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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人进到宫中来,训练20日,训练期间其中若各项礼仪训练不合格者即被打为宫女,训练后再以容言工行才五方面评定成绩,分为前128人、后128人,这后128人则直截降为宫女。前128人便由宫中画师代为画像,由皇帝看画像分为前64人、后64人,后64人供旁系郡王挑选,前64人方能进入殿试,则是给皇室宗亲挑选,由皇帝先选32人,剩余32人则是给亲王、皇子等皇室直系宗亲挑选。此128人里若有未被选中者,则降为宫中女官。故而要进入殿试则已需重重关卡,太监、女官、画师都起着很重要的作用。这各地的秀女若是家世了得的,实际上早已占了前面的名额,剩下的就各用各的手腕,各有各的心机,各有各的奔忙。

如原是富家千金的,便给各位公公、女官时不时地递上一个小包裹;还有的如数年前便有姐妹以入选更是帮着打点上下;亦有较有资质相貌但出身平凡的此时和某些太监更是互相笼络结盟。便是单纯如夏依依也将家中带来的财物塞给了负责评定的王公公,唯有苏洛颜一直对此冷眼旁观,那日夏依依诺诺地问:“苏姐姐,我若有你这般自信坦然便好了。自不会去做那些苟且之事。”

而苏洛颜却颇为温和地笑道,“依依妹妹,世道如此,这又怎是苟且之事呢。人总需为自己谋生路的。我也并非自信坦然,只是亦有些个中缘由罢了。”她叹了口气,望着夏依依那清纯的眸子,眼中雾

2、采选 ...

霭更浓。她在这些秀女中是出身最为平凡普通的,那些豪门闺秀早已被安排在了别的院落,而基本在这小院子里亦唯有夏依依主动接近她,然而这夏姑娘终究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夏妹妹,我朝选秀并非强制,你这般……这般地单纯良善,为何要来这深宫中呢?天地山林,不是比在宫中做个金丝雀更有自由么?”

“是我爹送我来的,我爹总想着有一日我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就是国舅爷而不是见人便点头哈腰的小官吏了。在我们那小地方,我也算是好看的了。但到了这宫中,我发现自己最多不过算个清秀。而见了姐姐,我才知道什么叫绝代佳人,姐姐你这般相貌品­性­定能被皇上选中的。”

“你们别在此姐妹情深了,如我们这般住在出岫宫的,也就是个宫女。人家住那千翠宫的才能做做凤凰梦。我们平常家的子女安分地混口饭吃便好了。”说话的人是宋宛如,亦是个小官吏家的女子,但据闻是才动宓水的女子,琴棋书画吟诗作赋宓水之南无人能及,故而素来是有些冷傲的。但倒并不似一些人时不时来找茬挑食,便是嘴上刻薄了些,可夏依依也是耿直人,故而面一下就红了,张口道:“我又没说我自己,我说的是苏姐姐。你凭良心说,不论是千翠宫还是出岫宫,苏姐姐的容貌是不是数一数二的,我看比那天哪个什么王小姐要好看的多。”

宋宛如只是冷哼了一声,道,“你真以为这后宫中有美貌便可以生存么?”

“那你觉得有才艺便可以么?”

“你!”宋宛如一时被夏依依噎得说不出话来。

“莫吵莫吵。”苏洛颜忽然觉得有点头痛,“我知宋姑娘并非此意,依依妹妹你也莫着急。我们既以来此,便已注定要就此存活下去了。”

第一轮采选,才艺表演时,宋宛如果是独占鳌头,她虽也只是普通的弹了一曲筝,却如敲玉断肠、云起雪飞,主审的王公公惊讶得未来得及看其出身,便以在名字上画了个圈。而她这一曲也弄得剩余所有弹筝的人都相形见绌,包括王嫣然和夏依依;王嫣然自不用说,所幸夏依依许是因生得好眉好眼,颇为讨喜也过了采选。苏洛颜跳了一曲霓裳舞,亦通过。众人多表演的是歌舞或琴箫等才艺,因为有声有­色­较为好看,而那江宰相的千金江轻竹却弄了个无声的表演,画了几枝墨竹,虽然清新可人但总给人一种匆匆应付之感。王公公颇有些无奈,尤其是看到江小姐画完居然还朝他眨了眨眼后,但想了想江怀秋,便随手批了个甲等。

3、知音 ...

作者有话要说:T.T努力ing

初次甄选后,有人灰心失望,有人则欢欣雀跃。剩余的人不论出身背景,都住进了千翠宫,但暗中也自有高下之分。

“哎,伤心与开心都是为了别人,这又是何苦呢。”江轻竹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随口说道。苏洛颜同夏依依一道路过。听她此言,均不禁觉得这小姑娘倒确然有些胆大。

苏洛颜喜欢夜间在苑内散散步,却瞥见小池边一抹白­色­的身影,竟是江轻竹把双足放在池里嬉戏,丝毫不拘礼教,全然不似宰相家的大小姐,江轻竹忽一转头,俏声道,“姐姐,也觉得这宫里闷得慌么?”苏洛颜见她轻俏可爱,也知那日她是有意为自己解围,对她本就甚有好感,便也放下重重心事,叹了口气,“这清风白月下,许是最能解忧的了。可上有天压身,下有地迫人,又哪有不闷之地呢?”

“咯咯,姐姐,我可会看相呵。姐姐貌比天仙,举止高贵,今后定能凤仪天下。”

苏洛颜脸­色­微变,江轻竹却全然似没见着一般,脱下手上玉镯,递给苏洛颜,“我一见着姐姐,就欢喜上姐姐了。这权当作见面礼。希望姐姐以后多多提点。”洛颜当下也不敢怠慢,忙接了过来,她原是百般机灵的女子,所经变故又多,这些笼络人心的小手段更是懂得不少,只是心中突突地略有痛楚,觉得这小女孩虽千灵万巧却也活在种种是非之中,亦和自己一般无奈。在这尚比自己稚­嫩­的女子面前竟讷讷地有些说不出话,闲聊了几句,便回了屋。

江轻竹玩得兴头过了,正想回屋,一转身却发现鞋袜不见了,咕哝道,“哪来的山猫而野獾子地偷人东西。”

“小妮子不懂礼教,说话口无遮拦,这是给你一点警告,以免以后在宫里闯大乱子。”假山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咯咯,我原先以为是狐狸大仙,看来是位武林高手,得罪得罪。只是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偷姑娘家鞋袜就是懂礼教,在暗处说话就是口有遮拦。”

“诶。”男子似乎叹了一口气,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英气挺拔,青衣佩玉,清峻中却透着一丝冷咧。“还了你罢。”说罢负手便走。

“等等等等。”江轻竹也不顾鞋袜,起身便追,“深夜里在皇宫里来往,又非侍卫,您是哪位郡王。轻竹多多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她眯起眼笑,透着“势利小女子”的­精­光。

“逞完口舌之快后想通得倒也挺快,怎么,也想用玉镯收买我么。”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光瞥见她那如白玉般的双足,“或者,你想,勾引我?”。

江轻竹不安地扭了扭双足,望着眼前这俊秀男子,脸倒不禁红了,嘀咕着,“轻竹失礼,王爷不

3、知音 ...

要记在心上……”她自幼便在那成堆的姨娘与姊妹中生存,也见过父亲皮里秋阳的官场道道,若非一张甜嘴一张俏脸,也不会成为父亲最宠的女儿。她虽本生­性­烂漫喜自由,但也自幼­精­明灵巧,拉拢苏洛颜,一是觉得苏今后必能飞黄腾达,二则是她在苏洛颜­精­明的外表下看到了一双与自己一样的眼,一双无奈的眼,竟也是当下生了怜惜与知音之情。

“原来竹子也有脸红的时候。”男子轻嘲地说了一句,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而还有一句江轻竹却没有听见,“再­精­明的小女孩也还是小女孩。”

而这边厢,夏依依又哭了起来,“姐姐,听说我们这些出身平凡的女子即便过了初试运气好的便是给那些宫外的王孙贵族挑了做个妻妾,否则便是在这宫里打扫一辈子,是么?姐姐这么美,定有人选的,而我恐只能在这里服侍人了。”

这原是苏洛颜意料中事,便一再安慰夏依依。清辉照着她的玉颜,犹显清丽,她却不禁苦笑了起来,为了要留在这宫里,她只能……

宋宛如更加地孤僻起来,不与人来往,又因她那日才艺拔了头筹,更是遭人忌恨。王嫣然以及工部侍郎的千金范楚楚总是三番五次地来她们这个小院里寻事,冷嘲热讽,宋宛如总在一旁不言不语,夏依依有时被激得冷不住回嘴却又被顶回去,总是眼眶红红的,苏洛颜虽本志不在与小女子争斗,但也觉得颇为烦恼。宫里的太监见她们得罪了世家女儿,又无权无势,也暗地里克扣用度。

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是何原因,宋宛如本就弱柳扶风的体质竟慢慢一日不如一日,却又不敢同监管的公公说,怕一说了便被赶出宫门失去了名额,她又素来倔强,同住一院的苏洛颜和夏依依也只得看她每日只敢在夜里咳嗽连连。

宋宛如只同监管的公公说是普通感冒,已被众人嫌弃得不行,只随手丢下了些治风寒、咳嗽的药,而这药竟却越吃越无效。那日王嫣然又来此,大意说宋宛如这病体定要赶出宫去怎能参加复试之类的,说得宋宛如竟晕迷了过去,当即咳出一口黑血,而这一下倒惊得王嫣然等人散去,苏洛颜和夏依依将宋宛如抬进了房里。苏洛颜亲去为宋宛如煎药,苏洛颜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洒了进去。却不料窗棂一响,一阵清冷的女声响起:

“我原以为你也是自重身份的人,想不到你也做这般事。怪不得我的病越来越重,情况越来越不好。”说话的人正是宋宛如,她斜倚在门旁,脸­色­苍白,说上几句话脸­色­更是泛青。

“若我说我是为了救你,你信么?”苏洛颜却并无心慌,反而继续搅拌汤药,

3、知音 ...

“宋姑娘,若我要害你,无须用此手段。”

“你们越是如此,我知道你们越是忌惮我。只可惜我原以为你也算得上人上之人,不会耍此卑鄙手段。”

“这药我已搁放至此,愿不愿意相信我,就看你自己了。”苏洛颜话说完,方想走出门,却听见房梁上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是江轻竹正坐在梁上,似乎还磕着瓜果。这可把苏洛颜和宋宛如吓了一跳,宋宛如横眉冷道:“江大小姐,你怎么便做起梁上君子了?枉费人人都说江小姐举止端庄贤淑。”

江轻竹轻巧地一跃而下,“可是我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呀。”她闪电般抓住了宋宛如的手腕,道:“宋姐姐,这药你还是喝了吧。”

“你凭什么让我喝药。”

“唉,你都这般状况了,若被王公公发现了,自是被扔出宫门,指不定还要判上欺君之罪满门抄斩,我们现在就送你上路,岂不是为了救你么?不但是救你,还是救了你全家人。”

“你……”宋宛如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也是被正式选来的秀女,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

江轻竹咯咯一笑,“苏姐姐拿药来。”

宋宛如最后只见苏洛颜浅笑吟吟地朝她走来,手中捧着一碗药,而江轻竹死死地抓住她,将药灌了下去……

4、药剂 ...

作者有话要说:=口=争取一日两更。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夏依依见宋宛如脸­色­惨白晕倒在江轻竹身侧,裳上还带着淡淡的褐­色­药渍,惊慌失措地问道。

“你们把她扶到房里。我去请太医。”江轻竹让苏洛颜和夏依依一同扶着宋宛如,转身欲走。

“不不不……”夏依依双手乱摆,“这宋姑娘心气最高,虽然我不喜欢她也不愿她被逐出宫去,现如今若被太医诊出疾病来,她怕是……”

“她这恐怕不是病。况且,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有劳江小姐了。”苏洛颜轻声说道。

“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是我还不想在我眼皮底下就出人命。”江轻竹说此话的时候,人已在屋外。

不多时,一个老太医就颤颤巍巍地来到宋宛如的床侧,为宋宛如施了几针,她便幽幽醒来。

江轻竹朝她做了个鬼脸,“宋姑娘,此处已是­阴­曹地府。你不妨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宋宛如见太医正为她把脉,胸中也有了然,面上只是淡淡地说,“你们救了我我也不会谢你们。”

“哎,可惜啊,我江轻竹偏偏就是个­奸­商,施恩就为了图报,我让秦老太医来替你诊治,你就是欠了我一条命。”

“我又没让你救。这命你拿去便是。”

“别呀别呀,我好容易把你救活了,又拿了你的命,这不是赔本买卖么?”江轻竹眨了眨眼,“不过你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也没什么好拿来谢我的。就听说你琴弹得好,等你病好了就给弹一曲如何?”

宋宛如默然,江轻竹又说道:“在你给我这谢礼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不然我可亏大了。”

她这一说,苏洛颜和夏依依都笑了。苏洛颜拉了拉江轻竹的衣袖,“依依照顾宋姑娘,我们也不打扰宋姑娘休息了。”

二人行至屋外,苏洛颜向江轻竹福了一福,道:“谢谢你,相信我。”

“我在梁上便闻到了你拿出来的药粉香冽扑鼻,这世上恐怕没有这么好闻的毒药。”江轻竹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况且,我也知道,姐姐你不屑做这种事。只是姐姐你为何会有解药呢?你既知道宋姑娘得的不是病,却没有告诉她,只是暗地里救她。我真是有点读不懂你了。”

苏洛颜望着江轻竹清澈的眸子,半晌不言,过了许久才说:“江小姐,我又何尝能读得懂你呢?我有时觉得你单纯如蒙童似乎什么都不懂有时又觉得你­精­灵古怪似乎什么都懂,但我知晓江小姐你是良善之人。”

“姐姐不说也罢,我想姐姐定有难言苦衷。其实我也并非良善,只是这后宫太清冷,我不喜欢又有人走了。”

二人谈话间,秦太医也走了出来,只道:“宋姑娘是受了风寒,病了,老朽为

4、药剂 ...

她抓几副药便好。二位姑娘莫担心。”他又抬头望了望江轻竹,似有话要说,苏洛颜见状,微微一笑,转身便进屋去看宋宛如了。

秦老太医和江轻竹走至苑外小花园,方才捋了捋胡子说:“大小姐,这千翠宫的姑娘们果真个个都是玲珑剔透心啊。”秦老太医此刻已换了称呼,直接称呼江小姐为大小姐,他原是江家的私人医生,后才进入宫中成为太医,虽和江轻竹已隔了两代,却同当年的江老太爷情同手足,然而他却还是尊称江轻竹一声大小姐。

“秦爷爷,你莫唤我大小姐了。那宋姑娘情况如何。”

“大小姐,也唯有现今我能叫你大小姐了,过一段恐怕更不能了。你之前猜得对,这不是病,是毒。而且是巨毒,若不是每日又有人给她服解药,怕她此刻早已去了。当真怪哉,竟有人给她服毒,也有人替她解毒。”

“唉。这还没到复试呢,就有如此情况,以后这人心怕更是冷透了。这是什么毒?”

秦老太医沉默了许久,“这是后宫惯用的毒。昔年的……禛……昔年的……许多妃子都死于这种毒,别名离钩吻。此人能给这宋姑娘下毒,恐怕不日也会对大小姐你下手,解毒的看来也是个中高手,要查么?”

“解毒的我知晓了,不用查了。”江轻竹的表情少有地凝重,眸子一沉道:“下毒的知晓了也没用,不用查了,我会多加小心。”

“老夫进宫三十年来,从未见过如大小姐这般仁德之人。”

“我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

“只要老夫在这宫中一日,定尽己所能保护大小姐。”秦老太医望着江轻竹,朗声道。分明还是小姑娘的年纪,平日里也总是活泼泼的样子,却有了这般无奈的感叹。

江轻竹带着秦老太医的药方找了监事的李公公,李公公回想了下宋宛如的苍白模样,就细声细气地说:“江小姐,我知您是菩萨心肠,但她这副模样,若还参加复选,这要冲撞了皇上或太后,可是大大地不妙啊。”

江轻竹将李公公拉出了房门,笑道“李公公,你真以为这宋姑娘是病呀?要不我们一起问问秦太医,看看他是怎么说?李公公,若有人知道在你管辖的范围内这秀女的饮食里有毒。啧啧,李公公,你这项上人头……”

李公公面­色­一变,“这……”

江轻竹掏出一锭银子,笑眯眯地塞给了李公公:“李公公,你去药膳房好好地抓药,宋姑娘不日内便可康复。至于以后这饮食,公公可应多加注意呵。”说罢又悄声拉住李公公,细语道:“李公公,我保证不查。”

李公公望着她的脸蛋,心里不由突突地跳了两下,这江家小姐平时看上去也是没心没肺的模

4、药剂 ...

样,此刻却管起了事儿,那微笑的样子简直……简直就像个­奸­诈的小狐狸。不过这话李公公没敢说出口,他只得接过药方向药膳房走去,心中又盘算着向另一个主子要怎么交代。

“你倒胆子真大,对御监房的公公也敢威逼利诱的。怎么现在已经做起了后宫之主了么?”响起的又是那次江轻竹在花园里遇见的男声。

江轻竹背地里没好气地咕哝了声:“这人怎么就爱听墙根。”转过身时却满面含笑,“轻竹参见王爷。轻竹不敢擅管宫中之事,只是我与宋姑娘既一起来此,见她受了风寒,只得过来劳烦李公公了。”

那男子却不理会她后面说的话,只懒懒地说道:“我听到了。”

“嗯?”江轻竹不解地问了一声。

“这人怎么就爱听墙根。”

江轻竹面上又是一红,男子的面目虽是严肃的,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你现在说不定心里还在想这人怎么耳朵这么好使。”

“王爷见笑了。轻竹是粗鄙女子,宫中礼数还请王爷多多指教。”江轻竹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但她自己已经觉得似乎在抖了。

“相府千金若说自己是粗鄙女子,这让千翠宫剩下的人该如何是好呀。”他也笑道,原本易给人距离感的一张俊脸此刻也温暖明亮了起来。

然而江轻竹却觉得这笑里藏刀,更加寒冷了,蓦地觉得他的眉眼有些眼熟,“夜王殿下。”

“你这不猜出我是谁了呵。”

“即便是郡王,也极少在这宫中日夜徘徊的,自然只有亲王您了。”说话总这么肆无忌惮的,也恐怕只有您了,江轻竹忍不住心中腹诽道。“只不过外界都盛传夜王殿下素来谨言恭行,不苟言笑。现如今看殿下倒是颇爱笑的嘛。”

“外界也盛传江家大小姐温良恭顺,我看应该是伶牙俐齿,外加胆大包天。”

“外界还盛传夜王殿下大人有大量,胸怀广阔,此刻却在此为难我这小女子。果然外界传言不足信不足信。”江轻竹见夜王的面容温和,既没有原先听闻的冷若冰霜,此刻似也没有生气之相,她终究是相府长大的小女儿家,总有点娇气,此刻被人讥讽忍不住也反­唇­相讥。

谁知夜王也只是跟着她念道:“是啊,不足信不足信。”夜王定定地看着她的眸子,又说道:“江小姐,你真的不去争么?”

“殿下您是明白人,无为不是真正的治么?”

“哈哈,是本王肤浅了。江小姐又怎会在意所谓的甄选复试呢,江小姐志存高远哪。”

“殿下,您说笑了。我本就无志,只不过是求得平安喜乐,对得起自己。”

夜王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坚定的目光中却有着一丝哀愁,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惺惺

4、药剂 ...

相惜之感。若­干­年前,自己也是这般的吧。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他,还只是跟在皇兄身后的小弟弟,只求平安喜乐,直到那一日将他改变。

他凝视着江轻竹,见她腰间系着一个玉佩,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伸手便取了过来仔细观看。

“你……你把它还给我。”

夜王面­色­一变,“这玉佩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的,这是我们江家祖传玉佩你快还给我。”江轻竹从未如此着急过,眼中已有泪光闪现。“它对我很重要。”

“这玉佩你是从哪里来的?”夜王又问了一遍,声音已有些颤抖。

5、玉佩 ...

江轻竹此刻已不管对方是谁,嚷道:“夜王殿下,你怎么每次出现不是偷人鞋袜便是抢人玉佩的。”说时迟,那时快,便向夜王动起手来。

夜王并没有出手,却也并未让江轻竹近身。

“江小姐,只要你好好回答本王的问题,我就将他还你。”

江轻竹气呼呼地站在一旁,撅了撅小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如此重视此玉佩,莫不是情郎送的么?你既已入宫,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这是我自己的玉佩。”江轻竹依旧抬着她骄傲的小脑袋,只是底气没那么足了。

夜王用手轻轻抚摩了下玉佩,道:“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玉佩。本王也可说这是我的玉佩呀。”他将玉佩垂在江轻竹眼前,“你看玉佩背面刻着的是长平二字。你可知本王所居正是长平宫?”

“这……这是人名,这玉佩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我的,请夜王殿下还给小女子。”江轻竹深吸一口气,“若小女子刚才莽撞得罪了殿下,请殿下大人有大量,小女子年岁尚小不懂礼数,在此给殿下您赔罪了。”

江轻竹向夜王福了一福,抬起头却看见夜王正用一种让她惊异的神情望着她,既非冷淡也非愤怒,而是温和宁静的样子,目光柔和深邃,他本是一张坚毅的面容此刻却似随着御花园这和煦的阳光一块融化了。这样的目光,与曾经的那个人是如此相似呵。江轻竹不觉得瞧着呆住了。

“江小姐,若你真想做皇后的话,就别再想那个人了。”夜王的声音中却带着倦意。

江轻竹却只是凝视着他的眸子说,“若……若我说我并不想呢?”语罢便察觉自己的失言,刚刚那么一瞬间,自己竟把他当做了那个人,可他又怎么可能是曾经的那个人呢?

而夜王又立即恢复了原本冷峻的面容,说:“这玉佩本王就先收下了,到该还你时自会还你。”

“你……”江轻竹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枚玉佩她一直珍藏在身边,连爹爹和兄长未曾见过。只是来了这皇宫之中,她一度担心自己小心翼翼藏着玉佩会落人话柄,但又舍不得放在家中,­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挂在腰间,反正江家大小姐挂着玉佩本是常理,却不料在此陡生风波,她蓦地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或许,进宫就意味着忘记过去?

她多希望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一点不懂世故的小女孩呵。

记忆把她拉回到那如莲般的苏鄞。苏鄞的风情和洛都是大不一样的,她还是个小小姑娘时,天下大乱,政变,父亲将她送到了南方的苏鄞。

那个荷叶田田的地方,女子也像莲一般娇­嫩­清秀。她便是那万荷中的一点与众不同的竹。她总是骄傲地抬

5、玉佩 ...

着她小小的胸走路,对一切都漠视。在洛都时她便最厌恶住在深宅大院里,偷偷拜师学武,偷偷溜达着出去,可是父亲还是最喜她,说小竹你是我们江家的特例,她的妹妹们都安静如莲,她却是不开花的竹。

直到那一年在苏鄞遇到了那个银袍鬼面的少年,他骑着白马,提着银枪带着面具,阳光照在他带着血迹的银袍上映成一片光斑,他左突右刺,与叛军厮杀,只为了把他们这些难民领出敌群,远方有人在高呼,少将军回来少将军回来。她觉得那个百姓膜拜的人虽然是为了保护百姓,却还是在杀人。一路逃难时,别人都仰视时她带着轻微的蔑视。直到在万军丛中,听到他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的心仿佛被震撼了,她听到了自己心中的竹子拔节而上的声音。乱世。民不聊生。官家更不聊生。父亲滞留在洛都出不来,管家和护丁带着母亲和江家的一堆女眷往南逃。向南向南,是唯一的足音。

有人喊着,“那是江家的余孽”成群的人如鸦雀般铺天盖地遮蔽而来,她抬起头,只看到漫天的鲜血飞舞,天空裂成很多块,云朵坠下,血,亲娘的血,掩住了她的眼,可她没有哭,她不能哭,她还是那江家小姐,她依旧骄傲地挺着她的胸,坚持着家族最后的荣光。她用她那柄小小的匕首,她十三岁的时候杀了第一个人,在一间破庙里,一个要来抢她娘的尸首上的发饰的叛军,刀刺进去的时候只觉得软绵绵的,血喷涌而出,漫过她的白衣与皓腕,她像个小呆子似地楞着,望着更多的人像她扑来,就这样死了好了,软绵绵的,如同踩在云端。。直到银袍鬼面的少年一把将她抱上马,远离那个喧嚣的是非之地。她看着他的银枪挥舞,刺敌,人如豆腐般摊下,她只是睁着眼,恐惧,担忧逐渐变成了淡漠,最终成为坚定。她没有哭,用着那把小匕首护着自己。

他为了护她,后背中了两支箭,她的白衣上也沾满了他的鲜血,然而他却仍在拼命地厮杀直到最终连□的马都已死去。

他的鲜血不断地从后背渗出,只是颤抖地说:“姑娘,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了。”

她噙着热泪,坚定地说:“不论如何,我同你,生死不离。”

被他救过的百姓和留守的军队都开始反击作战,她趁乱扶着他跑向山崖,躲过叛军的追击,她用锦帕替他疗伤,他们在深山密林里躲藏了数日。一日,却犹如一年。

她想将他的面具揭下,他却阻止了,说:“此面具犹如本将的将旗,若揭下,我便不是他们的少将军了。”

他的伤势沉重,几度昏迷,但醒来时总是目光温和和熙,似乎不像在战场上几

5、玉佩 ...

度生死的将军。他们偶尔聊天,他问:在庙里的是你娘亲么?

她点了点头,火光映照在她的容颜上,半明半晦。

“我娘也死在这场叛乱里,还有我……我爹。”他如追忆过往般开始说自己的故事:“上战场前,我曾发誓为他们报仇。然而上了战场,我有时也会迟疑,我明知应该弃了苏鄞,去完成我的任务,我却忍不住回头。那些百姓也有父呣子女,为什么为了完成军令状就要抛下他们呢。我不解呵不解,即便是敌人,即便是叛军,也有父母家人,杀他们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手也在颤抖。我不知道世道怎会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叛乱,为什么会有战争。或许,我并不适合做个将军吧。”

她安静地听着,抿嘴一笑说,“不,你很适合做个将军。你没听到百姓们说,少将军是唯一一个顾念他们死活的,是最为仁义的将军么。”

“那又如何呢?”他的眼神落寞,“最终我还是败了。”

深夜,他们只能一同依偎在山洞里取暖,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尽量给她腾出空间,她却总是说:“我只是想活下去。然后,你也不许死。虽然是你先救了我,但后来我也救了你,你若死了,我找谁回报去。”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时刻说出这样的话,连­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却对上他依旧柔和的目光。

“我定会活下去的。”他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递给了她,“姑娘,你是在下的救命恩人,以后若能有幸能再相逢,在下定涌泉相报。只是这玉佩希望不要示人,我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们一起坐在悬崖边上看日落,如血般的落日,缓缓坠入云间。即使看不到他的脸,她也可以感觉得到他是年轻的,很年轻,因为他的血是热的,她每天都给他包扎伤口,因为她这样的一个大家闺秀从来不知道怎样处理伤口,胡乱用帕子帮他止血,每天都散了,重扎,但她似乎可以感觉到他面具下的笑意。他们都彼此沉默着,没有说话。那一场战,死了太多的人,活着的人都选择了沉默。只有最后,他如惜别般道:“苟存于乱世,人生如寄,多多保重。”

而后,城池收复,他被回来寻他的军队找到,当时他已昏迷不醒,他被接了回去。她也被家人接走,他却再也没有回来找她。

乱世结束得很快,父亲因留守洛都高升,她在苏鄞的亲戚下住了没多久,父亲派人接她回了洛都,她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又好像一夜长大,再也不是那个嬉皮捣蛋的小小姑娘,成熟稳重责任仪表所有的种种她都逼迫自己练成,谁叫这个世间如此地混乱呵,她把这些当作那把小匕首,想要保护自己。她向许多人包括从军的兄

5、玉佩 ...

长打听那银袍鬼面的少年将军,他却好似一位梦中人般,无人知晓。他们都表示从不知道苏鄞有过一位鬼面将军,即便偶尔有些人脸上露出些许迟疑的神­色­也对此讳莫如深,还有人说苏鄞的那一场打了败仗,从将军到副将都已被军规处死。

于是,她便不再问下去。

唯有那枚玉佩,一直留在了她的身边,她的心底。

她总是在夜深人静时方拿出玉佩端详,玉佩的正面雕着是流云百福的祥瑞图案,背面则刻着长平两字。她想,许是他的名便唤作长平吧。

6、复选 ...

宋宛如服了秦老太医的药后,便慢慢地好了。而复选的日子也来到了,颇令人惊奇的是原先一直在云山拜佛的太后竟身体好转回宫了,并称要见一见最终入选的秀女,复选秀女的人也由原先的王公公变成了太后身边的程公公。

太后一回宫,便单独召见了江轻竹和王嫣然,此举意味深明,只不知最终凤落谁家罢了。

二人都规规矩矩地见了太后,太后也只是道些家长里短,便打发她们走了。剩下太后在毓秀宫慢慢地品茶。

“程公公,你说皇儿最终会选谁?”

程公公的年岁看上去比太后还要大上不少,两鬓已经斑白,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太后连这等事也同他商量,自是将他作为心腹。

“禀太后,二位姑娘都姿容俊秀,典雅端庄……”

“你别和哀家来虚的,你只平心而论。”太后又抿了口茶,“是江家的丫头胜算大些吧。方才我让她们各写一个字,嫣然写的是谋,江家的丫头写的是无。嫣然啊,我打小看着她长大,相貌自是好的,就是心气颇高。我哥哥也只是一介武人,这丫头没天没地地长大,傻倒不傻,便是­精­明劲儿外露了。”

“太后,若您愿意帮王小姐谋,这谋定能成啊,这后宫之事皇上向来听您的话。”

太后挥了挥手,“由她去吧。我倒想看看皇儿怎么决定。”

那日,苏洛颜起了个大早,在脸上抹上事先准备好的灰粉,将那玉颜给扑成了一张无甚光泽的脸,再给自己梳了个堕马髻,化啼妆,配愁眉,选了套素­色­衣服,她原先美正美在高贵端方,如今却将自己妆成一个怯弱愁眉的女子,远望去,便只是一个眉目较为清秀的女子,只如一个一般宫人。选秀时有意站在一个角落,眼睑低垂。复选的是太后身边的程公公,分配时对着她的户籍也没多望她几眼,便打着呵欠说,“调给龙宫使,到书岚斋。”,心底还纳闷这样的姑娘怎么就能进入复选了。

苏洛颜低低应了声便退至一旁,夏依依好奇地往这边多看了几眼,满心地想不通,却也不敢过问。宋宛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扭过头去直视前方。江轻竹却回头朝她招了招手。

江轻竹、王嫣然、宋宛如、夏依依自是都到了下一轮,按前后名次站着,王孙公子们站在帘后,有欢喜的便叫小太监将玉如意端在盘子上递给姑娘,玉如意上刻着自己的名讳,十一郡王熹郡王便挑中了夏依依。而江轻竹、王嫣然均站在第一排,她们这些门高权重或有利害关系的女子自本已是相中做后妃的,这个中利害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胤朝开国不久先帝高帝曾因君臣关系出过大乱,胤朝险些土

6、复选 ...

崩瓦解,高帝领军挂帅,如今的彦帝夜王兄弟亦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可惜高帝在平叛过程中猝死,帝位匆匆传给了皇长子宁渊旭亦即彦帝,而在此后的平叛过程中年轻的夜王英武过人、丰功至伟,与皇兄一同镇压了这场叛乱。彦帝即位后,手腕强硬,诛杀了许多叛臣以及逃出洛都避难的官员、或同他们有亲缘关系的,牵连甚广,众多大臣多有不满,却恐高帝之余威,且夜王也无甚动作,这场风波便慢慢平息下去了。之后几年夜王­精­明强­干­,料理国家大事,彦帝却想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愈发醉生梦死了。于是日月双悬的闲言碎语又在宫内滋生。而彦帝、太后想用婚姻笼络住大臣的意思自是明显的,又有哪位王爷敢把最美丽的或最显贵的选走。

后排的秀女已逐渐被选走,剩下的便是供亲王和皇帝挑选的了。然而彦帝却不知为何,迟迟不肯出现,半个时辰过去,才命贴身小太监传来一句糊里糊涂的口谕,“朕醉了,二弟先选,朕已有了李妃、韵妃、淑嫔、昭嫔……二弟尚未娶王妃,让二弟先选。反正二弟不爱美人,给朕留下的一定都是美人。”

程总管听了这条口谕不知该哭该笑,这等事情恐怕也只有皇帝做得出来。而更难他为难的是一向对此毫无兴趣的夜王竟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一向面无表情的夜王竟然笑眯眯地盯着他。

“夜王,这……您,叫小人为难了。”太监总管程公公往帘外瞄了两眼,细声细气地说。

“哦,为难,递个牌子而已。有圣旨或懿旨说不允许么。”

“这,这自是没有的。只是……”李总管素来都是巧舌如簧,但宫内说话向来藏半句,上至郡王下至小太监个个都深谙此道,夜王是聪明人,此刻倒故意地装起傻来了。

“公公既然如此吞吞吐吐,那本王就不让公公为难了。”

夜王掀开帘子,直捷走了出去。清雅潇洒。今日他穿着锦衣朝服,绣着白纹老虎,愈显尊贵。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竟有男子走了出来。又听后头老太监失声惊叫:“夜王殿下。”

夜王也不多解释,径直向江轻竹走去,握起她的手,将玉如意塞给了她,便踏出了殿外,只留下殿内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都传江轻竹是帝后预订的皇后,如今夜王竟不顾礼节地出来传情,公开地与彦帝抢同一个女人了。

江轻竹的脸忽红忽白,只是握着那玉如意,上面用狷狂的行草刻着宁渊朔,江轻竹用手指抚摩着白玉,心中不知是忧是喜。

这样的一场变故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夜王走得潇洒,丢下一盘乱麻,完全与他的处事作风相悖。众女又羡艳江轻竹又放下了悬着的心,彦帝风

6、复选 ...

流成­性­众所周知,而夜王却素来严谨克己,少有放浪之举,哪个女子不求个安稳良人。不过少了个江轻竹,这皇后之位不知凤落谁家。秀女们的心如同这午宴悬着的祈安铃一样,在风中飘来荡去。­精­明厉害些的则另有计较,不定这皇后还是江轻竹的,而这皇帝……恐是要变了。

程总管打了个手势,小太监们忙不迭地向太后报告去了。

夜王走后半盏茶功夫,彦帝方乘着明黄软舆而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哗啦啦跪成了一片。众人都站立已久,无不腰酸腿麻,此刻忽然下跪,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轰——地一声,竟是大病初愈的宋宛如重重地摔倒在圣驾前。

一旁的王公公忙赶前扑扑地磕了两下头,说“启禀陛下,此秀女日前病过一场,奴才见她康复得快又见她可怜,因此没赶出宫去。却不料她行止无方,冲撞了圣驾,望陛下恕奴才万死之罪。”

宋宛如此刻已悠悠醒转,跪下说道:“民女体弱,惊了圣驾,请陛下赐罪。”她的声音依旧是平淡如常,淡然中带着一丝冷漠。

彦帝眯着一双凤眼望着她,笑道:“是朕迟到了,你何罪之有。欺霜傲雪,如此佳人。朕的萧嫔便是你了。”

“谢陛下。”宋宛如淡淡答道。

却不知引起当时多少秀女心中的羡艳。彦帝又钦点了几名佳丽,王嫣然的名字却迟迟未被念道。王嫣然心中又急又惊,又喜又忧,心想陛下怎么还还未提及我,莫不是把我忘了,又想自己是太后侄女,这是万万不能,便安慰自己皇后定然是最后才宣布的,反正江轻竹这个大对手已经被去除了。

彦帝慢慢地走至第一排,见到江轻竹手中的玉如意,竟伸手翻看,接着道:“若朕也把玉如意给你,你是选朕还是选二弟。”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都胆战心惊,怕彦帝喜怒无常忽然翻脸,所有人都望向江轻竹。江轻竹此刻脑袋犹如被撞击过一般,轰轰作响,今日时局变得太快,一个比一个突然,她虽机灵,这局势却完全超出了她原先设想的范围。她讷讷地站在原地,看着彦帝正满眼含笑地望着她,这笑里包含着多少内容,她已不敢去想,深怕答错一句话便遭来九族之祸。

不料彦帝又将夜王的玉如意塞回了她的掌心,长笑一声道:“弟妹,朕同你开玩笑的。朕很高兴,朕那从不愿意娶妻的二弟今日终于选中了一个人。只是可惜啊,可惜,你本是朕的皇后,却被二弟抢了。”

程总管、王公公没人敢出声,只能向门外的小太监打打眼­色­,彦帝的这句话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也似地传遍了宫里宫外。

彦帝斜瞥了一眼王

6、复选 ...

嫣然,只是淡淡道,“王将军的女儿啊,丽妃吧。”

王嫣然原先陡然而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而彦帝却似并未见到她的伤心神­色­似地,自顾自地道:“并不是朕不立皇后啊。二弟啊二弟,朕,要好好处罚你。”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斜倚在软舆上,道:“上酒。”

江轻竹只觉得恍恍惚惚的,也不顾礼仪般直愣愣地直视着皇帝,却在彦帝看似落寞的眸子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精­光,不知为何,一股寒气从脚底冷至心间。

苏洛颜默默地在一盘观望,心底起起伏伏,只觉自己未来的路愈发地不明显,一切都成了雾里看花般的朦胧。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漫天的星星,这是第一次在都市见到这么美好的星空。希望你,也能看见。

7、兄弟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假期我会努力更文的。北方的冬天到了,病怏怏的热水袋少女求评中T.T

“跪下。”太后殳婕生得美貌庄严,此刻因生气虽秀眉倒蹙,却仍不失高贵,“我不知你们兄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旭儿近年来为何会心­性­大失,而你自幼便是忍让且有远见的孩子,而如今明知江宰相与朝廷关系匪浅,却为何做出如此无稽之事,莫非你要让那日月双悬的谣言成真,还是你想以月遮日了么?”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案,而这话却还要重。

夜王跪了下来,神­色­却仍是自若,“母后,此事儿臣行径委实乖张孟浪了些,此事儿臣自会料理,请母后无须烦忧。皇兄我已知会过,皇兄不愿过早立后,我们兄弟同心,谁娶江姑娘不是一样的么。儿臣这就去皇兄处领罪。”当下磕了头便转向长乐宫。

太后望着夜王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摆弄起瓶里的那簇白梅,手指拈过处,花瓣便如蝶般飘零,“越美的越容易谢。渊旭,渊朔,你们莫要重蹈覆辙啊。”

那几片花瓣落在猩红绒毯上尤显分明,让她想起了昔年往事,往昔那红裳玉颜的故人,太后殳婕轻轻地踩了上去,“还是化作尘土好。”

“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今夕不知何夕”彦帝侧躺在卧榻上,一手握着酒盏饮酒,醉眼迷离,一手握着纸扇,那扇里画着大朵娇艳牡丹,配上他那若女子般妖媚的脸更显媚惑。虽是同胞兄弟,彦帝却长得更像其母,男生女相,以往立太子时众臣纳谏便有多人说彦帝长相过于­阴­柔。

宫女太监们都遥遥地站在门后,见着夜王走来,都低低请安,“皇兄……”夜王挥一挥手走进屋便关上了门,抢过彦帝手中的酒盏。

“二弟,嘿嘿……”彦帝打了一个饱嗝,又躺了下去。

“好了好了,别装了。”夜王咳了咳。

彦帝拿扇子遮住脸,起身,已全无方才的放浪形骸之­色­,秀气儒雅,只是眼里发出的是亦正亦邪的­精­光,“你很久没有来找我了,怎么,有什么大事么?”

“关于立后纳妃的事。”

“母后向你发难了么。那些臣子一个个都以平叛功臣自居,我怎么能立后呢。立后以后这权可就倾向一边了。”彦帝的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醉酒之态,“你今天把玉如意给了江宰相的女儿啊?”

“呵呵,大哥不论怎么喝酒,都这么耳聪目明啊。”彦帝示意让夜王坐在他的身侧,夜王便随意坐在他的榻上,若有人见着此番情景,非目瞪口呆不可。

“二弟,我们唱戏唱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守稳这个江山,提防那些乱臣贼子。立后我自有办法解决,你怎么偏偏选一个麻烦

7、兄弟 ...

最大的。”

“这种事,大哥你这种料事如神的人却是永远料不到的。”

彦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正值青年,而这眼神却如远山暮­色­般。这些年来,他与夜王一直唱着双簧,他们共商国事,彦帝之智计心机并不逊于夜王,甚至手段更狠,心思更密。知道这一秘密的除了夜王便只有个别心腹,众人都以为彦帝流连花丛,暗自聚众谋逆的都被彦帝夜王联合铲除。为了避免重蹈昔年先皇同结义兄弟失和导致天下大乱,二人亦立下重誓。人们多以为彦帝是夜王的傀儡,而其实,夜王如同彦帝的影子。很多时候,夜王觉得彦帝近于妖除了他妖惑的面容,也正因他的料事之准。

彦帝眯着眼望着他熟悉的弟弟,他早已不再是终日跟在自己背后拖鼻涕的小孩,而是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比他更高更强壮,总是有着勃勃的生机。思绪飘回到许多年前,母妃总是牵着他们,跟他们说要兄弟友爱,将来千万不能因权势争执。

那一场持续数年的叛乱由京城开始、由皇宫开始,叛军杀进了皇宫。那是高帝十六年的冬天,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他十五岁,二弟十一岁,而一把叛乱的大火烧遍了洛都,叛军的铁骑踏进了洛梁宫,父皇还领着军队在外作战。母妃带着他们匆匆而逃,母妃在逃散过程中却因中了流矢身受重伤,只是对着他说:“旭儿,你们先走。答应娘,以后一定要照顾弟弟。朔儿是温和仁慈并不追慕权利的孩子,你要答应我,照顾他,保他一生平安。”

他看着母妃的眼,坚定地说:“母亲,我定同二弟相依为命。”

他的母妃昀妃却并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气若游丝地说道:“旭儿,你很像你爹,你是­精­明强­干­的孩子,以后,也一定是个好皇帝。娘很了解你,娘现在只求你一件事,以后不管朔儿和你有和争执,放他……放他一条生路。”

当时的二弟渊朔不过是个小小少年,原本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他扑地跪下,咚咚咚地朝母亲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大人,你莫说此话,大哥最疼我了。自幼都是大哥照顾朔儿,只是朔儿无能,让您挂忧。此后我定好好习文练武,辅佐大哥……”

而昀妃却只是抚摩着二弟那张稚­嫩­的脸,说:“娘不是挂忧你无能,娘是挂忧你……”

她没有说下去,但他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知子莫若母吧,很多年前母亲就已经看出了他对权势的追求,对巅峰的渴望。他牵起二弟的手,双双在母妃面前跪下,发誓道:“黄天在上,我宁渊旭在母亲面前立下重誓,无论发生何事,我定保二弟一生平安。若能收复河山

7、兄弟 ...

,我愿与二弟共享荣华,共拥江山。若有违此誓,罚我宁渊旭今生永失所爱,天地不容。”

母亲的眼泪顺着鲜血流淌,苦笑道:“旭儿,娘不是这个意思……”

他至今也不明白母妃的真正意思,他只听到了铁骑的马蹄声,他拉起二弟便开始跑,二弟不断地回头痛哭嘶喊:“大哥,大哥,娘,娘……我们把娘也带走……”

他却再也没有回过头,只是拉着二弟一路狂奔,“大哥……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把娘一起带走……”路上二弟总是重复这样的话,他却没有回一个字。

直到最后,二弟也不哭不闹了,只是淡淡地问他:“大哥,我们去哪?”

“大哥带你找父皇去。”

满身血污的他牵着弟弟开始走向了未知的前方,他们不再是骄傲的皇子,穿着破烂衣裳,风餐露宿,被围困的洛都早已弹尽粮绝,街上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即便他们逃出洛梁宫时带着珠翠玉佩,却换不来一点粮食与衣物。那是高帝登基以来最大的一场雪,他和二弟蜷缩在街边。他记得自己一脸地冷漠,杀了想要来抢他们仅存一点­干­粮的人,他记得二弟当时还一脸的纯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恶人死了之后他们就有­肉­吃了。

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他把能找到的衣服、棉絮、稻草把二弟紧紧地裹在了一起,他冬日咳喘的毛病便是从那时开始。

有时候他甚至想,是不是也可以丢下年幼的弟弟自己一跑了之,就像当初丢掉母妃一样。他同二弟说:“你在这里等大哥,我找到了粮食一定回来接你。”

而二弟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在街上遇到了人贩子,他们说一个11岁的孩童可以换来两件衣服和十日的温饱。他当时听到了自己内心里那令自己感到(奇)恶心的挣扎的声音,但最终落(书)荒而逃。他在街上走了三(网)日才回到他们的躲藏点去寻找他,而二弟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坐姿,虚弱地同他说:“大哥,我知道你是不会丢下我的。”

“可是,我也没有找到吃的。”

“没关系,我发明了一个很好的法子,只要把稻草沾点水放在嘴巴里嚼,就会有菜的香味。”二弟闪亮着眼睛同他说。

他不明白,他的二弟为什么总是很乐观,总是很信任他。

冰雪融化的时候,他带着二弟寻到了父皇的部队,父皇一脸的严肃与冷漠,只是淡淡地说:“很好。你们很好。”

高帝二十一年,父亲在平叛过程中猝死,他匆忙登基,二弟开始了军旅生涯。他登基后三年,河山尽在掌握之中。

“叮

7、兄弟 ...

——”地一声,彦帝握住酒杯的手不太稳,碰到了救酒壶上,把他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永远料不到的事啊。”彦帝的眼神寞落,未登基前,他用太多的心放在争权夺利上,登基后则政事更多,众人都觉得是酒­色­掏空了他,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太多的智计掏空了自己,他仍年轻,心却已经苍茫了。

“来,喝酒。”彦帝倒了一杯酒给夜王,“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

“是啊,大哥。冬天到了,你要多注意身体。”夜王也感叹道,私下底,他还是保持着他幼年时的习惯,唤他大哥而非皇兄,彦帝也从不介怀。

彦帝却淡淡一笑,“我这身体,恐怕便也只能如此了。不过你娶了那江小姐也好,我便更有了不立后的理由了。只是,二弟,估计你那边压力会更大了。我原先还还想让她们在后宫中互相牵制,不立后。你娶了江家千金,我只好……要开始思念弟妹不立后了啊。”他又饮了一杯酒,他喝了太多年的酒,酒的甘醇清冽之味他却再也尝不出来,如同饮水一般。自从他接过这江山以后,不仅是酒,所有事物的味道他都感觉不到了。

“大哥,她尚年幼单纯,我只希望莫要把她卷进来。”

“她从出生在江怀秋家那一日起,她就无法不卷进来了。但大哥同你保证,定保你平安无事,胤朝的江山是你我二人的。”

夜王的眼睑垂了下来,沉思了良久,只说了一句话:“臣弟告退。”

夜王离去时,下了场大雪,彦帝望着弟弟的背影,眼神却更加寂寞萧索了。情字,他已经断了太久了。夜王合上门,心中莫名地生了感喟,大哥,也许总有一天,你会除了我吧。

8、一舞 ...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的第一天,要开个好头~~双更。呼呼。祝大家元旦快乐~~

“你们都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龙宫使望着眼前这十几名新近的低头的小宫女。苏洛颜已卸下灰还原原本面容,换上宫装,鲜红的衣裙本是最衬她的容颜,饶是龙宫使见过无数后宫佳丽,也是吃了一惊,不过面上仍是淡淡,心中独独记下苏洛颜三个字。苏洛颜便在皇宫的藏书之处书岚斋做起了清扫整理的小工作,倒是轻松悠闲。望着书斋满架满架的书,一种和宁之感涌上心头,有时候真是宁愿自己如此过一辈子呵。可偏偏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偏偏是自己要去争的。

半月以来,苏洛颜便躲在书岚斋里打理各种古籍,灰尘湮没了一本本书册与一个个传奇置身在诺大的书斋里,恍如隔世。夏依依偷偷跑来哭了几次,说那些贵族小姐多是不满她竟被十一郡王给选中,暗地里不断挑刺。而她自己也满腹委屈,嫁给素未谋面的十一郡王倒不如来这里打扫来得清静些。苏洛颜看着眼前这涉世未深的女孩,怜惜之意犹升,都说宫门深似海,父母又何其忍心让这样纯净如莲的女孩踏进这一潭污池呢。洛颜摘下头上珠花,“妹妹莫愁,你名依依,而那十一郡王不也是一一么。依依对一一,可不正是天生一对。你的喜宴我定然是赴不上的了。太贵重的礼我也拿不出,这小小珠花你便收着吧,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二人自又感慨一番。

江轻竹倒是常来,这江大宰相的女儿自幼随府里师父习武,饶是轻身功夫了得,每次都来得神不知鬼不觉,有时洛颜觉得有异响,抬头望去,江轻竹正坐在梁上,两只小脚荡来荡去,倒不禁把她逗笑了,“都说江小姐出身名门,端良淑德,这样一看倒真真是两面人了。”

“姐姐,你不也是么。在同类面前总无须伪装的,就是作伪不也瞒不住的么?”

苏洛颜手中的书册滑落,看着江轻竹秀艳绝伦的脸,不由暗想,“这女孩是狐仙么?为何有一双能看穿万人的眼。”

“江妹妹,夜王殿下年轻有为,是多少女子爱慕的对象,那日他不拘礼仪选了你,定是十分喜欢妹妹,姐姐先在这里恭喜你了。”她把话题岔开,微笑道。

江轻竹却叹了口气,“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又怎谈及喜欢。姐姐,我知道你蛰伏在此必有深意。我只想劝你好好爱惜自己,我自己,我自己是身不由己呵。”

身不由己么?宰相的女儿自然是政治的牺牲品。而她呢?她是自己的牺牲品。有时明知是飞蛾扑火,也要迎面而上,很多事是命中注定的一错再错。别人说她每次走路时总是昂着高贵的头颅,虽是骄傲尊贵,却又隐隐得有些像英雄就义的样子。

8、一舞 ...

屋外又下起了雪,银妆素裹。洛颜披着猩红毡蓬赏雪看梅。天甚是冷,书岚斋后的梅园犹显冷清。她便是那万白从中的一点红,万雪从中的一簇怒放的红梅。皑皑白雪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连天地也觉得寂寞了。她脱下毡蓬,在雪中起舞,任霜雪扑面,只觉得清爽,俏脸在雪­色­里更显皎洁。她是高傲的,却又是温情的,绯红的衣裳如翩飞的蝶,又如飞过的虹。

而那花丛后,却有一双惊艳且犹疑的眼。他穿着白衣,眼是风流且带着妖媚的。看着如蝶又如凤般的她起舞,仿佛每一缕空气中都是红­色­的她。那怒放的梅开得热烈,而看看她再看看梅,却觉得这花将凋了。

他打开扇子,扇子里的牡丹也隐隐地失了­色­。

那一撇的容颜,

让人怎生得忘,

你抿嘴笑过多少风流云散,

皓齿起合过多少渔樵耕,

那一场舞后,

书生便输去了长安

帝王便输去了江山。

他鼓了鼓掌,“好舞,好舞。”

她的心蓦地一突,停下了舞步,忙是下跪呼吾皇万岁。彦帝扶起她,笑道,“倒也是个聪明人。”却对上苏洛颜似痴含嗔的眼。

那眸子闪过一丝­精­明的流光,但他却笑了,这样的伎俩他再熟悉不过。多少宫中女子为博得帝王垂青,用过各种不同的小手段,惊驾、故意装作冷淡漠不关心、­精­心烹制菜肴、献上­精­美女红、对经史子集倒背如流……每个女子都在他面前装扮出不同的个­性­,都装作不求名利不图后位,每一个人都同他说:“皇上,臣妾只愿陪在你身边。”“皇上,皇后的位子臣妾不敢想。”,即便那冷傲如宋宛如,他也知晓她不过是在故作淡定,是想用高傲牵住他。每一个伪装都被他看穿。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高处不胜寒。但他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如同牡丹的女子,好似争强好胜地把贪慕名利的欲望直勾勾地都表现在眼里,并不害怕为他所知。她明亮的眸子似乎就在告诉他,她是一只凤凰,她想要的,便是六宫之主的地位。

苏洛颜可以感觉到他收敛得很好的犹疑的气息,再会装痴扮傻的豹子还是会散发危险的气息。她笑得更加妩媚,如同跟他比一般。为了这一天,她不断地伪装自己,苛求自己,甚至抛下了所有的礼仪廉耻。那一笑,倾国倾城。

彦帝眯起眼,道,“你赢了。”

他牵起苏洛颜走向行宫,彦帝风流人人皆知,却从未有人见过彦帝如此小心翼翼地牵起一个女子的手,况她还是宫女打扮,但每个人对上那张绝美的脸,便都沉默了。

宫里的回廊曲曲折折,而这里的曲殇流水奇石花木

8、一舞 ...

都如同洛颜记忆中的画帘一致,我又回来了我又回来了,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么久。

当彦帝细密的吻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时,他的双手缠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时,那是种甜蜜且忧伤的疼痛。没有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甜蜜,又是为了什么而忧伤。在那张铺着雪白的天鹅绒的宫床上,她使出了一切勾魂的手段。

王呵,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愿进入复选,除了不愿遇见不想见的人,也不过是为了这一朝能换来你久久的惊艳。

王呵,你可知道就连梅园后的那一场舞都是刻意安排。为了等待那梅园的每一枝梅花都怒放,她多等了数天,那样的舞是自幼练习而成,一举手一抬足尽是风流妩媚。

王呵,你可知道为了今天等待了多久,为了学习叫男人销魂的媚骨,去结交了多少青楼名伶,甚而用重金去看她们与客人的欢好。每一次偷看完,都跑出去吐,吐得淅沥哗啦连眼泪都止不住地往下掉。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那些过往的记忆的盘旋,她的眼泪如珠线般往下掉,他轻轻吮­干­她珍珠般的眼泪,将她抱入怀中,空气里流溢着暧昧而缱绻的气息。

熹微的光从窗棱照了进来,彦帝起身望着天鹅绒中的一抹红,突地楞住了,白中的一点的红,他终于明了令他疯狂的原因便是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曾经那个绝­色­的女子总是穿着红衣在皇宫里走过,不抬头也绝不低头,她的面目是模糊的,他太小,只知道宫里的空气曾一度因她而窒息,而后便是天下的争乱,那时她早已死了,不过所有人都说是她狐媚惑国。望着丝被里那张因沉睡而恬静的脸,恍惚间似乎那两张面容与身影重叠在一起。

彦帝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年龄上决计是不可能的,也许,哪来的狐妖真可永葆青春。她的眼儿媚是他从未见过的,尽管他知道身世不明的她的诱惑里带着除了一般女子梦想的荣华富贵以外的危险,不过他愿意接受。二弟是绝聪明的,却又绝内敛的,已经太久没有人陪他玩游戏。

她因又做了那些噩梦,小脸微微扭曲,显出痛楚的神­色­。彦帝叹了声,“狐狸­精­也有做恶梦的时候么。”他走向了衡玉院,皇帝每日批文案的地方,今天他要好好查这个媚惑的小妖­精­。

门合上时,苏洛颜忽地爬起来,她早已醒来多时,那我见犹怜的神情自是在作伪,她梳理着自己的青丝,面无表情,当所有的表情都是虚情假意时,无人时便再也不愿有任何表情。铜镜里的她如花似玉,但她却开始厌恶自己的脸,她拿起木梳在镜上狠狠刮了几道痕,却忘记自己早已是满脸泪痕。

8、一舞 ...

“启禀皇上,苏宫人,名洛颜,宓城人氏,宓城宓水南塘苏家村人,父亲苏临,秀才,在宓城任文史吏,母早亡……彦帝挥挥手,示意太监停口。苏家村?那样的小地方能盘下这样的一条凤凰?他暗暗有些微恼这些选秀宫使办事不利,连身家都查不明,若果侍卫的身家也不明,那他这皇帝不就是他人案上­肉­。

彦帝面上却又是玩世不恭的,“好嘛好嘛,身家很清白嘛。既然已经服侍过朕,以后不要做小宫女了,朕便封她为苏姬。”

太监的一连声支吾他便当作听不到,他是那醉卧美人怀的昏君嘛,怎么能太过清明。

9、禛妃 ...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等着下雪,今天却一直没有下;犹如我在等你来,你却一直没有来。

T.T 我表示对JJ发文时的版式很无力……

彦帝在汲古斋翻着一册册泛黄的宫中秘史,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印象中的那个红衣女子——禛妃,明眸皓齿总是着一身热烈红衣的禛妃,却是满脸满脸的清冷,她很少笑,眼角眉梢的漠然。他本应是叫她母妃的,但禛妃总是坐在自己的弄玉轩里,足不出户,母后更是不肯让他们接近禛妃,宫里总是风传着禛妃是狐狸­精­再世,不然那样的冷淡表情却为何又透着媚骨,险些便真的倾国倾城倾朝。

记忆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你以为忘记了它却一直躲藏在你脑海里,直到哪一天你有把它捞出来。人心如百合,很多瓣,最美的花蕊是躲在丛丛的花瓣下。汲古斋昏黄的光线如同二十年前夕阳西下时的弄玉轩。他私自跑到弄玉轩,想听听那些嫔妃口中的狐媚子究竟长什么样,却看到那个大红裳衣的女子坐在台阶上哭泣,余晖映在她­精­致的脸上更让人失魂,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神情却依旧是高傲的。

他不知该称号她啥,傻傻地说了声,“小姑姑。”

她转向尚年幼的他,轻轻巧巧地勾起嘴角,令云霞都失­色­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禛妃的笑,也许也是禛妃最后一次的笑,所以她要把她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在这一笑里。

禛本是吉祥如意的意思,而禛妃却成了胤朝的祸端。先皇高帝最爱慕的禛妃,却与当朝大将军宋蕤庭有着斩不去的情丝,宋蕤庭本是同高帝一同打江山的结义兄弟,二人曾携手并肩打下了半壁江山。而后却因为禛妃而反目成仇,一日宋蕤庭暴死,高帝颁列了宋蕤庭十大罪状,宋家满门抄斩,九族一并发配边关,而就在这日,禛妃也在宫中消失,如同一缕香气般蒸发了,众人各说一辞,有人说看到禛妃化做一只白狐,窜出了弄玉轩,也有人说禛妃殉情,投井自尽,亦有人称禛妃是被高帝秘密处死。没出几年,禛妃便成了宫中的一则传奇,关于禛妃的容貌也愈谈愈夸张。

胤朝刚定天下不久,根基未牢,时有宵小作乱,而宋蕤庭一脉更是对他的猝死感到不愤,密谋多年后举着宋家军的旗号叛乱,这一场大叛乱令江山为之动摇。

高帝死时方值中年,死于作战过程中身心过疲,宫中秘传高帝死时禛妃又出现过一次,没有穿红衣,而是穿着白衣在长乐宫里飘来飘去,但还是那绝美的容颜,一点都未老去,有人说那是禛妃的魂。

当时彦帝夜王两兄弟虽年轻,却都在外征战,太后本是贵族女子,­精­明强­干­,便稳坐后宫掌管宫中一切。高帝一死,洛都收复后,太后以不吉为由下令销毁宫中所有一切与禛妃有关的记录,汲古斋中史官记下的后妃传

9、禛妃 ...

凡是禛妃的都撕下烧毁,烟画阁本挂着历代后妃的画像,禛妃的却用一张白纸替代。帝后如同想要抹掉一切禛妃的记忆般,弄玉轩被拆,甚而连御花园中一座本叫禛和园的园子因带了个禛字,太后亦下旨改为闵和园。聪明的人都对禛妃二字绝口不提,于是烟尘覆过了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人都选择了默然。

彦帝本是不理会后宫之事的,也相信以太后的聪慧不会做对胤朝不利的事,禛妃的脸他已记不清。只是恍惚间,红衣的苏洛颜那张脸和夕阳下的那张脸慢慢地重叠起来,似曾相识。

是他想太多还是因为巧合,或者她真是那二十年能永葆青春的狐仙,也许……

彦帝朝窗外画了一个手势,突地一个黑影跃了出来,黑衣长剑,站在­阴­影中,看不清脸。“快影,你和绝影帮我去查……”

胤朝后宫,等级分为宫女,女官(宫使,宫伶),姬,嫔,妃,后。一般服侍嫔妃的自是小宫女,整理内务的则为大宫女,管理大小宫女的为宫使,而宫伶受封则是因为曾收过帝王恩宠。苏洛颜原是一般出身,跟彦帝也只有春宵一度,原不过封个宫伶,而今却直接封为苏姬。原先宫中人不禁言语纷纷。

封姬时焚香,沐浴,朝拜天地,一系列的礼仪颇为折腾人。幸而苏洛颜甚识大体,上上下下都打点一番,倒是颇为顺利,宫里小太监宫使们原先都觉得她是小官吏女儿,凭着貌美受宠,如今看来却又都觉得她那气派是天成的了。原先是要见太后的,但因为天气渐凉,太后便又去云山休养,封姬本不算宫中大事,况彦帝近年封姬颇为频繁,太后亦不为然。这确叫苏洛颜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那日刚入了御赐的玉澜轩,便有一拨拨人忙不停地来贺喜或挖苦,也有不少嫔妃听闻她的倾国之貌便来‘观察观察’,拉拢或者立个下马威。一天下来苏洛颜浅笑陪客察颜观­色­,倒也看得七七八八,倒省得她以后一个个去拜会。淑嫔柔婉温和,昭嫔年纪甚小,活泼爽朗却带点小女子心计,……至于后头的李妃,韵妃,德妃无一不是家世了得,识得大体的,饶是新升的丽妃王嫣然许是由于父亲是武将出身,倒独独有些不饶人的气势罢了,话语刻薄,洛颜也不以为忤,一个人把­精­明话都放在外头,确见其人心中其实并无丘壑了,成不了多大气候。后宫如朝廷,看似一片和乐,众人都笑颜以对送这送那,心中却各有计较。

调给苏洛颜的小宫女叫瑶瑶,年纪甚小,长得倒颇为秀气,极会梳妆,每日都给苏洛颜梳不同的发型,衬得苏洛颜更是明眸皓齿,如画中之人。她倒让瑶瑶无须如此­精­心装扮,瑶瑶却

9、禛妃 ...

抿嘴一笑,道:“娘娘是瑶瑶进宫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能给娘娘梳头是瑶瑶的福分。娘娘打扮得美点,可把其他宫的人都比下去了,瑶瑶出去也高兴。”

苏洛颜轻轻点了点她的­唇­,“以后这般话可莫要随意说出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也知配上这挽云髻确实更美,但有时她却觉得那镜中人并非自己。她微微一笑,镜中人也跟着笑,她朱­唇­轻启,镜中人也朱­唇­轻启,但却如雾里看花,这张脸看过去……更像另一个人,但她已许多年没有再见过她了。她正发着呆,外面的小太监却喊道:“萧嫔到。”

只见正是宋宛如裹着白裘走了进来,依旧一副宛如远山之姿,而面­色­竟还是苍白。

“我就知你不会甘于居在书岚斋的。”宋宛如高傲地抬着头。

“后宫之中,事事难料。”苏洛颜依旧坐在镜前,平静地说道。“萧嫔娘娘,多自珍重。”

“上回你救了我,这次我便也救你一次,明日的冬暖宴,你最好莫来参加。”宋宛如迟疑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

苏洛颜只是一转身,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笑问:“萧嫔娘娘,你说这珠花好看么?”

宋宛如眼神一滞,甩袖走了出去。

这冬暖宴是每年冬至时众妃嫔、公主、王妃等宫中女眷所一同参加的宴席,于闵和园中,或赏雪,或咏梅,妃嫔们自是都盛装出台,争奇斗艳,生怕被人比了下去。

只见跟随彦帝年份最久的李妃居上席,身着浅金大袖衣,红罗裙,显得高贵端庄,王嫣然也不甘人下,大朵牡丹碧霞罗添凤尾裙,妖娆妩媚;宋宛如虽依旧穿着惯常的白衣,却笼了层烟翠纱,批着画帛,显也是­精­心打扮而显得与众不同。苏洛颜却随意穿着嫣红短襦月华裙,中规中矩,不突兀也不卑微,李妃似是颇为满意她的选择,中肯似地向她了点了点头,苏洛颜也温婉地点了点头。

最后姗姗来迟的则是夜王未过门的王妃江轻竹,她倒又颇为另类,打扮成胡人冬日的模样,左衽窄袖袍,织金长裙,倒在冬日里显出另一种英姿飒爽、轻便潇洒的风味来。她与宴上众人此刻已均无利益冲突,又将是朝廷栋梁支柱的唯一的王妃,各人自都是对她礼貌热情,甚而带点谄媚。江轻竹倒也娘娘长娘娘短地回应,逗得李妃只说唤姐姐即可,娘娘可万不敢当。

宴席办在闵和园水榭的画舫上,席上摆上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瓜果,众女眷一面坐在舫上,一面嬉笑。

李妃落落大方地先举起杯道,“今日此酒先敬给我们未来的夜王妃江妹妹,再敬给我们新来的妹妹苏妹妹。”二人也面含笑容着接酒,

9、禛妃 ...

苏洛颜饮酒时却瞥见宋宛如正冷冷地望着她,心中不由想到那日她所说的话,而舫上此刻看去却又是一派和乐融融之相。

年纪最小的昭嫔提议要玩扔花球的游戏,此游戏是洛梁宫中女眷常玩的游戏,即将一纹着百花齐绽的绣球众人抛来接去的游戏,绣球中有一小口,每人将自己所出的赌本塞了进去,一般便是头上戴的凤钗珠翠,若谁接丢了便罚饮一杯酒,最终赢的人便拔得头彩。今日李妃像是兴致起了,竟脱下手中凤镯放了进去,直笑:“我年纪大了,我铁定是输的人,今日这就权当给众位妹妹的见面礼。”

王嫣然娇笑道,“这今日的花球可格外重啊。”又看了一眼宋宛如道,“宋妹妹,你这回可莫再上回那样抛出画舫,即便你在这数九寒冬跳下水,也没捞上李妃娘娘的貔貅玉佩啊。”

宋宛如的脸­色­愈发苍白,只默默不做声,德妃看了王嫣然一眼,似是怪她多嘴。江轻竹好奇地看了看李妃,李妃笑容可掬地道:“王妹妹,莫提此事了。宋妹妹不过是一时手疏,才将花球掉进了水里,妹妹又分外倔强,竟不顾阻挡跳下水去。其实那些不过是些娘家带来的饰品,大可让下人去拾,即便丢了也无妨,倒是宋妹妹身子骨这般弱又下了水,让姐姐好生担忧。”李妃一番话说得妥妥帖帖。众人也接道,“便是便是,宋妹妹倔强了。”

昭嫔嘻嘻笑道,“不要再提旧事了,这回便先开始吧。”她语音未必,便抛出了花球,这一来二去,倒也颇为寻常,不过是小女儿家扔扔花球,各人都应对得颇为轻松,苏洛颜心中略生狐疑,见宋宛如脸上似有忿­色­,便觉得事有蹊跷。而她方在生疑,只见那花球已迎向她来,她轻轻一掂却不料那花球如飞弦般直线地向舫外飞驰而去,舫上众女尖叫道,中间还有人夹杂着说:“哎呀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10

10、夜醉 ...

作者有话要说:一觉醒来,窗外雪数尺,复看此文,同积雪数尺,作者郁。

尖叫声迭起。

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如飞燕般掠了出去,直追花球,接后又轻踏水面,转眼间竟又回了舫里,正是江轻竹,只见她唯有足尖一点点湿,身上衣着依然­干­爽如常,她偏头笑道:“苏姐姐,你这球可扔得让人家好难接呀。”

众人都未料到此状况,都有些愣住,连李妃面上的笑容都凝注了,半晌方说道:“江妹妹好俊的功夫。”

“不是都说过要小心了么?莫非你也同萧嫔当日一样,是不满李妃娘娘,才故意乱抛花球的么?”王嫣然讥诮道。

德妃也随之附和:“就是,若正常地轻轻扔,又怎会飞得这么快这么急呢?这不是对李妃姐姐的不敬么?”

李妃则依然温柔细语:“你们莫怪苏妹妹,她定是不小心的。”

苏洛颜看了看宋宛如隐隐泛青的脸,心中大致了然了些,当下执起酒壶,对李妃道:“方才是洛颜不小心一时失手,幸得江妹妹眼明手快,绝非对娘娘不敬。但既是洛颜失手,先饮三杯当作为娘娘赔罪。”说罢她向李妃绽放了一个璀璨且明媚的笑容,既非张扬亦非谦卑,而后饮了三杯酒。

李妃也笑着说无妨无妨,那边德妃、丽妃面­色­都不大好看。而江轻竹更笑嘻嘻地说:“苏姐姐莫说失手,我们当初还住千翠宫的时候,不也是这么玩的么?李妃姐姐,我素来比较调皮,总是让她们给我抛个有趣的,刚刚估计苏姐姐是习惯了。不过李妃姐姐,你们方才都那么惊讶,应该是认为没人接的到了,这样就当作我赢了如何。”

李妃也喝了口酒,道:“妹妹这么俊的轻功,再玩下去也定是妹妹夺魁。我看就到此结束,这花球里的东西就合该给江妹妹。妹妹你不日要大婚,算是姐姐们的一点心意吧。”

江轻竹也不推辞,直接就收下了。这冬暖宴算是在小风波中结束了,众人方才还兴趣盎然的脸此刻都似乎变得百无聊赖了,不一会儿人便都散了。

甫一下船,江轻竹便邀苏洛颜来到闵和园一侧的翩然亭,亭上已摆好了零食小点以及一壶温好的酒,江轻竹倒了两杯酒,只说:“我便知她们这冬暖宴散得快,所以让人安排了这里想和姐姐你好好地喝喝酒,我们也来煮酒论英雄。”

苏洛颜也不遑多让,当即喝下一杯酒,“今日多谢妹妹替我解围了。”

江轻竹摆摆手,“即便我不出手,向姐姐你这等人,定也可以全身而退。我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无趣,看样子这局设了还不只一次。那宋姑娘一贯地倔强冷傲,定是被她们用话堵得跳下了水去捡球。我以前听爹说,后宫时常有人用各种方法给新人下马威,今个儿算是见着了。”

10、夜醉 ...

苏洛颜点了点头,说:“我当时不过是轻轻一碰,我想宋姑娘也不可能真是赌气乱抛。”

“秘密啊,就在这。”江轻竹扬了扬手中的花球,指着球上的一根突起的针,说“你方才要接的时候,不知是谁放出的一根针,就把球弹了出去。我猜那日宋姑娘定是说不是她故意扔掉的,又被众人讥诮,她为证明自己清白,一气之下就跳水捞球了。”

“后宫倾轧难免存在,宋姑娘虽是冷面冷心,却是直肠子一个。”苏洛颜理了理云鬓。

江轻竹眯着眼了看球上的针,说:“倘若你当时没有去抛球,而是球落地了,你去捡球碰到了这根针,我怕后果会更严重。”

苏洛颜盯着那根针,只叹道:“不知是谁放的此针,有此手法。”

“有可能是任何一位娘娘,也有可能是站在一旁的宫女,甚至可能是对岸的人。”江轻竹撅了撅小嘴,“不过嘛,这个球现在归我了,我回去研究研究。现在,我们不要管这些事,我们要好好喝酒喝酒。”

二人兴致一来,倒喝了许多酒,两名女子皆是巾帼不让须眉,酒量甚好,喝到月值中天,江轻竹见苏洛颜倚亭望月,虽带笑颜却隐着无限心事,便劝道,“姐姐,明日恐还有不少应酬,今晚还是少喝些吧。”“你们都活在今朝,只有不醉才感觉自己活在此刻,而我只有醉了,才能觉得自己还活在此间,今夕是何夕。”这番话说得甚是哀凉,江轻竹一时无言以对,亦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原本是想规规矩矩走着父亲安排的路线,进宫,抛下自己的感情,做一个假面人,却忽起风波,此刻的自己已犹如天上的纸鸢,独自被放逐在了天际。每一个都来恭喜她,将成为了夜王唯一的王妃,却没有人来问她愿不愿意嫁,喜不喜欢他。自己同这被抛来抛去的花球又有何不同呢?若外界有人掷来一根针,便能将她重重地甩出去。

苏洛颜见她面有郁悒之­色­,但江轻竹并不是夏依依那般足不出户的小女子,当下不劝她,便是一杯一杯地陪着她喝酒,饮到后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快醉了,说:“妹妹,我在这宫中极少遇见能说得下话的人,妹妹你算头一个。可惜啊,我并不能真做你的姐姐。”

江轻竹醉颜微酡,“姐姐你莫笑我没志气,我只希望我同家里人都能喜乐安康,只希望天下太平。”她正说着,宫里打更的时间似乎到了,远处传来两长一短的打更声。

“妹妹,你出生于富贵之家,衣食无忧,千金之躯,这等愿望岂不是很容易实现?”

江轻竹似真醉了,摇了摇手指,道:“姐姐,你莫骗我。你是聪明人,你也知道,很多事情,很可能一下就变了

10、夜醉 ...

。”她说完便伏了下来。

“江妹妹?江妹妹?”

苏洛颜轻轻唤了几声,却不见她应答,心道她一个小姑娘许是真的醉了。方想唤人送她回去,却看见一个青衣老宫人正提着打更的更锣向她走来,那老人戴着厚毡帽,头低低地,走路看上去像是宫里每一个寻常的卑躬屈膝的老太监。

苏洛颜迎了上去,老太监看了伏在亭间岸台上的江轻竹一眼,示意她走到假山背后来,老宫人低低地说:“大小姐,你今日有些放纵了。”

“是啊,我喝醉了,所以有些放纵了。”

“大小姐,你没有醉。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何伯伯,我懂。”

“你还是叫我何公公吧,当年……她也是这么唤我的。”何公公看上去大致五十余岁,但连眼神都已浑浊了,脸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声音更显得苍老,比同龄人看上去约莫老了十岁,“大小姐,后宫之中,最忌的便是投入感情,不论是男女之间,还是女人之间。”

苏洛颜敛了笑意,道:“我明白,只是江姑娘同我已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了。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无辜之人,只希望你们这盘棋不要下得太大,不要再生灵涂炭。”

何公公慢慢地说道:“夜王妃啊,倒是可以成为一颗好棋子。”

“我不想伤害她。”

何公公去跟没听见似的,便打着更锣继续慢悠悠地走了。苏洛颜低低地叹了口气,一回头,亭中去已经没了江轻竹的人影,苏洛颜的心猛然漏了几拍,连喊了几声:“江妹妹,江妹妹。”

回答她的只有冬夜里呼呼的风声,一下把她的酒意给吹醒了。而一张纸条也被这一阵风给吹了起来,叮——一声被钉在了亭柱上,钉住纸条的正是江轻竹把玩的那根针。苏洛颜忙伸手抓住,只见是一小张宣纸,上面赫然印着长平宫的朱砂印。这鲜红的朱砂印既像是在让她小心,又像是在警告她。她蓦然觉得,当初她进宫之时,是把后宫这一池水想得太浅了。

“喂,你放下我。”江轻竹很不满现在被人用一种很不雅的姿态驮在肩上,就像一个货物一样。

那人却好似没听见她的嘟囔一般,扛着她足尖一点,一下就上了翩然亭西侧的宫殿顶上。夜­色­沉沉,没有半点月光,江轻竹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从他宽厚的肩膀感觉出是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

“唔,好了好了。哎不就是飞上来么?我也会我也会,不用劳驾这位大侠。”她很想抗议说她现在的位置很不舒服,对方好似了然一般把她放了下来,抱在胸前,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她还想抗议什么,却居高临下看见了苏洛颜和老太监的一幕。

“唉。”江

10、夜醉 ...

轻竹低低叹了口气,她知道苏洛颜定是来头不小,但却没想到和宫里的人都有挂钩,而时至今日,却仍看不出苏洛颜究竟是为何而来。想到苏洛颜方才饮酒时的无奈,也许和她一样,同是宫廷寂寞人吧。

“他们散了,你可以放开我了。”江轻竹将捂在她­唇­上的那双手给掰了下来。却见那人将她手中的花球上的针拔了出来又附上一张纸,轻轻一扬,便疾飞向翩然亭。而双手却又搂住了她,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不管你是宫中的何方神圣,你这是轻薄王妃。”江轻竹原想说是相府小姐,后来觉得也许分量不够,便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哦?你不是还没嫁么?”

11

11、酒醒 ...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说要­肉­。于是作者给了­肉­。只是不是人­肉­。是猪­肉­……默……我总觉得本章长得像番外~

这声音江轻竹很熟悉,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还没嫁给我么?怎么就是王妃了。”抱着江轻竹的人正是夜王,“满身酒味的女人不太好闻啊。”

江轻竹想扭过头来看他,却被他用手扶住脑袋,无法扭过去,她不满地抗议道:“夜王殿下,你每次装神弄鬼的本事倒挺大。您不知道未婚夫妻不能见面么?”

“所以我阻止你转过来看我啊。”他懒懒地说,但却仍不放手,“宫里的夜­色­这么深沉,你又怎能看见谁是谁呢。”

江轻竹想到了方才的一幕,沉默了良久。她可以感觉到他怀里温热的男子气息,在这寒冷的冬夜给她传来的浅浅的暖意,“她也算待我一片诚意了。你方才扔过去的是什么?”

“来自长平宫的警告。”天上的乌云将最后一点的月光都遮住,他像是要融入了这夜­色­里一般,“我的人,谁也动不得。”

“谁是你的人了?”江轻竹颇为不满这个称呼。

但却遭来了一声讥诮,“咦?我有说是你么?不过看来你没喝醉嘛。”

“人偶尔总是要糊涂些才好。比如现在,如果我很清醒,一定会打你。”她挣扎了半天,见反抗无效,­干­脆就倚他为枕,眯起了眼睛,也许她真有些醉了。

“你也依旧是防着她的。”

“不,我不是为了防她。只是每个喝酒的人总有些伤心事,我伤心的时候就想独自伤心。”她也不知为何,把话原原本本地吐露了出来。

“那看来是我打扰了你独自伤心。”

“怎么每次我都能遇见你呢?夜王殿下,你该不会跟踪我吧。”

“因为你总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她的发丝擦过他颈间,他微微觉得有些痒,“最近我时常听见宫里有两长一短的更锣声,而每次这更锣声响过后,这宫里总有些异常。”

“别……我听到太多秘密了,这个你可别再告诉我了。”江轻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她打了个呵欠,决定不再想那么多,嗯,反正有个挺温暖的枕头。“夜王殿下,你可不可以换个姿势……嗯……这样比较舒服。”

夜王见她果真沉沉睡去,哭笑不得。而天上的云此刻又慢慢地散去,月华洒在她秀美的小脸上,酒后脸上的一抹红云更显得娇美可人,夜王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低低地叹了口气。

“你醒醒……你看……月亮出来了。”他说的是唤醒的话,但声音却很是轻柔,生怕把她吵醒。

江轻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睡在自己­精­致的闺阁小床上,而是在一张宽大华贵的楠木床上,她的太阳|­茓­隐隐有些疼痛,连窗

11、酒醒 ...

外的阳光都显得有些刺眼,而更刺眼的是她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书,见她醒来,正微笑地看着她。

江轻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又缩回被子里,顺便把头也埋起来,内心开始不断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埋起来我也看得见你。”

“你……你……你出去,我要更衣。”

“你全身衣服都穿着,不用更衣。”

“我……我……我就是不想看见你嘛。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呆在女孩子的房间呢。”

“这里是我的房间。”

“扑——”江轻竹把蒙在头上的被子给放了下来,发现夜王已坐在床边,更是吓了她一大跳,“你……你你……要做什么?”

“昨晚你把我的床占了,现在你醒了,本王要睡觉。”

听他这么说,江轻竹忽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殿下您怎么不上早朝。”

“本王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

江轻竹望着窗外那大大的好像在嘲笑她的太阳,脸不禁红了,嗫嚅道:“我昨晚有对你说什么么?”

“我想想。”夜王做出一副费神思考的样子,诡秘一笑,道:“有,你同我说‘夜王殿下,你可不可以换个姿势……这样比较舒服。’”

此话一出,江轻竹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面红耳赤,连脖颈都粉晕了,半晌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夜王斜倚在床栏上,神情似笑非笑,懒懒地说:“要我现在帮你记起来么?”

江轻竹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外界传言的那个冷淡严肃的夜王分明都是流言流言!她霍——地一下站起来,道:“我走了。”

“你现在从长平宫走出去,你昨晚在此留宿的事可一下就广为人知了。虽然……我不是很介意……不过昨晚我可是费了点劲,把一只醉猫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来的。啊,连外面的院子里可是人来人往的,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离开房间。”夜王打了个呵欠,说:“本王困了。江小姐请自便。”说罢便和衣躺下,像是真的倦了。

江轻竹不知是该往外迈出去还是不该迈,还未出嫁就在未婚夫家过夜?在宫中宿醉不归?她想了想又猫着身子回来了,小小声地说道:“夜王殿下,既然您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来,也一定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去。昨晚是小女子不对……”她说到后面声如蚊蚋,越发觉得说不下去。

而夜王却像真的快睡着了似的,嗯嗯了几声。

“殿下……您不是真的睡着了吧?”

“嗯,真睡着了。”

“骗人,你分明还在和我说话。我要回家。”

“等我睡醒

11、酒醒 ...

了再想办法。”

江轻竹见他果是一脸倦意,心想昨晚许真是因为自己,而一夜未睡,当下心中不免有些愧意,便轻轻道:“好吧。”

“桌上有糕点瓜果,你可以先吃点。”夜王闭着眼睛说道。

江轻竹见他果是睡下了,闲得无趣便在房间里四处转转,她原以为夜王常年征战,房间应是武人布局,却不想这卧室看过去更像个书房,兵书、史书到各类杂书都有,竟然还有个钓竿。这夜王和朝中传言很不同嘛。她看向他,是一张煞是好看的侧脸,鬓若刀裁,也许正是那分明的棱角和平日里的眼神给人以冷淡之感吧,但他睡下时看过去却是张英俊甚而带着点儒雅的年轻人的脸。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江轻竹坐在床榻,忍不住轻轻发了声感叹。“还真睡着了。如果我是个刺客,你就死了一百次了。”她语音未必,却见夜王握住了她的手,口中还喃喃道:“嗯,这个姿势比较舒服。”

“你……你……你果然在装睡。”江轻竹刚想挣脱他的手,指责他,却发现力道远不如他的大,只能“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而夜王回应给她的却是绵长且均匀缓慢的呼吸声。

而掌心却可以感受到他传来的温度,犹如在这冬日里从窗外照进的阳光一般,江轻竹眯了眯眼,不知是否是酒醒后无力,她觉得自己也困了。

也许,以后自己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吧。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相敬如宾不相睹,而少女时期的梦想呀,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爹和娘以前总是同她说,女人呀,一辈子嫁个待你不错的人,保你衣食无忧便好了,尤其你是江家的大小姐,更不能去选择,去任­性­。只有她的二哥哥同她说,三妹妹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呀,三妹妹江家的重任我就担了,你以后只要开心地活着就好……可惜,很多事,连她的二哥哥也是无能为力的……但此刻,她只想睡去,在这还算温暖安宁的地方。

待她醒来时,发现她又要上演一翻中午上演过的闹剧,而且更为严重,因为这回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以及其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夜王的身上,脸靠在他的脖颈间,而夜王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早已红云密布的小脸说道:“如果你想搂住我睡觉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不过这个姿势,本王很不舒服……”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睡神吗?”夜王摸了摸下巴,又戏谑道:“莫非你……”

他话没说完,已经被江轻竹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口,“不是不是不是,无论如何总而言之……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咳咳……江大小姐……我知道了……麻烦你…

11、酒醒 ...

…能不能……先从我身上爬起来……有点沉……”

江轻竹方才是用尽全身力道想捂住他,却没想已经把他当作了用力的支点。她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站到了一旁。

夜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站起身来,见她用双手捂住眼睛,柔声道:“走吧。”

“就这么出去么?你方才不是说院里人来人往么?”江轻竹见他一副神清气爽心情大好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本王的院子里从来没有人。”

“你……”

“嗯,方才骗你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歉意,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一般,且连气质也变得沉静内敛了起来。

江轻竹走出房门,只见花木扶疏的院子中间停着一个轿子,四下里果是无人。

“江小姐,请。”

江轻竹略有迟疑地上了轿子,夜王也跟着坐了进来,夜王打了个响指,只听院外传来窸窣几声,似有人走了进来,而轿子也被抬了起来,开始往前走去。

“长平宫连轿夫都是高手啊。果然夜王殿下你院子里敢不放人。”江轻竹不由感叹道,“不过夜王殿下,长平宫里就没有大一点的轿子么?”二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本王为人一向比较低调。”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长平宫的轿子果是无人敢阻,一路出了洛梁宫,江轻竹掀开轿帘,只见天边已是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映­射­得街上的一切都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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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婚 ...

作者有话要说: = =鉴于有筒子表示看完文觉得我写的是XX和XX。。我表示……我最早写这篇文的时候,他俩我一个也不认识……

江轻竹而后作为一个即将出嫁的闺中少女,便一直留在了江府,偶尔一两次进宫遇见苏洛颜二人不过相视一笑,不提此前的一节。

冬日过去,即将开春的时候,夜王和江轻竹的大婚日子终于定了下来。宫内外都张灯结彩,彦帝尚未娶皇后,有人说这将是彦帝即位来最为隆重的一场婚礼。

而江轻竹却依旧只是坐在江家的小院子里喝喝莲子汤,看她的二哥哥画画。

“二哥哥,你近来又瘦了些。”她看着眼前这瘦削清隽又目光温柔的男子,如果夜王也是二哥这般温柔的人那该多好。

“三妹,世事无常,想不到你竟是要嫁给夜王。”

“二哥哥,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江睿轩目光一沉,道:“满朝依旧传言着要日月双悬,尤其是当日夜王……确是越矩了。这以后,恐怕更要看不清了呵。”

“你说那个夜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三妹妹你不是和他有过交集么,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江轻竹歪着脑袋思考了以后,说:“是个讨人厌的人。”

“哦?”

“但有时候又不是那么讨人厌。”

江睿轩看着自己的小妹妹正在遐想的样子分明是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微笑说道:“世人都说夜王是我朝第一勇将,我从军时和夜王殿下曾一同作战过,他不仅是勇将,亦是儒将。”

“二哥哥你这种书生气长相的才是儒将,那个夜王嘛,可没有你书卷气这么重。”

江睿轩莞尔道,“那自不是看长相,三妹妹,很多事你以后便会懂了。”

“不,我现在其实就懂了。”江轻竹眨了眨眼,道:“虽然他有点讨人厌,但我倒并不讨厌他。不过,皇上嘛……”江轻竹蓦地想到那日彦帝望着她时的眼神,那股冰凉之感又油然升起,她没有把心中想说的话说完,因为她在江睿轩的眼神里也读到了一种默认。

薛姨娘这回见江轻竹当了夜王妃,自己女儿今后入宫倒有可能升为皇后,心情倒颇为愉悦,连连向江怀秋献殷勤,问能否把她的两个小女儿轻芷、轻兰送进宫。却被江怀秋阻止,弄得薛姨娘日日啼哭不止,连声说江怀秋偏心大女儿。

“江怀秋,你这大女儿都已经是王妃了,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小女儿进宫。”

“江怀秋,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还只是记挂着前妻。”

“我和我苦命的女儿哪。”

“呜呜我呜呜呜呜。”

江怀秋原本就心烦意乱,这后院起火弄得他更是天天躲在书房,正好今日见着薛姨娘也是哭累了、不闹了,忙唤了江轻竹和江睿轩进书房一同商谈,而令他们想不到的却是一进房只觉得江怀秋好像老

12、大婚 ...

了好几岁,还神­色­不安地往窗外望了好几眼。

“爹,薛姨娘也就是爱哭闹,你由着她去便是,可莫把自己愁坏了。”江轻竹忙安慰道,见父亲沧桑之­色­愈显,忙露出小女儿家娇态,如幼年时向父亲撒娇一般。每每此刻,不管多大的事,父亲见她都会微笑。而这次,江怀秋却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也知道爹不是愁她,爹现在就是后悔,当初让你进宫了。”

“爹,三品以上官家女儿都要进宫,这不是我朝例法么,女儿不怪爹爹。”

“哎。也是,若当初让轻芷或轻兰去,情况可能会更不好。现在朝廷的局势越来越暧昧了,这盘棋,我老了,不敢下了。只能靠你和睿轩了。说实话,我原本让睿轩从军投靠夜王,让你进宫,以后不管是谁……两面都保险。我江家这多年基业也算保住了。可如今,你当了夜王妃,睿轩又在骁骑营中当中军参谋,即便老夫从不偏帮,我们家便是实打实的夜王党了啊。这以后,若有一日,皇上和夜王关系破裂,我们江家亦是倾巢之卵啊。”

“爹,据儿在军中的观察,夜王殿下,一直是严谨有方,甚有条理,绝无反意啊。”

“睿轩,你还年轻,即便夜王无反意,以他今日之地位,险中之险哪。今日我跟你们说句心里话,我可以看得出来,皇上和夜王的关系绝非朝中传言那般所谓夜王越俎代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人心的转变,但年先皇高帝……”江怀秋的脸­色­也随着声音暗沉了下来,他取出一条项链,交给江轻竹,“轻竹,是爹把你搅进了这一团浑水。这权当爹送你的成婚礼物吧。”

那是个金制的链子,正面刻着是日芒万丈,背面则是月华千里,江轻竹一见此链,便知是父亲想提醒她今后很可能日月双悬,当步步为营。她想了想,说道:“爹,我以前说过,我会尽己所能保住江家上下的。”

金链子很沉重,江轻竹正是带着这份沉重,上了花轿。轿外锣鼓声阵阵,她坐在轿子里,只觉得恍如隔世。轿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她并不太熟悉,却很快将和她锁在一起一辈子。天下多少女子羡艳她,年轻貌美,豪门贵胄,又嫁给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王爷。而她心中却觉得,自己总有些小小的不甘与不满,但今日她却只能继续抬起头挺起胸前进,绝不退缩。

江轻竹穿着大红喜袍,金丝作线,珠玉为扣,娉娉婷婷地走着。夜王亦着深红喜服,极少有男子着红衣也风流。彦帝是一个,他着起红衣,便愈显妖冶明丽,而夜王的棱角分明,飞眉入鬓,穿红衣却有那热烈飞扬,少年鲜衣怒马,扬剑长歌之感。两位新人站在一起,自是登对非凡

12、大婚 ...

贺喜声不断,叫好声不绝。不过这执着同一喜绫的两个新人却各怀心思。婚前,父亲总是不断叮嘱着轻竹要听清风声办事,辨明宫中各种是非,情感竟沦落成了婚姻嫁娶中最低的位置。都说新嫁娘总会哭哭啼啼,而轻竹却怎么也哭不出来,虽然躲在大红喜幔下,她却一直在笑,笑靥如花,笑得连自己的心都慌了。

透过半透明的红纱幔,夜王看到他的小小新娘一直在微笑,明若朝霞,艳若春花,只是这坚定的微笑里却带着一丝落寞与寂寥,多么像自己呵,这个­精­灵般的小女子,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一样的微笑的弧线,以及,一样的高处不胜寒般的寂寞。

她踏进宫门的第一步,便早已作好了嫁给一个陌生人的准备,有过数面之缘也许还算得上缘分了。尽管她可能一生都达不到她想要的落花下披襟兀坐,白云无语漫相留的境界。但他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交流总是来得欢欣些。

生在帝王家,早已无从选择。他带着一点点的赌运气般的任­性­选了她,因为在那双眼里若竹般的清空洒脱。他们都是­精­明的,聪明的,却都又是无奈的。若非在宫门,也许都是自由自在扁舟放歌之浪人,只可惜都学会了包好自己的棱角。高山流水,难寻知音。

“夫妻对拜。”有人高喊,嗓音尖细。他们垂下头,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涌起小小的祈望。

夜王大婚,皇上和太后是主婚人,到场的无不是当朝权贵,连所放的烟花都照遍了整个洛都。喜乐声声,如同一出戏,戏里的人演着热闹,戏外的人看着热闹,心却都是一样的荒凉。

彦帝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看着一对新人。

“二弟,你娶了妻,方算真正地长大成|人了。朕很高兴,朕的二弟已经长大了,朕也算不负当初母妃所托。”彦帝喝了许多酒,满面红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又摇摇晃晃地走到江轻竹面前,执起她的手,“平身。弟妹一代佳人如花似玉,配得上我二弟。”

这一执手,引得满场的宾客都停止了喧闹,静静地看着彦帝。

太后的脸­色­一下就严肃了起来,却勉强笑道:“皇儿,你喝醉了。”

夜王依旧跪在地上,面­色­如常地说道:“长兄如父,臣弟感谢皇兄多年来的栽培,若无皇兄,便无我今日。”

江轻竹的头上盖着红盖头,分不清状况,只是轻声说道:“轻竹多谢皇上抬爱。”

彦帝收回了手,又饮了一杯酒,笑道:“二弟,你也起来。今日陪哥哥我喝一杯酒。今日你成家,放才算真正的立业。”

“谢皇兄。”

“叫我大哥,不要叫我皇兄。哈哈。”彦帝扶住了夜王

12、大婚 ...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相互拥抱,而此杯救后,夜王却觉得离他这么近的皇兄,似乎此刻又远了一步。他们熟知这么些年,他知道皇兄笑容满面仿佛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只是这一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皇兄想要谋划的是什么了。在他的婚礼上,皇兄又再度表示出喜欢轻竹,但他知晓,如皇兄这样的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喜欢过人了。而今,他只希望,并非他想得那样。

夜王轻轻握起了江轻竹的手,二人一同跪拜了彦帝。

这一牵手,便是经年的承诺。

行这各种礼仪,轻竹不喜欢,却绝不笨手笨脚,她就代表着那名门望族江家。直到坐在新房的床上时,才发觉眼前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晕,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又翩然而至。分离时,他同她说:“苟存于乱世,人生如寄,多多保重。”

六年后的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洞房里等待着她的姻缘,大红盖头掀开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笑得成熟世故。却听到她的新郎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宫廷亦是乱世,人生如寄,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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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洞房 ...

作者有话要说:午夜党内牛满面……~~握拳!这章过后会慢慢开始展开故事了。

江轻竹听见这句话,犹似当年的那句叮嘱在耳边,身体微微一震,凝视着夜王,道:“你……”

夜王的目光温柔似水,如同从前的那个少年一般,他从怀里掏出玉佩,说:“我说过,该还你时自然还你,只是这回我要亲自送给你。并且告诉你,我是谁。”

“你是谁?”

“宁渊朔。他们都叫我夜王。”

他们的对话如果在外人听来定觉得傻乎乎的,但二人此刻四目相对,已不再思考说的是些什么了。

夜王抚摩这玉佩,道:“我自幼便住在长平宫,我的母妃希望我永世平安。因此给了我这枚玉佩。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可你终究没有回来。如今你来了,但你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江轻竹幽幽地说,眼前这个青年男子说自己便是当时的那个少年将军的事实,让她犹疑不决。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能再遇见他,还是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们都说你死了。”

“是啊,那一战,少将军死了,活下去的是夜王。”夜王的眼神变得有些沧桑,“这些故事,我以后同你慢慢讲。只是,对不起,我当初没有即时去寻你。等我再回苏鄞时,便再也没有见到你。只是这几年你的相貌并无多大变化,我那日在宫中见你,便觉得似曾相识,便让人去查,方知江家女眷六年前正在苏鄞。倒是不料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倒是江大小姐了,失礼失礼。”夜王再严肃深沉也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此时看着娇妻那张惊疑不定的小脸,倒不禁轻笑出声。

六年前夜王正是十七岁,彦帝与他,一文一武,他虽不似彦帝般长相­阴­柔,但棱角尚未如现今般分明,在战场上更算得上是秀气儒雅,为立威而戴面具上战场的古已有之。见江轻竹脸上仍有些不忿之­色­,牙尖嘴利地说了一大通辞,犹在气自己早先不告诉她。虽在责怪,却可听得出欣喜之­色­的。当下温柔地覆上她的­唇­,这是让小女子不说话的最好方式。

她的­唇­温温软软的,像朵柔弱的扶桑花任他亲吻,但不一会儿这朵小扶桑花像是反应过来了,轻轻地咬了他一口。

夜王用手指抚了抚­唇­,问道:“你怪我么?”

“怪呀。”江轻竹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但我也庆幸,我嫁给的并非是一个陌生人。不过既然当初你食言了,今日就要好好罚你。”

“罚什么?”

“陪我喝酒。”江轻竹挑了挑眉,神采飞扬。

夜王笑道,“醉猫还敢让我喝酒。”

夜王豪兴一起,令人上了几坛酒,说这可都是长平宫珍藏的佳酿。宫女们纷纷在外探头探脑,不知道这对新婚夫­妇­要做什么,第一件事居然是上酒。但却不敢走

13、洞房 ...

近一步。

“想不到当初的小姑娘如今变成豪爽的江湖侠女了。”夜王看着江轻竹一杯接一杯地饮,脸若绯霞。

“想不到当初的将军如今的夜王如此不胜酒力。”江轻竹有些微醺,笑嘻嘻地说道。多少次,她在醉后总能恍然间看到那个意气飞扬的拔剑少年,而如今,他却正端坐在她眼前。她说不出是喜还是悲,她原本想不动丝毫感情地做一个规矩得体的王妃,而她却乱了她的心思,她不愿再去想,不愿再去思索。

“这一回,你醉后莫要独自伤心了。”夜王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说道,“以后我会陪着你伤心。”

后半句话他说出来时,江轻竹已经醉了,这一回她是真的醉了,只是迷迷糊糊地发出些嗯唔的声音。夜王把她抱至床前,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你是醉猫还不承认。”

看着她像一只慵懒的猫般蜷缩在床上,依旧艳光照人的醉颜,夜王忍不住苦笑道,“果然是惩罚啊惩罚。洞房花烛夜喝醉酒,让新郎独守空房。”

夜王和衣躺了下来,用手搂住他那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妻子。她言语含糊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却没有抗拒他的怀抱,而是弓了弓身,像他更加靠近了一步,将整个人都纳入了他的怀里。他触到她香软的身体,握着她的柔荑,佳人在怀但此刻他很想向天空翻一个大大大大的白眼,因为这个佳人完全自顾自地睡去,把他晾在了一旁。

新婚第一夜,大胤王朝第一王爷瞪着一双眼睛度过了他的洞房花烛夜。

天蒙蒙亮时,江轻竹方酒醒,只觉一双手正搂着她的腰,她还有点想推开,才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嫁人,已是夜王明媒正娶的王妃,长平宫的女主人。而夜王,却是她豆蔻年华里遇到的那少年将军。他们已多年不见,她已不知这是否便是喜欢,但她知道,她原本一颗不安的心多了安定与温暖,犹如此刻他的拥抱。

她翻了一个身,正对上他的眼,看见他眼里有些血丝,摸了摸他的眉,说:“你的眼睛为什么红红的?”

夜王不知道他自己此刻的面目算不算得上狰狞,但他的声音甚是暗哑,还略有些酸楚,“因为我昨晚没睡。”

而罪魁祸首仍不知死活地用闪亮的眸子望着他,问:“为什么呢?”

“你说呢。”夜王第一次恶狠狠地对她说道,咬住了她的­唇­。江轻竹被吻得薄­唇­微肿,娇艳欲滴,方想伸手将他推开,却被他牢牢捉住,整个人都被他搂进了怀里。满室春­色­随之氤氲开来。

三日之后,夜王携新婚妻子一同去了云山,说是为了祈福,也是为了以新婚之名让自己清闲一阵。云山风景秀丽,以云海著称,特别是开春时节时有彩云

13、洞房 ...

飘浮,宛如佛光,二人携手并肩望云,倒真有了新婚燕尔之感。

二人行至峰顶,夜王指着一棵千年古松,道:“你可知这棵松的名字么?”

“云山乃皇家圣地,我又怎能知晓呢?”古松虽老,却高壮异常,树冠直入云霄。

“三生三世千年松。”夜王笑道,“这是我母妃说的,我幼年时时常陪母妃来云山游玩,她总说这是云山的定情松。说等我娶到新嫁娘时,若她不在了,定要带来此处给她看一看,给树神看一看。”

说到母亲,夜王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也不由一黯,江轻竹轻叹一口气,“你母妃定是绝代佳人。可惜我无缘得见。”

“绝代佳人又如何,她一身也在等待父皇之中度过。”

“这便是你一直未娶妻纳妾的缘由么?”

“是啊,我只是不愿看到别人再像我母妃那样,终日­精­心装扮却等待一个不可能来的人。”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丝毫不像那在战场上主宰生杀的大将,“她同我说皇兄当了帝王是身不由己,但希望我此生要好好对待一个女子,绝不辜负。”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一点不像他们所形容的夜王。你的心里好像总有一个真正的你。”

“当时同你在一起的我,便是真正的我。”

“这些年,我们都变了。”她又吐了吐舌头道,“哎呀,可惜我之前一直老听街头巷尾说夜王殿下一直不娶妻纳妾,很可能是因为喜男­色­。因为殿下你总是在军中和将士同袍而眠……”

“……我觉得我这几天的表现已经足以证明这确实是街头巷尾的流言了吧。”他暧昧地摸了摸她的下巴。江轻竹似乎一直在憋着,但还是忍不住地红了脸。“我其实是因为懒,如果真娶很多我未必喜欢的女子回长平宫,不过是相互应酬,何必如此辛苦矫情。我说过我只想给一个人,不想分成那么多块。”

江轻竹心底倒不由涌起一丝甜蜜之情,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夜王倒会偷懒。” “我的名又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人都说如履薄冰,我却得自己如履薄云,什么时候从高处掉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极少在人面前感叹,因为他是­精­­干­的夜王,可在这个小女子面前他总瞒不了心中的话,犹如相知多年。

夜王搂起江轻竹,连踏松枝,以壁虎游之功一下攀上了千年松的顶端,二人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如身在云海。

他意兴一起,长啸一声,山林间隐隐若有松涛之鸣,旋而静止,“母妃,今日儿带轻竹一同来看你了。愿您佑我夫­妇­二人情定三生,愿您佑轻竹一世平安,愿您佑我大胤繁荣昌盛,愿您佑天下苍生福祉绵长。”他不是迷信的人,但此番话却说得极为诚恳。

13、洞房 ...

“母妃在远方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江轻竹说道,“但你为什么只说我一世平安,不提及自己呢?”

“我当日将玉如意给你,既有自私的原因,想娶你为妻;也因为,我不愿你进入后宫纷争,不牵扯到诸多事端之中,竟然奢望把你抢下便能保护你。但后来我仔细想想,其实我自己早已在漩涡之中,只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罢了。但日后,我定当尽己所能去保护你。”这些话他原本从未想过同她说,但他知她聪明灵慧,瞒住她也只是让她徒增担忧,此刻­干­脆便直截说了出来。

江轻竹听后,忽地扯下颈上的同命锁,扔向山底,“什么日月双悬,什么江山家族,又与我何­干­,又与我何­干­。”

她丢掉金锁的同时觉得自己就像丢掉了长年压在她心底的石头,所有的­阴­云都一瞬间释然。

他抱住颤抖的她,默然无语。

在望不尽云海的山上,只能紧紧相拥,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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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风起 ...

作者有话要说:T.T浮云。你们来得再多一些吧~~~伦家很努力日更滴说

西陲南夷叛乱,军前的加急令一封接一封地递到宫中。夜王不在,彦帝“勉为其难”地代为处理,着令大将军王宪之子王墉为先锋,南阳郡王为总督统率大军协同南夷守军张益阳平叛。王墉与南阳郡王都是近期朝廷发红的人物,一位是大将军的儿子,另一位是世袭的郡王,二人之父都立过赫赫战功。而南夷本就是蛮人之地,不论人数、武器、经济都比不过胤朝,只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乱,一场几近必胜的战役。

“朕用你们是念你们家族都为胤朝立过大功,虎父无犬子,尔等定要好好表现,待你们班师,定有重赏。”

二人当即欢喜谢过,这正是天大的好机会,班师回朝后定是加官赏爵,尚未出征,便有官员来贺喜。王墉初出茅庐,正需要战功证明自己并非受父亲庇荫,而南阳郡王庸庸碌碌地活到了五十来岁,凭着高贵的血统倒发了几笔横财,就是声望日堕,更是急需这样一场必胜的战役来为自己的晚年生涯增添光彩。

一列列光鲜齐整的车马出了洛都,人们都盼望着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

只有云山的云­阴­沉了下来,夜王连写数封秘折交予彦帝,彦帝每次的回函却都是一纸空白。

王墉刚愎自用,仗势欺人,南阳郡王因为占着修造园林的肥差,油水捞了颇多,田产无数。但二人一个只读兵书无经验,一个更是懦弱文人,而南夷此次叛乱是因不满朝廷此前杀了他们的大首领,人虽不多却都是死忠之士,尽管是十倍的兵力,但用上这两人为将,也无甚胜算。如果其中一人,倚着强大兵力,平叛倒也无碍的,顶多时间拖延的长些,可偏偏二人都想着争功邀功,一个将军世家,一个倚老卖老,针尖对麦芒。这就将苦了南夷的原都统张益阳,他本行伍多年,兵法、经验、武力都不错,一下来了两个大官来瞎指挥,将他先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全盘搅乱。这些道理夜王懂,彦帝自然也懂。但最后给他留的一句口信便是:二弟你陪弟妹多在云山逛逛。

张益阳曾和夜王并肩作战过,昔年夜王攻打北狄时,张益阳还做过夜王的手下参将,在冰天雪地里还曾背着负伤的夜王跋涉数十里。夜王便接连修书几封,都只在纸中心滴一个小墨点。

“你毕竟还是闲不下来的,不是么?”江轻竹为夜王拨了拨灯芯,轻轻地说道。

“用人用其长,不用用其短。这是皇兄一直恪守的啊。”

“我小的时候偷偷着遛出去斗蟋蟀,总是把我觉得长得最丑的,最不欢喜的拿出去跟别人的大将军斗,最后才拿出必胜之着。”

“这自是一层利害,”夜王揉揉眼,“可皇兄他分明可以一脚踩

14、风起 ...

死对方的蟋蟀,却想……却想好杀那两头丑蟋蟀杀得名正言顺呵。”

“这一次是两头小蟋蟀,下一次可能就是大蟋蟀了。人都说彦帝­性­情大变,定是坠入了声­色­犬马的奢华生活,诶,其实,跟我爹近来一直装老糊涂还不是一个理。”

“你爹一直是明眼人呵。”夜王的面­色­在晕黄的光中犹显凝重,“只可惜,要牺牲这无数将士,皇兄,你说,值得么?”

窗外吹来一阵风,灯火便灭了。

而果真开战没多久,败役连连,前线的战报接连不停地传回洛都,无非是王墉和南阳郡王两人互参,一个说对方鲁莽行事,一个言其优柔寡断,互相诿过。倒闹得彦帝办公召大臣的谏衡轩人心惶惶。

一灯如豆,南夷都统张益阳接过洛都的密报,厚厚的一叠,却都是白纸,纸心都只一滴小墨点,参将罗霄不禁问道,“这是……?”

张益阳是罗霄的姐夫,罗可以说是他一手栽培,是在军中的心腹,当下便喝退兵士,巡视一下军帐内外,悄声道,“不署名,信封上有两团墨渍,是我们昔年这些将领与夜王的密信标记了,想不到事隔多年,又见此信。这信中只有一小点墨滴又在中心,夜王是提醒我要小心呵。诶,也不知可否逃过此劫。”

张益阳心中清明,自己一个不谨慎就将成为陪葬品,当下修一封折子给彦帝,讲述此间军情以及他所想的策略,王少将军与南阳郡王的行事等等,言真意切,语意诚恳,不推过也不参人,写得甚有担当。另写一封同样的折子给了夜王。

不料此信还未送至朝廷,王墉因执意要带­精­锐兵马直突对方老巢,南阳郡王本就不满,又怕他年轻力壮,果真能立军功,便以守军要留守军营护卫南夷百姓为名,扣下了军粮。胤军大败,举朝震动。彦帝在宴上愤而摔杯,大声斥责此三人有负皇恩,张益阳革职,但令其戴罪立功留守南夷待战后再发落,而王墉与南阳郡王火速押解回京城处置。另一方让夜王回洛都,准备出征。

王墉是王嫣然的胞兄,是王家的新壮派,王墉出了事,王嫣然在后宫自然也是不好过。她原想跑去吹吹彦帝的枕边风,却不料彦帝近来只独宠那新封的苏姬,连瞧也不瞧她一眼。她只得带着父亲的口信忙去见了太后殳婕。

而殳婕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终日里吃斋念佛,这回王墉出事,太后丝毫不过问,仿佛这不是她的内侄般。虽然王嫣然哭得伤心,一口一个“太后姑姑”,但殳婕始终不动声­色­。末了说了一句,“你回去让你爹也不要过问这件事了。他越不过问,也许反而能留墉儿一条命。”

“太后姑姑,我哥哥是我爹的独子,我

14、风起 ...

爹原先还指望他立功光耀门楣,这会儿出了这件事,我爹怎能不心急不过问。太后姑姑,我爹说,您也是我们王家的人啊。”

殳婕冷冷地答道,“你跟你爹说,我正是为了保住王家才这么做。让他稍安勿躁,你爹如果是聪明人,自会按我说的做。你爹如果是蠢人,我们王家就会在你们手里了。还有你大哥,明知自己不是那块料,被人随意一激就主动请缨,他真以为人人都是夜王人人都能当大将么?”

王嫣然见殳婕面­色­冷冽,犹带着冬日里的寒气,当下不敢再说,只低低地答了声是便让亲信回去禀报父亲。大将军王宪在听到了太后的懿旨之后,只觉得彦帝八年的春天是格外地寒冷。

三日后,王墉和南阳郡王都已跪在了朝堂之上,这二人去时都意气风发,此刻却都面如土­色­颓废沮丧。无数人为南阳郡王求情,上递的折子在彦帝的龙案前密密麻麻地叠了一堆,大意都是南阳郡王毕竟还是姓宁,年纪又大,为朝廷做了不少贡献,希望陛下能从轻发落云云。南阳郡王见自己声势颇为壮大,心中不免开始有些得意与高兴,心想彦帝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与这朝中大臣为敌,此番自己最多不过是扣扣俸禄,反正他本倚着建筑园林收益颇丰,就算扣个十年八年再降个几级也能做个逍遥自在的郡王。

那边厢,王墉犹如丧家之犬,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只一脸哀求神­色­地望着他爹,希望他能笼络武将向皇帝求求情。而王宪似是看不见般丝毫不理他。

彦帝看完奏折,忍不住打了哈欠说,“怎么,怎么没有人替王少将军求情呢?”

此话一出,王宪一提袍,啪地一声重重跪下,向彦帝磕了八个响头,“末将教子无方,犬子无能刚愎自负误了军机,末将无脸向皇上求情,我王家世代武将。于公,王墉打了个对不起天下人的败仗,于私,他败坏了我们王家的门风。他虽是我王某的独子,但现在只请陛下斩了这个畜生,以告三军将士在天之灵。”他越说越气,虎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王墉,仿佛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敌。王墉被他的父亲瞧得渗人,只得低下头。

“王老将军莫生气,朕一直知道王将军忠君爱国,王家世代虎将。”彦帝顿了顿,道“但王少将军这回作为先锋,实在是失职啊,不过罪不当斩。”

王宪又一抱拳,“陛下此刻就算不斩他,但依我们王家家规,也要杀了这个不肖子。”他说罢竟真走到王墉面前,重重地甩了他几巴掌,直打得王墉眼冒金星,口鼻流血。这一幕更是让在朝的所有大臣都目瞪口呆。

等他打完,彦帝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慢,慢,王老将军。他违了军令状,应

14、风起 ...

按我大胤军规处置,违了律法,应按我大胤律法惩处,王老将军朕理解你的苦心,但这朝堂之上王老将军可不要这般冲动。”

“启禀陛下,方才是末将太恨这孽子所为,却忘了这朝廷律法,竟在陛下面前动起手来,请陛下降罪。便是把我同这孽子一并斩了,末将也甘愿伏法。”

彦帝微微笑道,“王老将军怎么动不动就说要斩人呢?将军您是一心为了我大胤王朝,虽然行为过激了些,却能见将军拳拳爱国之心啊。相比起来,你们剩下的这些人,不停地找借口开脱,你们不觉得汗颜么。”

“谢陛下不杀之恩。”大将军王宪又噗噗噗地磕了几个响头。

“罪将王墉,贪功诿过,损我大胤数万将士,但念王家世代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现令责打三十军棍,罚三年俸禄,褫爵禁锢。”彦帝的贴身太监四喜宣旨道。

此旨一出,王墉心中颇有点不服气,而他的父亲王宪却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大声喊道谢陛下谢陛下。南阳郡王心中也想,自己的刑罚再重也重不过王墉,却不料四喜尖细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南阳郡王,擅自克扣军粮贻误军机,罪本当诛,但念曾为朝廷效力多年,流放雁北,抄没家产。”

南阳郡王一听圣旨,大惊失­色­,连本应要说的谢主隆恩都未说,被拖下去时只大喊道:“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堂叔父……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堂叔父……”

而彦帝充耳不闻,下令退朝。当满朝文武都退下之时,彦帝望着春日里的晴空,不由笑道,“太后今日还真是指点了一出好戏啊。”

15

15、云涌 ...

作者有话要说:T.T最近。。还真是更新时间越来越晚……

虽是春天,但南夷气候闷热,且毒蚊蚁虫扰人,由洛都来的兵士都很是不习惯,又接连败战,战线一长,时间一久,思乡情切,军心便动摇了。南夷夷人本为了脱离胤朝,又占天时地利人和,更是一鼓作气,逐渐坐大。

胤朝举国上下,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夜王和他的骁骑营上了。

江轻竹将战袍为夜王披上,“我知你并不忧此战,忧的是战后朝中之事,但是战场上还是万事小心。”她原先是个俏皮女子,虽已嫁人,也喜和夜王逗嘴,说些俏皮话,到此分别时刻却仍露出小女儿情思了。

夜王擅战,拼的便是勇猛与智计,以往他身上担负着是数万将士的­性­命,如今却又多担负这相思。这般相思,如秋山般沉重。他捧起她的柔荑吻了下去,一切皆在不言中,斯情斯景,夫复何求。

号角响起,夜王走上城头,城下人头攒动,道中是他的骁骑营随后是步兵营,而百姓夹道欢送。夜王脱下头上金盔,倒上温酒,对天一拜,洒下城池,“皇天在上,神明当前,吾等定不负皇恩,不负社稷,不负天下苍生。待我归来,定与众弟兄痛饮一场!”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城下士兵百姓接连应和,举城欢呼,这声音直震宫中。

“二弟出征,就是不一样呵,整个大胤朝可再也找不到比骁骑营更加军容齐整,士气高昂的军队了。”彦帝坐在狐皮椅上,慵懒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谏衡轩是他几个要臣议事之处,不如大殿上来得拘谨,却往往关系厉害。

几个老臣听出这弦外之音,当下默不作声。可新上任的御林军统领纳海行伍出身,本就不大通文墨,心中也无大计较,素来心直口快,当下口却太快了些,“能比御林军还厉害么?”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纳海也暗怪自己口拙,原先彦帝喜的便是他无城府,故而他也一向有话直说,只是此话也太过耿直,不由令人暗惊。

不料彦帝哈哈大笑,“你们这些重臣总怕祸从口出,倒不如纳统领来得直率,也不如我的姬妾来得聪明伶俐了,那日我与苏姬说这番话,她却答道,‘率军者夜王,统军者皇上,荐人者夜王,用人者皇上是也。”

好玲珑的话,臣子们也暗暗佩服这苏姬一张巧嘴,见彦帝并无不悦之­色­,也都松了口气。

甫一出门,当朝三宰相之一的卢宰相便向宰相首辅江怀远偷偷问道,“江公是两朝元老,皇上消沉了这么些年,最近似乎话里总带玄机,您看这……?”虽同是宰相,但江怀远无论势力,家族还是名声都显然为当朝之首,宦海沉浮这么些年,总有些过人的眼光与手段,故而许多人总喜欢跟着走。

江怀远却咳

15、云涌 ...

嗽了几声,“你看,这天边的云又卷了起来。”

夜王率骁骑营夜奔十日赶赴南夷,一到南夷,守军与城里的百姓无不跪拜欢迎,但一个个因气候与恶劣的环境的关系都形容枯槁,正逢春天大旱,土地龟裂,如同老者的皱纹。夜王当下二话不说,下马对着这莽莽苍生叩拜了三下,众人见夜王殿下下跪,无不纷纷跪下,万人同一跪,何不使人长歌当哭!

张益阳见了夜王更是分外激动,直直地跪在了地上,“末将对不住殿下的栽培。”

夜王见张益阳风尘仆仆,战甲上还有着血迹,双眼通红,嘴­唇­­干­裂,面容憔悴,显然是许久未休息,衣不卸甲,苦苦支撑着。当下心中不由有些撼动,忙扶起张益阳,激动地说道:“张大哥,莫说此话!你和弟兄们都辛苦了!”

张益阳也很是激动,道:“这里的很多弟兄当年都曾追随过殿下您,此番您能来,众兄弟算是胜利有望了!”而说到此,他又不禁泪水纵横,“此前是末将无能,害死了许多兄弟,他们都是曾与我一起出生入死,是末将无能。”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这一哭,许多士兵都默默地流下了泪水。

夜王见此状,跨上马,拔出佩剑,说道:“若不平复南夷,誓不回京!”

他身后的骁骑营也随之吼了起来,夜王道:“尔等随我杀出城门。”

张益阳一惊,道:“殿下,您初来南夷,全军应休整一下。”

而夜王仍坚定且自信地说道:“敌人也是认为我们需要休整的,但我骁骑营都是铁打的男儿,数日奔波又有何妨!”旋即又拍了拍张益阳的肩,小声道:“你放心,我来的路上已派急先锋人探测过地形。”

他收起佩剑,执起银枪,策马前去,骁骑营见主帅冲锋在前,也疾驰而去,不一会儿,这新来的骁骑营已走得­干­­干­净净。张益阳忙上了城楼,登高远望,见远处烟尘滚滚,喊杀声震天。

夜王来南夷的第一役,突袭,大胜。

夜王与将士同袍而眠,丝毫没有那些皇家高人一等的作风,这确是提升士气的大好方式,然而接连几个胜战后倒遇到了最大的麻烦。夷人擅使毒虫猛兽,随着天气渐热,夷人作战前总先驱使毒蚊毒蜂,这些蜂蚁是­精­心饲养出来的,连夷人自身都抵抗不了,何况由洛都来的将士,无不叫苦连天。饶是骁骑营为­精­兵,虽是痛痒难耐,也是咬牙作战,但战事却进入了胶着状态。 洛都,却依旧歌舞升平。彦帝望着苏洛颜惊为天人的舞姿,把那加急军报搁在了案前,二弟终究是会赢的,这股自信一直盘旋在他心中,也许消耗消耗倒是好事,他也不用为骁骑营太费心了。这个飘忽念头转瞬即逝,但他

15、云涌 ...

也为之一惊,我最为信任的二弟呵,什么时候自己有了惧意呢。他一直对自己的智计和夜王的忠诚很有自信,但近年来的不安全感不由地产生,弥漫在这空气中,也许这便是所谓高处不胜寒。这宝座坐稳了,他也要从这“酒­色­”中脱离出来了,演戏演久了假戏真做可就不好办了。

入宴的几个臣子都望向彦帝,彦帝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但却更给人以深不可测的感觉。苏洛颜突然跪下,“不知陛下近日为何烦忧,臣妾甚为担忧,听闻前线战士多为蚊虫所扰,有误战事。臣妾是宓城人,虽非南夷,但我们村镇傍着穷山恶水,时有毒蚊猛虫,后有一过路道人赐一秘方,甚有成效。女子不得涉政,但实不忍陛下为此烦恼,今日斗胆献此秘方,望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群臣皆喜,彦帝的神­色­依旧不变,只点点头表示默可。

这日众嫔妃又在闵和园里闲聊,因苏洛颜近日颇为受宠,李妃德妃也力邀她来赏花品果闲聊话家常。

“听闻妹妹昨日献药,定能立奇功呢。”李妃长得秀美丰润,说话也最是圆润。那边厢淑妃一边咳着瓜子,一边笑道,“妹妹,我也是宓城人,便偏无此秘方,料来定是妹妹有神人所助。”

“哟,淑妃姊姊是宓城宓都人,人家住的是苏家村,比较靠近山,才能遇到神仙,姐姐住在城里怎会遇到神仙呢。”丽妃王嫣然笑道,淑妃只是暗讽,她却分明是明刺苏洛颜出身低下了。

“洛颜自知出身不可与众位姐姐相提并论,因此洛颜只愿能服侍皇上与众位姐姐,不求其他,献药一事恰是洛颜机缘巧合,不敢说立功二字。”苏洛颜不迫不窘,这一番话本是低头之意,但她说起来却显得不卑不亢,那气定神闲的气质却分明不带任何自卑之心,直恨得众人牙痒痒。

众妃嫔再度尴尬而散,只有苏洛颜笑靥依旧,此刻夜已深,她打发掉下人,说要散散心,悄悄转进闵和园后的废园前,这本是掩埋御花园的枯枝败叶之地,只有一些哑仆整理,将闵和园的废弃物转移到此处处理。废园和闵和园后园只隔一堵薄墙,苏洛颜数到第十三块砖,将其轻轻往里一按,墙上便出现了一道微缝。

“大小姐,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小姐不用时常来看望老仆的。”声音由墙的另一端传来,很是轻微。废园里的一个“哑仆”竟然开口说话了,若被他人知道,定当目瞪口呆。

“唐伯伯为了我长期蛰伏在此,伯伯千万别再称自己是老仆了。”

“小姐您是千金尊贵之躯,何苦给那些争风吃醋的丫头低头呢?”

“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不想再出什么乱子。对了,望唐伯

15、云涌 ...

伯代我谢谢蜀中唐门少主,那张秘方应能见奇效。”

“我们唐门受过大恩,定当全力相报,只是大小姐为何要帮夜王呢。他可是此处的第一大将,他若……”

“不,”苏洛颜截下话头,“不论有否秘方,凭夜王和骁骑营的战斗力,也能赢。只是我越观察,越觉得彦帝可怕,彦帝还是昔年的彦帝啊,夜王,恐怕是如今牵制他的唯一力量了吧。况且,夜王赢得越快,他应该就越不放心。”苏洛颜只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带着一点不甘心却也带着浓浓的倦意,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都躲在了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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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凯旋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比较早^-^每天起来数浮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浮云朵朵飘。

=口=令祝考试的同学们都考试顺利!

那张秘方卓有成效,骁骑营的战士避免了蚊虫滋扰,都更加果敢善战,夜王让士兵继续作萎靡状,诱敌深入,一举包抄了敌军老巢,生擒敌将离蚩,一举平了南夷,并命令原守军与百姓耕躬田作,帮助百姓恢复生产,此时洛都的天已渐渐热了。

彦帝八年六月,夜王凯旋归洛都,百姓夹道欢迎,为夜王的又一次胜利,为了骁骑营,骁骑营的将士也是群情激昂,一路欢呼回洛都。夜王骑在马上,看着路旁的衣着鲜艳的百姓和志气昂扬的将士,心想自己年少时不正是梦想着这般鲜衣怒马的生活么?可当此刻他坐在马上时,却为什么觉得这如雷般的欢呼声离自己这么遥远,犹如来自天际。他的心思又飘回到那酷热的南夷,面如土­色­的百姓和浑身伤口已开始溃疡发脓的士兵,人与人终究是那么不平等呵。

他回来时,张益阳也一同回到了洛都,但他是罪将,不能和这风光的骁骑营一同进城,只能默默地坐在囚车里等天黑了再进城。夜王曾不让他坐囚车,说后面几场战役中他所立的功足以赎罪,就算不能一同进城,也无需受囚车之苦。但张益阳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说一不二便进了囚车,任人劝说也绝不出囚车。他只同夜王道:“殿下,张益阳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殿下。”夜王知他所指为何,当下也不劝他,但心中总有些不痛快。他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心软的少年了,是因为近来在那个小女子面前过多地表露了自己,而越来越像曾经的自己了么?夜王一路思索着回了洛梁宫。

这与夜王以往的战役相比,并算不上大战,可彦帝却一连几道圣旨,让夜王由威武大将军到百战百胜上将军乃至天神上将军,旨中话语都是大力褒赏夜王,夜王爵位已封到顶,便又赏赐了无数珍宝稀玩,夜王在朝中的风头更健。苏姬也因献方有功,升为了嫔,她­精­通琴棋书画,又酿了一手好酒,时常与彦帝共饮一壶酒,拼醉颜红,带着点醉意翩翩起舞,压倒后宫。

“二弟,你此次大胜,朕很高兴,朕的二弟就是不一样。胤朝只要有二弟你一日在,便可江山永固。”彦帝喝了一口酒,抱着榻侧的苏姬,看上去十分高兴。“二弟,你什么都有了,朕已经不知道该赐你什么了?要不你自己说吧,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此仗能胜,多亏了当地百姓团结,将士英勇,皇上英明还有那副奇方。微臣不敢居功。”

“诶,二弟,你不要妄自菲薄。之前那两人怎么就平定不了叛乱,但那些南夷蛮族一看到二弟骁骑营的旗号就偃旗息鼓了,那是二弟你威名远播啊。”彦帝又胡乱地指着谏衡轩里其余的大臣,说,“来,你们

16、凯旋 ...

说说,你们说说……朕的二弟是不是居功至伟。”

“是是是……”群臣们都唯唯诺诺地说道。

“可是……”彦帝重重地甩出一份奏折,“可是居然有个言官说,这次叛乱是南夷蛮族和二弟早就联合好的,故而二弟一去才能马上平叛。这分明是挑拨我们兄弟之间、君臣之间的感情。来人,把这言官拉出去斩了。以后还有上这等胡言乱语随意污蔑奏折之人统统给朕拉出去斩了!”

朝廷中有人互参,本是常事,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开始如此大胆地弹劾夜王,而且罪名还是里通外族。谏衡轩里的众人都不禁倒吸口凉气。而夜王心里也起了些波澜,以前不是没人参过他,大抵说他摄政过多,但皇兄从来都是私下底笑着就把折子丢给他,也不会对上折子的人有什么处罚,都是冷处理了。而这是皇帝第一次在谏衡轩,在众人面前提出有人参他,也许是一切都要开始了么?

但夜王的表情仍是淡淡地,跪下道:“陛下,既然有言官参臣,依我朝例律,应归大理寺管辖,微臣理应先接受调查。查明此人确是污蔑,杀他不迟。”

“朕绝对相信你,不过二弟你说的也对,怎么也要给二弟你一个清白啊。既然如此,二弟你先暂停朝中事务一段。”彦帝敲了敲那本折子道,“不过朕给你的封赏绝不变化,你仍是我胤朝的天神上将军。对了,朕仍要奖赏你。二弟,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跟朕开口。”

“微臣不敢。”

“二弟呀,你不要不敢,朕就是把这江山给你朕都愿意。”彦帝乐呵呵地说,带着三分醉意。

这句话在不同人听来却是不同的意思。

谏衡轩里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就是苏姬在给彦帝倒酒的声音,滴答滴答,一壶已尽,“陛下,臣妾给您取酒去。”

“朕醉了。”彦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睥睨着案下众人。

“臣弟既然已成婚,便不适合再住在长平宫了。”夜王似乎没有听见彦帝那句话,依旧神­色­自然。

“对对!朕怎么忘了这茬事,洛梁宫外西侧那座将军宅就赐给你开府建牙吧。”

“谢主隆恩。”夜王一叩首后,将头上所戴的金盔脱了下来,“微臣先去大理寺接受调查。”

彦帝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不过例行公事而已。而且若不是二弟你坚持,连调查都不用,二弟你就先在长平宫好好住着吧。”

谏衡轩那一席话,只有在场的数人得知,朝中大臣只看到了夜王被封为天神上将军后,又得了洛都最大最华美的一座府邸,都以钦羡的眼光望着江怀秋,觉得江家朝中第一大势力的地位无疑更加稳固。而江怀秋却忧心忡忡,连递几封辞呈,都称自己年事已高,不能再为

16、凯旋 ...

朝廷效力,不应再食朝廷俸禄,上对不起彦帝,下对不起百姓,如此云云。彦帝皆以江为平乱功臣,两朝元老,朝廷理应尊老敬贤为由挽留江怀秋,到后甚而带了点告诫意味。

一日江怀秋上朝时忽地跌到,浑身战栗,口齿顿时不清,此后彦帝便格外开恩,让“江阁老”五日上一次朝即可。此等恩泽江怀秋若再推辞,便很有些不识抬举了,于是江怀秋新书的辞呈便再不敢递上来。此后空余的五日里倒时常在家赏花观鸟,品文赏画,撰书写稿。

江轻竹借视察王府建成状况为名回了几次家,见江怀秋身体健朗,便知父亲又是在风头浪尖上装糊涂。她是江怀秋晚年所生,对她疼爱有加,江怀秋虽一向是个守口如瓶、密意如城之人,素来情感不外露,此刻却不免感喟,后悔将江轻竹送入宫中,淌了这趟浑水。江轻竹又何尝不知这过满则溢,过刚则折之理。一个人爬得越高,跌得则越惨。

如今的夜王正是顶了太多的帽子,他本是宁谢纷华甘淡泊之人,无奈身在帝王家,如今又被捧得过高,只得吹萧排遣忧愁,箫声哀婉清扬,怎么听也不像一个刚凯旋的将领,倒有那落魄王孙的萧索之感了。

“你这萧声太叫人感伤了,”江轻竹刚一进门,便看见夜王倚着楼阑吹萧,青­色­的衣和清冷的月光都映衬着他清瘦的身影,倦意丛生。

“也是,若被人听到了少不得落下话柄,呵呵,升官竟然不悦。”夜王顿了顿,极目远眺“呵呵,百战百胜大将军,若一日战败,便有负皇恩。”

“听说你是自愿停的军职?”

“是啊,若不查明,我便一直是个可能里通外族的人。虽然,很有可能,再也查不明了。”

“你不要这么落寞。谁都知道你是功臣,而且这件事只有几位大人知道。说明皇上还是顾念手足之情的。”

“这是皇兄第一次将弹劾我的折子放在谏衡轩里说,其实我知道这一日终要到来的,唯希望我以后还能辅佐皇兄,能有……君臣之交。”在说到“君臣”二字的时候夜王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多少年了,他说的都是兄弟这二字,到如今已变成了君臣。

“你刚刚归来,暂停一段职务也好,忙里偷闲得几回。”江轻竹不知怎么安慰他,随口说些话,而这话连她自己也不太信。

夜王却抚了扶她的秀发,像是安慰她一般道:“做一个清闲王爷倒也是好事,可以陪陪你。我们真是很久没有见面了,婚后便开战,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像寻常夫妻一样,在洛都的长街里走走,在春日里赏花,去城郊踏青。终是我欠你太多,令你陪我,一起身在这金笼之中。”

江轻竹用手指比了一比,示意夜王不

16、凯旋 ...

用再说下去,“我都明白,搬出去也许会好些吧。” 夜王搂过轻竹,苦笑道,“在你面前我总是话多了,你倒比我还谨慎。你可知那间府邸的来历。是前朝大将黄挺之府,可笑他文武全才,一身镇守边关,回京师没多久便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先帝曾想赐给宋蕤庭,还没赐,宋家便先满门抄斩了。这府邸是洛都最大最华美的,可兴许还有另一层意思呵。”

“功高震主呵。”

“皇兄若不欲让我震,我又怎能震得了呢。”夜王自言自语,却忽地一惊觉,一种他从未产生过的想法从心底飘过,这让他如掉入了十八层冰窟,寒意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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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死士 ...

早先彦帝说要扮双面人时是想与夜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稳固朝纲,此时想要借机排除异己的不免会像彦帝进谗言云何人欲与夜王密谋颠覆,而心怀不轨的人也会向夜王邀功示好,暗示或明言造反,如此二人同心铲除佞臣。

夜王比彦帝小上六岁,这个胞兄所说的话本不疑有他,只是随着年纪渐长,他与彦帝很不相同的­性­格慢慢崭露了出来,虽然他严谨克己,但却比彦帝来得更加心胸广阔与仁厚,而彦帝则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二人心中格局不同,但尚未有过冲突,因为为的都是整个大胤朝。

而就在此时一个念头在夜王心底一闪而过,以皇兄深谋远虑的个­性­在之前在数年前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会不会便是想除掉他?他代皇兄行很多事,而日后皇兄便可以安个夜王擅权的大罪,自然还有和许多谋逆臣子相交过密,若要定亦有拥兵自重,结朋纳党等罪名,这每一项罪都可以将长平宫里的每一个人脑袋斩个数十遍。皇兄杀人一向喜欢杀得名正言顺,不留恶名,因为恐下面朝臣震惧,而若果真如此,这个伏线也埋得太长了。而如今皇兄的大位已稳,只剩下……

一想到此节,夜王不禁浑身冰凉,他本不图权不图势,最敬之人除了父皇便是皇兄,而如今却境况堪忧,年纪轻轻心中却不禁升起那无限的荒凉之感,朝廷间的倾轧他不是没见过,自己也是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只是一直认为自己陪皇兄这么多年,忠心可表,他们曾立下重誓,可皇帝……毕竟是皇帝呵。他从未以不好的想法揣测过他的皇兄,但如今不知是他长大了还是皇兄变了,越来越的思绪浮上了心间。现今他只愿是自己敏感多虑,可所有的事件都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他。怀里的人似乎也感到他身上的凉意,紧紧地偎住他,“让我给你取暖吧。”夜王蓦地觉得自己有责任守护住这个娇小女子,还有他身边上上下下的人。他的思路未理清,把许多话都咽了下去。

夜王府竣工的时候,夜王和江轻竹都一同搬了出去,但长平宫的侍卫因为是宫中御林军的编制,一个都没有带出去。夜王带上的人是当日江轻竹见过的那四名身怀轻功的轿夫和江轻竹从江府带来的贴身丫鬟。彦帝给夜王府指派了两支王府的护卫军,头领姓梁,夜王同他打过交道,知道他是彦帝的死忠,这层隐含的监视之意,二人心知肚明,却都不点破。

夜王搬出长平宫之后,不分早晚,来拜会的人更是车如流水马如龙,都被他以正接受大理寺的调查推拒了,包括他以前的军中下属。偌大的夜王府,倒只有他和江轻竹二人能说说话了。

17、死士 ...

“殿下,您在军中是叱咤风云的将领,何必盘缩在这王府之中。近日西戎边关战事又起。不如您向皇上请命赴战吧。”

“赵大哥,当初你是军中虎将,我却请你来做我的贴身侍卫,对你委实屈才了。只是我现在通敌之罪未定,又怎能离开此间呢?”夜王笑得有些苦涩,“其实,我万不该让你们四人留在我身边。不如,我给皇兄写封推荐书,你们将来定是封疆之臣。”

却不料这赵侍卫突地跪下,磕了响头,“夜王殿下,属下的命是你救的,从我们抛弃旧姓,改名叫赵钱孙李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殿下您的死士。我们不求封疆列土,不求战功,只愿跟随在殿□边,保护殿下的安全。”

“唉。那是我当时太年轻,血气方刚还有些贪图乐趣,收了你们。很多事情没有考虑得周全。我一介王爷,用死士做什么,用死士便已是不忠。况且,我也从未把你们当成我的死士,而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赵侍卫抬起头,与中土略有些不同的眸­色­里多了一点血丝,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金丝袋,袋里装着一条发辫,道,“殿下,据我族习俗,在殿下您取下我们头上发辫之时,便永世是我们所追随的主人。若您要将我们赶走,我们只能死在您的面前。”

他拔出腰间的刀,欲刺向自己的脖颈,却被夜王掷来的茶杯碰掉,夜王面­色­苍白,肃然道:“你们便是这样报答我么?一死了之?”

他话方一说完,梁间又跃下三人,齐刷刷地跪在夜王面前,道:“我们永世追随主人。”都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间。

而咿呀一声响,却是江轻竹走了进来,她见此状,立即合上门,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四人望向江轻竹,一言不发,这是江轻竹第一次近距离仔细观察他们的面容,只见他们都高大健壮,面上都有疤痕,眸­色­略微和中土人士有些差异,但平日里他们都蒙面俯首走路,倒从未注意过。这四人见江轻竹进来,当下就不说话了,只是手中握刀的姿势保持不变。

夜王叹了口气,说:“罢了,我知道了。还有,以后王妃也是你们的主人,我知道的事,她也都能知道。你们也不用防着她。”

四人一听此话,都松了口气,放下刀,一脸的欣喜之­色­,向江轻竹拜了拜,齐声道:“拜见主上。拜见王妃娘娘。”

“你们……莫非是……北狄……”江轻竹思索了半天,才迟疑地说道。

“王妃果然见多识广,与普通中土女子不同,我们四人乃北狄狼族之人。是夜王殿下,此后也是王妃您的死士。”这四人中这赵侍卫的中土语言说得最好,因此一般都是他来说话,但北狄与中土终是风土

17、死士 ...

人情不同,说话都颇为直爽。

而这倒对了江轻竹的脾­性­,她笑道:“我自然知道北狄。我二哥哥说,北狄产的狄马是最好的战马。那里有很宽广的草原……”她的眸子一亮,像是憧憬的少女。

这四人身材高壮,又长得凶狠,偶尔在路上行走,女子都见他们就躲,故而一般都是蒙面疾行,从未遇见不但不害怕他们的女子。此前他们一直没有直接见王妃,便是怕吓着这娇滴滴的王妃。但谁料她不但不怕他们,反而一副好奇喜悦的样子,对他们东问问,西问问……一会儿问你们北狄的女孩子都长什么样,是不是都和漂亮,一会儿又问你们北狄的狼族和狼有什么关系……毫不避嫌,弄得这四人面红耳赤,讨饶地望向夜王,而夜王却含笑示意他们继续陪王妃“聊聊天”。说罢,自行便离开了书房,留下书房里赵钱孙李四人被江轻竹不停地“教育”:“赵大哥,你说话声音大些嘛……”“钱二哥,你不要脸这么红……”

夜王合上门,望着天空飘过的白云,不由回想起自己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殿下,此次您出使北狄,双方虽是和谈,但听闻北狄王室内部不和,主战派与主和派意见不同。您要多加小心啊。”副将担忧地望着这个骑在黑马上的年轻王爷,他驻守燕北多年,对北狄人的蛮夷习俗有颇多了解,不免对夜王有些挂怀,虽然已听闻夜王的赫赫战功,但那都是他在南方和中土立下的。

而夜王却笑道:“无妨,这里天高云淡,草原广袤,不惧暗箭。”夜王带着轻骑数人便只身前往北狄大营,只听号角声声,在山谷里久久震动,似是给他这新来的使节一个下马威。道旁的狄人无不是人高马大,夜王在胤朝也算是身材颀长之人,但与这狄人一比,加上他清隽的中土相貌,却显得文弱了。

北狄的大王羌离见了面就哈哈大笑,“听说来的是你们中原第一大将,却原来是个书生。”

夜王悠然地下了马,道:“此次是和谈,自然是书生来;若下回是兵戎相见,便不是书生了。”

“书生能挽弓否?”

“我朝由将领到书生再到市井百姓,都能挽弓。”

“我们北狄规矩,来使者先需较量,不妨与我的三儿笔试笔试。他同你年纪差不多,我就不请我们北狄的第一大将上场了。”羌离抚须大笑。

夜王虽未来过北狄,但早前也听副将说过北狄素来喜欢与来使比较,羞辱使者,他早有防备,当下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出场的三王子羌与果也是一英挺青年,带着狼盔,腰腹结实,看过去便是习武之人。他接过一张弓,说道:“就比谁先­射­下雕。”

“早前听闻三王子­射­术­精­

17、死士 ...

奇,若只是比­射­雕,岂非太看不上三王子了。不妨就比谁先­射­中雕眼吧。”

众军哗然,这是第一次有人敢随意挑战羌与的箭术,而羌与依旧一脸­阴­冷,“随意。三箭为数。”

说罢他便取出三矢,同时­射­向空中,这三矢,均朝着那只雕而去。北狄人面上都露出欣喜神­色­,心想这中原人不知他们的三王子最擅长的便是一弓多箭,一箭双雕,这三箭定能­射­中雕眼。

夜王比他略晚点扬弓,仅一箭,却响起了破空之声,又发一箭直追黑雕。第一箭竟将三王子在空中的三支箭打掉,第二支箭将雕­射­了下来。羌与面­色­大变,夜王信步走向­射­下的雕,取出第三支箭Сhā在了雕眼上,笑道:“在下箭术不如三王子,取巧胜之。”

北狄军士都鼓噪开来,但方想说这中原小儿投机取巧,但一想到他一箭破空竟打掉了三王子的三支箭,又不禁失­色­,他们最为直爽,此刻又喝起彩来。羌与脸­色­愈发­阴­冷,只道:“你胜了。”

那三箭之后,北狄大王再不敢怠慢这年轻的来使,请他同座共饮。醉人的美酒,北狄的牧歌,都使夜王年轻的心开始飞扬。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起来眼睛跟核桃似的,看见浮云一动未动,更加3心~~- -感情果然和浮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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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往昔 ...

作者有话要说:》《~咔咔这周会给力滴更新!各位喜欢滴话可以点收藏本文哦~有神马不足也欢迎大家指出。谢谢

多年以后,夜王仍觉得在北狄的日子是他最为年少张扬的岁月,在那里他好似放下了自身的拘束,可以豪饮,可以扬剑,可以长歌。不需要装出少年老沉的模样去谨慎地生活。即便是­阴­冷枭狠的北狄三王子羌与,他处起来也不需太过用心,反倒时常与他比试骑­射­,双方各有胜负。

他总喜在午后避开所有的士兵和自己的侍卫,倒卧在自己的黑马上饮酒,仰望着草原辽远的天空,与自我对话。而那一天,除了远处传来的牧歌,他还听见了草丛里窸窣的声响。夜王将酒壶掷入草间,只见四人从草丛间跃起,齐向他攻来,用的都是北狄短刀。

“我是你们北狄的贵客,你们听谁的命令要置我于死地。”夜王亦长身跃起,他没有带武器,用的是马鞭。但这马鞭在他手里既坚韧似铁,又灵活如蛇。

“前几日你让我们的三王子耍诈在众人面前丢脸,我们自是要杀你。”

“你们北狄人不是最讲究公平么,以四敌一?不过说句实话,你们以四敌一,我确实未必是对手。只不过你们杀了我,恐怕有碍两国友好发展啊。”夜王笑得随­性­,但手下丝毫不敢大意,这四人看的出都是北狄一等一的高手。

而这四人被他一激,居然略有迟疑,身手纷纷缓了下来。为首的一个用低哑的嗓音道:“好。都传你是胤朝第一武将,确实不差。我们就以一当一,虽然我们四人车轮战,本就对你不公。但你们中原人狡诈,也别怪我们了。”他说罢便令三人退下,扬刀迎了上去。

风起,刀过,草扬。

兔起鹘落之间,二人已拆了数十招,长长的青草被刀锋划过,飞向了天空,迷住了众人的眼。而当他们在睁开眼时,只看见刀落在了地上,而夜王依旧含笑执鞭站在草丛里。剩余的三人刚想攻上前去,为首的一人喝道:“不用了,都退下。”可说时迟那时快,刀与鞭又交缠在了一块。

正酣斗时,四面响起了达达的马蹄声,围上来的正是羌与和他的部下,羌与­阴­沉着一张脸,冷然道:“谁让你们私自行动的。”羌与神­色­愤怒,但显然与这四人熟识。

“三王子,我们是……”

话未说完,他已被羌与用软鞭抽中,脸上立即显出了一道血痕,不一会儿鲜血便喷涌而出。羌与面­色­越发­阴­冷,而手中带着倒刺的软鞭却没有停下,犹如草原呼啸而过的风声,这四人饶是硬汉,虽然满脸是血,但仍一声不吭。

夜王微微皱了皱眉,“我知道这绝非三王子的本意,但此四人确是为了维护三王子。虽然此话有我说并不妥当,但三王子您不妨看在他们也算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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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耿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在我们北狄,不听王令,擅自胡为,不是死罪,就是发配为奴。”

为首的一人喝道:“这是我们狼族家事,不须你来Сhā手。”说罢狠狠地瞪了瞪夜王,这是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眸子里甚而带些幽绿的­色­泽,桀骜不屈。

夜王叹了口气,道:“三王子,方才我不清楚他们的来历,因此做了件事。”他松开原本握住的拳头,正是几缕头发,头发的­色­泽黑中带着些褐­色­,显然是这四个北狄人的头发。

羌与停了鞭子,冷哼道:“你倒是对我们北狄风俗挺了解的,谁割下头发就能让对方成为自己的死士、奴隶。不过既然他们是你的人了,我就不管教了。”他话说得快,走得也快。

草原的傍晚,有狂风呼啸而过。剩下的是夜王和这四个他并不认识但此后却一直跟随着他的北狄人。

原先为首的一人,面如土­色­,“我不知道我们竟败得这样惨。但既然你已是我们的主人,此后便是我们永世的主人。”他跪了下来,剩余三人虽面有不忿之­色­,也都跪了下来。

夜王将他们的头发放回他们的掌心说,“你们走吧,我原本并不想把它们拿出来,只是你们也算壮士,以后在军中定有所作为,不忍让你们死罢了。”他又骑上他的黑马,刚想一走了之。

却只见这四人都拿起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主人,我们北狄死士,若被主人赶走,只能一死了之。”

夜王见他们果是神­色­坚决,毫不作伪,便随口说道,“诶。你们倒是赖上我了,但我身边不缺人,倒缺四名轿夫。你们就做我的轿夫吧。”他原以为这四人一身武功,定会推迟犹疑,却不料他们却哐哐哐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主人。”

弄得夜王哭笑不得,只好问道:“好吧,那你们叫什么?”

“我们北狄死士,自跟随主人的一天起,便要抛弃自己的名字,终身做主人的影子。一切都由主人所赐,请主人赐名。”

“那你们就叫赵、钱、孙、李吧。”

夜王从未想过,当时自己年轻气盛听闻在北狄只要割下对手的发就能让对方做自己的死士,便真使得四人一直跟随着他,跟着他回到了洛都,果真做了他的轿夫。也从未想过当日自己在夕阳下随口一句胡诌,便让这四人此后果真叫了赵钱孙李。

而今,这一幕又再度上演,他们还是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着誓死追随主人。望着这四人虽然看似凶狠但忠诚的脸,夜王也觉得无可奈何。听着自己的小妻子正在房内同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不禁会心一笑,若能一直这样该多好,所有的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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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能保护所有人。不过,这终究是个愿望吧。

“你又在发呆。”江轻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蹦蹦跳跳到了他的面前,点了点他的鼻尖。夜王见她的手指纤细可爱,忍不住抓住含嘴里咬了一口,羞得江轻竹面红耳赤,娇嗔道:“你做什么呢?”

“饿了。”

“这府里闷得慌,出去透透气吧。”一出了宫,没有了太大限制,江轻竹又有些怀念她幼年时偷瞒着爹娘调皮捣蛋的日子。

“就知道你憋不住,我们去街上走走吧。”夜王轻轻笑了笑,捏捏她的鼻。

洛都的长亭街总是很热闹,小商贩们摆着各式的摊点,夜王与轻竹穿上便装,如同一对新婚夫­妇­般在向晚时分散步,车如流水马如龙,把自己置身在人潮里才感觉得到温暖,而这温暖中却又带着点怅惘。江轻竹一直欢喜那些小玩意,此刻的夜王也如一个宠爱妻子的布衣百姓陪着她买胭脂水粉,糖葫芦……

在燕北时,虽然有大鹏展翅之感,却少了这份市井的热闹与温和。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他们啊。”夜王忍不住低叹了一句。

“扑哧。”江轻竹笑出了声,“若是平头百姓听到堂堂的王爷说这句话,估计是气得气,恼得恼。”

“我也不是不知忙于生计奔波的艰辛。而只要在盛世,耕夫、小贩尚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朋友。而我却未必能。”

“你总是把自己肩上的担子想得太重、太沉。所以人家才都说你一副严苛谨慎的样子,我看呀,根本就是小老头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让我喊你小老太?”

“你这人,要是一不正经起来又比谁都不正经。”

“夫人你不要一会儿说我像小老头一会儿说我不正经。”

“你就是个不正经的小老头。”

到了街边角落里,“那我­干­脆就不正经点吧。”夜王忽然低□子,对着她的耳根轻轻吹了口气,呵得她有些痒,不住地用小手捶他,笑闹了一会儿方继续行走。

蓦地江轻竹发出一声感叹,“好俊俏风流的字。多少价钱”只见是一个着蓝衫的年轻书生正卖着字画,那蓝衫许是洗过多次,微微有些发白,却很是­干­净。书生相貌只是中人,­唇­很薄,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有点弱不禁风的气质。他和别的买卖人不同,不是站着,而是倚着自己竖起的招牌懒懒散散地坐着,也不主动招呼客人。直到江轻竹轻呼出声,他才懒懒地抬起头,说,“这字不卖。只卖其余的。”

“可其他的却分明只是摩品呵,虽然临摹得都不错,却没有这幅来得潇洒自然,此字看似不拘前人笔法,

18、往昔 ...

自成一派,可笔里却带着骨气,不减风流。”江怀秋是书画大家,江轻竹亦自幼习书擅画,看这些字画摊自是不费什么功夫,只是此字甚为难得,饶是她见过许多名家大作也不禁惊讶在此小摊上有如此杰作。

那书生脸上的倦意突地全无,“小姐,呃,这位夫人您字字珠玑,方才是小生怠慢了。”当下向夜王与轻竹拱拱拳。

夜王亦回礼,“这字是公子自己写的吧,公子自身之字比公子刻意临摹得要上乘上许多,公子的墨宝自当自珍,我们想用钱买,倒是我们落了下乘了。”

年轻书生不禁苦笑,“多少人都只愿买那些刻意之作以装饰那虚表厅堂,想不到卖字数年后方遇知音,这字我权当送给二位,二位若不嫌弃,可否与在下于茶馆喝上一杯。”

夜王见年轻书生甚是清贫,自己又收了人家的字,便道,“既已收了公子的字,理当我们请公子喝上一杯。”

书生也知其意,当下也不推辞,三人齐去了洛都第一茶楼,茗韵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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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小楼 ...

茗韵楼是一座小小的楼,而它成为洛都民间第一茶楼除了因为香茗,更因为茶楼的老板娘长孙小小,长孙小小其实已经不小了,却正好是甘醇年华。人人初见长孙小小都觉得她适合做酒楼老板娘,她长得妩媚风流,又伶牙俐齿,美艳外露。但她却能静心泡得一手好茶。

夜王时有微服出宫走走,直探民情或纯粹自己散散心,总是会去茗韵楼喝一杯茶,沉淀心事。这座小茶楼宾客众多,但因装潢简单又在深巷里,王孙贵族子弟都不屑来此。因此,夜王每次穿着便装来,坐在这茶楼一隅,倒从未遇见过认识他的人,他也正贪图这份闲情与安逸。

初见长孙小小是在三年前的春分时分,那个时候的夜王宁渊朔已身担重权,但他还是喜欢握着他的一杆箫,在青石板路上漫步,耳边充斥的是喧闹的市声,恍如隔世。踏上扬名已久的茗韵楼,便看见那风情万种的长孙小小,她穿着浓艳的花衣裳忙碌着,与客人们谈笑风生。长孙小小的小楼有她自己的规矩,她给谁亲自泡茶全凭她个人喜好,一般都是为交情颇深的熟客。而很多客人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喝上长孙小小亲自泡制的茶,便时常来茗韵楼。

可那日长孙小小却亲自为夜王泡了一壶碧螺春,茶客们调笑道,“哟,长孙老板娘,莫不是看人家后生长得俊,便不理会我们了吧。”长孙小小不理会那些茶客,帮夜王沏茶,“公子是初次来小楼吧,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叶,姑娘真是茶如其人呵。”

长孙小小抿嘴一笑,“姑娘?你叫我大娘还差不多。茶如其人?呵呵,人家都说我适合去卖酒。”

“泡茶总是茶叶先遮水而后沉淀,而姑娘泡得茶在茶叶沉淀后茶水比一般人泡得更加清澄,不正如姑娘的眼么?”

长孙小小笑了,不是方才的轻轻微笑,而是笑若春花,“说我茶如其人的这世上只有两人,一个是个算命的,另一个却是小公子你了。”

“我不懂命相,只是,这世人不都是如此无奈么。”

小楼外的春雨淅沥沥地下,暮­色­将明未明,茶楼打烊,而长孙小小却留下了夜王,她换上杏­色­的素衣,“公子,今年的新茶我想请你饮第一杯。”

春雨,夜灯,清茶,夜王又吹起他随身携带的箫,长孙小小笑道,“原来茶也能醉人。”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叶公子,你何时娶妻?”每一次长孙小小给他沏茶时总这么问,引得周围的茶客的讪笑:“长孙老板娘,你还说不是看上人家叶公子年轻英俊想嫁了?”

长孙小小总是啐一口说:“你们看我这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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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当姨吧,给叶公子当个姐姐总差不多了。叶公子是斯文人,你们这些孟浪人不要乱说话。”

夜王却也不恼,微笑着说:“尚未。待有缘人。”

茶客们又都笑闹起哄道:“长孙大娘,听了这话你可开心了吧!”

夜王喜静,但在这嘈杂的人群中他却体验到了一份难得的静。庙堂之上,虽然严肃沉静,但却有纷扰之感。闹市之中的静,是一份可以独守的静。

每一次,长孙小小都笑得花枝乱颤,笑得浓烈,笑得明艳,笑得毫不在乎,她似乎也不在乎名节,总是与茶客们调笑说闹。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许多次,直到一次她问:“叶公子,你何时娶妻?”

“开春时。”他依旧答得简练,但眉眼里已皆是温柔情怀。

那一次,长孙小小没有放肆地笑,而是抿嘴微笑:“恭喜你,叶公子,终于等到有缘人。今天,我就为叶公子泡一壶敬亭绿雪吧,祝叶公子和夫人白头偕老,此情不渝。”长孙小小笑得很温婉,犹如那名唤敬亭绿雪的茶一般。

“长孙姑娘,明年我带新婚妻子一齐来此喝你的茶。”

三人刚踏进茗韵楼,长孙小小便迎了出来,“叶公子许久没来,果是娶了娇妻忘了旧人。”她为报夜王这许久不来的小仇,故意促狭地说道,当下又朝江轻竹眨眨眼。

见夜王果是略显尴尬地咳了咳,脸似乎微微地红了红,不禁得意地笑出了声。

轻竹倒不以为忤地叫了长孙小小声姐姐。

“你家小娘子都比你大方,”长孙小小忽又正­色­道,“你一直想见的那个人今天也来了。”

夜王一直想见的便是说长孙小小茶如其人的另一人——邢天云邢道人,长孙小小说他相命奇准,且总有真知灼见,夜王一向喜欢结交朋友,特别是知己,又渴慕贤才,故而一直想见此人。但他为方外之人,一直云游四海,夜王亦不能时常来小楼,因此倒无机会见面。

长孙小小将三人引自二楼小间,只见一名中年道人坐在桌旁,见三人进来,只微微点点头。夜王一抱拳,欲待说些什么,刑道长做出一个手势,“公子不必多说什么,公子眉角峥嵘,定为尊贵,必然不会与我等说真实身份。只是公子有此相交之心,老道亦很欢欣。”

他三言两语既明了立场又化解了夜王的尴尬,夜、江二人都抱以微笑。

“这位兄台可是叶公子府中之人?”他望向那年轻书生。

“不是,不是,我和叶公子也是今日得缘相见,舔着张脸拜见道长,在下姓秦,名书庭。”

邢道长捋捋胡须,“秦公子是大器晚成,美玉须琢……”他闭目沉思一会儿,“天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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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泄漏。”

长孙小小笑道,“你这个江湖骗子,又用这套说辞诓人了。大家都坐下用些茶点。”当下四人便都坐下品茶。

江轻竹笑嘻嘻地问邢道长,“那我的命又如何呢?”

邢道长仔细看着江轻竹,见她眉间竟隐隐有青气,心底一惊,道:“姑娘,不,叶夫人你本是金枝玉叶鸾凤之命,但事事福满则亏,你与叶公子均为大贵之人,此一相逢恐有损夫人命数,近日有血光之灾。”

此说法不禁令夜王面­色­一凝,长孙小小当下忙打岔道:“呸呸,你这个妖言惑众的老道,不说你就说我这野路子出家的,一看便知我妹子生得这般好眉好眼,定是多福多寿之命。只听说过穷上加穷,雪上加霜的。哪有说贵人相遇犯冲之理。今个儿就冲你这张嘴我就不让你喝茶了。”

“可有破解之法?”夜王问道。

“只需你们夫妻二人分离,一人在南一人在北,永不相见,再花十两银子买我的铜铃悬于窗前,自能保夫人平安。”

“我呸!”长孙小小拧住了邢道长的耳朵,喝道:“人家叶公子新婚燕尔夫妻恩爱,你竟然让人家天南地北不相见,宁拆十座庙不拆有缘人。你这般胡言乱语就为了卖个破铜铃,看我今日不收拾了你。”

“咯咯。”这边厢,江轻竹却轻轻笑道:“姐姐你先别忙,道长这铜铃我今日便买下了。只是道长让我们夫妻二人不相见倒也强人所难了。”

“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哎哟哎呀……”邢道人许是被长孙小小给拧得生疼,忍不住哼哼起来,“哎呀……我这不是为了你着想么,这叶公子同你说新婚,最伤感的不是你么,是谁每日里在门前问叶公子不知何时再来么?”

“啪——”长孙小小重重地打了邢道人的头,“叶公子,你莫介意,这老妖道疯言疯语惯了,你莫信他,妹子定然长命百岁。今日的茶钱就当我请了。”

而夜王的面­色­却依然凝重,半晌方吐出一句话:“我只怕,一语成谶。”江轻竹紧紧握住他的手,悠然道:“相公,你素来是不信命之人,此番怎么如此担忧了?”

“哈哈哈,哈哈哈。”这笑声却是久未发言的秦书庭发出的,“我方才见叶公子你仪表堂堂,器宇轩昂,原想你也同我一样是狂狷之人,却不料你被人三言两语便说动,又挂忧红颜,尔与吾并非同道中人,在下方才不幸走眼。就此别过,幸会幸会。”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踏出茶楼。

唯剩长孙小小在那暗咬银牙,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可没说你的茶钱也免了!”

夜王叹了口气,道:“他同我大哥倒颇为相似。茶钱还是我付了吧。我们也先走了。”他牵起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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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的小手,便欲向门外走去。

“哎哟喂。走吧走吧。你就不能喜庆点,新娶了夫人反来此长吁短叹的。”以往虽时常见到他一人来此孤坐至天明,虽有惆怅却不似今日般仿佛有解不开的心结,长孙小小心想兴许是因为他果真有了挂心的人吧。

“夫人,稍等。”邢道人此时已恢复了正­色­,“夫人,这对铜铃你还是拿去了吧。老夫绝不收夫人一文钱。”

“哼,你白喝了人家的茶,还敢收钱?”长孙小小翻了翻白眼。

江轻竹回眸一笑,双手接过,“谢谢道长。”说罢便与夜王执手而去。

“真是璧人一对。”长孙小小不禁感喟道。

“嫉妒了吧。哼,我刚刚说你居然还打我。”

“什么嫉妒?叶公子乃人中龙凤,我从未曾想过他能看上我这一坊间小小卖茶女。那位叶夫人如此灵秀可人,与他,真是天上地下成双的一对。最多不过曾有点一曲成知音的妄想罢了。”长孙小小的声音难得地低沉,连眉眼也随声音一同低了下去,“唉,算命的,我只担心,你这江湖骗子偶尔也有算准的时候。”她再度抬头,却见邢道人似入定般一言不发,面­色­尤为凝重肃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

不由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件事儿:有一天我从taxi上下来,一位大师见到我说:“姑凉,你眉间隐隐有暗青之­色­,近日内恐有血光之灾,若买下我这本吉祥符……”

我不无忧伤地说“大师……那是我的眼线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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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寿宴 ...

而殳婕与苏嫔见面的日子却比她想的来得快。只因殳婕的五十寿辰到了,宫中自是张灯结彩,大办宴席,宫中嫔妃,宫外的高官夫人,无一不参加。宫中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太后殳婕坐在正中间,左尊位坐的自是睥睨天下的皇帝彦帝,今日他着明黄龙袍,满面含笑地望着众臣,而坐彦帝之侧的则是现今除太后外后宫等级最高的丽妃王嫣然,而她却满眼羡艳地望着端坐于太后右侧的着紫衣镶金丝的夜王夫­妇­,她虽贵于皇妃却总归因是侧妃不过二品等级,而江轻竹身为亲王正妻则着的是一品服。待我坐上皇后宝座,定能着那紫金凤袍,她暗自想着,不知觉间月已升起。

宫中的其余妃嫔则逐个上前来向太后贺寿。而太后殳婕自始自终只是低垂着眼帘,没有不悦亦并不喜庆,只是有礼有节地念着平身二字。

李妃、德妃等送的都是一些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新奇玩物,但太后面上终是淡淡地,并无多大的喜悦之感。她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寿辰,但每年便是在这里吃吃长寿面,看看烟花,再收些她早就看厌了的礼品,让她不免总有些心生倦怠,其实她很讨厌这一天,因为这一天一过,说明她又长了一岁。

殳婕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却看见一个鹅黄衣裳的女子娉婷走向前来,“萧嫔见过母后,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声音幽幽地,与周围喜庆的气氛颇有些格格不入。

殳婕看了看萧嫔宋宛如,面目姣好,但一身清冷孤寂的模样,隐约只觉得看见了自己当年初入宫门时的模样,这样的女子大抵是有才气的,但未必真能成大气。自己当初,当初若非突生变故,恐怕一直便也是这般清冷的模样吧。其实她很能理解,清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尊严,为了吸引帝王的爱宠,想到此节,殳婕说话的语气略显柔和了些:“你要送哀家怎样的寿礼。”

“臣妾听闻母后是燕北人,故结合燕北民谣作了一首燕行曲赠给母后。”

“那哀家要好生听听。”

宋宛如从怀中取出一支横笛,便吹了起来。这燕行曲竟是寂寥萧瑟之感,和寿宴很不相符,众人都望向太后,但见太后倒并不在意这笛声呜咽,面有欣慰之­色­。

殳婕的心随着这笛声上上下下,忆当年,她从燕北而来,嫁给了九五至尊,人人都欣羡她,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后;但没有人知道她最为怀念的一直是她及笄前在燕北的日子。燕北和北狄接壤,胡风颇重,她又是将军之女,虽不会舞刀弄枪,但草原上四处流连着她策马扬鞭的飒爽英姿,以及此后在未有过的肆无忌惮的笑容。

那时候,高帝娶了她,掀了她的红盖头,英气挺拔,温和

20、寿宴 ...

地同她说:“此后,你便是朕的皇后。”她在后宫之中,戒了她所有的小毛病,只愿做一个被史书颂扬的贤德之后,只愿配得上他。

但最后,他却同她说:“殳婕,你太完美,朕心里的那个人虽然不如你贤良淑德,但朕便是喜欢她的心高气傲。但朕答应你,朕可以给你皇后之位,并且永远地给你。但朕的心,不能给你。”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后她便是再刁蛮撒泼,再无理取闹,他果真一直未动过她的后位,但也未对她动过心。她热烈过,但最终也平淡了下来,即便不甘又能如何呢?

“哀家,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的曲子了,你以后多来哀家宫里走走吧。”殳婕此语一出,宋宛如又惹得众人羡慕。

宋宛如低低地应承了一声,眼里也流露出一些喜意。

殳婕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心想终归也还是一介凡俗女子,方才有些高看她了。

当太监念到“苏嫔”二字时,殳婕又抬起眼来,却见台下跪着的是个粉装丽人,身姿娉婷,但却并无出彩之处,不过倒是颇为中规中矩。“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看。”宫中众人也不禁好奇,伸首观望,想见见这号称后宫第一佳人的苏嫔究竟生个什么模样。

“咦?”众人皆轻声发出了一声惊叹,只因苏洛颜的面上蒙着一层轻纱。

“怎么戴个面纱装神弄鬼?吓唬太后。”王嫣然抢先说道。

“放肆,这里容得你先说话?”彦帝呵斥道,面上却一直带着一抹邪气的微笑,令王嫣然不知他是喜是怒,但想到自己方才确实冒失无礼,忙连连望向太后。

“你这是不愿让哀家见你呢?还是你不愿见哀家?”

“禀母后,臣妾不敢。臣妾戴面纱只因近日偶感风寒,发了些红疹子,惟恐惊撞了太后,故而才戴上面纱,望太后恕罪。”

“无妨,让哀家瞧瞧这近日后宫的宠儿。”

殳婕见苏洛颜掀开面纱,露出一张标致的鹅蛋脸,而细腻的肌肤上果是有着点点的红疹,但还是能看出这原本是张­精­致绝伦的脸。

“退下吧。稍后让太医瞧瞧,你病了不要紧,可莫传染了后宫众人。”殳婕挥了挥手,确是佳人,却并无甚特别之处。

“谢母后。臣妾恭祝母后贵体金安,福如东海。”苏洛颜深吸了一口气,似大石落定的模样。“这是送给母后的贺礼。”

程公公接过苏洛颜手中的盒子,呈给太后。殳婕打开,见又是一枝发簪,虽然也算得上­精­致,但她什么首饰没见过,心中又觉得了无新意,随手就递给为了程公公。

毫无大家之气,殳婕心中暗嗤。

苏洛颜起身,却正好对上彦帝一双深入墨海的眼眸,那眼眸里有一丝不

20、寿宴 ...

相信有一丝玩味还有一丝笑意,她心中突了一突,忙扭过头告退。

“慢着。”太后忽然说道。“别动,就你的侧脸,让哀家好生看看。”就是方才她一侧身时的脸庞,是如此地熟识。殳婕仔细地盯着苏洛颜的侧脸,虽然她的脸上有星星点点的红疹,但脸上的骨骼却是没有变化的,这样的鼻梁,这样的嘴­唇­乃至这样的下颚甚至这样总是带着些嘲讽且高傲的微笑,不都同……不都同当年的那个女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

“你……你……你……到底是谁?”殳婕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苏洛颜。

“臣妾乃苏鄞苏家村人,本不过一普通民女,幸得王公公昔日厚爱选入宫中服侍皇上。”苏洛颜垂首说道。

这般战战兢兢的神情却又全然不似啊,殳婕重重地揉了揉眉心,昔年那个女子即便满身伤痕亦是高傲地抬着头颅同她说:“我自苏鄞来,本不过一普通民女,却被皇上强抢进宫,这个妃子我不愿当。”即便她如此地桀骜不驯却仍得到了集合六宫的宠爱,乃至后来的燕北之变。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殳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喃喃自语。

“母后。”彦帝和夜王同时喊道。

“把……把这丫头拖出去……斩了。明知今日是哀家寿辰,却以此面目示人,这不是诅咒哀家么?”

一旁的宫人都噤若寒蝉,江轻竹皱了皱眉,方想说些什么,不料彦帝却先开口:“母后,苏嫔染上风寒本非她所愿。她拖着病体来为母后贺寿,已足见其孝心与诚意。今日母后大寿,怎能起这刀兵之祸呢?”

奇?“好,那不取她­性­命,将她逐出宫去。”

书?“母后,宫中规矩嫔妃若未犯七出之罪,不得逐出宫门。”彦帝一反常态,直视着太后殳婕,心道看来这宫中果还有我所不知的事情啊。

网?“连皇上你近日也顶撞哀家了。哀家还是不是这后宫之主?来人,把苏嫔拖出去,重罚三十大板。”殳婕冷然道,她已做出最大让步,亦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现今她只想让这个丫头赶紧离开她的视线。

却未曾想数年来一直不太管事,后宫之事更是一直唯太后之命是从的彦帝竟以不急不缓的语调说道:“大胤朝规矩,触犯律法者方罚,苏嫔一直恭谨温顺,莫说律法就是宫中大小规矩也未触犯过。朕乃天下之主,若连处理后宫之事都未按律法,而是依凭­性­情,怎能坐镇九州?!”

“啪!”殳婕怒从心起,把茶杯摔在地上,也已不管什么礼仪规矩,只­阴­沉道:“摆驾回宫。”

而殿内众人都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皆想皇上今日怎么忽地管起事儿来,而且还为了一个小小的苏嫔忽然顶撞太后,莫不是真被这

20、寿宴 ...

娇媚女子给迷惑了?王嫣然心中又急又气,不知该去追已摆驾回宫的姑妈,还是继续留在此地。江轻竹依旧愁眉不展,她在这场皇帝与太后的争端中感觉到的却是一股危险的气息。夜王的面上依旧是淡淡地,他不知太后为何突然暴怒,后宫旧事他只略有耳闻,却未见其人。今日一出闹剧怕是担忧成真,而他更担忧的则是正立于殿上的皇兄,皇兄近来的­性­子真是越来越连他也捉摸不透了。

那一场寿宴,不欢而散。宫廷内外议论纷纷,只说这苏嫔怕是要独宠后宫了。而彦帝却似迎合这流言一般,丝毫不给太后面子,赐苏嫔来仪轩,而自己更是夜夜摆驾来仪轩。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那个眼线的下文~就是后来大师滔滔不绝地向我推销,我夺路而逃,拔腿狂奔……

21

21、龙凤 ...

·来仪轩·

华美的龙床上风光旖旎,苏洛颜只斜披着一件嫣红外裳,露出润如美玉的香肩依偎在彦帝的怀里。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苏嫔啊苏嫔,你身上有种独特的味道。”彦帝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光洁似玉的丽人,随手把玩着她垂落在他掌心的青丝。

“请问陛下,是怎样的味道呢?”

“他人形容美女都说是花之馨香,朕偏不如此说。朕年少时有一次围猎,不慎同保护朕的人走丢,一个人进了深山密林之中,忽然朕遇见了一只母豹,当时朕的箭已经用完了,而那只豹子却一直向朕缓缓走来。”

“陛下乃真龙天子,那豹子自然不敢伤及陛下。”苏洛颜在宁渊旭的耳边轻轻地吐了口气,而他亦似不甘般地开始轻轻地咬起她的耳垂。

“不,那只母豹子不怕朕,它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向朕走来。”彦帝说完这句话便忽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开始放肆地索吻,似乎不容她再说话。

“然后呢?皇上?”苏洛颜娇喘道。

“然后……朕用贴身的匕首杀了它。”他亦开始低喘。“那是一次近身搏斗,朕受了重伤。但朕此后的围猎却再也没有享受过那般刺激的感觉。朕迷恋它,迷恋它豹皮上的花纹所散发着那种美丽且危险的味道。苏嫔,你身上也有那种味道,一种无法征服的味道。”

“皇上,哪有人形容自己的爱妾是只母豹子的呢?”她隔了半晌,好容易有喘息之机说出这句话。“况且,皇上,我已经是您的人了。”

他摸了摸她略有些微蹙的眉,“哦?是吗?苏嫔,朕怎么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呢?”他说完这句话,忙堵上她的嘴,似是不想再与她多谈。他的手触过她滑腻的肌肤,心中想的却是很多年前那只母豹喷­射­在他身上的血,也是这般地温热。

“我美丽的小母豹,若朕让你执掌后宫,你愿意么?”他很少同人这般直接地允诺过什么。

“陛下您是想让我帮您分母后的权么?”她直视着他的双眼,很直接地问道,想看看他是否会有一丝慌乱。“况且臣妾不过一秀才的女儿,无权无势,正是解了皇上您的心结呵。”

“苏嫔啊,苏嫔,你究竟是分外聪慧呢还是愚笨呢?你看穿了朕的心思却要这般直截地说出来,多少人看穿了却一直憋在心里,只因怕朕呢?”她未想到他竟承认地十分爽利,他的深沉眸子里闪着一丝狡黠的光芒,此刻的彦帝既非那个醉卧花间的酒­色­皇帝亦非人后那深谋远虑的睿智明君,更像是一个将一切都看穿却又想游戏人间的危险分子。“苏嫔,你怎么就敢说出来呢?”

“因为臣妾想,陛下喜欢的是危险的

21、龙凤 ...

勇往直前的母豹子而非软弱的麋鹿。臣妾即便是一只母豹子,最终不也是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么。”

“苏嫔,不,从此刻起,你是禛妃了。”

“谢陛下。”她接受了,但眼神里却没有惊喜与波澜。

“禛妃,朕困了。”

“陛下,臣妾也倦了。”

你又怎会乖乖在我的掌握之中呢?你只是这局中的一粒棋,即便你看透了棋局,却终究还是一粒棋。

我只是你局中的一粒棋,即便我看透了棋局,你却终究将我当做一粒棋。但我又怎是你可以随便掌握的人呢?

他们怀着各自的心思沉沉入睡,只是还保持着合欢的姿势。

苏嫔不过一小人家的女儿,竟然被破格擢升为了禛妃,且还是在太后与皇上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更是成了宫中沸腾《枯叶》不休的话题。尽管新人《书》不知晓,但宫中的老《网》人都知道,禛,这个字是多少年来后宫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字。

“我看哪,那苏嫔恐怕真是狐仙转世,以前皇上虽然也爱美人,却最听太后的话,何曾爱得如此……”

“嘘,小心隔墙有耳。你可知今天朝堂之上,有个言官居然写了个疏说,如果皇上再这样一意孤行,不迎娶皇后,这天下估计得易主了。”

“谁这么大胆呀。”

“呵,你可知皇上怎么回答?皇上说谁说我不娶皇后,朕想让禛妃当皇后,你们让么?哎呀我看,这六宫之主早晚得是来仪轩那位的。”

“放肆。谁这么大胆。敢乱嚼舌根。”

“程……程公公……”那几名小太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忙转过身,他们看见的不但有程公公,还有一脸冷若冰霜的太后。“太……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小的们该死,小的们该死。”

“六宫之主难道不是哀家么?”殳婕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有不怒之威。那几名小太监已吓得瞠目结舌。

“太后娘娘,您看这几个死奴才要怎么处置?”

“让旭儿来见我。”殳婕说完扭头就走。

“参见母后。”彦帝倒是很快就来到了凤鸣宫,规规矩矩地行礼跪拜,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

殳婕似没听见般端坐在那里。

“参见母后。”彦帝又拜了一拜,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愈浓。

“皇帝身上的酒香很浓啊。”殳婕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回母后,这是禛妃亲手酿的桂花酒,甘醇可口,若母后也想饮酒,我不妨让禛妃送几壶来。”

“宁渊旭!你真的想败了你宁家江山么?你真的想做个被后世唾骂的昏君么?我曾经那聪敏果决的皇儿去哪了?!现在这个终日在美­色­与酒醉之中度过的人还是我的皇儿么?”

彦帝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程公

21、龙凤 ...

公,你也下去。”他的声音忽地低沉起来。程公公看了太后一眼,终是讷讷地退下。

“母后,皇儿确实是在美­色­与酒醉之中度过,但我大胤朝这几年不是歌舞升平,欣欣向荣么?”

“那你可知坊间那日月双悬的流言?你们二人虽都不是我亲出我却看着你们一同长大,大臣对你的不满渐长,你真的还想让我大胤朝分崩离析么?”殳婕霍地站了起来。

“母后,流言总归有结束的一天。母后,若朕还是昔日你那聪敏果决的皇儿,母后还会让我活到今日么?”彦帝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动。

“你……”殳婕的面­色­苍白,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只踉踉跄跄地又坐了下去。而彦帝却自个儿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远山道:“母后,朕刚刚看您站都有些站不稳了,母后您年岁终归是上去了,要多保重凤体啊。母后以前­精­心打理后宫之事,又含辛茹苦将我和二弟抚养成|人,以前没注意母后的身体是朕的错。朕听说云山的温泉最有保健之效,母后不妨去那里静养吧。”

殳婕轻轻地叹了口气,“皇儿,你长大了。”

·夜王府·

夜王已经数不清来他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的人有多少了。

“夜王殿下啊,您千万别让这种荒唐之事发生啊。这事太荒唐了,荒唐了太。”唉,吴老尚书您能不能换一个词。

“夜王殿下啊,这历来妃子都应出自名门,怎能让一个乡野女子为妃呢?况且老臣还听说皇上有让她入主凤鸣宫之意。殿下您一定要阻止这事儿啊!”唉,我怎么没听说呢。

“夜王殿下啊,太后娘娘已经被气得去云山休养了。如今朝中已无人再敢管皇上的事了。只有殿下您是皇上的胞弟,又屡屡立功,只有您可以劝得动皇上了啊。”唉,谁说无人敢管,今天的早朝可是是个人都在管啊。

他忍,他忍,只是嘴上虽然隐忍却也忍不住腹诽起来。这几套说辞他已听了几百遍,但面上只得装出一副淡漠严肃的样子。每个人都在道貌岸然地说皇上千不该万不该,有的是重权在握的司马、将军,有的是整日耍嘴皮子的言官,有的老泪纵横,有的不依不挠,有的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所谓的仁义道德世俗礼教,有的是为了权力争夺门阀倾轧瞄准的是那后位。只是没有人知道他那皇兄离经叛道也好,醉生梦死也好,只因他一直对天地万物有着强烈的自信。朝堂上的这些人再怎么争斗,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想到此,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被其余众人以为他也是在不满彦帝的决定。于是更加开始变本加厉地哭天喊地。

“夜王殿下啊,你今日若是不答应老臣的要求,不在这万人疏中签

21、龙凤 ...

字,老臣,老臣就一头撞在这柱子上!”唉,贺老将军啊,这哪里有柱子啊?

“夜王殿下!若不是您当日任意妄为,也不会现在这个局面,谁不知道如今的夜王妃本应是六宫之主!”好好好,终于来了个有胆的了,虽然我没见过你,但你一定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言官。

“……”

任他们说得口­干­舌燥,天花乱坠。夜王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各位大人,不妨先喝口茶。”说话的是从内屋方走进厅堂言笑晏晏的夜王妃,身后跟着八名捧着茶点瓜果的丫鬟。

“谢谢王妃。”

“王妃娘娘果然是天人下凡。”

“王妃娘娘果然举止得体,贤良淑德。”

“若王妃娘娘您是皇后就好了!”

“……”

夜王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快要爆起了,谁在民间流言说什么见夜王如见罗刹,谁在乱说什么夜王位高权重权倾朝野,这分明没有人怕他嘛!绿帽都快要直接送上了,并且还要求他答应帮忙。

“咳。”他觉得自己要说点话来提示下自己的存在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明日早朝我会向皇兄说明。”

此话果然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众人顿时眉开眼笑地离开了夜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看片看成了熊猫……以后一定要作息规律……咳咳。果然玩物丧志啊~~

22

22、立妃 ...

夜王府的夜晚终于静谧了下来。

“轻竹,你会后悔嫁给我么?你会后悔我一时冲动让你失去了后位么?”夜王从身后搂住江轻竹,轻声说道。

“那你要大人有大量——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呢,我从来不想当皇后。皇后二字,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其实,爹爹以前总是想让我当皇后,也只不过是想保住江家。”

“你爹爹若想以此保住江家,那就错了。”

“是啊,等他悟出来时,已来不及了,只能让我一胡同走到死了。”

“可惜你走到我这死胡同里来了。”

“即便是后宫宠爱集一身,皇上仍是大家的皇上,却不是我的。我有时候也很奇怪,你明明有很多成婚的机会,却为什么一直独身一人呢?”

“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等待那个乱军丛中执匕首的小女孩,你信不信。”

“扑哧。”江轻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信。若被人发现向来一张阎王脸的夜王殿下在这油嘴滑舌哄骗小姑娘也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若被人知道已经嫁人的夜王妃此刻还在说自己是小姑娘也不知他该作何感想。”

“我到现在还是弄不清,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他拉过她的手掌,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一笔一画地写着“我”字,温热的触感让她微微觉得有些痒。他写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说,“我便只是这样的人。你读懂了么?”

江轻竹的眼睫低垂,梨涡浅笑,“我读懂了,你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本是都不应该出生在这帝王权贵之家的人,却偏偏强迫自己做一个这样的人,即便无数人颂扬,可是心里总是不觉得欢喜,因为从不曾任­性­过。”

“我任­性­过一次,就是娶了你,但此后也便有了欢喜。”

江轻竹的眼泪忽地流了下来,像此刻天际划过的那颗流星。夜王替她拭去泪水,“我当时不愿你陷入宫中的复杂形势之中,然而现在想来,我亦还是想得粗浅。现如今我惟恐连累了你。”

“从我在宰相府出生那天起,便已是身若浮木。只能走一步看看一步了。”

“那禛妃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你了解么?”

“苏姐姐呵,和你我一样都是个无奈的人吧。明日上朝,你真要同皇上说此事么?”

“从小到大,皇兄决意做的事情,从不曾因任何人改变。他此举亦不过是为了收回他这几年渐渐放出去的皇权。”

“以前我爹总同我说,被皇上捧得越高的人,摔得可能越惨,所以他总是在战战兢兢之中度日。你信任你的皇兄么?”

“轻竹,同你说句实话,我一直很信任皇兄,我和他多年来相依为命都是为了胤朝。但最近有种不安感却渐渐

22、立妃 ...

强了起来,有时我自己都担心,或许不是皇兄变了,而是我变了。我担心自己变得不再满足现状了。他人都说我冷漠,我并非冷漠,只要我是夜王一日而非叶公子,便不敢在朝中交朋结伴,我唯一的朋友只能是我的皇兄。”

她用手指轻轻摁住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早朝·

这一天大臣们都来得格外早,叽叽喳喳三五成群地抱团议论,更有言官似乎已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自备白绫血书。

早朝快开始的时候,夜王终于也来了,依旧是淡淡地同大臣们打个招呼,就站在了理应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彦帝却似同大臣赌气般,过了半个时辰方姗姗来迟。

他一来,大小官员们便一鼓作气地开始抹泪地抹泪,上疏地上疏,主旨依旧围绕在不能立苏嫔为妃这个问题上。全场最为暴跳如雷的是王将军,最为滔滔不绝的是礼部尚书。而彦帝的嘴角却一直勾着一抹邪魅的微笑,等那些大臣议论得差不多了,他方问道:“二弟,你怎么看?”

“苏嫔除了众位大人们所谓的家世出身以外,论言容工行都当得妃这一称号。我朝选拔官吏时是素来是以才学为重,臣以外选后妃亦可同理而论。”夜王淡淡地答道,声音毫无波澜起伏,而这一波澜却激起了千层浪,朝廷又如吵开的锅一般。

“哈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只有朕的二弟了解朕。江首辅,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老臣……老臣……以为……咯……咯……咯……”扑——地一声江宰相忽地摔倒在地。车骑将军江睿轩忙从武将列奔出来,扶起老父,一边从怀中掏出黑­色­的药丸塞进父亲的嘴里。

“启禀皇上,家父这几日旧疾复发,并非故意冒犯陛下,望皇上恕罪。”

彦帝摆了摆手,“江首辅­精­心料理朝政才体力不支病倒,朕前几日已接到江老告病的奏折,但朕念江首辅乃我朝之栋梁,一直没有批准他回家休养的心愿。江首辅,你回去好生休息几日。”他眯起眼又盯了盯江怀秋,道:“朕相信,不久的将来阁老您一定能调养好身体继续回来治理国事。首辅,你莫要让朕失望啊。”

“谢……谢……主……隆恩……恩。”江怀秋吃了药似好转些,哆哆嗦嗦地说道。

这一次早朝已宰相首辅江大人的告病为终。皇上执意不改初衷,众人发现夜王也指望不上,便更加心灰意冷地散去。

·江府·

“爹……女儿回来看你了。”江轻竹笑眯眯地提着个小篮进了江怀秋的书房。

“爹没事。”江怀秋说话的声音也不颤了,手也不抖了,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所以女儿带来的不

22、立妃 ...

是药,而是让夜王府的厨师特制的­奶­汁烤­鸡­,蜜香熏鱼还有爹做梦也想尝到的宓城周家三十年女儿红。”江轻竹从竹篮里拿出的果是一些­精­致小菜。

“你这个小狐狸,居然从王府偷吃的。”江怀秋轻轻地敲打了下江轻竹的额头,不过满眼是笑意。

“哎,爹,这是我夫君今日特意让我捎上的,说爹您喝了这女儿红,病自然就好了。他还让女儿在这里多住几天,陪爹散散心。”

“夜王和皇上都是明白人。在想他们面前做个糊涂人都难。”

彦帝八年十二月,苏嫔在皇帝的坚持下终于还是成了禛妃。

彦帝带着他的禛妃在琼林池宴请了所有赞同或反对他的文武百官。彦帝很是高兴,喝了不少酒,还宣布了一件让群臣更惊讶的事情,“朕的禛妃此后要在此每月会聚一次青年才俊。禛妃同朕说许多寒门世子亦是才高八斗,一点,都不输给你们这些门阀士族。朕要让禛妃考考他们,今后凡是能在琼林池脱颖而出的庶族子弟,亦可登上朕的政廉殿、谏衡轩。”彦帝举起金杯向众臣一展,豪情陡生。

苏洛颜妩媚地朝彦帝一笑,亦举起酒杯,二人同饮而尽。

而宴下众臣议论纷纷,胤朝的重臣多缘于世袭制,或是在平叛之中立过大功,即便是考试而来,也多是豪门贵族,此刻彦帝一说,众人都以为他是醉了,但见他又说的头头是道,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都望向夜王。

夜王沉默了良久,举起酒杯,望着彦帝,说道:“祝皇兄广纳天下有识之士。祝我大胤朝国运长盛。”

其余人等便也纷纷举起酒杯,高声颂道:“祝我大胤朝国运长盛。”

彦帝难得开怀,举杯长笑,说完便醉意甚浓地回了居住的长乐宫。

苏洛颜又举起一杯酒:“多谢众位大人此番支持小女子的想法。”她饮了一口酒,脸儿微醺,娇媚明艳。“殿下醉了,众位大人也请回吧。”她说完便也起身离开。

而宴会上的众人无不你瞪我,我瞪你,不一会儿齐刷刷地又在夜王面前跪了一地,

“夜王殿下,这有违祖制啊。”

“夜王殿下,皇上立个禛妃不过是后宫之事,但这改革官员选拔制度,却是我们朝中大事啊。”

“殿下,你千万不能让那禛妃蛊惑了皇上啊,哪有后宫­干­政之理。”

“殿下,你要谨记前朝有女子称帝之事啊。”

“殿下……”

“殿下……”

那一声声殿下喊得夜王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不是不知皇兄要做什么,他只是不明白为何皇兄要做得这么急呢?他也曾不满朝中士族子弟遍地的现状,但他万没想到皇兄会借禛妃之手来进行这一改

22、立妃 ...

革。他知道,想要大刀阔斧改革的本意必然是出自的他的皇兄,禛妃不过是用来挡这悠悠之口的,日后即便改革不成功,也只能说皇上是被一个女子所蛊惑了。这胤朝,看上去皇上什么事都不愿管,但所有人的权不都是皇兄所赐么。

那跪在琼林宴上的众人,面目在他看来都已模糊了起来,他们代表着的是不同的门阀,不同的显赫姓氏。他们不愿自己的利益受损,于是一次次地搬出祖训,开始哭天抢地。

皇兄,你究竟想要掀起一场多大的风波。夜王揉了揉太阳|­茓­,负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发现,我很喜欢“欢喜”这个词……

23

23、纷争 ...

而闵和园清凉的风也并不让夜王感到惬意,他满怀心事地走着,不自觉间变走到了暗香疏影的梅林间,却听到背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殿下,你把那枝梅花折给我可好?”正是苏洛颜穿着大红毡子,幽幽笑道,她只身一人站在梅林之中,像是知晓他会来这一般,等着他的到来。

“殿下,那枝梅太高了,你折给我可好?”她又说了一遍。

夜王看了看苏洛颜指的那枝梅,只是一枝含苞待放的梅,他折了下来,递给她,道:“禛妃娘娘,这枝梅还未到绽放的时机,你为何要选它呢?”

“若一枝梅待到了它自然绽放的时机,绽放时便是自然而成的模样。若还没绽放时,想让它是什么模样不就是什么模样么?”她用手指撑开一朵花苞,花苞则撑成了她手指的形状。“你看,想要它开多大就开多大。”

“那娘娘有没有想过,也有可能让花瓣凋零呢。”夜王也将手放在花苞上,稍一用力,那花骨朵儿便掉了下来。

苏洛颜狡黠地一笑,“皇上是聪明人,皇上自然知道收放自如的道理,殿下您也应知道。”她取下一朵微微绽放的梅Сhā于耳后,吐气如兰,道“殿下,你说,好看么?”她这一笑,整个梅园的梅都失去了颜­色­。

夜王的睫毛轻轻地抖了一抖,不咸不淡地说道:“娘娘天姿国­色­,微臣告退。”

他默然离开,而苏洛颜依旧把玩着那株腊梅,笑道江妹妹果真没嫁错人。却没有注意到园后一双邪魅的眼。彦帝正站在那静默地观望,­唇­边挂着一丝冷然的微笑,他轻轻地咳了咳。

“陛下,您要回屋歇歇了。天凉了。”他的贴身太监四喜说道。

“四喜啊,你看朕像醉了的样子么?”彦帝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

“陛下向来是千杯不醉的。”

“可是啊,他们都觉得朕醉了。”他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黝黑而深邃,犹如洪荒前的巨兽要将人吞噬。他明知苏洛颜不过是试探一番,却不由得微微有些气恼。禛妃啊禛妃,你还要用同样的一招来勾引朕的二弟么?他望着梅园里那巧笑倩兮的女子,犹如望着一个待捕的猎物,捧得越高,摔得越高。他缩了缩脖子,道:“是啊,天凉了。朕又要喝药了。”

一灯如豆,四喜在一旁端着药喂给彦帝,方才还逸兴遄飞的彦帝此刻却像个老人般,有些倦了。

“皇上,要不要点上长明灯。这烛火过于微弱了些。”

“不用,朕就喜欢这微弱的火苗。咳咳”他的脸­色­略微有些泛青,“看到它朕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恐怕全天下也没有人会想到九五之尊会说用烛火来形容自己,“

23、纷争 ...

朕的年纪越大,越不知道该相信谁。朕的二弟,朕是最信任不过了,朕也知道他绝对不会背叛朕。但是朕却总有些担忧。”

“夜王殿下从来都是进退得体,与皇上一心的。”

“是啊,朕做什么他总是支持,可是他也长大了呵。他少时喜欢养门客,和寒门世子关系一直很好,但他现在终日闭门谢客,见谁都冷言少语。朕知道,他也开始提防着朕了。四喜啊,朕这几年是不是太让人寒心了。”

“陛下您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是一代明君啊。”

“朕有时候倒希望自己是个昏君,那样就可以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咳咳”

“陛下便是太清明了。”

“四喜,朕今晚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

“回陛下,可能陛下今晚真的有些喝多了。”

·夜王府·

夜王回府以后便一直忧心忡忡的模样,连箫声都有些呜咽。

“今天的事,我也听人说了。”江轻竹握住了他的萧,“你这萧,听得太让人伤心了。”

“这世道怕是要变了。入了冬以后,一切都冷了。”夜王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倦意,他倦了,他真的倦了,他只想放舟江湖,而不想每天都面对着那跪一地的朝臣。

“不知道苏姐姐是怎么想的。此举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她怎么想已不重要了。皇兄锐意改革的心,应是定了。我赞同皇兄的做法,只是我怕这回,又是血流成河。我怕,连你也牵连进去。”

“你看看你又说这些丧气话。”

夜王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说道:“皇兄蛰伏得够久了。”

次日,夜王那不详的预感竟成了真。

彦帝一改往日作风,准时上了朝,批改了奏折,治理了一些人的旧案。

又提及了一件事,上回南蛮入侵夜王被参之事。这案子已过了大半年,自此案移交大理寺处理后,一直未有了断。而近日竟传来消息,参夜王的那名言官竟然暴毙。洛都之内,一时传言纷纷,有人传那言官是当时一时图口舌之快,参了夜王,此时畏罪自杀,也有人传夜王赴南夷之事确有疑点,恐怕便是夜王府的人下的手。但夜王是否通敌这事就成了一团迷雾,谁也说不清了。虽然彦帝在朝上总是笑着说朕自然相信二弟,但却也止不住朝中内外大臣们私底下的议论纷纷。

而此时燕北—北狄边界战火又起,朝堂之上提及战事更是风声鹤唳。

“近来,北狄狼族频频侵扰我大胤边界,而燕北守军竟然一撤数十里,笑话!”彦帝面有寒气,脸­色­­阴­冷异常。

原本早朝上嗡嗡嗡的大臣此刻都一言不发,大气不敢出一声,看着皇帝大发雷霆。

“燕北守军

23、纷争 ...

不是号称都是贵族子弟­精­锐吗?不是都吃着上好的苏鄞米,穿着蜀中铁甲么?怎么就一败涂地了?”

殿上依旧安静无声。

“看来,是近几年,朕治军不严啊。”彦帝在殿上踱来踱去,终于坐了下来,语调也由激动转为平静,但却更加­阴­冷。“之前的罪将都该办一办啦。夷州都统张益阳,知情不报贻误军机,其罪当诛。”彦帝的眼如墨海般深沉,朝下的诸臣虽都觉得比起王墉,张益阳此罪判得重了,但都低头不语。

良久,夜王方站出列,道:“启禀皇上,夷州都统张益阳当日虽有判断失误,但南夷之役主要败在将帅不和,败在监军和主帅的举措。张益阳官小言微,并非军队的指挥决策者,但微臣去南夷后,此人积极配合骁骑营,作战英勇且有谋略,为难得的人才。此时烽火又起,我朝正值用人之机,臣恳请皇上再令其戴罪立功。”

“二弟,你的意思是此人是良材?他可以官小言微,但当时不管是南阳郡王,还是王少将军,可还都给朕一本一本地上了折子。这位张都统,朕却没看见他的折子啊。”彦帝定定地望着夜王,不急不缓地说道。

夜王在彦帝的眼里看出了些许的严厉与­阴­冷,他若没记错,当日张益阳曾同他说是寄了两份一样的折子,一份给他,一份给皇兄的,但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呢。他知道皇兄此刻不承认便是想定张益阳的罪,甚至可能是为了……周围的朝臣依旧是低着头,只有他是直着身,与他的皇兄对望。是啊,不忍,他不忍,多年前他不忍抛下苏鄞的百姓,他输了,今日他不忍抛下曾共事的兄弟,所以,他又输了。但即便是个坑,他也愿意往里跳。夜王看着彦帝的眸子,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但最后还是坚定地说道:“启禀皇兄,臣这里有份折子,是当时张益阳亲署,写了与南夷作战的部署、策略以及军中详情等等。臣恳请陛下御览。”

他恭敬地用双手举起折子,彦帝命四喜取了折子,信手翻了翻,笑道:“果是良材,那就免其死罪,充军燕北吧,也算戴罪立功了。夜王府的消息果真是比洛梁宫中灵通啊。朕没有收到的折子,二弟你却收到了啊。”

此话一出,众臣都看向了夜王,夜王也不辩解,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

“其他爱卿也有意见么?”彦帝一一望向众人,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垂下了头,“那就议议北狄战事。”

依然一片肃静。

“臣愿前往北狄。”夜王的声音又响起。

“二弟,朕知你作战英勇,朕也信你定能平定北狄。只是二弟你刚从南夷回来,又是新婚燕尔。朕不忍啊。”彦帝蹙眉道,“就没有其他人愿意去北狄

23、纷争 ...

么?还是你们都怕了那号称北狄第一战将的羌与?”

“微臣愿前往北狄。”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出列的正是车骑将军江睿轩,“微臣虽无夜王殿下骁勇,但微臣亦愿做先锋,前往北狄。”

夜王望了望江睿轩,此人风姿疏朗,一派儒雅之气,江睿轩曾在他的营帐下共事过,确是有谋略才气之人,但并非如羌与般枭狠之辈,也并不爱立功,此次与北狄是吃力不讨好的硬战,他知道江睿轩站出来是为了妹妹着想,不由望了他一眼,江睿轩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而见江睿轩站了出来,王老将军王宪再也站不住,也朗声道:“老臣虽已年迈,也愿前往北狄,解陛下之忧。”

“好,好。”彦帝拍了拍桌子,似是欣慰喜悦之状,“那就着王宪为主帅,江睿轩为先锋,率十万大军前赴北狄!”

作者有话要说:T.T昨天更了好几次都没更上JJ抽搐得太严重了……

24

24、戍边 ...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考试周应该结束鸟~~祝大家都考出好成绩哈~

退朝后,彦帝单独让夜王留下陪他在闵和园用膳。

“二弟,今日的事,你不会怪我吧。”彦帝亲为夜王倒了杯酒。

“臣不敢。”

“这么说,你是不敢,不是不会。”彦帝又乐呵呵地笑道。

“皇兄,今日是臣弟乖张了,出言不逊。”

“二弟啊,你不过是据理力争,哪有出言不逊。这些年,我们兄弟的关系又疏了,你看看,连你同朕说话都这么小心翼翼了。”彦帝毫不在意地夹了一口菜,“朕知道,张益阳是你的人,你的亲信,我重罚了他,你定有所不满。但在其位谋其事,朕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知晓,皇兄这么做定有皇兄的道理,皇兄是为了治理好这个江山。”夜王说道,却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这么多年了,二弟,你有一点没变,就是你还是不忍。但有一点你却变了,那就是你同朕也不愿说心里话了。”

“臣弟说的的确是心里话。皇兄,这么多年了,臣弟一直知道您是不世的英主,因此我这一生,若皇兄需要我,我惟愿能辅助皇兄。”

“北狄朕不是不放心你去,而是朕也想试试别人的实力。此后需要将领的时候还有很多,若只有你一人,大胤的边防可就乱了啊。”

“臣弟知晓皇兄的苦心。”夜王举起杯,从容地一饮而尽,“皇兄,天­色­不早了,宫中关门的时间也快到了,臣弟先回府了。”

彦帝叹了口气,“你回吧。”

“皇兄,又是冬日,您要保重身体。昔年您对臣弟之恩,臣弟定以此生相报。”夜王揖了揖,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彦帝就忍不住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四喜忙说道:“皇上,菜凉了,要不奴才让御膳房的人另作几道小菜。”

“菜不凉,是二弟的心凉了。以后,朕连陪朕吃饭的人都找不到了。”彦帝忍不住自嘲道,恩么?如果二弟知道自己当年差点因为饥饿想把他给卖了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说以此生相报?如果二弟知道……他不想再想下去,只说:“让禛妃来陪朕吃饭吧。”

苏洛颜不一会儿便来了,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壶新温好的酒和一件白狐大氅,“陛下,您喝喝药酒暖暖身子吧。”说罢又轻轻为他披上大氅。而彦帝却捉住了她游移于他肩上的纤纤玉手,指如葱削,笑道:“怎么,禛妃你也觉得朕的身体不行了么?”

“陛下说笑了,陛下年轻力壮正当盛年。只是这冬日里,暖和些总是比较舒服。”苏洛颜轻轻柔柔地笑了。

“禛妃,今日朝堂上的事你也应听说了吧。”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苏洛颜低头垂眸道。

而彦帝却以手中折扇轻轻挑起苏

24、戍边 ...

洛颜的下巴,道:“禛妃啊,朕知道这些事,你一定知道。而且莫说是你,恐怕整个后宫排的上号的人都知道了。恐怕连在云山的太后她老人家也知道了。你本就是个小母豹,就莫在朕面前装小麋鹿了。”

彦帝直视着苏洛颜,多少次,当他轻佻地用折扇挑起后宫女子的下巴时,对上的不是一副胆颤心惊的神情便是故作娇羞的玉颜,而此刻她的禛妃却既不脸红,也不慌张,而是从容地同他对视。他们看过去不像君臣,反而像两个在对弈的高手,他心中暗暗想到有趣、有趣。而她已朱­唇­微启,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么臣妾也便直言了。陛下您表里洞达、雄才伟略,此次定能平定北狄。”

彦帝哈哈地笑了两声:“禛妃啊禛妃,你这是直言么?你说朕这么做会否让参加南夷之役的将士心寒,会否会让夜王心寒。”

“陛下,成大事者当能忍常人所不忍。陛下此举,诚然兴许会伤夷州将士的士气,但这只是一时的,却能激励此次去北狄的将士定要一举成功,而不是等待夜王殿下的骁骑营。而且……”苏洛颜见彦帝依旧眼带笑意,似在鼓励她说下去,便接着说道:“而且……陛下也是为了避免他日朋党之争,祸起萧墙啊。”

“既然你都明白,二弟又怎会不明白呢?所以,所有妄图挑拨我们兄弟二人之人,都状如此杯。”彦帝面如霜雪,眼中闪现­阴­戾之气,将酒杯掷下,白瓷杯撞在青石板上碎成了片片碎片。他旋即又挽起苏洛颜的手,“爱妃莫慌,你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啊。朕方才是想到朝中有些人的险恶用心,心底愤懑。”

苏洛颜微微一失神,立马又恢复了笑颜,“皇上,您看看,您是唤臣妾来用膳的,结果却是让臣妾看您摔杯子的。”

彦帝似乎恢复了­精­神,唤道:“四喜,把这桌饭菜撤了,让御膳房新做一桌上来,就做禛妃家乡苏鄞的菜吧。”

·夜王府·

“什么,二哥哥要去燕北?”江轻竹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应是顾及你我,因此主动请缨去燕北。”夜王站在窗棂前,望着远山暮雪,此时的燕北恐怕更加天寒地冻吧。“你二哥以为皇上不让我去,是以退为进,其实,这次皇兄恐怕是真想让我和骁骑营留在洛都了。”

“我二哥­性­子素来是冷静沉稳的……只是……”

“你是怕他太过斯文仁慈么?我和他曾共事过,你二哥虽然不是骁将、猛将,但他胸中自有丘壑,而且这回同去的还有老将王宪,你莫要太挂怀。”

江轻竹的嘴角不由流露出一丝苦笑,“你越这么说我越担心,若真是有把握之战,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

24、戍边 ...

不敢看着我说这番话,而是望着窗外的雪。况且,世无绝胜之军,便是你去,我也同样担心。”

夜王长叹一口气,“这次北狄是羌与领军挂帅,我和他交过几次手,此人枭狠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苦心孤诣几年,就练就了一支和骁骑营可以媲美的铁骑,我朝的心腹大患。”夜王的拳紧了紧,转过身,道:“我去城门送别下张大哥。”

江轻竹抱以他一个温暖的微笑。但他知道这个微笑里有无奈与忧心。

夜王骑马赶至洛都的北城门的小门,只见一支队伍正押解着一行人犯往北充军。他忙喊道:“停一停,停一停。”

军队里的人没看清是夜王,为首的人喝道:“何人如此嚣张无礼,这是押解犯人的队伍。”

只见四团黑影如鬼魅般近前来,掏出了夜王府的令牌,此时行军的人方看清骑在黑马上的人是夜王,而这四团黑影自是赵钱孙李四人了。

那为首之人慌忙跪下:“卑职方才未看清是夜王殿下,卑职鲁莽,请殿下恕罪。”

夜王下马扶起他,“与你无碍。只是此行中有我昔日同僚,我是来送行的。”

“殿下随意,殿下随意。”

夜王见人群中有不少曾都是和他在夷州共事的将领,都因南夷之役同张益阳一起被充军戍边。而人群中,张益阳早已泪如涌泉,他的脸上刚被刻上刺青,此刻泪水混着血水,齐齐地从他脸上滴下。夜王见他这几个月在京中等判决期间应是受了不少苦,瘦削了许多,眼眶也陷了下去,又见此时正是十二月天,他仍穿着单衣,而他周围一些被充军的达官显贵应是贿赂了人,正穿着厚厚的棉衣。而张益阳既非洛都人,也不过是一介寒门将领,既无人送行也不会开口要求。夜王心中一痛,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风,给张益阳系上。

张益阳心中感动,想要跪下,此时却已双腿麻木,跪也跪不下,只是颤抖着说:“殿下,属下……属下……这怎么担得起。”

夜王又想起当年张益阳救他时是一铮铮铁骨的硬汉,心中悲戚,勉力笑道,“张大哥,此事本就不怪你,你带着老弱病残的守军苦撑十日,本应给你记一大功,可如今……张大哥,怪我。”

“不不不,殿下您对我张益阳的恩德我已此生难报,怎会怪罪殿下。”他又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望了夜王一眼,“况且,我确是战败了,皇上判我充军已是法外开恩。”

夜王明白张益阳是为自己方才所流露出的一丝不满圣意的圆场,当下也不再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殿下,我走了。”

“张大哥,若他日我去燕北,定去看你。”夜王抱了抱拳,看着这次戍边充

24、戍边 ...

军的队伍离开洛都,渐行渐远。而北城门的大门,此时的王宪大将军和江睿轩也正率着大军前赴燕北,百姓的欢呼声连在小城门的夜王都能听得见,他也曾被这热烈如雷的声音颂扬过,但此时却觉得这声音仅仅是隔了一条街,却是那么地遥远。其实如若按照皇兄的­性­子,此次不让他去北狄,应是为了保护他,这个道理他又怎会不知,但他隐隐之中却觉得不安,他和皇兄之间不知何时已起了一层隔阂。

他不禁拍了拍马背,“乌杞啊乌杞,如今也只有你陪着我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但把乌杞也点缀得黑白相间,夜王伸出手接雪,看着那雪在他的掌心渐渐化为雪水,而掌心间隐有青黑之­色­,心中一惊,又陡地想到一节,忙道:“孙三、李四。”

此二人蓦地从人群中闪出,“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赶紧跟上那支队伍,务必保证张大哥等人平安到达燕北。然后就先留在那,等我给你们传消息了你们再回。”

二人迟疑了下,说了声,“是。”便又消失在人群中。

“乌杞啊,乌杞,我何时也变得这么多疑。”夜王拍了拍爱马的背,他忽然不想策马,而只是想牵着它,牵着它默默地走在洛都的长亭街上。

25

25、惊变 ...

“叶公子。”夜王正低头沉思,却听到一声呼唤,他一回首,发现自己原来牵着乌杞胡乱走着,竟然又走到了茗韵楼的门口,唤他的正是那邢天云邢道长。

夜王也报以微笑,邢天云说道:“叶公子,你眉宇间有犹疑之­色­,应是遇上什么难处了吧。何不到此饮一杯茶。”

夜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见邢天云出手如电,握住了他的脉门,但并不用力,只将手搭在上面。

邢天云闭目静思,半晌后方开口,“叶公子,你得知此事多久了,你便是为此担忧么?”

夜王被人扣住了脉门,却也不惊不惧,只说:“刚刚得知。”

邢天云松开他的手,道:“叶公子好身手。”

“多谢道长。”夜王也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从邢天云的玉枕|­茓­上移下,抱拳道:“方才是我多心了,望道长恕罪。”

邢天云抚须一笑,“叶公子这绝非多心,而是谨慎。且叶公子你出手是在老道之后,此等机变,老道佩服。”

“曾听长孙姑娘说道长有两个绝技,一是测命之术,一则是切脉诊病之术。果是百闻不如一见。”

“让叶公子见笑了。算命看病其实都是望闻问切。幸得叶公子你内力浑厚,现今仍还无恙,只是……”邢天云望着乌杞,忽道:“贫道忽有急事出城一趟,不知叶公子可否把你的爱马借我,十日后自当归还叶公子。”

夜王将缰绳递给邢天云,“你我朋友一场,道长你拿去便是。此马名唤乌杞,跟在我身边也多年了,以后也不知……道长你是识马之人,赠与道长倒也是美事一桩。”夜王说着说着只觉无限消颓,当下不舍地摸了摸乌杞,乌杞似是懂人语一般,用脑袋蹭着他,鼻孔呼呼地喷着气,眼中竟也流露出不舍的神­色­。夜王只得拍拍它:“乌杞,乌杞,你同道长一起去吧。”

“叶公子,贫道说借便是借,十日便是十日。这是叶公子爱马,贫道怎会让叶公子割爱呢。”邢天云接过夜王手中的缰绳说道。“叶公子,你既知贫道擅回春之术,不向贫道问药方么?”

“道长若愿为我治,若能为我治,自会给叶某药方,道长既不开口,我又何须多言。”夜王长叹一口气:“以后能有道长这样的人陪同在乌杞身边,我也放心了。”

“叶公子,车到山前必有路。叶公子你为人豪爽练达,必当吉人自有天相。”邢天云握着缰绳,颇为高兴,道:“贫道出门远行十日,届时定到府上拜访。望叶公子这十日里,多多保重。”

夜王见他果是准备出行,问道:“道长可知我住何处?”

邢天云已跨上乌杞慢悠悠地往前行去,只道:“如叶公子这般青年才俊,既通音律

25、惊变 ...

又身手敏捷的,整个洛都恐怕挑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吧。夜王殿下。”说罢便长笑而去,他在马上手舞足蹈,放诞无拘。

夜王被他点破身份,也只略略吃了一惊心想民间果有异士。又见他此状,也不禁笑着摇摇头,却听见已行至远处的邢天云处传来一句话:“叶公子,此前我在小楼说过的那番话你需再思量。”说罢便策马狂奔出城,乌杞的马啸声伴着他的长笑声,而夜王的心思便又凝重了起来。

五日后,一件染血的狐裘披风却证实了夜王心中的种种不安。

孙、李二人负伤而归,带着他送给张益阳的那件狐裘披风,默默不语。

“怎么发生的。”夜王的声音­阴­冷异常。

“我们跟着他们来到临潼关,突然跑出一队人自称是北狄的散军,便打斗了起来。充军的一行一百七十五人,活口一个不剩。我们原是把张大哥抢了出来,但不料对方却似早有防备,在山路两旁早有埋伏,放了数箭。张大哥,不幸……不幸身亡。”孙三说道。

李四­性­子刚烈,吼道:“夜王殿下,那群家伙分明是山贼,可不是我们北狄人,我们北狄人绝不­干­这种放冷箭的事。就算是来打秋风,也不会无聊打到这些人身上去。”

“住口。你还嫌时局不够乱么,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北狄人。”孙三喝止道。

“此次两国交战,也难为你们了。又怎会有那么训练有素的山贼呢?”夜王疲惫地说道。他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

“我们既已成为殿下的死士,便会只忠于殿下。”

“你们的心,我理解。我不会让你们上前线厮杀自己的兄弟姐妹的。”夜王坐了下来,道:“箭呢?”

孙三忙从怀里掏出,递了上去,道:“正中张大哥胸口的便是此箭。”

夜王一接箭便知,那乌羽大箭、青钢箭头,这样的制造工艺并非出自北狄大营,而是出自胤朝的弓弩坊,出自与张益阳等押解队伍同一日去燕北的大军,出自江睿轩的虎啸营。夜王的面­色­不由暗沉了下来,淡淡道:“你们出去吧。”

他抚摩着那件狐裘披风,自言自语道:“若不送你这件衣裳,张大哥你是否反而会安然无恙。只怪我又意气用事,害了你。”他端坐在那里,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酒,直到天­色­暗沉了下来也不自知。

江轻竹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夜王坐在夕阳的余晖里,半张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却仍显清冷,而另半张脸在­阴­影处,却有着一股肃杀之气,她从未见过夜王如此异样神­色­,只得说道:“你在这坐了许久了。吃些饭吧。”

夜王仍是默不作声,继续喝着酒,也不看江轻竹,转了个身,整

25、惊变 ...

个人都融进了­阴­影之中。

“我听孙大哥他们说了,世事无常。我想张大哥也不愿你此时消沉颓废。喝酒伤身,你不要再喝了。”

江轻竹将食盒搁于案前,却不料夜王竟霍然起身,将那枝箭重重地掷于地上,冷然道:“你们江家,只求自保。”

成婚以来,夜王从未对江轻竹说过一句重话,但这次他说话却是冷淡严肃,正和了外界的传言的冷面王。

江轻竹方才问过孙三,知道张益阳是死于乱箭之下,一蹙眉,拾起了那支箭,说:“你这是何意?”

“你可知这青钢大箭,可是出自虎啸营,而且还只为将领所用。”夜王依旧蜷在­阴­影处,冷冷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二哥哥下的手?我二哥哥和张大哥素昧平生,大费周章地杀了他有何好处?”

“有好处,大有好处。那日我遇见你爹,他便让我莫Сhā手张益阳的事。此时你们杀了他,不正是怕我和皇兄因他之事再起冲突,把你们江家也卷进这漩涡之中么。而且,杀了他,不就等于杀了我曾经的手足、心腹,这让皇兄也放宽了一条心啊,你们真是体贴。从来不忘两面讨好,当日,你爹将你二哥安排在我营下,想让你当皇后,不就是为了将来倘若有变,能自保么?现如今却不料你嫁给了我,你二哥自然要多为我皇兄效效力。”他忽又抚掌笑道,“好呀!好!假扮成北狄人,这下这十万大军更是师出有名了!一石三鸟,我早说过,你二哥是聪明人,你又担心什么。”

江轻竹咬了咬­唇­,几欲咬出血来,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想了许久,只说道:“我二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殿下,你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夜王却如换了个人般,凌厉地说道:“我没有喝多。你二哥或许未必是这样的人,但我同你爹共事多年,我会不了解他么?我理解他自保之心,但他又可曾想过这一百七十五条人命也有父呣子女,而且大多是南夷之役的官兵。甚至可以说,他们大多本不该去充军。但现今却万箭穿心、身首异处!”

江轻竹眼噙泪花,声音颤抖,“你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嫁祸么?你喝多了……你冷静点。”

“我有时候,真怀疑是不是你也在瞒着我。”夜王又喝了一大口酒,怒道:“你是不是也一直在盯着我。”

江轻竹一听此话,当下心痛不已,伸手去抢夜王手上的酒壶,夜王却紧握不放,他一用劲,江轻竹一下站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只听碰——地一声酒壶裂成了碎片,碎片割过江轻竹的手腕,血混着酒水滴答滴答往下流,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也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

两个人谁也不再动。

25、惊变 ...

寂静无声。

江轻竹依旧跪坐在地上,捡起了那些酒壶的碎片,她忽然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止住泪水。所以她一直想要把那些碎片都捡起来,却怎么也捡不完,而眼泪更是怎么也止不住,如同手腕上的血一样。

夜王一直站着,冷然地看着她,铁青着脸,抿着嘴。

江轻竹终于捡完那些碎片,抬起头,却忽然正对上了夜王眼里不经意流过的一抹哀伤,但他迅即又恢复了正­色­,“江小姐,请走吧,不送。”

江轻竹勉力站起来,摇摇欲坠,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地孤单。

屋外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而这雪夜中还笼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连风也吹不散,一切都如雾里看花。素雪千里,夜王望着江轻竹在雪中逐渐消失的背影,直到雪花连她离去的脚印都掩埋。夜王才伸出自己的手掌,看着掌心愈加明显的青黑怔忡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T.T这两天着凉了,简言之头晕脑胀上吐下泻两眼发黑= =于是就……开虐吧……

26

26、道士 ...

夜王夫­妇­吵架,夜王妃深夜负伤跑回江府的事情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朝野。

江轻竹盯着自己手上缠的纱布,想着那日江睿轩远行时,还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三妹妹,我去去就回。你无须为我担心,王老将军在燕北戍守多年,这次我带的又是­精­锐的虎啸营,必能胜利而归。”

“二哥哥,你为什么要主动请缨呢?”她虽已嫁做人­妇­,贵为夜王妃,却仍不爱改变自己少女时的称呼,依旧是娇憨地唤着江睿轩二哥哥。

江睿轩温和地说道:“连你也觉得我太过文弱么?”

“不,我只是觉得二哥哥你并非邀功之人。主动请战是为了我么?”

“一部分吧,妹妹你新婚,夜王殿下刚由南夷回,再赴北狄,你们便又分离了。况且,父亲年事已高,我虽不羡慕权力,但我近来也发觉,若无权,恐怕连自己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江睿轩的眼中似有伤痛,但他不愿再谈这个话题,只说:“妹妹,我觉得我也应该为江家做些事了。还记得我以前同你说的么,只要有我在一日,定不会让你伤心烦恼。”

“二哥哥……”她不觉间已热泪盈眶,而江睿轩却满脸笑意地骑上马,挥手同她告别,当时她不知为何,觉得她的二哥哥这次真的是离她远去了。

“不,我二哥哥定不是那样的人。”江轻竹自言自语道,但为何她的夫君,一向体贴她、宠溺她的夜王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如此显而易见的嫁祸之计,他怎会识不破呢。

她焦躁不安地在自己的房里踱来踱去,回想着当日里发生的一切。这几日她先是忧愁伤心,但内心又隐隐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日,酒壶碎——她拾碎片——起身,却看见他紧紧扶住桌子的手,隐有青筋暴起,习武之人,若不是忧愤过度,又怎会连手也微微颤抖。他当时的眼神,冷清中似乎有点哀伤。

为什么会流露那样的神情呢?江轻竹抚了又抚手上的伤口,她不知究竟是不是她心底就认为他不会那样待她,正在努力地为他开脱,但又有些想不通为何会来得这么突然。江轻竹继续在屋里走着,却不慎一踉跄,撞到了桌角,叮——地一声,一个物什跳脱而出。江轻竹拾起,正是那日那邢道长所赠的铜铃,想及那日他所说的话,蓦地觉得明白了什么。

江轻竹只觉得她现在必须得见夜王一面,但刚一推开房门,却见父亲的贴身老仆正站在门口,同她说道:“小姐,老爷说小姐开门一日便是小姐想通之时,老爷说这时便请小姐前去老爷书房。”

江轻竹点了点头,便随老仆进了江怀秋的书房。江怀秋正画着泼墨山水,见到她停了笔,叹道:“你

26、道士 ...

要回去了么?”

“嗯。”

“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是聪明的。但是轻竹,你回不去了。”

“爹,为何。”

“因为爹前日已向皇上上了份奏折,替你申请与夜王殿下和离。”

江轻竹乍听此话,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爹,我们夫­妇­不过小打小闹了一场,怎么会闹到皇上那去怎么会到和离这么严重。”

“轻竹,你看爹画的这幅画,画的是燕山夜雨图。轻竹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夜王定是察觉到了今年冬日的严寒,你莫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啊。”

“爹,我正是刚想通了他心中所想,才想回去看看他。”江轻竹说着说着便潸然泪下。“他定是觉得张益阳死后面有诸多牵连,怕连累了我。”

“轻竹,不仅仅是你,你要记住,你后面还有一整个江家。”江怀秋的面­色­为之一肃,但他多年来极少见女儿动情,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此番见她梨花带雨,心中也不由一软,说道:“轻竹,是爹对不起你。我没有料到时局会变得这么快,也不知,你们二人竟像是动了真情。轻竹,爹对不起你。但现在你们的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

“他们传的是什么?”江轻竹紧紧握住手中的铜铃,哽咽道。

“夜王醉酒怒打夜王妃,夜王妃连夜回娘家。而这消息,恐怕正是夜王殿下自己放出来的。为的便是,让你能同他脱离关系。”

“爹,朝中的事,女儿不懂。为何会突然如此。”

江怀秋叹了口气,“轻竹,爹知道你并非不懂,只是你仍有不甘,那爹就挑明了说。同张益阳一起的一百七十五名充军人犯,恐怕是圣上的旨意,王宪下的手,你二哥不过当了个挡箭牌。皇上除张益阳,便是敲山震虎,夜王又怎会不懂。又或许,拿你二哥当挡箭牌,便是皇上在试探夜王和我们江家的关系,在试探夜王心中的态度。夜王也是知道这一点,因此想要独立承担。”

“爹,女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此举,难道不就是置他于死地么。夜王若与我们和,那么便是结党营私,有朋党之嫌;若如今日这般,那么他便是自此以后孤军奋战,朝中再无人为他说话。”

江怀秋的面­色­暗沉了下来,“轻竹,这些话,你心里想想便可,何须说出来。”

江轻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也许他说的对,我们江家只求自保。”她起身走了出去,江怀秋无奈地唤了一声:“轻竹。”

却看见江轻竹泪若珠悬,说道:“但爹你也是为了我江家上下,女儿又怎能说你错了呢。女儿明白了。”说罢便合上了门。

房门咿呀一声关上,江怀秋觉得自己的心

26、道士 ...

似乎也被撞了一下。他没有告诉江轻竹,夜王已经数日不上朝了。

·夜王府·

“殿下,你身子可有好些。”一个道士站在夜王的榻前问道,此人正是邢天云。

“无妨,服了道长的药以后身子便好了许多,就是还有些头昏脑胀。原来道长出城正是为了替我寻药,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夜王的面­色­与往日不同,显出了苍白憔悴之­色­,眼窝还有点泛青。

“若不是殿下您身体强健,内力深厚,将毒­性­压了下去,这十日,此毒恐早已要了殿下你的命了。但即便如此,怕你现今也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邢天云搭着他的脉,缓缓说道。

而站在一旁的李四已憋不出心中火气,怒气冲冲地说:“主人你就是那日从闵和园同皇上吃了个饭回来就这样了。殿下,既然他对你不仁,我们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低人一等。”

“住嘴。”夜王此番说话虽然中气不足,声音轻微,但他剑眉飞扬,脸若冰霜,已是怒到极点。

李四本是个心中藏不住话的人,本想把话一股脑都倒出来,但见了夜王的面­色­,把话硬生生给吞了回去,但又气不打一处来,独自嘟囔个不停。孙三见状,忙想替他打圆场,“殿下,你知道,老四他一直都是个心直口快,不动脑的人,他就爱胡说八道。但是殿下,事实如此,您以后还要多加提防,不如以后你进宫都让我们陪着吧。”

夜王尚未说话,赵一已经说道,“你们还嫌不够乱么,在这煽风点火的。就你们刚刚大声囔囔的那些话,若传了出去,整个夜王府,上上下下,恐怕要­鸡­犬不留。”

“我大哥不会这样待我的。”夜王又咳出一口黑血,声音微弱,却有着坚定。“宫中之事本就复杂莫测,你们不要猜了,这些话也不要再说了。”

赵一让他们都退下,轻声问道:“主人,你是为此才赶走王妃娘娘的么?”

夜王点了点头,说:“她或许心中会怪我,但她那么通透的人,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我死不足惜,我只盼她能平平安安。我发现自己中毒那日起就决定了,这次幸好只是对我下手,若她一直在我身边就太危险了。况且,我当时,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了。唉,这还是多谢道长。”夜王这话像是在回答赵一,又像是在劝告自己,她走了便好,莫要去寻她。他心中郁疾,只觉胸口隐隐作痛,但见赵一还在,蹙了蹙眉,只说道:“你也下去吧。我倦了。”

赵一点了点头,又看见站一旁的邢天云一动不动,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便多说话,只说:“主人,您好好休息,我会好好约束他们。”便退了下去。

夜王见邢天云依

26、道士 ...

旧在闭目养神的模样,问道:“道长,你有什么话同我说,现在不妨直说吧。”

“夜王殿下,贫道只问你,如果你真的是那么信任皇上。为何对此事秘而不宣只是称病不上朝,为何不请宫中御医,而是以内力逼毒,为何又这么怕连累王妃……”邢天云徐徐道来,不急不缓,却字字落在了夜王的心上。

“我只盼,是我多疑。”夜王闭上眼,说道:“我由闵和园回来,突遭此变,若说我从未生疑,恐也无人信。但我打心底认为,皇兄不会待我如此,即便他真要除我,又何须借毒酒。我只觉得,宫里现在有着几股暗流,分不清这漩涡究竟是谁造成的。”

“夜王殿下,你都不知我是谁,便同我说这些话,你这胸襟,贫道佩服。”

“道长,若要害我,又何必辛苦救我。”夜王忽地睁眼,定定地望着邢天云,涩涩地笑道:“不过道长,你究竟是何人?你是皇兄的人么?”

“我是邢天云,虽然我本不姓邢,自蜀中白云观而来,为的是来洛都喝喝茶、赏赏花。这些都是真话。”邢天云见夜王虽因毒痛楚难当,但仍面露笑意,心中不由有些佩服,“殿下,若贫道说救你是有所图,你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0_0~=现在作者是真·­祼­奔流,大冬天里­祼­奔真是太痛苦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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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此刻 ...

“道长乃化外之人,自然不图钱财、不图名利、不图美­色­。而除了这些,我都无法给道长,只好让道长把我的命再收还回去了。”

“看来殿下知道贫道想图什么。贫道是想为自己图一份有所作为,为天下百姓图一个不世的仁君。”

“道长,若是平时,谁同我说这番话,我定当杀之。可惜,我欠道长你一条命,道长你走吧,把剩下的药也带走吧。”夜王顿了顿又说,“其实,你所图的那些我皇兄都能办到,你又何必来找我呢?”

邢天云倒没有要走的意思,说道:“恕贫道直言,皇上确是英主,决断英明,但也枭狠­阴­冷,盛世之下若还是严刑杀戮,必会血流成河。皇上是乱世之君,殿下你才是盛世之主。”

“道长,外界都传言我­阴­冷枭狠,如今你却说我仁义了。道长,你是故人,还是自深宫而来。”

“贫道不过是山野之人,既然殿下不愿如此,贫道这就走了。但我想同殿下说,既然已入漩涡,就再难返航,这是天道所循,殿下您若不愿先下手,只怕以后便是沉舟折戟。药,殿下请慢慢用,望殿下您多多保重。”他走出房门,又折了回来,“殿下,很多事,您绝非多疑多虑。”再合上门走了。

邢天云一走,夜王才将胸中积郁已久的黑血又吐了一口,只觉两眼昏黑,又躺了下去。而脑中还回转着方才邢天云的话:“如果你真的是那么信任皇上。为何对此事秘而不宣只是称病不上朝,为何不请宫中御医,而是以内力逼毒,为何又这么怕连累王妃……”是啊,当他发现自己的气息不畅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救,不愿将消息传到宫中,既是因为他不想因此事而使兄弟之间有了隔阂,但他心里清楚,他是托病不上朝是更想静观其变,即便他十万分的不愿意去想事后主谋是皇兄,但难免总有些忌惮。夜王只觉头痛欲裂,何时自己将事情也想得这么复杂了。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依稀见到他的母妃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他写字,跟他说孝悌恭亲,他怎么也写不好那个悌字,那一撇总撇得太过,他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但母妃总说无妨无妨,男子汉大丈夫写字就应飞扬旷达一些。但他一直在练习,慢慢地写着,可等他写好字,却看见宣纸上的墨字全变成了泣血的鲜红­色­,慢慢地晕开,接着整张纸都变成了血红。他惊慌失措地喊:母妃,母妃。却看见母妃的胸口被一箭贯入,浑身是血。而紧接着母妃的脸竟又幻化成了江轻竹,一样被一箭穿胸,白衣上都是血,却还依旧向着他微笑。

“轻竹,轻竹。”夜王的额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口中喃喃自语,身体忽冷忽热,手足如虫咬

27、此刻 ...

一般,麻痒难当。

“我在这呢。”夜王迷糊间觉得掌心里有了温暖的感觉,像是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了他。他半眯着眼,看见似是江轻竹正对着他笑,心里觉得不太可能却隐隐又有些期盼,但更止不住倦意,又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已是次日天亮,而床前正有个小女子支着脑袋迷迷糊糊得睡着,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不是江轻竹又是谁。夜王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秀发。他这一动,却惊醒了江轻竹,只见她双眼微肿,脸有泪痕,显是刚哭过一场,夜王忍不住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莫哭,我还没死呢。”

“谁哭了。”江轻竹似是很生气的样子,怒道:“我们江家只求自保,正巴不得夜王殿下您不在了,我们好得以保全。”她一气便咚咚咚地往他胸口捶去,却终是舍不得下气力,又见他已醒转,不再昏迷说着昏话,心中高兴,连眼底也带着笑意,但又想到他之前赶她走,又不禁暗自恼他,于是打着打着眼泪又流了出来,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夜王见她又哭又笑的,既娇俏又可爱可怜,他曾想下定决心即便再见到她也要如当初般装出的那样严肃冷淡,但此番见到她,却又心中激荡,再不顾及其他,只想紧紧地搂住她,为她拭去眼泪。

“乖,别哭了。”

“我哪有哭,你没看见我在笑么?”江轻竹恶狠狠地说道。

“还说没哭,那先把眼泪抹­干­。”夜王伸手去搂她,想把她搂上床来,却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双手松软无力。江轻竹见到此状,想及他平日里随手便能抱着她打转,而如今却这般光景,心中一痛,当下趴在他胸口,眼泪更是如决堤之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夜王也觉眼中一热,但终是忍了下去,只是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知道她近日里一定心中很苦,便­干­脆让她哭个够,只调侃道:“你看看,把我的衣服哭湿了。”

江轻竹听了此话,带着哭腔说道:“你真小气。”说罢狠狠在他颈上咬了一口,又道:“这是对你那日赶我走的惩罚。”但她一见自己咬得挺狠,都咬出血来了,他的颈间留着她的牙印,当下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摸了摸他的伤口,问道:“是不是有点疼。”

“不疼。”夜王答道,只握住她的柔荑,“你还疼么?”

江轻竹撇了撇嘴,说:“我才不像你呢,明明疼偏喊不疼。我疼,我可疼了。”

“对不起。”短短三个字,却如暖冬回春一般,江轻竹的­唇­边浮出一缕微笑,明艳若春日里的梨花。夜王原本所有想要装出来的冰冷盔甲都被她的笑容所化解了,所以他微微地翘起嘴角。

“我要的不是将来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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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下辈子,而是现在、此刻。”江轻竹软软地在他耳边说道。

“我只是怕你会受到同样的伤害。”他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但若我们不在一起,这一切不就都没有意义了。”江轻竹抱住了他,“所以,你再也不许丢下我,不管发生任何事。”

夜王沉思了许久,像是做了重大的决定,终于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发现她梳的是双丫髻,穿的是侍女的衣服,惊诧地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江府的大小姐,或许说我也不再是夜王妃,而是夜王殿□旁的一个小婢。”江轻竹说得轻松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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