻竹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昨夜睡得还真不
39、北望 ...
错。都怪我疲累得早,一下便睡死过去了,原本也应再同你说说话的。”
“你病还没好,我却带着你乱跑,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呵。昨夜我也累了,也就是去准备了下行装,回来便也困了。你能睡好就好。”
江轻竹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粲然道:“哎,当初你也说我是睡神嘛。”
他见她笑得灿烂,也算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眨眼的样子也依旧同她少女时一样,想起当年,他略有些失神,却被她乘隙给偷了一个吻。
“这就当作昨天日你偷袭我的赔偿吧。”
二人相视一笑,都尽力让对方看见自己最为美好的笑容。
待天完全亮时,夜王已起身去了军营,骁骑营也已整装待发,众将士虽知这是一场苦战,却都热血沸腾。一见夜王便三呼:“夜王殿下千岁!夜王殿下千岁!夜王殿下千岁!”更有兴奋者将手中的武器高举。夜王抬手示意,众军立即鸦雀无声,夜王望着眼前这一张张意志坚决的脸,有的略比他年长一些,众多都是同他一样年轻和他一同成长过来的战士,更有些人脸上写着稚嫩,但每个人也都是不畏的。我胤朝有这样的一支军队,又何愁不能一举攻破北狄?!他也将手中的银枪高高举起,众军的呼声立即如山呼海啸般传来。
“陛下,您担忧的便是这样的军队吧。”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低着头说道。
站在远处登高望着骁骑营的彦帝斜睨着这个书生,“是啊,这样的军队确实可以无坚不摧,但朕的江山确实需要这样的军队。朕起用你,把你从大理寺的监牢你放出来,便是看中你写的策论颇有些观点和想法与朕类似。今日朕便问问你,若你是朕,如何方能起用好这样的军队。”
书生抬起头,笑道:“那微臣便说了。”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曾经的那个卖字书生秦书庭。
他在监牢里蹲守了良久,数月前的一日,牢头忽然同他说,上头通知待会儿有人要见他,让他收拾干净些。他笑称不是皇上便是夜王。牢头狐疑地望着他,只觉这书生果然怪异,当初在牢里便是每天跟疯了似的要酒要肉又吟诗作赋,还喜欢唱歌,虽然唱得不错,但让牢头总感觉蹊跷无比。今日他又如此口出狂言,更觉此人不太正常。但让牢头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真是九五至尊。他一管个些偷窃、诬告等小罪犯的牢头又何曾见过皇上,正吓得屁滚尿流。却见秦书庭却是一派气定神闲。
彦帝见他张狂,倒也不怒,只问:“听说你早知来的是朕?”
“自古本就英雄惜英雄。今虽盛世,英雄却没几个,能识英雄的自然也就那么几个寥寥可数的英雄。”
“哦?”彦帝
39、北望 ...
眯着眼望着他,“你的意思是当今天下的英雄只有朕和夜王?哦,还要加上一个你?”
“不敢不敢。”秦书庭揖了一揖,“陛下,天下英雄可能不止一个,但帝王永远只有一个。英雄可以有很多种类,比如将军,比如书生,但帝王却是最为特殊的,是天地间唯一的一个。”
“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么?”
“那便看这虎的做法了,有的虎会把这虎赶到另一座山,那很可能会导致这离去的老虎在另一座山成了山大王,等到势力壮大又回来反攻;有的虎会和另一只虎拼得你死我活,到最后两败俱伤,被猴子或者狐狸抢去了山头。我认为最好的做法是……”秦书庭沉吟道,观察彦帝的反应。
而彦帝倒也配合,续道:“那便是将那只虎圈养在自己身边,竭心尽力地对它好,宠着它,让它变成自己的家猫。”
秦书庭点了点头,又道:“但那只虎总有长大发现自己不是猫的时候。这一切充满着未知,有可能它已养成了家猫脾性,难成气候;有可能他也发现了自己是头虎,要抢占山头;亦有可能他已发现自己是头虎了,但却愿意做一只猫。”
“但朕,却不能冒这个险。”
“放虎归山或者继续圈养再或者先除之而后快,那便看这虎自己的选择了。”
“你很了解朕,以后你便跟在朕的身边吧。谏仪侍郎好了。”
“谢主隆恩。”秦书庭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句话对他来说似乎不过是一句礼貌用词,却没有丝毫的恭谨之意。
彦帝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向城门缓缓行去,道:“朕,这便是放虎归山。”
“那是因为皇上您赌这头虎愿意做只猫。而且是只有去无回的猫。”
“朕以为你们文人总是最欣赏重情重义之人,而厌恨朕这种薄情寡义之辈。”
“臣虽是书生,却非腐儒。”
“那书生你说,这样的大军,若没有这样的将领,以后又当如何。”
“四夷已定,只需守将,何需攻将。”
“若以后烽烟再起,何处寻此铁军?”
“自古以来,王朝历来便呈式微之势态,绝无常盛之理,这本就是天道循环,这样的王朝往往能延续二三百年。但若真的放虎归山,这个王朝便很有可能会戛然而止,二世而亡。”
“是啊。”彦帝走向另一面的城楼,对着的是洛都最为繁华的长亭街,一眼望去,只见车如流水马如龙,路上行人熙攘,“朕说过,朕要创造一个盛世。但在这盛世之前,若有阻挠朕之人,不论是谁,朕都要先除之而不留后患。侍郎,你看,这便是朕的大好江山,朕的繁华盛世!对,朕牺牲的是另一面离去的那一行人,是用他们的血
39、北望 ...
肉换来的,但他们却用自己的鲜血换来了自己的妻子父母的平安,换来了更多人的幸福。也许史书会说朕刻薄寡恩!但千年以后,人们记住的将是朕的盛世之治!”
秦书庭默然。
而已离开城门的夜王回首望了一下洛都,知道自己此生再无缘回到这个自己出生的都市。于是这一回眸,只觉连那灰青色的城墙也是美丽的。也许皇兄正在城楼上望着自己吧。
轻竹,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夜王心中想到,咬了咬牙,重重地鞭打了乌杞,喝道:“全军加急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新买的手机里只有一首歌,yesterday once more,真是首让人伤心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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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燕北 ...
骁骑营浩浩荡荡地疾行向燕北,越往北一路越是荒凉,遇见的多是逃难的百姓,一见军队也不论是否敌我,便都夺路而逃,许多人还丢下了随身携带的细软,哀鸿遍野。
江怀秋与夜王两骑并行,他抚了抚胡须,道:“其实殿下若想能保全夜王府,亦有一途可走,这一途殿下你亦知道,只是当你看到此情此景时,怕是再难下的去手。”
“皇兄总是能知道我的软肋。”夜王缓缓说道。“虽然,越是拖着战机,可能对我自己越是有利,越能盼到转机,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以人为牺牲,我以往做不到,如今也是。”
江怀秋知道夜王心意已定,也不再劝什么,只叹道:“殿下,你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啊。”
夜王侧首望了江怀秋一眼,顿了顿,道:“其实连我自己也未必敢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将会如何,皇兄就更不敢拿江山作赌注了。”话至于此,已是最为忌讳。二人一路上也不再谈些什么,江怀秋挂心江睿轩的生死安危,夜王知他心意,便派了一支轻骑和江怀秋一同殿后,虽然明知无望,但一行人一路细细查看过往行人。江怀秋时而觉得好似看见江睿轩,但待那人一回过身又觉天差地别,越至后来心中便越无希望,心中又记挂着在洛都的江轻竹,竟积郁成疾。他怕连累夜王作战,也只隐着不说,也不让人去报告。
而此时,夜王早已到了燕北宁州府。一见宁州的军防部署,他的心也略稳了下来,这王老将军不愧是老将,虽丢了数座城池,倒也不慌,有少许城市应还是战略缘由故意丢的,以重兵守住了这隘口的宁州,不论北狄大军如何骂战,也坚守不出,作战不失沉稳。虽然羌与的部队能征善战,却迟迟冲不破这宁州防线。但一个城池长期三面被围,民心多少有些动摇,便是士兵也有随着逃跑的。虽已下令逃兵斩立决,却仍有些止不住的趋势。到夜王来时,仍见有士兵要出城投敌或逃难的。王宪的亲兵正将这些人捉回杀之,手起刀落,鲜血四溢,犹如残阳。那些人见夜王来了,直是告饶,却见夜王亦是闭上眼,并不出声。
直到王宪同他汇报军情后,夜王淡淡问道:“杀了多少人了?”
“总计八百一十四人。”
夜王点点头,说:“到一千人时,莫再杀了,再杀下去恐激起兵变。”
“殿下,你可觉得有些蹊跷,自你来后,羌与便再无动作。连每日例行的骂战都不曾听见声响。”
“我与他,也算故识。羌与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此番如此必是有大动作。我们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40、燕北 ...
。”
王宪心下嘀咕,夜王此人,作战素来是冲锋在前,此次却也同他一样,选择防守,但想此次夜王和羌与都显得谨慎,又见来的监军竟是江怀秋。料想来日定有一大仗,饶是他作战多年,此次心下也有些忐忑,忙命人夜里更是加强守卫,怕有奸细混入。
是夜,夜王在营中挑灯夜读,却忽闻帐外似有声响,又听扑地一声,一个飞石穿帐而入,直击他的太阳|茓,夜王以手执住飞石,缓缓道:“既是故人,又缘何不露面。”
只听帐外,有人桀桀地笑了两声,便走了进来,身形高大,但披着个大斗篷,看不出面貌来,“你果真是好身手。”
“帐外守夜的军士呢?”
“我自然是先送他们回你们洛都了。”
夜王一听他此言,面色不由一沉,但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是啊,他们又怎是三王子你的对手呢?”
那人将斗篷摘下,露出的正是一张高鼻深目的英俊面容,正是北狄的三王子羌与,数年过去,他又显得英挺硬朗了几分,不变的则是眼里一贯的枭狠神色。
“三王子你不辞辛劳,夜奔至我胤朝大营,莫不是来归顺我朝的么?”夜王放下手中书卷,微微向他笑道。
羌与似不怕他人听见似的,抚掌大笑:“你倒是镇定,敌将突然来到你军中大营,你就不怕有什么变故么?”
夜王摆出一个请坐的手势,道:“即便有变故,我惊慌失措又有何用。况且,现在万籁俱寂,应该是三王子你潜行至此,若闹出点什么声响,即便我死,三王子你也离不开我军大营。”
羌与大喇喇地坐下,“是,只要你一挥手,我便会被你胤朝军队乱刀砍死。但我今夜敢冒险前来,便是来同你谈判的。”
“所谈何事?”
羌与自顾自地取下自己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又丢给夜王。夜王明了,也喝了一口。
羌与点了点头,道:“你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话直说,我在你们胤朝放了自己人,这点你应该心知肚明,我们北狄也不少你们的人。你们兄弟二人互生嫌隙,你此来,无论成败,都是不归之路。你将燕北割让给我,你我结盟,我助你攻回洛都。此后,北狄与中原订下盟约,永不战争。”
夜王又饮一口酒,摇了摇头。
羌与笑道,“哈哈哈,这是同你说笑的。”
“你性子素来阴冷,今日倒有空来同我说笑了。”
“我只说那条件是同你说笑的,你指挥着骁骑营,本就有能力攻回洛都,又何须我的帮忙又何须割让燕北。这个条件是同你说笑的,但我要
40、燕北 ...
跟你谈的是,你我签订盟约,开放贡市,以我北狄之马匹、羔羊换你中原之铁器、稻谷。我北狄本就是因缺粮食才来打仗,若能开放贡市,又何须再打此战。”
“三王子,你可是向来好战的啊。”夜王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羌与眼眸中神色一沉,黯然道:“这些年,我们北狄各个部落之间,打了太多战,虽然现在已联合起来,但已经流了太多血,如果不是今年干旱,草原干枯,我们又怎会集合所有的青壮年来打此一战。我现在,是实话实说,你回去当你胤朝的皇帝,我绝不再后方给你添乱。等你登基,我们便签订盟约。”
夜王见他讲话如此不忌讳,不由皱眉,苦笑道:“三王子,你如果是想订此盟约,大可派使者找我皇兄谈去。这既是公平盟约,对双方都有好处,又能平息战争,你何苦非要让我去做这个主呢?”
哼哼,羌与冷哼一声,道:“就算我不了解你皇兄,你还不了解你皇兄么?他这人,多疑阴狠,卧榻之下又怎容他人鼻息。他心中想的,应该是吞并我们北狄,建立一个胤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版图。此人野心之大,决断之狠,我又怎能同他签订盟约。即便他答应签了,也可能过上两年,翻手便吞了我们北狄。这些年,我手下的将领,名义上是被你打败的,但最后杀他们的不都是你那多疑的皇兄么。我愿意帮你,便是因为你帮他们求过情,想放他们一条生路。”
夜王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朝中有不少你们的人啊。”
“彼此彼此。”羌与冷笑道。
“你说的,是好事。只可惜,我不能答应。”
羌与又冷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难道你担心的是你那在洛都的小娇妻,现今我在同你说句实话,你只管往回打。我保证让你坐拥江山美人,若你妻子有丝毫损伤,便让我羌与人头点地。”
夜王又摇摇头,道:“莫说我心中仍有皇兄,我觉得他方是能治理这个天下的英主。单是让我叛变,这一战,受苦的还是百姓,父皇和皇兄好不容易创造起来的太平盛世决不能毁于我手。此次,是我自己愿意来受死,与他人无干。”
“好,好。你是不信我。怕我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么?”
“我并非不信你,但我意已明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做那自毁长城之事。”
“你这是妇人之仁。”
夜王拨了拨灯芯,道:“今日你说过的话,我便当作从未听到。你若愿意和谈,便派使者来正式商谈,你若不愿,今夜之后,你我便又是敌人。”
羌与一咬牙,“好你个愚忠。我便在此,你
40、燕北 ...
喊人吧,抓住敌军首领,那可是跟你皇兄邀功的砝码,说不定他会放过你。”
“我说过,是今夜过后。今夜,我喝了你的酒,你我便还是朋友。你既能平安地来,也定能平安地回。不送。”夜王说完此话,竟和衣躺下。
羌与见他意已决,虽然心中恼怒,但也只能离去。离去时,竟然生怕他人不知似地,哈哈哈地长笑三声。
夜王起身见羌与笑完,营中倒也没大动静,恐怕他人以为是他在笑。又见营外墙角有一黑色人影窸窣离去,看样子奔的是王宪大帐。心中不由一沉,想羌与此人做事果是阴狠,他故意长笑引人注目,便是为了谈判不成摆他一道。他只觉羌与此人行事乖张狂放,不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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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不战 ...
那人影惊慌失措直奔王宪大营而去,此时王宪已然睡下,见自己派出的影卫深夜叩见,知是军中发生了大事,忙起身询问。那人也算是经过大阵仗,此刻却已有些口不择言,说话结巴。王宪皱皱眉,道:“怎么,又发现了谁是细作。如此惊慌。”
“大……大……大将军,属下……属下……看到……夜王殿下……夜王殿下……”
王宪心想莫不是有人大胆敢行刺夜王,但又未曾听见军中声响,只说:“殿下怎么了?”
那影卫似是鼓足一口勇气,道:“夜王殿下,里通外敌。”
“放屁!”王宪本是粗人,此时怒极,此为最本能的反应。
“真……真的……属下看见一个北狄人从殿下大营中走出,临走时还长笑三声。”
王宪心中一沉,道:“你确定那是北狄人?”
“属下确定。那人进去时身着斗篷,但出来时却脱下斗篷,此人高鼻深目,临行时还特意往属下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属下虽看不清这是北狄何人,但却人确定此人绝非我中土之人。”
王宪闭眼深思,半晌道:“那说不定是来投奔我军的。”
“属下原先也这么认为,故而才放他进了夜王殿下的营帐,但那人笑声怆然,时而在营帐之中还大声说话,属下虽听不见夜王所言,但那人所言却字字大逆不道,足可诛心。而夜王殿下却最终放他走,也无通知他人。若非卑职亲眼所见,又思前虑后,定不敢同大将军您说此话。”那人此时舌头倒似被捋直了一般,能言善辩了起来。
“说什么了?”
“说……说……”此人又不敢再说了。
王宪不耐地摆摆手,“你只管说便是,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有一句谎言,本将定不饶你。”
“他二人说话断断续续,卑职听到的多是片段。但有句却听的清清楚楚,那北狄人让夜王殿下攻回洛都,说是有他担保,定不会让夜王有后顾之忧。”
他本是王宪亲信,王宪料想此人素来谨慎胆小,便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贸然诽谤军中首帅。越是如此,王宪越觉得心慌意乱,朝中传言他亦有所耳闻,日月双悬的说法更是民间传言,这两年彦帝夜王在朝堂之上亦有争执之时。那北狄人,想来定是北狄大贵族,同夜王开出如此价码,定是诚心要想胤朝内乱了。王宪心中烦恼,但面上不愿表现出来,只让那人先下去。自己便命了心腹军师来商讨,二人密议良久,都觉此当机密之事,那北狄人却敢大肆声张,恐有挑拨之嫌。但夜王的态度又不得不令人生疑。此乃关胤朝生死存亡之大战,如何处理,
41、不战 ...
都需慎重。
王宪看那烛火忽明忽暗,跳跃得让人心悸。周围寂静,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凄怆的胡笳和马嘶声,“这是若传出去,定然军心大乱,还是先秘而不宣吧。”
军师定定地望着王宪,深思道:“将军,若论我朝规矩,此事应当先报给监军大人。”
王家与江家在朝堂之上一文一武,可谓皆是栋梁之才,然二人不合,日已久矣。此刻王宪一听说要报给江怀秋,当即皱眉道:“你说的这是什么道理。那报与不报有何区别。”
“将军,我们和他们江家也算斗了好些年了,他靠着夜王在朝中声势渐隆。如果此番……”
王宪心中陡然一惊,“你是说……但此举恐有些……”
“将军,此次皇上派夜王和江怀秋一同来,意思还不明白么您此次若是做对了,可是会深得圣眷啊,皇上定不会恨你,而会心里高兴。”
王宪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皇上此人,你以为猜中他的心意便是好事么?难哪难哪。”
“但将军,若不乘此机会扳倒江家恐怕以后再无时机。若他此次大胜而归,在朝中声誉更望,便是皇上想扳倒他也要有所顾忌。而您更会被朝臣所排挤啊。”
王宪望了望桌上的盔甲,叹道:“不想我戎马半身,最终还需以书生助我,以权谋算计他人。”
“将军,这又怎是算计,这是您忠君之体现啊。”
王宪点了点头,“你撰文吧,写两份折子,一封即刻先快马加急传给在云山的太后娘娘,另一封给皇上,等待时机再发。”
“将军,您在犹豫什么?”军师见王宪似还有顾虑,又问道。
王宪道:“军中若将领出事,必然大乱,我虽和江家斗,虽然也想一展抱负,但我不能先做那自毁长城之事,此事定要确定之后再议。若是夜王降敌,燕北必丢,若夜王不降,我便是那诬告亲王之罪。”
是夜,王宪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他心中忐忑不安,只觉账外都是人影攒动。而夜王也没有睡好,他到中军大帐见了江怀秋,精简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直说:“这一事,王大将军那定然是听到风声了。我此番来,本来也就是待死之身,莫如您将我上报给皇上,也许还能保住江家满门。此去京城,快信也需走个三五日,这三五日,我定当竭尽全力,击退羌与。他同我说那些话,定是粮草所剩无多。即便我功败垂成,凭骁骑营精锐也定能一举挫其锐气。”
“夜王殿下,你尽管放心作战。此事老夫一力承担下来。收复燕北,是在此所有人的心愿,无论何事,都需以此大局
41、不战 ...
为重。便是皇上,也定不会做那阵前斩将之举。”江怀秋说完此话便表示不愿多谈,夜王见他眉间似有隐忧但脸上却是刚强决断,心想再谈也谈不出什么,便退出营帐。他料想近日必有大战,又彻夜看起了地图。
待到第二日,却见羌与带了人来城门叫战,但第一句话便是:“夜王殿下,昨日之词,望你好好考虑。为表诚意,我军特回退三里地。”此言一中,军中纷纷哗然,目光都纷纷望向夜王。
夜王举起一弓,便一箭射向北狄的帅旗,由旗上的狼眼贯穿而过,道:“昔年你是我手下败将,昨夜亦是,我才放你一马。你回退三里地,倒也算你知道我们中原的投桃报李之说。但今日你,你我便是仇敌,无需多言。”
羌与哈哈一笑,扬鞭而去。而那北狄大军果是回退了三里地,胤朝军中之人除骁骑营外,王宪的部下多少都有些动摇,私下里说了几句夜王的坏话,却偏偏又被骁骑营军中将士听见,两方便打了起来。此事后来虽然随着夜王的到来而平息,但却成隐患。
王宪也按捺不住周围人的嘀咕,但见夜王这几日也毫无动静,而羌与那边更是一退再退,像是等着夜王来降一般。又怕夜王若真有反意,第一个用来下酒吃菜的人头便是他,终还是把那封密信发了出去。而江怀秋也有些暗暗着急,只问夜王,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但夜王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所差的,就是时间。不管是那王大将军,还是皇兄,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兵不血刃收回燕北。草原牧草丰盛的季节就要来临,羌与的士兵原先多是牧牛羊之人,他们来作战本就是因为家中无余粮才来抢掠,此番战斗拖得越久,他们所抢的粮食也逐渐被自己消耗殆尽又何谈带回去。而此刻他们又记挂草原开始生长的牧草,心想着回去牧羊许还能有上一口肉,又何必在此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羌与也知道此道理,他本就准备退,但临走前他却来找我谈议,此谈若成,我们胤朝大乱他有可乘之机,退一步说即便他真是想要和谈,成功了他自有好处。若失败了,如他那般大声喧哗,也算是将我一军,让我们将帅不和,君臣猜忌了。”
“我知你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时间越久,军中有耳目混杂,难免皇上不猜忌啊。”
“那便看,皇兄会如何想我了。”夜王又顿了顿,道:“不,皇兄懂我。那便看他愿意如何收场了。”他又想起那夜他兄弟二人的谈话,心中又是微微一痛。
却听帐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夜王接旨。”
夜王走出帐外,见一风尘仆仆的太监端
41、不战 ...
着个圣旨,忙下跪接旨,听那太监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百战百胜大将军夜王朔即刻带精兵攻打北狄大军,当在月内收复失地。否则以悖军处,犯者斩之。着令大将军王宪留军守城,若丢城,以慢军处,犯者斩之。着令监军江怀秋负责后备粮草押送,若有误,以误军处,犯者斩之。”这几个斩之说的铿锵有力,听得三人都觉心头一凉。那太监又笑眯眯收起圣旨,道:“三位大人,皇上又另有密旨给三位大人,请三位收好。”说罢从袖中掏出三个小锦囊,给了此三人。
夜王料想这是彦帝又玩起了令三人互相猜疑的天子权术,不由心中微微一叹。只想,皇兄,若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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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春雨 ...
皇兄,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夜王心中默想,但毕竟事已至此。他翻开锦囊,取出密旨,只见上面简洁明了地写着:率一万精兵突袭羌与大军,挫其主力。末了,又以蝇头小草添上一句:无论何事,朕定免夜王府上下死罪。
夜王想这是彦帝心意已决,想给他一个战死沙场的“好”结局了。不过这倒是比叛乱之罪满门抄斩来得好些。他不由心中苦笑,只可惜,只可惜要有这一万将士为我陪葬。
他想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他也知道,如果他能以少数精锐击垮羌与主力,至少能还边关二十年安宁。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以这壮烈之举来震慑敌人,也许是值得的吧。
羌与现在定也料定他只会坚守,而不会冒然进攻,且他们已是思乡心切。这一突袭应能乱其阵脚,只不知这一万人出去可有一人能回。
然,圣谕难违。
王宪也翻开了锦囊,一看密旨,不禁大惊失色。密旨里赫然是朱砂御笔:若夜王三日内不出战,杀。
江怀秋接到的密旨上面写的却是:主帅罹难,监军之责。
主帅本未罹难,但江怀秋在朝堂这些年,听闻帐外人声鼎沸,夜王在挑选兵士,他是心思机敏之人,又怎会不知数日后的结局。他叹惋一声,便铺开宣纸,开始写下遗言,他早料自己会是如此结局,却未料到是身死异乡。他写了一份悔过的奏折,坦言此次让夜王死于关外,是自己监军不力,贻误军机,现一力承担,与他人无碍,自己愧对朝廷愧对皇上,唯一死而谢罪。又另写一份给江轻竹的家书,想及失踪的儿子和大病的女儿,每每提笔忘言。待两封信都写好,江怀秋只和衣躺下,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而骁骑营里,灯火通明。夜王正沉着地巡视着他的兵士,道:“此一举,败则殁,不败则垂名青史。然即便不败,也是归者少。你们愿意去的,站在此处,不愿意与我同去的,后退一步。”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也没有人动身后退一步。
夜王看着火光照耀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不由心中一阵愧疚。又道:“家中独子的,新娶的,家中贫寒尚待尔等供养的,都后退吧。”
稀稀拉拉的有些人开始后退,只听有人朗声道:“殿下你真诚待人,吾等定当竭力尽忠,以死相报。”此话一出,原本想要后退的人又停下了脚步。一大群骁骑营将士都跪了下来,高喊:“吾等定当竭力尽忠,以死相报。”
夜王取出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道:“尔等随我,我又怎能负卿。”
但见人头攒动,从数万人中要
42、春雨 ...
挑选一万人却成了难事。最终还是以自愿留下的人抽签决定,将士之间又互相说了许多离别之话,夜王命人上了酒和肉与将士痛饮一场。
王宪在大营里见夜王那边喧哗了一夜,知他是阵前激励,应是要出战了,心中也算安稳了一点。倘若夜王硬是不出战,他要是奉旨去诛杀夜王,即便夜王伏法,也定会激起骁骑营兵变,那么死去的人定是他。但他若不奉旨,更是会因欺君之罪灭族。王宪心中忽地一激灵,莫非皇上原本就是想不论发生何事,就是要让他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若羌与此时乘隙进攻又当如何?他一想到彦帝那孤戾的眼神,不禁一阵胆寒。只想如今夜王愿率军出战,倒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次日,骁骑营军中竟安静了一日。王宪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派去的探子只说夜王殿下睡下了。而江怀秋那边也是毫无动静。但到了这日半夜,王宪方躺下,却见帐外马嘶萧萧,他跑去一看,竟是夜王来了,莫不是兵变,他刚作此想,却见夜王在马上朗声道:“王老将军,我此次一去,骁骑营剩余的将士以后许是并入你的帐下,他们都是忠君报国的良士,虽然不易管教,但都是军中栋梁,望你能带他们为朝廷开疆僻壤,建功立业,以酬男儿之壮志。”王宪还未答话,见夜王已带着一行人离去。但见烟尘滚滚,这一万人竟如黑云一般迅即地卷走,且并未发出大的声响。王宪心道:难怪皇上要忌惮这样的军队。
待过了二个时辰,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王宪,夜王军和羌与的大军已厮杀开来。又过半个时辰,见西北方火光冲天,王宪心想这应是夜王夜袭得手。
这一仗被永久地载入了胤朝的史册。
《胤史》记:夜王亲率一万人夜袭北狄羌与大营,破之,厮杀数时辰。直至白日,羌与大军作合围之势,围攻夜王之骁骑营,又遇上沙尘大作,夜王力搏至最后,殁。此去一万人,无一人还。而北狄军,死伤六万余人,剩余之人溃散败退。此后数日年,边关相安无事。
此为正史所记。而那日,王宪得到的消息却是,骁骑营被羌与大军围攻,王宪正犹疑是否要派兵去增援时,却又有探子来报,说前方沙尘大作,黄沙漫天竟将羌与大军和混战中的骁骑营都给包围了起来。这一场沙尘暴,竟是整整三日,等沙尘过后,只知羌与大军死伤过半,败退,而骁骑营众人亦无一人得归,夜王更是失去了踪迹。待王宪率军去原本的北狄大营探查,只见横尸遍野,有北狄人亦有着黑甲的骁骑营将士,多是被黄沙覆体。王宪命人仔细清理战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夜王的尸体。当时又有风声说,夜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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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归降了北狄。王宪只得又写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上报彦帝,而彦帝只回,以战死沙场论。最终,王宪只得将好不容易在战场上寻到的夜王的金盔命人送回洛都。彦帝命令举国大丧三日。
王宪在燕北整顿了余下的将士,又命人巩固了边防。便去见了久未出面的江怀秋。见江怀秋正坐在营中喝着一壶茶,见他来了,只懒散地看了一眼,说:“请坐。”
王宪和他不对脾气多年,二人都是朝中权臣,本就平起平坐,此时他也便大喇喇地坐下。只听江怀秋轻叹一声到:“王将军,我和你也同朝多年了,今日我想托你帮我做一件事。”
王宪不禁皱眉,这江怀秋今日怎一改脾性,同他称兄道弟起来。却又听江怀秋自顾自说道:“王将军,虽然我平日里时常与你为敌,但那是政见不同,对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你虽性子急躁,但也从不做那落井下石之事。你怨我,是因为你生平最恨我这种操弄权谋之人。但其实,我们都是为了朝廷好啊。”
“你到底所托何事。你云里雾里说了一堆,都把本将绕晕了。你们这些文官,一句话,偏生要说个九转十八弯。”
江怀秋抿了一口茶,道:“王将军,我这里有一封家书,劳你回洛都时亲手送到我女儿江轻竹手中,切勿转托他人。”
“家书你自己给不就得了,用我做甚。”王宪颇不耐地回了一句。
却听江怀秋沉稳说道:“主帅罹难,监军之责。这本是我的过错。”
“沙尘大起,这也不完全算你的问题。”王宪冷哼了一声。
“但这却是圣上的心愿。”江怀秋说完这句话,闭上眼,嘴角流出了一丝血。
王宪此刻才发现他面色惨白,惊道:“江怀秋你这老匹夫,你这是要做甚。你死了不打紧,你这不是害死我么?”
江怀秋又咳出一口鲜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王将军,这是我写给皇上的请罪辞,此中说明了是我自鸩以谢罪。只盼你,只盼你……替我送一下那封家书。还有,若犬子尚存人世,望王将军能替我忠告他,此生莫回朝堂。”
王宪怒极,道:“江怀秋,你这老匹夫,和老夫斗了一辈子,此刻怎就自戕了。老子还等着你落败呢。”他与江怀秋是宿敌,但此刻见他如此死去,却不禁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而江怀秋已开始大声喘气,道:“王将军,你我二人斗了一辈子,正是皇上所喜闻乐见的,但如今,我江家没了。你们王家又能撑上多久。王将军,你一生戎马,立功无数,如今,我只劝你,劝你……快快……快快……”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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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不上话,狂喷一口鲜血,任王宪怎么责骂他也再无法应上一声了。
王宪此刻看着江怀秋死去,想他做到当朝宰相在权力巅峰上数年,如今身死也不过是一躯僵硬冰冷的尸体,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干瘦些,又想及江怀秋临死前说的最后一番话,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当下将江怀秋的家书收入怀中,又命人进来清理营帐。
那一日,燕北天色阴沉,先是夜王的金盔被送回,接着是监军引咎自尽。
数年大旱的燕北,乌云密布,下起了一阵大雨。淅沥沥地洗刷去一切。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在千里之外的洛都的彦帝,也知道,燕北下起了一场大雨,只淡淡道:“这场春雨下得真是及时。”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加班。。天天加班。。T.T黑眼圈熬夜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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