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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夜王却大为震动,“你的意思是……”

“皇上要的只是江府小姐不和你在一起,不愿你和江府结亲,我爹爹也向皇上申请了和离,但那只是宰相府的大小姐,而不是江轻竹呀。”她冲他眨了眨眼。

“那江府的大小姐呢,此刻人在何处。”夜王的声音已有点哑。

“她此刻正因夜王殿下你,而气得重病在床,无法见客了。”

“你如此待我,若我还说要和你分开,便是大大地有负于你了。”夜王牵起她的手,惟愿能如挽手一般挽住时光。

“嗯,我们说过的,相依为命,不离不弃。就是它提醒了我。”江轻竹晃了晃小铜铃。

叮当叮当——声音清脆悦耳。一如她向他说故事的话语声。

那日,江轻竹从父亲的房里出来,也是握着那铜铃,心思却飘至了夜王府。薛姨娘和她的妹妹们只冷嘲热讽,薛姨娘在庭院中见了她便嗤笑道:“还以为做了夜王的正妃有多了不起,到如今还不是成了弃­妇­。当初嫁得风光有什么用哟。”

若换了平日里,江轻竹会态度温和地回上一两句,但往往正中要害,而这时她心中忧懑,自然无暇顾及和薛姨娘斗嘴。而薛姨娘素来没在她这讨到好,今天见她一副愁云惨雾的样子,心想这大姑娘不行了,相爷将来还是要依托自己那俩貌美如花的姑娘,只觉得自己腰板也硬了,便又大声道:“哎哟喂,多丢人呀。这王妃被王爷打的事情,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我说定是老爷太娇惯你了,让你这般不守规矩,坏了我们江府的门风。”

薛姨娘那嗡嗡嗡地说个不停,江轻竹心中烦躁,只是晃着那铜铃,又忆起当初誓言,见那薛姨娘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只有眼睛滴溜溜地在转,显是被人点了|­茓­道,而周围却并无人迹。

“谁。”江轻竹往墙头望去。墙后古树上果然跃下一人,单腿跪道:“属下参见王妃,夜王殿下命我暗中保护王妃,

27、此刻 ...

凡是对王妃出手的人都格杀勿论。此人不但含血喷人而且出口侮辱王妃,不如让卑职杀了她。”说话之人正是钱二,他虽是习惯叫夜王主人,但若一遇到外人,倒是说着标准的官腔。江轻竹一瞥,只见薛姨娘已被吓得一直冲她眨巴眼睛,眼泪淌出和脸上的妆都化到了一起,淡淡道:“她也算是我庶母,放了她吧。王爷说的出手,没说出嘴。”

钱二用脚尖踢起两枚石子,给薛姨娘解了|­茓­,冷冷道:“我们王爷对王妃爱护有加,你若不想死,就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走。”

薛姨娘正拔腿欲走,却被江轻竹拍了拍肩膀,以为江轻竹又改变了主意,只得勉强摆出一个笑容,却笑不像笑哭不像哭。江轻竹却只是说道:“姨娘,今日之事,切勿再告诉任何人。”薛姨娘见江轻竹脸上虽无什么表情,但她身后的黑衣侍卫却是一脸杀气,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后,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回内屋。

钱二却跪了下去,道:“我这么做王爷一定会怪罪我,但请王妃回去看看王爷,王爷身中剧毒一病不起,那日绝非有意伤王妃而是想让王妃速速离开夜王府。”他的头埋得低低的,但再抬起头时,却已是满脸泪痕,“王爷叫我在暗中保护王妃,但我听赵大哥说王爷连在睡梦中,都唤着王妃的名字,即便主人杀了我我也想请王妃回去看王爷一眼。”

江轻竹只猜到夜王许是察觉到了危险,故意让她走,却从未想到他已身中剧毒,此刻突闻此事,踉跄了几步,竟一下跌倒在庭中,再也爬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的不是将来或者下辈子,而是现在、此刻。”

所以,我要说什么,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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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各位童鞋,明儿作者就坐上一班N个小时的夜行火车,所以可能这1~2天暂时无法更新哈,不过等我有网了就会爬上来更新滴》《另:T.T为了榜单会在火车上笔耕不辍的,握拳!

28

28、探病 ...

钱二见她跌倒,忙想去扶,而江轻竹却摆了摆手,好一会儿自己勉力站了起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看上去却镇静了许多,她定了定神,问道:“王爷身体如何,是何时发现中毒的。”

“应该就是王妃走的当日。现在王爷还昏睡着,应该暂时无­性­命之虞。”钱二见她摇摇欲坠,又是一副身子骨柔弱的模样,不敢同她说夜王近日里呕血数升,只得捡轻的说。但她没想到的是前一刻还脆弱不堪的小女子此刻已以坚定的语气同他说道:“钱二哥,你等等我,等我交代了父亲,便随你一同回去。”

“是。”单膝跪地的钱二抬起头,见月华正映照在江轻竹清丽的容颜上,犹如蒙上一层清辉,宛如一朵白­色­梨花,绽放在墨黑的夜空下,而她脸颊的泪正犹如梨花上的露珠,令人升起无限怜爱之情。

江轻竹又走回父亲的书房,江怀秋仍在作那幅《燕山夜雨图》,见轻竹进来,只是讷讷地说道:“你已经决定了么?”

江轻竹点了点头,便跪了下去,“爹爹,恕女儿不孝。但女儿也不愿连累江家,若我不是以江府大小姐的身份,而是以普通女子的身份伴他左右,是否便能保得江府平安。”

江怀秋拍了拍大腿,道:“哎,你这是不认我这个爹爹了么?”

江轻竹跪着往前走了两步,道:“爹爹,女儿尚未告诉过您,多年前女儿这一命便是为他所救。况我和他既已结下永结同心之盟誓,女儿不愿背弃。”

她脸有悲戚之­色­,而这悲戚里又隐有一份决绝,江怀秋知道此番是再也留不住女儿,只说道:“罢了,罢了。你既已下定决心,爹也不便再说些什么。爹曾经答应过你娘,让你一生欢喜。”江怀秋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此番虽心内悲痛,但为了怕给江轻竹太大的压力,也只是和颜悦­色­地说道:“爹近日看你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只觉得,若强留你在此,虽然你身份上仍是我的女儿,但­性­子上已不是我的女儿了。倘若你能开心,不管身份上还是不是我的女儿,但作为爹爹还是希望看到你喜悦的样子。你以前在家中,爹知道你虽然面上也总是很高兴的样子,但终究欠缺了一份情,而今你找到了这份情,爹又怎能不成全你。”

江怀秋又叹道:“况且,一切皆有命数,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该来的总归要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能谨慎一点便谨慎一点。”

江轻竹从未见江怀秋同她说过这么久的话,还如此动容,父亲在她印象中一直是健谈且有魄力,虽然时常装病,但在她面前一直是­精­神奕奕的模样,但她此刻看去,却见父亲又瘦了一些,两鬓业已斑白,心中愈发难过。

28、探病 ...

江怀秋将她扶了起来,又唤了贴身老仆进来,说了一句:“小姐因夜王之事,伤心过度患了恶疾,抱恙在床,此后无法见客,你替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吧。”老仆抬头看了江轻竹一眼,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江轻竹看了父亲一眼,低低地说:“女儿,定会回来看爹爹的。”接着便回房换上衣裳,戴上面纱斗笠,同钱二回了夜王府。

江轻竹将此番前事同夜王说了一番。夜王心中感慨无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握着江轻竹的手。

“其实,你不要怕连累我,因为此后我怕是要犯上了欺君之罪了。”江轻竹见他面有歉疚之­色­,安慰地说道。

夜王却缓缓说道:“轻竹,既然你可以不做江府的小姐,我自然也可以不做夜王。我们便一同去山林之间,做个闲云野鹤之士可好。”

那自然是极好,但江轻竹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已听得门外有人喊道:“皇上驾到。”接着便是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江轻竹见出房定遇个正着,忙一跃而起,伏于梁上,而彦帝已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唤道:“二弟,朕听闻你重病在床,特来看看你。”

夜王方想起身,彦帝已扶住他,“二弟身体不适,就不用行礼了。二弟,你素来身体健壮,怎会忽然患病。”

“臣弟也不知,那日忽然酒醉后,只觉头痛欲裂,许是患了伤寒。这几日已无大碍,只需休养数日便可。”

“唉,二弟你定是太­操­劳国事了啊。朕知道,你一定恼怒张益阳被北狄人所杀,想亲赴北狄为他报仇。但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彦帝轻轻地拍了拍夜王的手背。

夜王听他提及张益阳一事,心中一震,但面上倒是神态自若,说道:“皇兄,我知晓了。”

彦帝又说:“不过二弟,你心中再如何伤心难过,打弟妹可就不对了。你们成婚时多少人说你们是大胤第一佳偶,如今却传出这种流言。不如你去江府把弟妹接回来吧。听说弟妹都因你气出病来了。”

夜王面­色­忽地冷了下来,只说:“此事臣弟心中自有计较。等过一段再说吧。”

彦帝也呵呵笑道:“也罢也罢,你们小夫妻闹别扭,朕就不掺和了。”

“皇兄,臣弟有个不情之请,臣弟想卸去军职去苏鄞一趟,一则是前一段听闻皇兄想派人去视察苏鄞水堤修筑的状况,尚未找到合适人选。”

“欸。二弟你是我胤朝第一将领,去看个水堤,大材小用了。”夜王话未说完,彦帝已Сhā话道。

但夜王仍是缓缓地说出了下半句话:“二则北狄之事,臣弟甚为牵挂,但不能亲赴疆场,现如今又听闻苏鄞宓水决堤,百姓死伤

28、探病 ...

众多,若不能再为皇兄解忧,臣弟便有愧于为臣之道了。三则臣弟确实也想离开洛都一阵,散散心。”

“也罢。二弟你便去苏鄞一趟吧。况且苏鄞气候温暖,你也好去养养病。朕封你为钦差大臣,你可在苏鄞好好住住。”

“皇兄,臣弟不愿大张旗鼓地前往,臣弟想私下调查一番,所以才说是不情之请。”

彦帝还欲说些什么,但见夜王神­色­憔悴,病态俱现,心中微微一触动,笑着说道:“朕知道了。二弟你确实是累了,好好休息吧。”

彦帝又吩咐了众人要好好照料夜王,才走了出去,江轻竹伏在梁上,只觉汗如雨下。

彦帝出门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色­将暗未暗,最是暧昧不清,彦帝皱了皱眉,说道:“四喜,点灯笼。朕最不喜这种天­色­,昏昏昧昧的。”

四喜抬头看了看,见天­色­还未暗下去,但见彦帝嗔怒的模样,忙让人取了灯笼,自己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走在彦帝的前侧,“皇上,您可是担心夜王殿下的病情。”

彦帝看着灯笼里烛火发出的亮光,答非所问道:“这灯笼的亮光还不如这快下山的太阳呢。”

“那老奴让人再多取几个灯笼?”

彦帝负手站立,道:“是啊,这一盏灯笼不够亮,多几盏可就够了啊。”此时太阳虽未完全下山,但另一边也已月上柳梢头,彦帝皱了皱眉,“况且,还有月亮之光。”

他此句一出,四喜才领会了些他想说的事情,当下咋咋舌,讷讷不敢言。彦帝见他不说话,倒又绕回了原点,“朕原先有些担心二弟是假病,但此番见他却又担心他是真病。二弟真病,也不敢找宫中御医。可见这几年,朕做了多少类似的事他才会推人度己。可笑可叹的是,朕居然自己都数不清了。”

“皇上,夜王是真病,说明夜王殿下并不是因为张益阳的事情而和您故意怄气,您原先最担心的不就是这么?”四喜也不知到底是灭了手中的灯笼,还是多拿几盏灯笼。他自幼服侍彦帝,彦帝喜欢他,便是因为他敢说、会说、能说,常说些切中他心坎的话,更是因为四喜无实权,前朝便是因太监­干­政而覆亡,故而高帝开朝以来便禁令太监­干­政。彦帝常和四喜说些体己话,但四喜说到底也就是他的掌印太监,与他说说话,彦帝倒常觉得安心、舒心。

而此番彦帝听见四喜这么问,脸上却微微有些变了颜­色­,“你真以为朕去看二弟,便只是确认他是不是假病么?你真以为朕从不关心他么?”

四喜忙自己掌了个嘴,“奴才瞎说,奴才自己掌嘴。”

“罢了,朕也知道。朕此去未必是十足十的关心,二弟恐怕也知道,二弟说话越来越像

28、探病 ...

朕了啊。”彦帝见夜­色­越浓,不由皱了皱眉,转身便闪进了自己的长乐宫,那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但他忽然又觉得这亮光亮的有些太过刺眼,心里不太舒坦。

“皇上,今晚要摆驾至哪位妃子处?”四喜见彦帝脸有不悦之­色­,忙说道。

彦帝看着这金灿灿的皇宫,却一时想不到去哪,只瞥了一眼四喜,说:“朕最近一直没去哪?”

四喜低低地答道:“皇上,丽妃王嫣然那您有许久未去了。”

“那就去那吧。”彦帝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王嫣然,王将军的女儿,是该去看看了,燕北还在打仗呢。

作者有话要说:T.T咳咳。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后……我也重病了T.T扁桃体重感冒= =然后还很不忌口地大吃特吃,于是终于倒下了。T.T不过所幸在火车上存了点文文……在酒店发上来了~~咔咔

29

29、颠鸾 ...

彦帝走进王嫣然的宜鸾轩,他以前不曾用心观察过,今日只见四处被装饰得金碧辉煌,茶几、梳妆台上的摆设都是说得出来历的,心中不禁想这王将军的女儿果是陪嫁丰厚。王嫣然见他来了,自是大喜过望,连递个瓜果也是眉目含情的,她以为彦帝能来见自己是愿意给自己机会。正是要好好表现出来,一口一个皇上,唤得人心都酥了。

而彦帝也是满面春风很是享受的样子,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玉手,问道:“丽妃丽妃,你可真当得这丽之一字。朕有佳人如此,夫复何求。”

王嫣然见他眉开眼笑,更是想再下一城,便撒娇道:“皇上您这么说可真是折杀人家了,皇上您都多久没来了。况且,谁不知道这后宫第一佳丽是禛妃呢?”她原是想赌气撒娇,让彦帝来哄哄自己。

不料彦帝面­色­微微一变,手上动作虽没停下来,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将手探进她的亵衣,不断揉捏玩弄着她的椒 |­乳­,撩拨得她心痒难耐,只能低低地呻吟上两句。彦帝见她媚眼如丝,也被唤得心猿意马,便推开桌上的果盘,将她放在桌上,大力地抽 动起来。王嫣然原还是低低地呻吟,至后来便成了嘶喊,直听得窗外的太监、宫女们耳根发红。

彦帝宠幸个把妃子本没有什么,但这几日彦帝一反常态的一直呆在丽妃处,却冷落了禛妃,便有些什么了。

而苏洛颜倒完全不拿这当回事,只忙着琼林宴的事,偶尔看看士子们吟诗作赋。但偏偏后宫女人多,是非也多,那日苏洛颜刚散了琼林宴,回到宫中,只见自己来仪轩的女官带着个小宫女来叩见自己。那小宫女不过十五六年纪,眉眼生得很是可亲,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苏洛颜只觉有些眼熟,迟疑了下问道:“你是……?”

“奴婢是丽妃的贴身宫女,名唤小桃。”小宫女见她也不害怕,利索地便自报了家门。

“杨宫使,你为何带小桃来见我?”

这杨宫使便走近跟前,掩袖说道:“哎呀,我的好主子,您不觉得近来宜鸾那有些诡异么?这小桃当初是我带进来的,现下也还算是我的人,我这不就是想让自己人为我们传传消息。娘娘,那丽妃近来媚上,我们总需要个自己人的。”

苏洛颜皱了皱眉,喝道:“这些话也是由你随便说的么况且,我生平最厌后宫倾轧之事,不过便是为了个侍寝的机会,便常做些勾心斗角害人害己之事情。”

杨宫使敢把小桃带来,自然是捏准自己主子是个有城府也是个有野心之人,原本想邀个功,但此刻见苏洛颜气愤之­色­,却又绝非作伪,当下只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能讷讷地道个歉。苏

29、颠鸾 ...

洛颜见她满眼的­精­明算计之­色­,又是一张市侩嘴脸,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但也知这等在宫中有年份的女官也是万不能得罪的,只能摆摆手说:“我知你是好意,但我不愿做这些事。你们下去吧。”

苏洛颜见她们散了,脱了外衫,便斜倚在了榻上,她想起方才杨宫使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便觉得心中烦闷。这么多年了,宫里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吧,若谁能被独宠,便势必被群起而攻之,若谁不受宠,又被众人奚落。这后宫的女人,就没有开心的时刻,你在巅峰上无数人想把你拉下去,你若在谷底,顶上的人又恨不得砸个落石把你给埋了。循环反复,这后宫不知葬下了多少红粉白骨。即便有些女子或许不爱这个帝王,但也陷进了这个怪圈之中。如她,又何时能逃离呢?她思及此,不觉已出了一身冷汗,而忽然觉得身体一热,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她一睁眼,只见彦帝正抱着她往床上走,“爱妃,榻上凉,你午歇怎不躺在床上呢?也不叫个宫人伺候。”

“累。”苏洛颜冷冷地说道。

“莫非爱妃你近来果然吃朕的醋了?”彦帝的声音温和如青瓷,容颜也如玉一般。苏洛颜心中一怔,心想若他不是皇帝,也许她会有些心动吧,但看着他那张能倾倒众生的脸对着她温言软语,心底也不由升出一丝柔软。但又随即想到他也定是如此对着别的妃子美人的,苏洛颜不由心中一冷,又恢复了理智和正常,便娇笑道:“皇上,方才定是臣妾睡得昏昏迷迷的,失了礼数。请皇上不要见怪,皇上您来怎么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呢?……”

她话未说完,却被彦帝捂住了嘴,“若朕让人通报,怎能见到一个佳人斜倚图么?况且这个佳人和我平日里看到的不同,朕平日里见你总是一副温婉端庄、语笑嫣然的模样。怎么你睡着时却是双眉紧蹙苦大仇深的样子。”

苏洛颜心中微微一惊,但还是娇嗔道:“定是那榻上太凉了。”

“禛妃啊禛妃,你在朕面前为何总是作伪呢?”他用手指抹着她嫣红的薄­唇­,“­唇­薄之人情也薄,朕要看的是你方才说‘累’之一字时的表情,而不是你现在这般表情。”

“皇上,方才是臣妾真的累了,所以才是那样。”

“是啊,方才你是真情,此番却是假意了。”彦帝见她虽然笑如春风,笑得妩媚动人倾国倾城,但点燃的却只是他的□,而她方才皱着眉淡淡地说累的时候,却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可爱一词。他见她只是笑,却不说一句话,便又说道:“看来你不累的时候总在防着朕,看来朕非要让你累了不可了。”

“皇上……”她绕上他的脖颈。却听

29、颠鸾 ...

见彦帝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声:“不过是为了个侍寝的机会,爱妃啊,侍寝的机会可是人人想得,在你这里怎么就这般不值钱了。还是爱妃你心中所想更大呢?”

苏洛颜心知这宫里定有彦帝的人,但不想这话传得那么快,“皇上,臣妾别无所求,只是臣妾觉得皇上能在这后宫中赐臣妾一席,已是莫大的恩典。臣妾不愿再去争奇斗艳。”

彦帝的手隔着薄衫在她的全身游走,“禛妃,后宫争宠,本是常理。禛妃你这么想究竟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曾在乎过朕?”他还有后半句没说,那便是禛妃在你冷着脸同朕说话的时候,朕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你是在嫉妒吃醋,可惜也只是那么一瞬,禛妃啊禛妃,后宫女人无不爱朕,你为何如此看不上朕呢。他想至此,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直接用双手撕开了她的衣衫,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的神­色­。

苏洛颜似也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不觉弓了□,彦帝却凉薄地笑道,见她身子因冷,而微微有些颤抖,尤其是鲜红的蓓-蕾也随着颤抖,只觉自己由身到心都燃起一股莫大的欲-望,而这是别的女人身上从未有过的。他握着她的蓓-蕾,咬了一口,疼得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见她微微有些痛楚求饶的表情,他却很是高兴,更是胡乱地咬了起来,而身下的欲-望更是高涨,也不顾及她,直接就探了进去。

欢好过后,彦帝见她一身粉红,还沁着层薄汗,只喘着气说不出话,便笑道:“你终归还是朕的女人。”

而苏洛颜也笑了,但她这般作态的表情却惹得彦帝心中一阵愤怒,他见到的都是女人意乱情迷的神情,却没见过哪个女人依旧镇定自若地朝着他笑。他捏了捏她的下颚,笑道:“再来。”

这句话,终于让苏洛颜笑得有些不自然了,“皇上,您还是要保重龙体啊。”

“那你就乖一点。”

“皇上,臣妾一直很乖啊。”

彦帝捏着她下颚的力度又加强了些,“哦。是么?那你现在为何有些害怕呢是因为怕朕和你欢好时间过长,而错过了你喝药的时间么?”

彦帝此话一出,便感觉苏洛颜的手都微微有些凉了,彦帝又道:“多少人想求朕的龙种而不可得,但你,偏偏不要。可朕偏偏不让,朕偏要让你的肚子里有朕的骨血,这样,你生生世世便是朕的女人了。”

苏洛颜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被他握得紧紧的,她只能强作欢笑道:“皇上您每次不是都让四喜喂各位妃子药么,洛颜一介民女不敢抢在各位姐姐当前,也不敢坏了皇上的规矩。所以才偷偷喝药。”

“哦?是么,那朕特许

29、颠鸾 ...

你,从今以后不要喝那些药了。”他将她的两只手牢牢地压在床上,开始了新一轮的鱼水之欢。她紧闭着眼,表情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愉悦,彦帝­唇­边的弧度却越来越明显,“禛妃啊,朕便喜欢你这偶尔流露出的痛苦神情。”

“臣妾……臣妾……这是乐极。”苏洛颜颤栗地说道。

“禛妃,你同朕撒谎,可是欺君之罪啊。”彦帝话说得虽重,但表情却很是轻松,他早先听说苏洛颜主动喝宫中的避孕之药,不知为何便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多少后妃都在求避免喝此药,但她却每次都很主动地喝。他暂时不愿让后妃生子,原是有他的顾虑,但现今却觉得时候到了,已是他应有孩子的时候了。他原想好好惩罚她一番,但见她现今身上已有许多地方被他掐得红肿,又不由涌起爱怜之情,便抱着她,轻轻说道:“禛妃啊,你同朕的儿子,定会是这天下最聪明美丽之人。”

但见苏洛颜已几近昏迷,不再理会他,彦帝方在一旁躺下,心满意足地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在家了。木有网只能蹭网上,所以可能会2天左右一更。但正好可以存文春节狂更》《55筒子们不要抛弃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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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琼林 ...

苏洛颜醒时已是五更时分,天方蒙蒙亮,她依偎在彦帝的怀里,抚摸着他广阔且光洁的胸膛,心想,若此时她手中有一匕首,狠狠Сhā下,或许一切就都结束了,就不用如此长久地痛苦下去。但那个人曾同他说:杀了彦帝又有什么用,要颠覆这个王朝并不是简简单单杀一个人这么简单,要从内部开始瓦解。她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只是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担心事情的走向。她幼时读史,便常觉得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有时候一个人一眨眼间做的决定或许会改变整段历史。

彦帝翻了个身,正对着她。苏洛颜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甚至带着点妖媚的男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个是她夫君的人,连呼吸时温热的气息她都能感觉得到,但她们之间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她少女时期也不是没有做过嫁一个良人的梦想,只是后来硬生生地被现实撕碎,她不断地在训练自己,便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只凤凰。苏洛颜正在怔忡着,彦帝却忽然睁开了眼,笑道:“爱妃,你还要看朕多久。朕有生得那么好看么?”

苏洛颜微微一愕,笑道:“皇上您是龙凤之姿,自是让臣妾心生仰慕之情。”

彦帝见她的笑里又似原先一般,带着一种似狐似豹的危险气息,当下也就依样画葫芦地一笑,穿起了龙袍,道:“禛妃啊,今后我们一起去琼林宴会会士子吧。”

苏洛颜穿着大红凤霞,金边流苏群,头上又戴着彦帝御赐的百鸟朝凤冠,又时常走在彦帝身边,虽说是妃子,但却早已十足十的皇后架势。看得百官直咋舌,但想及此前彦帝的喜怒无常,除了上上书说道说道,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这些都是彦帝钦赐的,若说禛妃有违宫仪,便是给了皇帝一耳光。这日早朝彦帝宣布了夜王重病的消息,并说夜王需静养数月,军中职务暂由各位郡王、将军代管。又赏赐了夜王金银珠宝,直说夜王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见燕北战事胶着才患此疾。接着便提到这是因为朝中青年才俊太少,因广招寒士,开科选拔,朝中门阀贵族虽然心有不满,但见彦帝频频说道若非无人分忧,夜王也不会因国事累倒,说到动情处声音还似有哽咽,群臣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唯唯称是。

自彦帝八年,彦帝锐意革新以来,每月的十五日便成了琼林宴开宴之日,由当朝几位饱读诗书之士于月初开题,士子可据题撰写对策,不论寒门还是贵族子弟若是被彦帝钦点的人即可赴琼林宴,琼林宴上若被皇上钦点,更可直接封官。一时间洛都人才云集,风流才子数不胜数,但真能进琼林宴的却并不多,而在琼林宴上能被皇帝相中的更是屈指可数。但

30、琼林 ...

依旧吸引了大批科举落地或举荐无门的寒门士子。只是坊间又传言说在琼林宴上真正能决定的是皇帝的一个爱妃,于是许多摸不着究竟琼林宴是怎样选拔制度的士子就开始注重衣装打扮。门阀子弟中若有策论能被选上者,便更是衣着亮丽。弄得彦帝一日自己也不不由感叹道:“朕选的是能顺应时事的人才,可惜偏偏不是满肚子的前朝诗书之人,便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直至这日早朝后,彦帝越想越是内心生疑,便摆驾来仪轩,见苏洛颜正梳妆打扮,准备去琼林池设宴。他走近苏洛颜身前,伸手便将她头上的凤钗拆下,道:“禛妃,今日你便同朕做对寻常夫妻吧。”

苏洛颜不解他是何意,只见他言笑晏晏,命人取出两套寻常百姓家的衣衫,说:“你同朕去宫门外走走吧。”

自进宫来,苏洛颜未曾出过宫门,便很是欢喜,她虽穿上粗布衣衫,戴着木钗,却难掩天姿国­色­,看得彦帝直摇头说:“爱妃啊爱妃,朕带着你出宫还真是无论如何都太打眼。”

苏洛颜轻轻笑道:“皇上您不也是么?”只见彦帝穿着一身士子的长衫,戴着方巾,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成气派,彦帝瞧了瞧镜子,道:“也罢,反正不过是去宫门转转。”

他和苏洛颜共乘一顶小轿,便出了宫门,彦帝一路看着苏洛颜,还时不时掀开轿帘看看风景,说道:“爱妃,当日你们进宫时也是顺着这道进来的,你进来后,可曾想过出去。”

“陛下,臣妾自进了这天家的门起,便是天家的人,从未想过其他。”苏洛颜低着头答道。彦帝静静地看着她,放下轿帘,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到了洛梁宫的宫门外,二人便下了轿,此时正逢中午,虽是冬日,但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彦帝牵着苏洛颜的手,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子。”

苏洛颜只觉手指轻轻一颤,但见彦帝正邪肆地笑望着她,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握住他的手,跟在他后面。二人只在那宫门外兜兜转转,却忽然听到宫门那响起了吵闹之声。只见两三名侍卫正和一书生模样的人推推搡搡,那书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衫,朗声道:“皇上既然设琼林宴,广招寒门士子,我既已拿到你们的宴函,为何不让我进宫?”

侍卫说道:“喂,你小子赴宴穿得如此穷酸,惊着了皇上娘娘怎么办?谁人赴琼林宴不是锦衣玉服,你快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那书生笑道:“在下这身衣服虽有些年份,但也穿得­干­净齐整,怎么就惊了皇上娘娘了。况且,若天下人都能穿上锦衣玉服,又何有寒门与豪门之分?在下连续二次都被皇上题为榜甲,你们却屡屡不放行,这是何意。”

他此话

30、琼林 ...

一出,周围百姓都鼓噪叫好,那侍卫只觉得没面子,道:“放肆,你这人生得贼眉鼠眼又如此狂放,拿张函便说自己是此人,鬼知道你是不是偷了或者抢了别人的宴函,来人,将他拿下。”说罢便有两名侍卫去拿他,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下便被捆缚了起来,他却愈发狂妄起来,大声笑道:“哈哈,说什么广开恩科,还不是让这些宵小钻了空子。你们想让我给银子才放行,你们这些小伎俩我又岂是不知。但我偏不给。哈哈哈哈。这世道,寒门士子永无出头之日。”

彦帝听闻他说此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声嘱咐了在身旁的四喜几声。不一会儿,书生便被押了下去,而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只有彦帝和苏洛颜还站在原地,彦帝眼中暗藏­阴­霾,只道 “他们还只是守宫门的人,离朕还不太远,却已经敢如此嚣张放肆不顾王法,若有些人是大臣,又离朕离得远,不知该如何骗朕了。”

“皇上,许多事绝非人力所能及,即便是清平盛世,也总会遇上些欺上瞒下的人。”

“朕偏不信。”彦帝紧紧握着拳头,直到指节发白,“朕定要创个人心一统的太平盛世,即便在此之前需要血流成河。”

苏洛颜望着这冬日暖阳下的彦帝,只觉得有些寒意,他的眼神里寒气洌人却又有着十足的自信。这时四喜正一路小跑而来,道:“陛下,那书生被御林军的人押到了大牢里,一路还挨了不少打,皇上您看看是不是要立即命他们放人。”

彦帝闭起眼来,气定神闲地说道:“朕前几日翻阅到了一篇策论,气势磅礴针砭时弊,深得朕意,那文字里有一股少有的孤傲之意,但迟迟不见此人来赴宴,现在想想便是这小子吧。但这小子头角峥嵘,让他在大牢里磨磨脾气也是好,过几日再放出来,这是个人才。至于那几个侍卫,你就看着办吧。”他说完便牵起苏洛颜的手,道:“爱妃,我们回宫吧。今日,热闹也瞧够了。人心,也瞧够了。倒是过几日,你帮朕去会会这位傲气十足的才子。”

回到宫中,苏洛颜回了来仪轩,彦帝抚了抚额,直说头有些疼便回了长乐宫,四喜知他心中不悦,也不敢多说什么。

彦帝只坐在案前继续翻阅那他近来一直翻阅的策论,此人的文如同其字狂狷不羁,开篇便直说胤朝之贫正在于豪门财阀享尽天下七分田,余人只剩三分,而官吏只从豪门中来,所定制度更是只维护自身利益,而视百姓为蝇虫。而若要改变这种状况,便应有英明之主,进行一场极大的革新云云。此文写得正暗符彦帝近年来心中所想,王朝之弊端他并非不懂,他蛰伏多年也是为了一日能锐意进取,全面清洗,这

30、琼林 ...

几年随着他权势的逐渐收回,他渐渐觉得可以实现自己当初的想法了,而这书生之策论更是符合他心境。但此人连续两个月不来赴宴,他原以为这是个狂介之士,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但今日看去,只觉定是这书生无疑。他看了看折子上方的署名,飞扬的三个小字:秦书庭。当下用朱砂笔在上面重重地画了两个圈。

彦帝放下折子,只觉心中畅快,却忽又想起苏洛颜,心中又一阵郁疾,忍不住咳了咳。四喜见状,忙问道:“皇上,您莫须太­操­劳了。”

彦帝皱了皱眉道:“朕能不­操­劳么?下至一个走卒都敢欺瞒朕,上至……枕边之人。”

“皇上您说的是禛妃娘娘吗?”

“是啊,朕今日带她出宫走的是条宫中密道,朕频频掀开轿帘,她却毫无惊奇神情,朕还同她说你们进宫时走的便是此路,她也并没说不曾走过此路。若非她曾经走过此路,又怎会如此?”

“原来皇上您故意带禛妃娘娘出宫是这个意思。奴才以为……”

彦帝懒懒地看了四喜一眼,“这条密道是先帝当年微服出巡时专门所设,走过的人寥寥无几,禛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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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苏鄞 ...

马车哒哒地向南驶去,驾马的是一个着青衣戴斗笠的男子。一个女子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俏声道:“你看,这路上的花儿也开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轻竹,我们又回到苏鄞了。”马车里的蓝衫男子含着笑意说道,正是夜王,此时他已卸下官衣,似是脱去了自己的棱角锋芒,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倒也洒脱­干­练。

“是呀,这是春日里到了。一离了洛都,你终于不像小老头了。”

夜王看着轻竹一副笑语盈盈的样子,也觉得心中温暖。见着窗外的风景换了又换,恍如时光一样匆匆离去。那年他提银枪骑着白马来到苏鄞,如今已是带着娇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夜王闭上眼,倾听马蹄缓缓向前行去的声音,似在敲击着他的心。但突地听到前方一阵嘈杂,他挑开帘子,示意钱二停下马车,原来前方已到了苏鄞郊外的几个村落,是这次水患受灾最重的地方,难民见有马车至北方来,都纷纷上前讨要食粮。他们走的是僻静的山里小道,但此刻跪在马车前的亦有三四十人,多是老人、孩童。

夜王叹了口气,让赵一把后车里的­干­粮都分发给百姓。饶是这回他想了许是有这个可能,在来苏鄞前命人准备了一箱­干­馍,这也才勉勉强分给这数十人。

“老汉,这朝廷不是又放粮么还设了施粥亭。”

接过馍片的老人已是­干­瘦枯槁,先是大嚼了几口­干­馍,方才回答他的话:“放粮?都放给了苏鄞里的富人了,这施粥亭更是设在了苏鄞的街上,我们一家老小从这过去要十几里路,每次过去人家都说粥已经分完了。”

另一个瘸着腿的中年男子也道:“是啊,这光景,能跑的年轻人自然就跑去外县外乡了,只剩下我们老弱病残。您哪,一看就是北来客,不知道这苏鄞看过去光鲜,还不都是靠我们这围着苏鄞的七乡八县支持着。就说这回洪水来,本来呢,也未必就冲到我们三里乡来,还不是这治水的说,怕冲到苏鄞城里,硬是让人用火药炸,用锄头挖,把这堤坝挖了个口,引到我们三里乡来了。得,现在人家救灾救的也是苏鄞,和我们没半点关系。”

他这一说,说的其余乡民也是群情激昂,七嘴八舌地都说了起来,“呸。你还说那堤坝呢。就我们那堤坝,他不用炸也不用挖遇着水不也是一下就垮了。每年都有个啥啥治水的大官来,但每年的堤坝不都是他们南面富人田地附近的材料好,我们北面的一冲就垮。”

“嘿。刘老犟,难道你还想真让人家全用好材料建堤坝。那人家治水的大官咋捞钱啊?”

“哎,这位公子你也是去南面的吧。你们南面同我们

31、苏鄞 ...

就是不一样。”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说了。”说话的看过去似是一群人中一个比较德高望重的老人。“我们三里乡能得这位公子救济,理应感激,你们怎能说这些埋怨之词给公子听呢。”

夜王曾想过苏鄞的问题比较复杂,但没想过这些乡民怨气如此之大,苏鄞巡抚上报给朝廷的奏折无不都是此处刁民甚多,他此刻见这些百姓衣衫褴褛,上顿不接下顿,也觉得这些怨气可以理解。当下问道:“这位老人家,在下所给绝非一时之计,各位可想过长久之策?”

那老人似也读过书,虽已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规规矩矩斯斯文文地给他作了个揖:“公子,每逢大水之年,便是如此,所以我们都来这山里挖挖野菜,再不济便吃吃观音土,总能熬过去的。”

夜王一眼望去,这数十人里,年纪大的似都早习以为,连眼神和行动都已麻木了,相对年轻些的也就是嘟囔几句,或者还盼着朝廷会放粮,小孩儿则哭闹个不停,当下心中虽然沉重,但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道:“在下先走一步。”

钱二在空中响亮地甩了个马鞭,驾车前去。夜王回到位子上,见江轻竹已红了眼眶。轻竹依偎在他的肩上,道:“同样是人,他们太苦了些。”

“是啊,其实这也是我大哥急着革新的原因。苏鄞之富,不,这天下之富,若共有十人,则七分富在三人手中,而余下三分在七人手中。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天下如此,迟早会出事,这就是为何皇兄一直在提拔庶族寒门士子的地位。皇兄是有大魄力之人,但我只担心他做得太急,会逼急那些拥有七分富的三人。”

江轻竹刮了刮他的鼻子,“唉,小老头又回来了。你还曾经说你来苏鄞便是为了放下国事,其实呀,你放下。王爷,我们便顺藤摸瓜查下去吧。”

“其实,我不仅担心他会逼急那些拥有七分富的人,我也担心皇兄下狠手段,杀太多人,七分富的三人里未必个个都坏人,而且可能还会连累剩余七人。你莫取笑我,似我这般前瞻后顾的人,倒确实越来越像小老头了。”

“以前我还未出阁时,老听人说夜王殿□上有杀气,说你是阎罗,现在看来,你倒比较像菩萨。”

夜王拉开帘子回首望了望,只见那些百姓仍跪在马车后,朝他们感恩,轻轻道:“更不自信点说,我有时也萧条地觉得世道轮回,人心难变,即便杀了这三人,也许又会有新的三人。但若是战乱起,便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世间绝无两全之事。”轻竹宽慰道。

“是啊。至如今,便只能见一分污浊,清洗上一分。”夜王朗声道:“去苏鄞宓城。”

31、苏鄞 ...

马车前的钱二听令,手上的马鞭也快了不少。

自三里乡至苏鄞的路途便慢慢宽敞了不少,进了苏鄞宓城,则已都是大青石路,商贩走卒虽不如原先那么多,但也恢复了日常生产,宓水上还停着一艘花船,已不像大水过后的样子,任何一个朝廷的官员若并没有特地走山路,而是直接从官道来到宓城,一定会夸这里的知府治水灾治得好,让百姓安居乐业。

夜王自己也不由苦笑,这世道总是很难说得清,看宓城的样子,能治宓城知府的罪么?他牺牲了部分人的利益维护了另一部分人的利益,只是这部分人和另一部分人的落差太过悬殊。但若全部平均,或许叫苦的便是宓城知府苏鄞巡抚了。

“王爷,要不要将您的名帖递给苏鄞巡抚或是驿站。”二人中比较通晓胤朝官制的赵一问道,他见夜王一路上面有不郁之­色­,应是想Сhā手此事了。

夜王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此次我本就是暗暗地来,况且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定是要设宴招待。这设宴的钱银恐怕够设十个八个施粥亭了。朝廷每次所拨银两,若有五成能到百姓手里,就已算这些官员不负皇恩了。”

夜王取了纸墨,写上十六字:“多设粥亭,兼顾乡里;新修堤坝,实心实料。”

赵一见他这句话倒是颇为温和,只说:“夜王殿下,不是一般都要加些什么若办不到提头来见之类的恐吓话语么?”

夜王摇了摇头,说:“加上我的落款便可。我们先随便找个客栈落脚,赵大哥,你便替我去跑上一趟,回来时莫让人看见了。”

而正如他所言,他这一封短短的信函盖上了夜王府的印章以后,就如印上了符咒似的,让接到信的苏鄞巡抚吕一涵战战兢兢地只同赵一说:“这……这位……壮士,里边坐……里边坐。”

但语音未毕,眼前却没了赵一的身影,而派去跟随的人不一会儿也回来直说没有找到。吕一涵一拍脑袋,召见了苏鄞大大小小官员,第一句话便是:“夜王殿下来苏鄞了。而且应该在宓城。”

宓城知府一听头便大了两倍,直说定让人暗访,莫亏待了夜王殿下,却被吕一涵一句“殿下若愿见我们又怎会暗中来。”给顶了回来。

众人多觉得夜王此番来应只是来游玩山水,顺便管个治灾修坝之事。倒是宓城知府又悄悄说道:“这不是前头说,皇上和夜王殿下有些不和,又有说夜王殿□体不适,卸下军职,这怎么就到苏鄞来了?”

吕一涵为官多年,只觉此事蹊跷,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堂堂王爷来到苏鄞就是不愿露面但又好像知之甚详,他也不是没听到过朝廷里的风声,此刻只怕自己会

31、苏鄞 ...

牵连到这政治风波中,只得沉声道:“总之,不论如何,你们近来都安静老实些。你们暗里的账面我也不是不懂,只是这么多年来,不愿去动。至少这些天,你们都给我把明里的账面算好了。凡事小心为上。”众人都唯唯称诺,便都满腹心事地散去。

而趴在横梁上的赵一这时方才真正离开了巡抚府,回到客栈回禀了夜王。夜王正喝着茶,听了此话,将手中的茶泼了出去,只说:“都剩些茶末,不好喝,可要都扔了,却又只有白水了。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T.T咳咳我实在是家中网络不稳定,对不起大家。。= =所以估计要么2天一更要么一天2更。但量是不会变 的~~

32

32、快意 ...

江轻竹摇了摇头,又为他倒上一壶茶,说道:“你和我爹一样,喝上一壶茶总会想上那么多事。浪费了这上好的老君眉。其实你那天说得对,即便你泼去这杯茶,下一杯茶沉淀后亦是如此。”

夜王抿了口新茶,说:“但也总要换啊。若不见到还好,见到了我便想管。虽然我和我皇兄的­性­子不一样,但心是一样的。”

“所以呀,我才说你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二人正闲聊间,忽闻楼下一阵嘈杂,行至楼下,却是两名纨绔子弟在调戏卖唱的歌女,硬要逼她去府中为妾,这歌伶和她的老父倒是颇有骨气,于是便拉扯了起来。李四本就是北狄豪爽之士,最是看不下去,一跃而下,便拉开了架势,不由分说先将那两个衣着华贵的纨绔子弟连同他们的跟班给教训了遍。那二人见势头不对,倒一溜烟跑了。

赵一见夜王依旧只是站在楼阶之上,只说:“主人,您变了。若是早几年,您一定出手出得比我们还快。主人,这些年您变得越来越消沉。曾经那个快意恩仇的人去哪了呢。”

“是啊,我变了。”夜王淡淡地说:“若早几点,我一定比你们出手更快、更狠。但后来我慢慢开始思考,这样做道义上是对,但结果上却未必是错。假若今日是一个寻常江湖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今日他救了这二人,然后他走了。而第二天,那二人看上去也是当地的豪门望族,他们必定会来寻仇,侠士行侠仗义完走了,而倒霉的是谁呢?如果推及到官场,一个人快意恩仇,救了另一人,但他得罪的另一个势力很有可能给予他被救的那个人更大的报复。某种意义上,张大哥,便是被我当日的一个痛快害死的。”

江轻竹见夜王面­色­­阴­郁,知他又想起前尘旧事,也知他这一病,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竟整个人恹恹了起来。她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走下楼,递给那卖唱的父女,说道:“老人家、这位姑娘,你们快走吧。说不定明日他们这二人便来寻仇。”

“多谢这位夫人,我们是贱命一条。但那二人是苏鄞巡抚的家侄和宓城知府的儿子,方才您的手下虽说打跑了他们,他们若找不到我们父女,定会来寻你们的晦气。您也快走吧。”弹琵琶的老人老泪纵横,说道:“我们本就是外乡逃来的灾民,能活一日便已是万幸,我们刚才敢反抗便是豁出这二条命了。夫人您看过去也是金贵之身,莫和这些人起冲突为好。”

那歌女见老父痛哭也在一旁嘤嘤地哭了起来,而那客栈掌柜这时也跑出来嚎啕:“哎哟喂。姜老头,你这天煞的,你们都走了,那俩煞星还不是来寻我的晦气。我开个店容易么,这税啊

32、快意 ...

费的交的十足十,爹收完儿子来收。”

李四方才打得正起兴,一拍桌子就坐了上去,道:“怕啥。爷在这,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看爷把他们打跑。”

“哎哟喂,我的这位天王大老爷,您刚是没听见么,那是巡抚大人和知府大人的子侄,这方圆几百里内有比他们更大的官么,您在这跟门神似的一坐,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么。况且,就算您是天王老子下凡,您能在这我这坐上一辈子么?”

李四一听,牛眼一瞪,便说:“­奶­­奶­个腿的,管他什么抚什么府的统统跺了不就得了。”但他旋即想到自己是夜王身边的人也算宫门中人,不得这么目无法纪,便不禁瞅了瞅二楼回廊上的夜王,见夜王若有所思并无发话,不由瘪了瘪嘴。

赵一在夜王身侧附耳道:“殿下,您说这要如何处置。”

夜王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人生难得几回痛快,不过既然要管,就管到底。反正这溃堤之事他们都跑不了。”

楼下,轻竹正低声安慰那对父女,劝他们快些走罢。但门外又响起了鼓噪之声,一回身,却是方才那两人这回带着真刀实枪的兵闯了进来,客栈外还围着些看热闹的百姓,但每个人都只吐吐舌头。

为首的那人自然便是苏鄞巡抚的侄子吕三余和宓城知府的儿子林同,林同一见挡在那二人身前的是江轻竹,当即笑道:“哟哟哟,原来还有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方才爷要是见着你,怎会去抢那等庸脂俗粉。小娘子,虽然你已梳了髻,但爷我最喜欢嫁过人的,要不您来爷府上,爷绝不亏待你。”

他这话一说,李四先是气白了脸,一拳便招呼了过去。那吕三余高声叫道:“放……放肆,这回带的是朝廷的官兵,你你们……这样是谋反。”

说罢便一招手涌进了数十人,客栈的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吕三余伸手便想抓轻竹的手。夜王冷笑一声,随手将茶杯从手中掷下,正砸中吕三余的脑门,道:“赵钱孙李,我在军中的样子你们也不是没见过。今日就按军中的规矩办,为首的那两个,给我断手断脚。剩下的人稍候处置。”他话音一落,最高兴的莫过于那四人,许久没打过这么爽快的一场架。

江轻竹见夜王面上是从未有过的­阴­狠,恍然间看过去眉眼神­色­都隐隐有些像彦帝,当即上楼拍了拍他的手:“你在军中便是这副模样的话,怪不得人都说你是夜叉阎罗了。”

夜王听她温言软语,眉间戾气不由消散,心中不由奇怪素来冷静克己的自己方才为何一下变得嗜血了起来,也拍了拍她手道:“无妨。无妨。只是这下在苏鄞的行踪瞒不下去了。”

32、快意 ...

二人正谈话间,楼下喊杀声不止,但寻常兵卒又怎是这四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制服了,老百姓许是平日里受够了他们的恶气,在客栈外无不拍手称快,但想了想又旋即退散,便没人敢在那地头逗留。那卖唱的父女和客栈掌柜都被吓得不轻,三人抱作一团缩在墙角。吕三余和林同都觉情势不对,都只得哆哆嗦嗦,不时冒出一两句:“我叔父是巡抚…… 我爹爹是……”之类的话。夜王走下楼,随便抓了名兵丁,道:“你回去便把他们的叔父和爹给我喊来,对了,带上三十万两纹银,就说一个时辰内若送不到,我便差人送他们子侄的臂膀回去。”

那兵丁战战兢兢道:“是是是,那那这位爷您怎么称呼。”

夜王摸了摸鼻子,道:“我是拿他们当人质收钱的,我怎么称呼,随便。”

那兵丁听他此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再问,立马跑了回去,直说吕公子和林公子在客栈遇到土匪了,押了他们做人质,说一个时辰内没收集三十万两纹银便要被卸了臂膀。他说此话,吕一涵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山中哪有此等悍匪,能在他的地界上宫人押人要钱,但正想去拿着兵符请军但又听说客栈中只有四五人又觉得犯不上这么大阵仗,他和宓城知府林亚正商量间,却见又有一名兵卒送来了两枚特眼熟的玉扳指,只说客栈那几人好生厉害三两下便将他们打倒又说那领头的开口说如果再不来待会儿就不是这玉扳指而是手指了。这二人一计较,便先命人装上银子抬了箱子,又唤上一大队人浩浩荡荡赴了客栈。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客栈里也没点灯火,他们举着火折子进去,却听里头一人嚷道先验银子,那二人心想验就验待会儿也能一并取回来。便开了箱,果是十箱白银。一亮银,只听噗噗几声,客栈的灯火都被点了起来。一人正含笑望着他们。吕一涵和林亚只觉脑袋轰地一声,跪下便磕了几个响头:“卑职参见夜王殿下。原来是夜……夜王殿下您给卑职开了个玩笑啊。”

夜王摇了摇手指,笑道:“谁说是我和你们开玩笑。是你们这二位宝贝公子同本王先开玩笑,他们方才说要请本王的夫人回府,这个玩笑开得大了,他们要请本王的夫人却没请本王,吕巡抚,林知府,二位公子小气了点啊。二位府上都有这么多银子,这才半个多时辰就三十万两银子了,啧啧,不容易。”

吕一涵和林亚一听夜王这么说,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又看自己那没用的子侄正软瘫在一旁,心想这俩畜生调戏谁不好还要调戏个王妃,但又想到不是听闻王妃和王爷闹翻了还在京中养病么,但抬头只见烛火照着夜王脸上神

32、快意 ...

­色­­阴­晴不定,当下不敢过问此事,心中只觉焦躁不安。

“三十万两纹银啊,吕大人,苏鄞几年的税收哟,您真是大手笔。您有这大手笔,竟然修了个空心的堤坝。”

林亚不断磕头请罪,道:“殿下,卑职实在是方才情势所逼,才先拿了府库中的银子来凑数,这,这绝非卑职平日所得啊。”

吕一涵倒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夜王取出一锭银子,道:“林大人,还是吕大人比较聪明。这府库的银子可是官银,私自挪用官银本就是大罪,况且,这官银可分明会有字样啊。”

“卑职认罪。”吕一涵拜了一拜。

夜王走到他跟前轻轻道:“吕大人,其实本王也知道现在朝中的状况,官员间的体制。当是朝廷派个人来,你们便得招呼应酬,这些开销用度呢,也算人之常情。其实人­性­如此,但你们既然拿钱了,便应办事。空心之堤,毁的不仅是村庄稻田,更毁的是社稷。”他将那锭银子掷在了二人面前。

“殿下,咱们就这么走了?”赵一问道。

“走吧,我上了份折子给皇兄。他对此间之事自有定夺。我此番不过是奉皇兄之命来视察一番,再探下去便是僭越了。”

“殿下,还有一事,就是此番,王妃的行踪也暴露了。”

夜王点了点头,“这件事,本就瞒不了皇兄多久。他能睁几只眼,闭几只眼,便看他如今,对我还存几分兄弟之情了。”

马蹄声依旧达达地南去,苏鄞到了春日里落花的时节。

作者有话要说:更更更了 - -T.T555本周要夜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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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危局 ...

出了苏鄞,夜王一行人便改走了水道,坐着乌篷船,赏着宓水的美景,江面上波光粼粼,夕阳西下,远处有三三两两的渔舟,还传来渔民的歌唱声,悠远回扬。

“轻竹,那一日,你也露了行踪。”夜王握着箫,想应和这美景吹上一曲,却终因心事重重终不成调。“我有时真希望,我们便想如今这样放舟宓水,再不回京。”

“我也想过,总有被知道的那一日,但既然我们都已远离朝廷,皇上应该总会安心吧。家父也称病多时了。”

“嗯,燕北边关连传捷报,我想这样下去,我在此待上个两三年再回洛都,届时各司各军都易了主,我更能跟皇兄请辞了。到时候我们再回苏鄞好不好。”

夕阳映在江轻竹身上,照着她的脸颊红扑扑的,“若你真能放下,那自然是最好。那样我就不用老看着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江轻竹心中一欢喜,在夜王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一旁的李四脸一红立马别了过去。

那几只渔舟似是捕到了大鱼,渔民正欢呼着,渔舟向他们慢慢地驶来。还有人喊道:“客官,新鲜的宓水鱼,做成汤可鲜美了。要不要一只。”

给夜王撑船的老头也回喊道:“刘老倌,又钓上大鱼啦,客官不要,我要了,回去给刚生娃儿媳­妇­炖汤喝。”江轻竹好奇,上前两步看那大鱼。

“好咧。”刘老倌从渔网里捞出一条鱼,钩上钓竿,用力一甩,便甩了过来,这是宓水上渔夫给过往的客船卖鱼的惯用技术,待对方抛过钱,便放下鱼。这刘老倌甩鱼的技术过硬,势大力沉,那鱼如箭矢般飞了过来。

夜王眯着眼看,冷不丁变了脸­色­,喊道:“小心。”却见那鱼口中竟吐出一枝箭迅即地飞了过来。夜王伸手去抓江轻竹,但却已晚了几分,那箭“哧——”地一声直直­射­在江轻竹的右肩上。

“噗通”一声撑船的老头已跳下了水,而那几只渔舟上又放出了数十枝箭。

“主人小心!”赵钱孙李四人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以随身兵刃为夜王挡箭。

而夜王此时正扶着江轻竹软绵绵的身体,那枝箭贯穿她的肩胛,血顺着夜王的手往下滴。

“轻竹,轻竹。”夜王焦急地唤了两声。江轻竹原本还勉力睁着眼,但迅即脸上失去了血­色­,再也回应不了他。夜王本是在战场上数度生死之人,此时觉得有心神俱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他的心头。那边厢赵钱孙李已经乒乒乓乓地和渔夫动上了手,这些渔夫竟个个都是个中好手和赵钱孙李拼起来竟也不逊­色­。

夜王见轻竹面­色­虽不佳,但仍有鼻息,只是比较微弱当务之急是突破这危局,他强迫让自己定定了心神,见赵钱孙李

33、危局 ...

在功夫上还是占了上风,只是久战下去他们是北狄之人不熟水­性­,若船翻则势必打不过这些浪里白条。他将江轻竹负于身后,高喊一声:“勿恋战,走!”

他怕轻竹再度负伤,只横剑当胸,倚在船舱,全力防护。赵一知夜王心意,抢过横桨开始快速地划起来。夜王又喝道:“钱二,船头;孙三,船尾。”

“殿下,那我呢。”李四高声问道。

夜王感觉轻竹的手正在他背后渐渐地下滑,知她正慢慢地失去意识,低沉道:“李四,杀人。”

“好,这个爽。”李四本就好战,此刻这半江血水更是激起了他的血­性­,他手中的弯刀更是耍得虎虎生风。

这些渔夫见情势不对,都吹了几声口哨,跳回自己的舟上,一划拉,便离去了好远。或是噗通便跳下了水。

夜王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走。”

他们四人齐心划桨,迅即双方都远离了,只看见对方的舟变成了几个点,以及随波逐流而来的血水。

夜王将轻竹轻轻放在船舱上,见此番仍在江中,离岸还甚远,又见轻竹的伤口此刻流出的已成黑血,一时只觉失魂落魄。江轻竹此刻悠悠醒转,只是已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扯扯嘴角,对他笑了笑。夜王紧紧握住她的手,红了双眼,只哽咽道:“轻竹,现在离岸还有些距离,我要先替你拔剑了,你一定要撑着。”

江轻竹只觉右肩巨痛又麻痒无比,她想张口说我相信你却只动了动嘴­唇­,便眨了眨眼。夜王握住箭,扭过头去,一咬牙,用力拔了出来,而血也随箭喷­射­而出。江轻竹眼前一黑,便晕迷了过去。夜王赶紧替她上了金创药,扯下布条为她包扎。

夜王只觉她身体渐渐凉了下来,忙紧紧地抱住她,手掌不断地将内力渡给她。赵一见局势稳定,进了船舱,见到江轻竹一身的血,便知大事不好,想了想,说了一句:“殿下,王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原以为夜王会显出痛苦或愤怒的表情,但夜王面上竟是始终淡淡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说道:“我在给王妃传真气,待会儿若我体力不支,你们也别顾忌什么男女有别,输真气给她。”他又瞥了瞥地上那支已拔出来的箭,说:“你看看这支箭,上面写着什么?”

赵一见夜王如此,更是担心。人遇到大悲之事,若是痛哭出声,反倒没事,但若憋在心里,却更易出事。赵一心中担忧,但又不敢说出口,只捡起箭看了看道:“上面刻着个‘渔’字。”

夜王冷笑道:“渔帮的人,借他们一万个胆也不敢行刺我,这又是鎏金大箭,你帮我去掉那金粉,看看里头是否刻字。”

赵一以刀轻轻一划,削

33、危局 ...

去那箭的表皮,道:“殿下,里头果然还有字。上面刻的是……上面刻的是御林军。”

赵一抬头看了看夜王的面­色­,只见他的脸­色­比此刻的黑夜来得还要暗沉与萧条,夜王只轻轻道:“有活口吗”

“没有,都自尽了。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我方才察看了下,他们都戴着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下有张熟面孔。”

夜王点了点头,道:“移进来,我看下。”

不一会儿,赵一和钱二抬着具尸体进来,夜王一见到那尸体,不由便叹了口气,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那张脸属于御林军副统领。

“扔了喂鱼。”夜王闭起眼,“我不想再看到了。”

“殿下,这可是铁证啊。你为何不拿此首级找皇上对质去?”钱二喊道。

“皇兄杀我,何须如此,况且,就是方才这些人,要在水面上杀我们也是易如反掌,在船下凿几个窟窿。在水下你们谁又是对手。你们先出去,让我和王妃独处一会儿。”夜王口中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离间。”

赵一和钱二见他这二字说得甚是­阴­冷,不由打了个寒颤便退了下去,却没听见夜王又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只但愿是离间。”此时,江轻竹在他怀中嘤咛了一声,又吐了一口黑血出来。夜王将头埋下来,泪水终于沿着江轻竹的锁骨流了下来,“轻竹,没事,我们快到岸上了。到岸了我给你请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

江轻竹只紧皱着眉头,却不再以任何方式回应他。夜王抚着她的额头,替她拭去汗珠,轻声道:“你说过,我们此生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你不能舍我而去,本王不许。”江轻竹仍是没有回应他,而夜王的声音变得愈发悲戚,“到最后,我还是,连累了你。”他只觉得方才江轻竹还穿着一袭白衣,微笑着对他说我要去看看大鱼,她立在船头,裙摆随江风摆动,宛如姑­射­山之仙女。但只一瞬,她的白衣上却已满是鲜血,躺在他的怀里,一句话也再没说出口。夜王想及那日邢道人所说之话“本是金枝玉叶鸾凤之命,但事事福满则亏,你与叶公子均为大贵之人,此一相逢恐有损夫人命数,近日有血光之灾”,心中越发自责与难过。他心神一散,真气也随之一乱,也随之喷了口鲜血出来,重重地摔在船舱里。

赵一听见声响,忙赶了进来,见夜王正扶着船面,急道:“殿下,让我替你为王妃疗伤。”夜王也知自己此时再聚真气已难,勉力点了点头,躺在船上,只觉百骸俱散,心乱如麻。方才他说这是离间之计,但连他自己也有点信不过,御林军副统领本就是皇兄的心腹,他此前同赵钱孙李说那批人要杀他们是易如反掌。但他

33、危局 ...

心中又隐隐有种感觉,或许皇兄本就没想杀他,而只是想杀轻竹,以切断他和江家的联系以及起敲山震虎之用,他跟随皇兄多年,知道这是皇兄素来最爱用的手段。但忆及皇兄对他的昔日情谊,他又觉得是他人之手,然他此番出行本就极为隐秘虽在苏鄞露了行迹,但此后却无人知晓他去哪里,除了他身为臣子需要皇帝报备路线以外。故而此刻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轻竹又身受重伤,他虽不­精­晓医术,但习武惯战之人总粗略懂些医理,轻竹这般情况他虽不愿去想,但心中也知道她不但失血过多且中了巨毒,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他所想越多,只觉心中痛上一分,而此痛如钻心刺骨一般,他躺着只觉得要怒吼嘶喊要嚎啕大哭,但又硬硬忍着,于是便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咳嗽,手指紧紧抓住船面,将木屑都抓了出来。守在舱口的孙三李四从未见过夜王此生有过这般痛苦之状,都不禁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T.T最近结婚的朋友太多。。咳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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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危情 ...

钱二高喊了一声:“殿下,到岸了。”

夜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勉力爬了起来,抱起昏迷不醒的江轻竹,与众人向岸上走去。此时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下起了倾盆大雨。夜王抱着江轻竹,只觉她身上又渐渐失去了暖意,连­唇­­色­都苍白如雪。

他们停靠的并非码头,而是泊了一个最近的岸,四面都是密林,饶是这几人轻身功夫了得,在密林里穿梭自如,半盏茶功夫便出了林子,远远地看见了驿站的灯火。

“这里应是宓南地界了。”夜王说道,宓南倒是个富庶之地,应该总有神医,他心中自我宽慰道。但觉怀中人似在栗栗颤抖,不由又心中一紧。

几人来自驿站门口,连拍了数下门,许是此时雨声、雷声都掩过了门声,无人应门。夜王心中一急,一脚踢开了驿站大门,他平生并未做过这等出格之事,但如今他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这许多。门应声而倒,门里两名睡眼惺忪的兵卒正想发怒,夜王却已抱着江轻竹旋风般进了驿站,赵一甩出随身的令牌。那二人本欲发作,但见了夜王府的令牌又不禁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驿站里便灯火通明,驿站的管事连夜起身披衣来到夜王的房间,直战战兢兢地说:“卑职不知殿下深夜大驾,未曾远迎,望陛下恕罪。”夜王不耐地摆了摆手,“无妨,快,给我将宓南城中最好的郎中请至此,越快越好。每位郎中都给上一两银子,若谁能解了王妃的毒,此后便是我夜王府的第一恩人。”

夜王之命,驿站众人自是不敢不从,连夜里四处找大夫。不一会儿,便来了二三十个郎中,有老有少,一同来的还有宓南知府、宓南统领等文武官员。夜王神­色­冷峻,怒道:“你们出去,郎中留下。”几人四目相对,心想果是冷面王爷,但又见夜王身上血迹斑斑,知他定是遇上变故,心中都怕是在宓南地界内出的事,忙都很紧张地跪了下来。

夜王看了看他们的神情,叹道:“你们,快出去,此间之事与你们无关。但你们谁若延误了王妃的伤情,就别怪我了。”

他们一听,忙又簌簌地站了起来,退出去,顺便叮嘱郎中要好好看病等。此时江轻竹外伤早已找人包扎妥当,脸上略微恢复了点气­色­,但仍未醒转,面­色­渐渐成了灰青­色­。这每一个郎中开的都是些温补续命的方子,如千年人参、鹿茸……但一摸江轻竹的脉相,却又都摇摇头,说王妃娘娘身中奇毒,此毒乃寒毒,又经雨淋,已进了心脉,只能以千年人参吊命。他们不敢同夜王说无力回天,都只推托说他们是小城郎中,无法解此毒,只能替王妃娘娘续上命,待回到宫中请上更高明的大夫方能医好。

34、危情 ...

夜王见他们的神情,也知此番是无药可医,恐怕连这续命之说也是因为怕他才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出的哄骗之辞。他心中一怒,忍不住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不知为何心中对这些人萌生杀意,但转念又想,与他们也无­干­,只咬牙道:“行了,你们抓药去吧。”

待这些人都退下,夜王静坐在江轻竹的床前,心中也不由叹道有时权力真是诱人,又使人迷惘,他拥有着­操­杀他们生死的大权,方才便是那一念之间他也想过杀人泄恨,若无克制,此刻怕又是二三十条人命。当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无人能阻止的时候,便是由着自己心中喜好来断人生死,皇兄现在会不会也是如此,他不觉间越想越远,又想到若非权力,轻竹也不会受他所累,身负重伤,他只觉得权力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心灰意冷。

江轻竹的手微微动了一动,夜王望着她,见她悠悠醒转,先是睁起了眼,对他眨了一眨,似是想说话,但嗓音有些嗡哑。她清了清嗓子,才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带……带我……回洛都。”她说完此话,一滴清莹的泪水由眼角滑落。

夜王点了点头,道:“嗯,待你身子好上一些,我们便回洛都。”

江轻竹微微笑了笑,又道:“不……不成啦,我方才虽是昏睡,却也……却也听到……你们说的……说的那些话……我这是中了毒……恐怕……好不了了……”

“不会的不会的,宓南又怎比洛都。”夜王牵起她的手,但觉她指尖冰凉,不由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等我们回了洛都,我请上全洛都最好的大夫,还有宫中的御医,定能医好你。再不行,我便派人到蜀中去,请上些解毒的好手。总之,你定不会有事的。”

江轻竹知道他是宽慰自己,但不忍见他失望,就点了点头,只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柔情似水。她只觉自己时日无多,只盼能多看他一眼,便多看一眼。夜王觉得她眼中那份柔情之中竟是隐含去意,便从怀中取出昔日那对铜铃,说:“轻竹,你可记得,当日就是你拿着它同我说我们自此永不分离,你不许丢下我。”

江轻竹望着自己腰间那只一样的铜铃,忍不住泪流满面,却还是笑着说:“对不起。”

而夜王此番脸上却显出了枭狠之­色­,“若你敢死,我便敢去黄泉向阎王讨要你。”

“你平日里总说我是孩子脾气,现在你竟然比我还孩子脾气。”江轻竹想伸手抚抚他的脸,但最终因无力抬起又重重地放了下去,道:“黄泉又不是一个你想去便能去的地方。”

“只要你能去的地方,便是我能去的地方。”夜王冷冷说道,此话他也不知是说给江轻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34、危情 ...

,是向老天爷赌气还是向自己发誓。

江轻竹咬了咬嘴­唇­,说:“你若说此话,便是你一同去了,我也不理你。我便永生永世不理你。”

夜王一怔忡,只觉回忆扑面而来,初见她时,再逢之时,他又定了定思绪,道:“我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去,我也不会去。这偌大的天下,我便不信,寻不到一人能医好你。”

江轻竹虽知此次怕是劫数难逃,但见夜王脸上有肃杀之气,怕他入了极端,便也只能向他笑笑,表示赞同,但眼皮已不自觉地垂了下来,又沉沉睡去。夜王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只觉心如空城。那一箭像是­射­在了他的心上,便是他自己身受重伤时也未曾有过这般万念俱灰之感。权势、名利要来何用,到最终不但不了想要保护的人,甚而有可能成为害了她的原因。便是万人景仰膜拜又如何,即便有了江山,没了那灿烂一笑,又有何用。

他曾是年少轻狂情感充沛之人,后来遇到诸多变故,一颗心早已隐藏起来,但心中仍存雄心壮志,但此刻已觉心中已毫无执念,便连天都亮了、雨都停了也未曾发觉,一夜犹如一瞬,恍如隔世。

直到赵一推门而入,见他靠在床栏旁脸­色­死灰,眼中隐有泪光,忙唤了声:“殿下。”夜王却仍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夜王本是习武之人,莫说此时赵一已走至他身旁,便是在屋外,理应他也早已发觉,赵一不由大惊失­色­,晃了晃夜王的肩膀,“夜王殿下,殿下……”好半晌,只见两行泪从夜王眼中流出,夜王闭上眼,缓缓地说了声:“我没事。方才我是想到王妃的事,心中伤痛。”

“殿下,若王妃醒来看见您现在这样,也不会开心的。您先用用早膳吧。”

夜王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他像是缓过神来了似的,笼着袖子走了出去。他一侧脸,赵一看见夜王鬓上竟添了数根银丝,知他心中定是痛至万分,但也不敢再提。

夜王此刻已换上了一袭蓝衫,梳洗了一番,又如往常一般,就是面上的神­色­比往常冷峻了几分。他打开窗,淡淡地说道:“看来昨夜又是雨打风吹,梨花竟落了一地。赵一,你让人扫一扫,我怕轻竹待会醒来看了会伤心。”

赵一看了躺在床上的江轻竹一眼,心中只想待会王妃恐怕也未必会醒来,但此话他不敢讲,只应了声是便命人扫去了梨花。驿站的人上了早膳,夜王随口用了点,又吩咐道:“你们去给王妃准备点­鸡­丝珍菌粥,她每日醒来最喜欢喝热粥了。”那几人狐疑地对望了几眼,刚想退下,又被夜王叫住,“等等,你们再派一个利落的丫鬟来。王妃生□美,你们派个人替她梳妆打扮一番。她醒来

34、危情 ...

定是欢喜。先打一盆热水来。”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一个小丫鬟便打着一盆热水来了,左手还挎着一只小篮里面装着些胭脂水粉,另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装热粥的食盒立在了一旁。夜王见门外有人影三三两两蹿动,知道是宓南知府或者驿站的人在那打探消息,便说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听了他的令,宓南知府立马便带着一­干­人走了进来,先是哗啦啦地跪了下来磕头,直说:“夜王殿下,是卑职失职,卑职定会查清此事,查出伤害王妃的真凶。”他偷看了眼夜王的脸­色­,见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已无了昨夜肃杀之气,心中只觉落了一块石头。

夜王道:“我昨日已说过,此间之事与你们没关系,你们也查不清,我也不会追究。你们替我准备一个舒适宽敞的马车,再备上几匹好马,待王妃身子好转一些,我们便日夜兼程赶回洛都。但这几日,不得再出任何差错。”他斜睨了宓南知府一眼,宓南知府心中一慌,忙说道:“是是是,谢殿下开恩。卑职命人找了数枝全宓南最好的千年人参,为王妃娘娘熬药。”

“你们出去吧。”夜王见他们似还想说什么,便起了身拧了拧毛巾,轻轻地为江轻竹洗了洗脸,那几名官员面面相觑但也明了夜王不愿多说什么,但又觉得夜王的神情举止透着说不出的怪异,只能默默地退下。

那两名小丫鬟为江轻竹梳洗打扮了一番,江轻竹却一直没有醒来。夜王只柔声道:“轻竹,你这睡神,莫又偷懒睡懒觉,要起来用用早膳了。这都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他捧着热粥坐在床头,说:“你们先退下吧。我喂她吃。”他神情专注,满脸微笑,将粥喂到江轻竹嘴边,但江轻竹又怎能吞咽,那粥只想嘴边流去。夜王又用毛巾擦了擦,却仍是继续喂了喂,笑得更加骇人。

那俩小丫鬟忙退了出去,房外宓南知府正在那坐立不安,见她们出来忙问:“怎么样。怎么样?”

一个小丫鬟摇了摇头,另一个胆子大点的想了半天小声说道:“知府大人,这……这王爷殿下好像有点不太正常。”宓南知府知道她的意思,只叹了口气忙吩咐左右赶紧将折子传到洛都递给皇上。

而屋里夜王正摸着江轻竹的额说:“轻竹轻竹,他们定都觉得我疯了,但我只望皇兄听闻斯情斯景,能放你我一马,尤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T.T~~~~(>_ 35

35、回京 ...

江轻竹这数日里醒过几次,但都只说了几句话便又继续昏睡,全靠着千年人参续命。夜王昼夜不分守在她的床前,众人看了只觉得他看过去神志清明,但好像又有些痴痴傻傻,却谁也不敢提点。只有赵钱孙李四人心中担心,问了夜王几次,夜王都只摇摇头,让他们准备启程。

到了江轻竹病情稳定时,六人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星夜兼程赶回洛都。宓南知府生怕再出事,又派了二三十人的卫队在后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便离了宓南。夜王坐在马车里搂着江轻竹,这是春日,又在南方,本是暖意融融之时,但江轻竹却是手脚冰凉异常,夜王替她披上白狐裘,又盖上暖衾方才好些。一路上只饮些热粥,到到了洛都,江轻竹已是越发瘦削,眼窝深陷。夜王魂不守舍,也像是病了一场,他去时本是大病初愈,此番去后竟还不如去之前­精­神。二人回了夜王府,江怀秋自是得了消息先来等着,见了两人亦是心中忍不住一痛。秦老太医来了三趟,都只摇摇头说:“王妃娘娘中的是种奇异寒毒,若无解药也只能就此拖下去。”

但好在洛都里有的是温补的药材,江轻竹的毒虽没解,倒也没有恶化,只是每日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开始还能勉力喝些粥,到后来就只能灌些参汤了。夜王只依旧守在床前,握着她的手,那日却听到屋外有人高喊了一声:“禛妃娘娘到。”

夜王也未起身,淡淡地看了苏洛颜一眼,漠然道:“禛妃娘娘。”

夜王本是极知礼数之人,也素来不出格,此番却是显得礼数不周。苏洛颜见他神­色­中似痴似狂,说道:“夜王殿下,我同江妹妹当年曾是同年的秀女,深得妹妹照顾,此番我是来见见妹妹的。殿下您太累了。”

夜王默不作声,不再看苏洛颜,只看着江轻竹。苏洛颜屏退了左右,走近前看了看江轻竹,见她苍白憔悴,嘴­唇­青紫定是中了奇毒。苏洛颜竟也避嫌,坐在夜王的身侧,轻声附耳道:“夜王殿下,我知道你心中自有计较,但你越示弱怕越是会起反效果。”她说完又在他耳畔吐了一口气,妩媚一笑,手已勾在了他的肩膀上。

夜王嘴角微微一动,冷道:“禛妃娘娘,我不知道你是何方来路。但你若念及你们曾有姐妹之情,今日便不应做此孟浪举动。”

“无欲则刚,夜王殿下,您实行得很好。”苏洛颜起身,走了出去,又回眸一笑道:“皇上那,我定会为您美言几句。”

夜王不再理会他,又自顾自地开始替江轻竹拂去冷汗。

苏洛颜回了宫中,见彦帝果然已在凤鸣轩等她,正品着香茗。

“听说你今日去夜王府看了弟妹

35、回京 ...

?”

“正是,皇上,江妹妹同我是同年的秀女,我们曾有过一些交往,如今她突逢变故,臣妾便去看了看她。”

彦帝摇了摇扇子,眯着眼笑道:“哎,当日他们二人闹和离朕就知道他们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这不,果然是一起去了苏鄞。只不知道是谁竟敢行刺他们,若被朕查出来,定是灭族之罪。”

苏洛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腰肢一摆,便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笑道:“皇上,臣妾今日见了夜王殿下,他对江妹妹用情至深,像是中了魔障,痴痴傻傻的。回来也没给您请安,但他突逢变故陛下还是免了他的罪吧。”

她的指尖拂过他胸前的锁骨,彦帝被撩拨得心中微痒,但仍答道:“夜王是朕的胞弟,莫说这等小事,便是大事,朕也能原谅他。倒是禛妃啊,你身为朕的妃子却为朕的皇弟说话,你胆子不小啊。你就不怕朕吃醋么?”

“皇上您何等心胸,怎会为此等小事吃醋呢?”苏洛颜又勾住了他的肩膀。

不料彦帝面­色­一变,冷然道:“你今日不也是这么勾引朕的二弟的么?”

苏洛颜心中如电闪雷鸣般一响,但仔细回想,当时屋里仅是她和夜王以及昏迷不醒的江轻竹,屋外也不可能有人偷窥,她料定彦帝定是随口一试,忙镇定道:“陛下,您这是听得哪里的流言,臣妾怎会对夜王做这等之事。”

彦帝果然脸­色­又回了过来,“爱妃莫气,朕不过随便说说。爱妃你如此佳人,今日去了夜王府,又听说你屏退了左右,朕不放心哪。”

苏洛颜道:“那不过是臣妾有些体己话想同江妹妹说。却没想到夜王殿下情深,一直守在床头,竟似有些痴了。”

彦帝左手早已搂住她的水蛇腰,右手已撩去她的胸衣,在她胸前游走,咬着她的耳朵道:“这次算是朕错怪你了。但那次在梅园,朕却要好好惩罚你。”说罢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前,分开了她的双腿。

二人缱绻一番,良久方才分开,苏洛颜在彦帝怀中沉沉睡去,彦帝将她抱上床榻,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便往外走.守在门外的四喜见他出来,不由有些惊讶,问道:“陛下今夜不在禛妃这里休息么?”

彦帝摆了摆手,道:“开春了,二弟又不在,朕还有许多政事要办。”

四喜听他提起夜王,便接了话茬,道:“夜王殿下早已回了洛都,却迟迟不回宫请安,也不上早朝,这怕是有些不妥当了。”

彦帝淡淡地说道:“算了,这一回总归是我对不起二弟,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皇上,这回夜王妃的事,您又不是……”

彦帝用袖子遮了遮眼,说:“今年春日洛都

35、回京 ...

的风又有些大了。”说罢,他又拢了拢袖子,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道:“二弟没有拿人头来同我对质,说明他心里是有我这个兄长的。只是此后他心里的苦,是再也不会同我说了。”

待回了长乐宫,彦帝命人合上门,只­阴­冷地同四喜说道:“给朕认真查那箭头上的毒究竟是从何而来,竟然有人瞒着朕上了毒。至于二弟,他总会向朕低头的。”

夜王守着江轻竹,即便也有人时不时地提点他要回宫请安了,他却仍我行我素,他现今只盼她每日悠悠醒转的那一刻,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但这却成了一个备受煎熬的过程,江轻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呼吸也越来越轻微。夜王心中仅有的希望也随着她手心里温暖的消逝而逐渐黯灭。太医总是说这毒要先明白配方是什么,才能解,望不能随意用药。

夜王默默沉思了良久,只觉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他穿上一身他作战时惯穿的金盔金甲黑­色­大氅,定定地对赵钱孙李四人道:“我要去宫中一趟,若此我回不来,还望你们把王妃送回江府,以后如保护我一样保护她。”

李四见他穿着战甲,不解他是何意,只说:“我陪你去宫中吧,殿下,不管是谁要是为难您,我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护您回府。”

孙三正想附和到,却被赵一拦住,“殿下,你放心去吧,我们会保护王妃,绝不会让任何人伤王妃一丝一发。”

夜王惨淡地笑了笑,“无妨,我只是去同皇兄聊聊家常。”他又看了一眼江轻竹,她虽已憔悴如斯,却仍不掩清丽容颜,夜王微微一笑,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此时,月是初上柳梢头,却躲进了云里,墨黑的夜空显得有些诡秘与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刚回学校..结果学校不让我住..于是我 流离失所中...- -..5555..更文也是借的电脑和网络..本周过后恢复更新.

此章end。比较短,不过下章会好好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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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对峙 ...

夜王去了长乐宫,一路上自是无人敢拦,但走到彦帝的寝宫前,却被四喜拦住了,四喜垂首负立在门外,低声道:“夜王殿下,皇上还在处理政事,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殿下您若没有急事,不如今夜先回去吧,明日上朝再说。”

夜王却脱下大氅,道:“我是来同皇兄请罪的,我便在这里等皇兄吧。”他说完,竟跪了下来。四喜一惊,伸手便想扶起来,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和皇上一向兄弟情深,您在这跪着,让奴婢如何是好啊。”

“那就劳烦四喜公公你替我禀报下皇兄吧。”夜王依旧不动如山,他不愿起,四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又怎能扶得起他。夜王只直勾勾地望着那宫门,神­色­既不倨傲,也不谦卑,又仿佛一尊毫无感情的泥塑一般。

四喜不知如何是好,只哎地一声,一跺脚便走了进去。彦帝正拿着本折子斜倚在躺椅上看着,见四喜进来,也没有放下折子,只平静道:“怎么什么事?”

“皇上,夜王殿下来了。”四喜见他面上的表情比方才又冷了几分,心中只想今日许是要发生一些大事,小心翼翼说道:“正在外面跪着呢,说要求见陛下您。”

彦帝点了点头,说:“朕知道了。”四喜见他并没有让夜王进来的意思,也没有要让夜王走的样子,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折子,但他又不敢说,也不想出去面对门外那同样在冷面的煞星,只得低头伫立在书桌一旁。

门外夜王仍在跪着,现虽已是春日,但洛都地处北方,春寒仍为过去,时而还夹杂着由关外吹来的风沙。此时入夜,更是朔风刮个不停,直吹得人连心里都不安。夜王只穿着单衣,一动也未动,甚至连双眼也未离开过那扇门。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门仍没有打开的迹象。他心料那是皇帝要磨一磨他的锐气,但陡然间又被自己这一想法给吓了一跳,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已不再是以兄弟之心来看彦帝,而是以君臣之理来揣度。他跟随彦帝多年,彦帝胸中那份帝王心术其实他也是心知肚明,但以往都不曾去揣摩过,但现今却自然而然地在如此想。夜王只觉心中隐隐有些作痛,当即在宫门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四喜见一个时辰过去,皇帝却还是依旧不吭气,而门外的夜王也毫无声响,忍不住偷偷看了彦帝几眼,彦帝也看了看他,道:“你去看看二弟现在如何,再回头告诉我。”

四喜思索着彦帝的话,略有些了然,便慢慢地走到了回廊,悄悄地打开一条窗缝,打探跪在屋外的夜王,见他仍同来时一样,直挺挺地跪在那,心中又略解几分,回去便如实禀告了彦帝。

36、对峙 ...

彦帝打了口呵欠,喃喃道:“二弟啊二弟,朕有时怕你太了解朕,有时又觉得如果你不在了,朕在这世上该多寂寞呵。朕有时欣赏你的这份从容,有时又恨你的这份从容。”彦帝喁喁私语,四喜却站在一旁汗如雨下,只恨不得自己没听见皇帝说的这两句话。

彦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继续在一旁站着吧。”

“是。”四喜又垂首侍立于旁,只觉得时光显得无比地漫长,他心中只打鼓,也不知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才见彦帝起身,同他说道:“走吧。”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门吱呀——一声打开,夜王看见一只明黄|­色­的靴履踏了出来,知是彦帝出来了,叩首道:“参见陛下。”他这一叩首头埋得极低,与彦帝的鞋在一块,且不曾抬起来。

彦帝笼了笼袖子,淡淡道:“二弟,你先起来吧。夜深天凉,白玉石上更是寒意重。”

“臣弟有罪,臣不敢起。”

“这些年来,二弟你居功至伟,南征北讨,为我大胤立下了汗马功劳,你又何罪之有呢?”

“臣有罪,臣将御赐珠宝分赐给军中将士,有结党营私之嫌;臣征讨之时,时常不听君命,有犯上之疑;臣又偏爱内室,与其亲眷交往甚密,又私自携带妻子出京,更是欺君之罪。”

彦帝亲密地扶起夜王,笑道:“二弟啊,你将珠宝分给将士,是你爱护军士,你与战士同袍共食,方能让骁骑营成为一支铁血骑旅;将在外本就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是朕给你的见机行事便宜处置之权;至于你同弟妹夫妻恩爱,更是我大胤朝的模范,即便是私自携带出京也不过是小事尔尔,你又何罪之有。”

他扶起夜王引入内室,让四喜在门外把守,而夜王仍是跪着,“皇兄为臣弟开脱罪责,臣弟铭感于心,然罪便是罪,臣忏悔数日,发现言官所说臣将骁骑营变成自家军队的责问并非空|­茓­来风,的确是臣有过失之处。”

彦帝将门合上,道:“好了。二弟,你素来是耿直洒脱之人,这里不再有第三人,你又何必如此作伪。”

却不料夜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再抬起头时竟是泪流满面,道:“皇兄,臣弟绝非作伪。恕臣弟直言,臣弟知道近年来皇兄对臣弟的骁骑营颇有忌惮,但望皇兄看在我们一母所出,怜悯臣弟,赐臣弟一副救命的解药,也盼皇兄让臣弟解散了骁骑营,让他们分散在各将手中。至于皇兄若能让臣弟辞去军职,同轻竹此生携手悠游于江湖,更是让臣弟感恩涕零。”

彦帝知他是来说这些事,但没料到他竟说得如此直接了当,但言辞却又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恭谨与疏远

36、对峙 ...

,只觉心头一乱,但他强自定了定心神道:“好,好。你说得如此明白便再好不过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耿介倔强,朕记得幼时一次朕欺侮于你,无论如何责打,你年纪虽小却偏偏不哭,朕当时还说你天生是一副倔强硬骨头。但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人,在朕脚下痛哭流涕,朕那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呢?”

“皇兄,臣曾经说过,有一种感情,您永远也不会懂。”

“是,朕不懂。说实话,朕这两年的确嫉你之才,一直只盼着有一日你能主动向朕低头,朕曾想只要你能低头一次,慌乱一次,朕此后便绝对信任你。但朕不曾想,今日你却为一外人低头。”

夜王见彦帝眼中闪过一抹枭狠神­色­,胸中一窒,他今日本是来想向皇兄表述心志,却不料彦帝也破天荒地同他坦诚相见,但更让他惊异的竟是彦帝这一番话他却从未想到过,原来皇兄这些年已猜忌他到这个地步,虽然皇兄非难他的时候增多,但最后都应承了他的请求,他都以为那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而每一次他据理力争之时他心中想的只是江山社稷,是大胤王朝,是黎民百姓,他以为皇兄要的是他的真才实­干­,而从未想过皇兄要的是他的顺承君意。此刻夜王心中万念俱灰之感陡生,他心中不禁暗笑自己昏昧,皇兄此等­精­明聪慧之人,平日里又何须自己在旁点拨,皇兄有时故意姑息小人,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且不是试探他是否能秉公直言,而是试探他能否逢迎君上。他以为自己宦海多年,不说能了解皇帝,至少能掌握沉浮,殊不知,他早已犯下大错,才致使今日恶果。夜王不禁苦笑地摇了摇头,眼泪流至­唇­里,亦如此番心境一般苦涩。

“皇兄,臣愚昧多年,确是不解皇兄之意。若今日是你躺在病床上,臣弟也会同人叩首求情。”夜王又磕了一个头,但神­色­已不再同方才一般痛楚。

彦帝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略有些动容,说道:“朕也知你绝不会犯上作乱,大逆不道,朕也知道你是心系天下,但是二弟啊,你可知朕最不能容忍你什么?朕最不能容忍你大公无私,你既不贪墨也不好­色­甚至都不结党营私,像你这样的人,胸中的丘壑,历朝历代又有哪个帝王能容?当金钱名利你都不看重时,你所求的除了江山还有何物?你怎能让朕不防?”

彦帝的话掷地有声,夜王的身体晃了一晃,他未曾想及多年来他一心只想报效家国到最后却成了最为皇兄所忌惮之处,但他心思清明被彦帝一点自是恍然大悟,他曾以为自己只要对朝中官员冷淡便能独善其身,现今也不禁嘲笑自己的幼稚。如他这般,便是连存在也成为错误。他觉此番二人谈话几成永诀

36、对峙 ...

,便也直言说道:“皇兄,臣弟无论如何不都是错误。若臣弟看重金钱名利,结党营私,不也是早晚一日因此罪愆而死。臣弟恪守自身,却也是死。这便如臣弟此前装疯望皇兄你悯恤,但皇兄你定是觉得臣弟城府过深,若是喜怒不形于­色­,皇兄你又亦觉得臣不尽不实。今日你让四喜来偷看于我,我若有一丝狂悖之­色­,皇兄你便觉得我为一外人而对你不恭不敬,我若神­色­冷淡,你又觉得我不动声­色­定是另有图谋了。皇兄,至如今,臣弟也知自己时日无多,只盼皇兄能赐臣弟良药。”

彦帝被他一语惊醒,仰天长笑道:“对,对,你说得对极了。今日若你不说,朕还没发现自己的此番心思。”彦帝只觉自己这一笑,竟是痛苦万分,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心思,但都不敢面对,但此时他的心迹被袒露说出,发现自己竟确实是如此地自私­阴­狠,也不禁思绪万千,心中大恸。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宿舍安上宽带,自己大病初愈,算是慢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了。对于之前的不稳定更新跟大家再次表示歉意。此后定能稳定更新,绝不弃坑。

37

37、枭主 ...

“皇兄,望能顾念母妃之情,赐臣弟一副解药。”夜王拜伏了一下,他面上仍有泪痕,但神­色­已如往常一般,只是眼底的哀伤依稀可辨。

彦帝忽地身子一晃,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欲倒地,但勉力扶住了书桌,夜王欲起身扶他,但最终只化作一句淡淡的话:“皇兄,多自珍重。”

彦帝­阴­冷一笑,又似有无尽的悲哀,道:“连你也觉得此事是我所为么?”

夜王无话,沉默半晌,方说:“在来此以前,我心底是不愿信的。”

彦帝哈哈狂笑数声,说道:“对,是朕所为。今日既已挑明,朕便直言。当日若不是因为朕知道你当日曾拒绝过那个叫邢天云的狂妄之辈,那一箭有怎会对向江轻竹,而不是你?朕若不是知道你并无反意,又怎会留你到今日,即便你是朕的亲弟弟,朕又怎知若朕百年之后,你又是否会不改初衷?”

夜王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以为那邢道长许是皇兄你的人,这样看,倒是我身边有人是皇兄你的人了,还是亲近之人。”

彦帝扶着桌子缓缓坐下,道:“若朕同你说,下毒之人绝非朕,你可信?”

“臣弟信。”

“但人确实是朕派去的。”

“你今日来便是同朕讨解药的吧。”彦帝将书桌上的一份折子扔给了夜王,冷冷说道:“朕确实有,但你先看看这。”

夜王接过折子,面­色­也不由为之一凝,只见折子上写的正是胤朝与北狄作战的军队大败,虎啸营的将军江睿轩在战场上失踪,疑似因战败而潜逃,也有人说是在乱军丛中被分尸,亦有传言他已降敌。种种猜测均有,然大败已成事实,北狄铁骑杀进燕北,烧杀抢掠,燕北血流成河。夜王拿着折子,双手微微颤抖,燕北冲天的火光、将士散落的盔甲如一幅幅残忍的画卷在那脑海中掠过。

“二弟,我们曾说过无论如何,当以胤朝大局为重,要守住这个江山。”

“臣弟明白了。皇兄,三日后臣弟便整集骁骑营,出征燕北,收复失地,与北狄决一死战。”夜王跪着将折子高举过头。

但彦帝并没有接,仍是望着他。

夜王明了他的心思,又接了一句:“这一仗,无论成败,臣弟都不会再回来。”

彦帝点了点头,从袖里取出一小张纸,递给夜王,上面写的正是江轻竹所中之毒的解药药方。夜王接过,又看了彦帝一眼,见他早已面­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是坚定异常,心中只想,便凭皇兄这份谋划决断的能力,也是一代英主,有他无他又有何妨。

却听彦帝又咳了一咳,“二弟,现今屋里只有你我二人。若你现在杀了朕,天下便是你的了。”

37、枭主 ...

夜王苦笑一般,“即便我作此犯上之事,谋取本不属于我的位子,天下便又要乱上一番。这有违我的初衷,也背弃了昔日我们的誓言。况且,我不忍。我这条命本就是皇兄所救,再还给皇兄便是了。”

彦帝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只面对着墙说道:“二弟,其实你一直没变,变的是朕。你莫怪朕,朕为的是我大胤江山能永固,即便他日朕的儿子继位,也不会再起乱世。其实朕信你,朕若不信你,朕又怎会让你此次再带骁骑营大军前往,但朕此举也是无奈。朕许诺你,朕定会替你照顾弟妹,让她生活富足安乐,夜王府和江家上下都将安居乐业,平安一生。骁骑营中的将士此战有功,连升三级。便是你身边那四人,朕也会给他们安排一个好归宿。”

夜王听他这么一说,知形势已不可再变,他看不见彦帝的表情,只觉他笼罩在­阴­影之中,但并非王者霸气,而更像一个垂暮老人的消沉之气,原本想同彦帝说望皇兄珍重,但话到嘴边却如何也道不出来,只拜了一拜,道:“愿我大胤江山永固。”说罢便起身出去。

四喜见夜王摇摇晃晃地出来,面有泪痕,他头一次见朝中的第一将领如此神­色­,不禁大惊失­色­,忙走了进去,却被彦帝喝住:“站住,你出去,让朕静一静。”

彦帝面对着雪白的墙壁,再忍不住心中的闷痛,咳了数声,用手帕掩住­唇­,咳出的血在巾帕上若点点红梅,触目惊心,他心中只默默想道,二弟,总有一日你会了解朕的。

胤朝彦帝九年的一个狂风大作的春日,改变了胤朝的历史。

即便是后代史官也不知道彦帝和夜王那一夜究竟谈了什么,他们只知道那一夜过后。胤朝的春­色­便慢慢明朗起来,那一夜过后,原本意志消沉的夜王第二日便开始整集骁骑营。也是那一夜过后,原本被宣判已没有多少日子可活的夜王妃据说得了良药,渐渐地好转了起来。

夜王回府后,忙将那张方子给了在府中久住照顾江轻竹的秦老太医。秦太医接过方子沉思良久,点了点头,命人抓了药便给江轻竹服下。夜王见江轻竹虽没有立即好转,但绝无恶化迹象,呼吸也渐平稳起来,只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知,三日后,此生便再也见不到她,想到她醒来时定会寻他、念他,心中不禁一酸。他抚了抚她的秀眉,道:“轻竹,若你醒来,定不要伤心难过。很抱歉,我对你又食言了,我曾同你说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但这回我是真的做不到了。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平安一生。”夜王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命人取来前线战报,于床前连夜阅读起来。

次日一早上朝时,众

37、枭主 ...

人都颇为惊异久未出现的夜王竟出现在朝堂之上,更令他们惊异的是夜王会主动请缨前赴燕北,朝臣均以为夜王久不上朝定是了解前线状况,以此好好要挟皇帝一番,但看到的却是神­色­冷峻的夜王请战坚决。

彦帝则也表现出一副很是欢喜的样子,笑道:“好呀好呀。我胤朝第一大将出马,定能马到成功。朕信任你,你定不会让朕失望。这次便拨你二十万大军,一举收复燕北。”

夜王见他不再称呼自己二弟,心中一闷,面上却不再表现出来,亦是只道了一句谢主隆恩。

彦帝又笑称:“朕绝对信任尔,本不应派监军,但派遣监军是我朝祖制,朕也不能轻易违反,况且这又是重大一役。这样,这回朕便派上江老宰相做你的监军,望你们能互相辉映成为我胤朝的文武栋梁。”

夜王听他此说,不由手足一凉,心想昨日彦帝不是同他说过会照顾江府上下么,怎么今日又扯上了江怀秋,这水是越来越不清浅,这一战,若是败,江府便同自己一损俱损,皇兄此意便是命他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若胜了,应该便是赐江怀秋一个安乐职,再赐他一个富足晚年。但这一赌注,却不禁令夜王手心微微出汗,想及江轻竹,便说道:“回禀陛下,江老丞相年事已高,且近年来伤病缠身,燕北苦寒之地,臣觉得还是另派一人为妥。”

彦帝却皱了皱眉,道:“诶。你此话错也,莫不说江老宰相不过是去做监军,且江宰相此番也是寻子心切啊!再者,朕如此,也是为了你没有掣肘啊。”

彦帝此话一出,朝中又是议论纷纷,更有大胆言官说说彦帝给了夜王太大的权力,江怀秋是夜王的老丈人,此监说不定会监守自盗。若是夜王有异心,挥师进攻洛都,胤朝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彦帝却笑眯眯道:“你们莫在说了,朕是绝对信任百战百胜大将军和江宰相的。江宰相,你说是不是。”

江怀秋虽闹不明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却也只得说道:“这是陛下恩赐的荣耀,臣接旨,谢主隆恩。”

夜王也不得不跪拜接旨,他接过圣旨时。只觉彦帝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正朝着他笑,那份笑既似当年彦帝在冬日里对他的温煦的笑,又似彦帝幼时责打他想让他屈服时的那抹嘲笑,他竟一时觉得恍惚,觉得彦帝身上也同那黄金打造的椅子一样闪着令人不可逼视的金光,似天上游龙。这是他真切地感受到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已不再是他的兄长,而是君临天下的霸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的大臣叩首。

这声音浩浩荡荡,直穿云霄。

彦帝自信地望着跪拜在自己脚

37、枭主 ...

下的一切人,尽管仍在交战,但他心中却有着无限的自信与骄傲,北狄不过是北方一隅,他要的便是这整齐划一的声音,这份傲视天下的感觉,只要思想统一,又有何处是不可战胜的?只要天下归心,又何惧武夫。

他望着自己御赐给夜王的金盔,心中有些怅然,但却并不后悔。但看着台阶下那个个跪拜在地,只能看见后脑勺的躯体,他又突突地觉得有些寂寞了。这寂寞,便似春日里的荒草,在彦帝的心中大片大片地长着。

作者有话要说:=。=··会继续写下去的。二日一更,绝不弃坑T.T不过可能因为前一段的不稳定更新,收藏一直掉555真是不好意思了

38

38、离别 ...

夜王又要出征了,而监军是当朝大宰相江怀秋,这一消息一下传遍了街头巷闾。民间都传言此次若夜王凯旋归来,这不论是夜王府还是江家都将更加名垂青史。而朝廷之中则士大夫三五成群,议论纷纷,或觉夜王功高盖主,或觉皇帝给了夜王过大的军事权力。而夜王府和江府却是一派萧条景­色­。

江怀秋来看了看女儿,女儿中他本就最疼惜江轻竹,而唯一的儿子江睿轩却又在战场上失去了踪迹。本尚未进入暮年的他,此刻却觉得自己垂垂老矣,此前他装病示弱,但如今却是真的病了,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一大半。但看江轻竹时却又不敢显出悲戚,怕影响她的病情,只笑说:“爹爹这回随你夫君出征,也不过就是个闲职,我年轻时也出使过北狄,与洛都并无大差异无非就是气候更寒冷一些,你千万放心,安心养病。待到我们收复失土归来,你一定也康复了。”

江轻竹服了药,身子微微好转了些,就是因为长期不怎么进食,而面容消瘦,但此时听闻此消息,面上又有了些不豫之­色­,说道:“爹爹您也上了年纪了,虽是虚职,但此去北狄奔波千里,舟车劳顿,您的身子骨也不是太好,他怎能让你去呢?”

江怀秋知她是心疼自己,才迁怒夜王,只笑道:“轻竹,夜王怎么也是你夫君,你别他他他的叫。况且,这是皇上下的圣旨,夜王殿下也进谏过,你可别怪夜王。夜王殿下,心疼你,怜惜你,对你可算是百般恩宠,你病了,他也滴米未进只坐在床前照顾你,这些爹都看在心里。说实话,得婿如此,夫复何求。”

江轻竹被他说得脸红,嗔笑道:“爹,你说的这些女儿都明白。他对我好,我又怎会不知。只是……”她眼眶一红,“只是您年事已高,女儿舍不得。再者,这是打仗,虽然他未曾败过,但我这回却很是不安,生怕出什么意外。”

江轻竹见江怀秋的眼眶似也红了,忙拭去眼泪,笑道:“无妨无妨。定是我这回病上太久了,一个人闲来无事就会瞎想,生病了也就老往不好的想。爹,你们放心去吧。等您们回来时,我一定健健康康,吃得白白胖胖的。”

江怀秋如同十几年前一样,摸了摸江轻竹的脑袋,道:“乖女儿,等爹回来给你买些小玩意儿,北狄特产。”

江轻竹扑哧一笑,道:“爹,女儿年纪都这么大了。”

江怀秋年轻时时常在外公­干­,每次出门前,江轻竹总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抓着他的手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只要一回洛都,他也都会将当地特制的小玩意带给江轻竹,或是泥娃娃或是布老虎,江轻竹便乐呵呵地笑得很开心,会高兴上一整日,

38、离别 ...

而那些小东西江轻竹总是收拾齐整锁在柜子里,乃至出嫁时都当做嫁妆带到了夜王府。江怀秋见眼前的女儿明眸皓齿,与亡妻很有几分相像,只觉一恍惚,亦道:“是啊,你都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江轻竹牵着父亲的手,晃了一晃,道:“爹爹给轻竹带个东西吧。”

江怀秋将手搭在她的手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你养好身体。爹爹答应你。”江怀秋其实心中又何尝没有不安之感,此次彦帝忽然执意要让他监军,分明是存着让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心理,且若是一荣俱荣,此后的问题恐怕就更严重了。他亦是挂怀江睿轩的生死安危,江睿轩处事向来沉静稳重,决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但他又不敢将此事告知江轻竹,心中悒郁,此刻也不敢再看江轻竹,便起身走了出去,见夜王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望着他。

江怀秋沉吟道:“睿轩失踪的事,烦请夜王殿下千万要瞒着轻竹。她自幼和睿轩最亲,若是听此,定是心中难过。”

夜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他本有些话想同江怀秋说,但话至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江怀秋见他如此,当下道:“夜王殿下,你不必多说,你说的话老夫心中也都有计较。我们之间绝无谁连累谁之说,我们本就是这一局大棋中的棋子,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夜王只觉他面前的这个人虽已是风烛残年,年迈体弱,身材也相比他瘦弱得多,但却由衷地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一种敬佩之意,道:“谨遵岳父大人教诲。”

江怀秋也觉夜王身材挺拔,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亦是起了英雄惜英雄之感,虽心中悲凉,眼底却泛起了一抹笑意,道:“你进去同轻竹说说吧。”

夜王走进去,见江轻竹正拿着本闲书斜倚在床头阅读,微眯着眼,夜王笑道:“你还是披上件狐裘吧。莫着凉了。”

江轻竹撅了撅嘴,道:“这天气早已暖了,春光无限好,我却只能躺在室内。”

“等你病好,我们便去郊外踏青去。”夜王像许诺顽童似地对她说。

“所以,你明年春天,一定要回来呀。这便当作我们的约定。”江轻竹笑道,这方是她的本意,她的眼睛笑起来,亮晶晶的,又说道:“到时候,二哥哥也回来了,我们一同到云山去,介时云山为晴雪所洗,春暖花开。”

夜王见她满眼笑意与期盼,心中一痛,只想若我回不来了当如何,但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说:“定然。”

但江轻竹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唉,但我也知道这是一场大战,你现在这般只是诳我。说不定三五年你方能回来。”

“轻竹。”夜王望着娇妻,知此一面便是

38、离别 ...

永诀,此刻几欲同她说出实情,带她私奔,不顾这所谓的江山社稷,或者同她说出实情,请求她原谅。但说出来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她的忧烦和愧疚罢了,可此刻他又多想好好地同她一起。但夜王最终还是未能成言。

却见江轻竹又微微一笑,“哎呀哎呀,我知道你有难处,也不用这么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嘛,我等你便是。”她眼珠一转,道:“要不如此,明年春日你若还不归来,我便去燕北寻你。到时我身体也好了,我还没见过北狄风光呢……你面­色­怎么更差了,我不会去妨碍你的,我可以女扮男装,就是偷偷地去看看你,你不也说过我轻身功夫还算不错么……诶,你怎么了?”

江轻竹话未说完,却见夜王走向她,忽地把她一把抱起,道:“我们此刻便去赏赏洛都春光去。”

他抱着她,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将她抱上马,扬鞭而去。江轻竹虽然心中也是诧异,他为何突作此轻狂举止,但身体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却也觉得心里暖暖的。胤朝本规定不得在洛都的主要大道上骑快马,此般做的多是京都恶少,但夜王此时又怎顾上这许多,在街市里奔走起来,觉得犹如在草原上奔驰一般,美人在怀,心中的悲愤也在这一鞭之间倾泻而去。洛都的一幕幕如影画般倒退而去,洛梁宫、夜王府、茗韵楼、沿街的小摊贩、穿着青衣的书生、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挑着担子的老翁、玩着弹珠的垂髫小孩……都在他眼前闪过,不一会儿,他便骑着乌杞到了西门之外,一路上柳暗花明,路边开遍了黄|­色­的小野花,盛放在洛都这略有些伤人的春天里。

微风轻轻掠过,江轻竹的发丝拂过他的下巴,微微有些酥痒。他将她的身体搂紧,轻声道:“对不起,我方才有些失态。”

江轻竹抿嘴一笑,道:“我偏最喜欢你这般失态的时候,殿下,不,渊朔,你压抑自己太久了。谁少年时不曾轻狂过,不向往鲜衣怒马,你却时时刻刻地压抑着自己,偶尔发泄一般倒是好事,这样才不像小老头。”

夜王见她气­色­恢复了不少,妍丽明媚,与这春光一般宛然如画,忍不住亲了亲她的樱­唇­,只觉甜蜜如斯,更不舍得放开,直吻得江轻竹有些喘不上气,方放开她。江轻竹面­色­潮红,赧颜道:“我可没同你说这方面的发泄。”她虽已出嫁,但在这郊外,自然仍是羞涩。夜王也觉自己行为略有些孟浪,面上也一红,但仍是紧紧地搂着她,叮嘱道:“轻竹,以后……嗯,我不在这一段的时间里,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你向来心思通透,交际逢迎我是不担心你的;但人生总会有起有落,总难免遇上些伤心事,你是­性­情中人,但有

38、离别 ...

些事切莫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江轻竹点了点头,道:“嗯,我答应你。不是说了,明年春日我们还要一同出来踏青的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江轻竹想扭过头看着夜王的脸,却被他用手扶住了脑袋,她扭了扭,问道:“怎么啦?”

“你先别回过头来。”夜王只用手扶着她的脑袋,说:“你往前看,看这春日的风光,看这万紫千红,看这垂堤杨柳。以后无论遇上何事,你只需往前看,莫回头。往前看,便是春光。”

江轻竹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懂。但我偏不往前看,要看我也是往北看。”她顿了顿,道:“因为,你在北方。”

她方想回过头,却仍被夜王摁住,突觉脖间一温热,似有些湿润之感。

两只燕子,轻快地在江轻竹眼前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段生了场大病遇上了些事,所以这章写着写着便有了些代入感,可能有少许词句会有些现代感吧。

只希望,你我,一切安好。

39

39、北望 ...

夜王深夜方才回府,见江轻竹大病初愈,仍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眼儿都是倦的,心中歉意更甚。但江轻竹却很是欢喜,直说总算在春末看上了春景,又将铜铃为他系上,说这定能保他平安顺利。夜王心里难过,但面上也只是配合着她,温柔无限,直哄得她入睡,方才起身,吩咐赵钱孙李四人道:“此次你们就不用去了,留在京城好好保护王妃。还是那句话,若我回不来,以后王妃的生死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四人见他眼神决绝,只觉当年遇见他时他的那股倔强和傲气又回来了,壮士本就惜壮士,都不点了点头,齐声道:“向主人起誓。”

我以后许是再见不上你们这些好兄弟了。夜王心中默默地想,临了又想及一事,脸­色­微沉,道:“关于车骑将军江睿轩失踪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王妃,更不要让下人乱嚼舌根,传令下去,若谁在王府提及此事,格杀勿论。”他极少想如此极端的命令,但想起方才江轻竹提起江睿轩时的高兴神情,便不自觉说了狠话。

叮嘱完众人,夜王便独身一人去院子里开始擦拭他曾经带去苏鄞也曾带去北狄的银枪,忆及当年,曾在战场上以此银枪厮杀拼搏,又曾在和谈会场上挽弓­射­雕,少年意气何由挽,到如今,却觉心中再无热血。山河犹在而壮志已去。他脱去上衣,开始磨枪,似乎试图借此来寻回自己的热血。月光如诗,倾泻一地,映在他强健的身材之上,更显气魄。枪非活物,但此刻他在月光下注视着它,却觉得它仿佛有了魂,是他年少时的魂,是万千将士的魂,是丧生于此长枪之下的敌人之血喂活的它。夜王全神贯注地回忆着过往,却没发觉江轻竹轻轻地支开了窗棂,看着他的背影,面上的表情已不再是方才的欣喜与娇羞,而是哀伤与忧愁。

明年春日,你若不回来,我定会去找你的。江轻竹在自己的心中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仿佛在她自己的心间掷地有声,但她却觉得自己听到的是空空的回音。她心头一紧,本是愁绪难眠,但怕待会儿被他看出来,便又悄悄地爬回了床,往里侧睡,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异样神情。

半柱香后,夜王也蹑手蹑足地回了屋,见江轻竹正睡着,呼吸虽细微却已沉稳匀和,想她身体已在逐渐准好,心中略微有些安慰。方才悄然躺下,他原本想抱着她睡,但又怕会惊醒她,便也背过身去。

二人都是一夜无眠,却谁也不敢动,怕吵醒对方,又担心被对方发现自己未睡。如此直至天亮,夜王硬直着自己的背撑了一夜,见窗外天空已至鱼肚白,方松了口气,只听江轻竹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昨夜睡得还真不

39、北望 ...

错。都怪我疲累得早,一下便睡死过去了,原本也应再同你说说话的。”

“你病还没好,我却带着你乱跑,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呵。昨夜我也累了,也就是去准备了下行装,回来便也困了。你能睡好就好。”

江轻竹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粲然道:“哎,当初你也说我是睡神嘛。”

他见她笑得灿烂,也算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眨眼的样子也依旧同她少女时一样,想起当年,他略有些失神,却被她乘隙给偷了一个吻。

“这就当作昨天日你偷袭我的赔偿吧。”

二人相视一笑,都尽力让对方看见自己最为美好的笑容。

待天完全亮时,夜王已起身去了军营,骁骑营也已整装待发,众将士虽知这是一场苦战,却都热血沸腾。一见夜王便三呼:“夜王殿下千岁!夜王殿下千岁!夜王殿下千岁!”更有兴奋者将手中的武器高举。夜王抬手示意,众军立即鸦雀无声,夜王望着眼前这一张张意志坚决的脸,有的略比他年长一些,众多都是同他一样年轻和他一同成长过来的战士,更有些人脸上写着稚­嫩­,但每个人也都是不畏的。我胤朝有这样的一支军队,又何愁不能一举攻破北狄?!他也将手中的银枪高高举起,众军的呼声立即如山呼海啸般传来。

“陛下,您担忧的便是这样的军队吧。”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低着头说道。

站在远处登高望着骁骑营的彦帝斜睨着这个书生,“是啊,这样的军队确实可以无坚不摧,但朕的江山确实需要这样的军队。朕起用你,把你从大理寺的监牢你放出来,便是看中你写的策论颇有些观点和想法与朕类似。今日朕便问问你,若你是朕,如何方能起用好这样的军队。”

书生抬起头,笑道:“那微臣便说了。”此人不是他人,正是曾经的那个卖字书生秦书庭。

他在监牢里蹲守了良久,数月前的一日,牢头忽然同他说,上头通知待会儿有人要见他,让他收拾­干­净些。他笑称不是皇上便是夜王。牢头狐疑地望着他,只觉这书生果然怪异,当初在牢里便是每天跟疯了似的要酒要­肉­又吟诗作赋,还喜欢唱歌,虽然唱得不错,但让牢头总感觉蹊跷无比。今日他又如此口出狂言,更觉此人不太正常。但让牢头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真是九五至尊。他一管个些偷窃、诬告等小罪犯的牢头又何曾见过皇上,正吓得屁滚尿流。却见秦书庭却是一派气定神闲。

彦帝见他张狂,倒也不怒,只问:“听说你早知来的是朕?”

“自古本就英雄惜英雄。今虽盛世,英雄却没几个,能识英雄的自然也就那么几个寥寥可数的英雄。”

“哦?”彦帝

39、北望 ...

眯着眼望着他,“你的意思是当今天下的英雄只有朕和夜王?哦,还要加上一个你?”

“不敢不敢。”秦书庭揖了一揖,“陛下,天下英雄可能不止一个,但帝王永远只有一个。英雄可以有很多种类,比如将军,比如书生,但帝王却是最为特殊的,是天地间唯一的一个。”

“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么?”

“那便看这虎的做法了,有的虎会把这虎赶到另一座山,那很可能会导致这离去的老虎在另一座山成了山大王,等到势力壮大又回来反攻;有的虎会和另一只虎拼得你死我活,到最后两败俱伤,被猴子或者狐狸抢去了山头。我认为最好的做法是……”秦书庭沉吟道,观察彦帝的反应。

而彦帝倒也配合,续道:“那便是将那只虎圈养在自己身边,竭心尽力地对它好,宠着它,让它变成自己的家猫。”

秦书庭点了点头,又道:“但那只虎总有长大发现自己不是猫的时候。这一切充满着未知,有可能它已养成了家猫脾­性­,难成气候;有可能他也发现了自己是头虎,要抢占山头;亦有可能他已发现自己是头虎了,但却愿意做一只猫。”

“但朕,却不能冒这个险。”

“放虎归山或者继续圈养再或者先除之而后快,那便看这虎自己的选择了。”

“你很了解朕,以后你便跟在朕的身边吧。谏仪侍郎好了。”

“谢主隆恩。”秦书庭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句话对他来说似乎不过是一句礼貌用词,却没有丝毫的恭谨之意。

彦帝看着那黑压压的大军向城门缓缓行去,道:“朕,这便是放虎归山。”

“那是因为皇上您赌这头虎愿意做只猫。而且是只有去无回的猫。”

“朕以为你们文人总是最欣赏重情重义之人,而厌恨朕这种薄情寡义之辈。”

“臣虽是书生,却非腐儒。”

“那书生你说,这样的大军,若没有这样的将领,以后又当如何。”

“四夷已定,只需守将,何需攻将。”

“若以后烽烟再起,何处寻此铁军?”

“自古以来,王朝历来便呈式微之势态,绝无常盛之理,这本就是天道循环,这样的王朝往往能延续二三百年。但若真的放虎归山,这个王朝便很有可能会戛然而止,二世而亡。”

“是啊。”彦帝走向另一面的城楼,对着的是洛都最为繁华的长亭街,一眼望去,只见车如流水马如龙,路上行人熙攘,“朕说过,朕要创造一个盛世。但在这盛世之前,若有阻挠朕之人,不论是谁,朕都要先除之而不留后患。侍郎,你看,这便是朕的大好江山,朕的繁华盛世!对,朕牺牲的是另一面离去的那一行人,是用他们的血

39、北望 ...

­肉­换来的,但他们却用自己的鲜血换来了自己的妻子父母的平安,换来了更多人的幸福。也许史书会说朕刻薄寡恩!但千年以后,人们记住的将是朕的盛世之治!”

秦书庭默然。

而已离开城门的夜王回首望了一下洛都,知道自己此生再无缘回到这个自己出生的都市。于是这一回眸,只觉连那灰青­色­的城墙也是美丽的。也许皇兄正在城楼上望着自己吧。

轻竹,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夜王心中想到,咬了咬牙,重重地鞭打了乌杞,喝道:“全军加急行程!”

作者有话要说:新买的手机里只有一首歌,yesterday once more,真是首让人伤心的歌。

40

40、燕北 ...

骁骑营浩浩荡荡地疾行向燕北,越往北一路越是荒凉,遇见的多是逃难的百姓,一见军队也不论是否敌我,便都夺路而逃,许多人还丢下了随身携带的细软,哀鸿遍野。

江怀秋与夜王两骑并行,他抚了抚胡须,道:“其实殿下若想能保全夜王府,亦有一途可走,这一途殿下你亦知道,只是当你看到此情此景时,怕是再难下的去手。”

“皇兄总是能知道我的软肋。”夜王缓缓说道。“虽然,越是拖着战机,可能对我自己越是有利,越能盼到转机,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以人为牺牲,我以往做不到,如今也是。”

江怀秋知道夜王心意已定,也不再劝什么,只叹道:“殿下,你是为了朝廷鞠躬尽瘁啊。”

夜王侧首望了江怀秋一眼,顿了顿,道:“其实连我自己也未必敢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将会如何,皇兄就更不敢拿江山作赌注了。”话至于此,已是最为忌讳。二人一路上也不再谈些什么,江怀秋挂心江睿轩的生死安危,夜王知他心意,便派了一支轻骑和江怀秋一同殿后,虽然明知无望,但一行人一路细细查看过往行人。江怀秋时而觉得好似看见江睿轩,但待那人一回过身又觉天差地别,越至后来心中便越无希望,心中又记挂着在洛都的江轻竹,竟积郁成疾。他怕连累夜王作战,也只隐着不说,也不让人去报告。

而此时,夜王早已到了燕北宁州府。一见宁州的军防部署,他的心也略稳了下来,这王老将军不愧是老将,虽丢了数座城池,倒也不慌,有少许城市应还是战略缘由故意丢的,以重兵守住了这隘口的宁州,不论北狄大军如何骂战,也坚守不出,作战不失沉稳。虽然羌与的部队能征善战,却迟迟冲不破这宁州防线。但一个城池长期三面被围,民心多少有些动摇,便是士兵也有随着逃跑的。虽已下令逃兵斩立决,却仍有些止不住的趋势。到夜王来时,仍见有士兵要出城投敌或逃难的。王宪的亲兵正将这些人捉回杀之,手起刀落,鲜血四溢,犹如残阳。那些人见夜王来了,直是告饶,却见夜王亦是闭上眼,并不出声。

直到王宪同他汇报军情后,夜王淡淡问道:“杀了多少人了?”

“总计八百一十四人。”

夜王点点头,说:“到一千人时,莫再杀了,再杀下去恐激起兵变。”

“殿下,你可觉得有些蹊跷,自你来后,羌与便再无动作。连每日例行的骂战都不曾听见声响。”

“我与他,也算故识。羌与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此番如此必是有大动作。我们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40、燕北 ...

。”

王宪心下嘀咕,夜王此人,作战素来是冲锋在前,此次却也同他一样,选择防守,但想此次夜王和羌与都显得谨慎,又见来的监军竟是江怀秋。料想来日定有一大仗,饶是他作战多年,此次心下也有些忐忑,忙命人夜里更是加强守卫,怕有­奸­细混入。

是夜,夜王在营中挑灯夜读,却忽闻帐外似有声响,又听扑地一声,一个飞石穿帐而入,直击他的太阳|­茓­,夜王以手执住飞石,缓缓道:“既是故人,又缘何不露面。”

只听帐外,有人桀桀地笑了两声,便走了进来,身形高大,但披着个大斗篷,看不出面貌来,“你果真是好身手。”

“帐外守夜的军士呢?”

“我自然是先送他们回你们洛都了。”

夜王一听他此言,面­色­不由一沉,但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是啊,他们又怎是三王子你的对手呢?”

那人将斗篷摘下,露出的正是一张高鼻深目的英俊面容,正是北狄的三王子羌与,数年过去,他又显得英挺硬朗了几分,不变的则是眼里一贯的枭狠神­色­。

“三王子你不辞辛劳,夜奔至我胤朝大营,莫不是来归顺我朝的么?”夜王放下手中书卷,微微向他笑道。

羌与似不怕他人听见似的,抚掌大笑:“你倒是镇定,敌将突然来到你军中大营,你就不怕有什么变故么?”

夜王摆出一个请坐的手势,道:“即便有变故,我惊慌失措又有何用。况且,现在万籁俱寂,应该是三王子你潜行至此,若闹出点什么声响,即便我死,三王子你也离不开我军大营。”

羌与大喇喇地坐下,“是,只要你一挥手,我便会被你胤朝军队乱刀砍死。但我今夜敢冒险前来,便是来同你谈判的。”

“所谈何事?”

羌与自顾自地取下自己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又丢给夜王。夜王明了,也喝了一口。

羌与点了点头,道:“你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话直说,我在你们胤朝放了自己人,这点你应该心知肚明,我们北狄也不少你们的人。你们兄弟二人互生嫌隙,你此来,无论成败,都是不归之路。你将燕北割让给我,你我结盟,我助你攻回洛都。此后,北狄与中原订下盟约,永不战争。”

夜王又饮一口酒,摇了摇头。

羌与笑道,“哈哈哈,这是同你说笑的。”

“你­性­子素来­阴­冷,今日倒有空来同我说笑了。”

“我只说那条件是同你说笑的,你指挥着骁骑营,本就有能力攻回洛都,又何须我的帮忙又何须割让燕北。这个条件是同你说笑的,但我要

40、燕北 ...

跟你谈的是,你我签订盟约,开放贡市,以我北狄之马匹、羔羊换你中原之铁器、稻谷。我北狄本就是因缺粮食才来打仗,若能开放贡市,又何须再打此战。”

“三王子,你可是向来好战的啊。”夜王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羌与眼眸中神­色­一沉,黯然道:“这些年,我们北狄各个部落之间,打了太多战,虽然现在已联合起来,但已经流了太多血,如果不是今年­干­旱,草原­干­枯,我们又怎会集合所有的青壮年来打此一战。我现在,是实话实说,你回去当你胤朝的皇帝,我绝不再后方给你添乱。等你登基,我们便签订盟约。”

夜王见他讲话如此不忌讳,不由皱眉,苦笑道:“三王子,你如果是想订此盟约,大可派使者找我皇兄谈去。这既是公平盟约,对双方都有好处,又能平息战争,你何苦非要让我去做这个主呢?”

哼哼,羌与冷哼一声,道:“就算我不了解你皇兄,你还不了解你皇兄么?他这人,多疑­阴­狠,卧榻之下又怎容他人鼻息。他心中想的,应该是吞并我们北狄,建立一个胤朝有史以来最大的版图。此人野心之大,决断之狠,我又怎能同他签订盟约。即便他答应签了,也可能过上两年,翻手便吞了我们北狄。这些年,我手下的将领,名义上是被你打败的,但最后杀他们的不都是你那多疑的皇兄么。我愿意帮你,便是因为你帮他们求过情,想放他们一条生路。”

夜王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朝中有不少你们的人啊。”

“彼此彼此。”羌与冷笑道。

“你说的,是好事。只可惜,我不能答应。”

羌与又冷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难道你担心的是你那在洛都的小娇妻,现今我在同你说句实话,你只管往回打。我保证让你坐拥江山美人,若你妻子有丝毫损伤,便让我羌与人头点地。”

夜王又摇摇头,道:“莫说我心中仍有皇兄,我觉得他方是能治理这个天下的英主。单是让我叛变,这一战,受苦的还是百姓,父皇和皇兄好不容易创造起来的太平盛世决不能毁于我手。此次,是我自己愿意来受死,与他人无­干­。”

“好,好。你是不信我。怕我会在背后捅你一刀么?”

“我并非不信你,但我意已明了,无论如何,我都不做那自毁长城之事。”

“你这是­妇­人之仁。”

夜王拨了拨灯芯,道:“今日你说过的话,我便当作从未听到。你若愿意和谈,便派使者来正式商谈,你若不愿,今夜之后,你我便又是敌人。”

羌与一咬牙,“好你个愚忠。我便在此,你

40、燕北 ...

喊人吧,抓住敌军首领,那可是跟你皇兄邀功的砝码,说不定他会放过你。”

“我说过,是今夜过后。今夜,我喝了你的酒,你我便还是朋友。你既能平安地来,也定能平安地回。不送。”夜王说完此话,竟和衣躺下。

羌与见他意已决,虽然心中恼怒,但也只能离去。离去时,竟然生怕他人不知似地,哈哈哈地长笑三声。

夜王起身见羌与笑完,营中倒也没大动静,恐怕他人以为是他在笑。又见营外墙角有一黑­色­人影窸窣离去,看样子奔的是王宪大帐。心中不由一沉,想羌与此人做事果是­阴­狠,他故意长笑引人注目,便是为了谈判不成摆他一道。他只觉羌与此人行事乖张狂放,不由苦笑。

41

41、不战 ...

那人影惊慌失措直奔王宪大营而去,此时王宪已然睡下,见自己派出的影卫深夜叩见,知是军中发生了大事,忙起身询问。那人也算是经过大阵仗,此刻却已有些口不择言,说话结巴。王宪皱皱眉,道:“怎么,又发现了谁是细作。如此惊慌。”

“大……大……大将军,属下……属下……看到……夜王殿下……夜王殿下……”

王宪心想莫不是有人大胆敢行刺夜王,但又未曾听见军中声响,只说:“殿下怎么了?”

那影卫似是鼓足一口勇气,道:“夜王殿下,里通外敌。”

“放屁!”王宪本是粗人,此时怒极,此为最本能的反应。

“真……真的……属下看见一个北狄人从殿下大营中走出,临走时还长笑三声。”

王宪心中一沉,道:“你确定那是北狄人?”

“属下确定。那人进去时身着斗篷,但出来时却脱下斗篷,此人高鼻深目,临行时还特意往属下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属下虽看不清这是北狄何人,但却人确定此人绝非我中土之人。”

王宪闭眼深思,半晌道:“那说不定是来投奔我军的。”

“属下原先也这么认为,故而才放他进了夜王殿下的营帐,但那人笑声怆然,时而在营帐之中还大声说话,属下虽听不见夜王所言,但那人所言却字字大逆不道,足可诛心。而夜王殿下却最终放他走,也无通知他人。若非卑职亲眼所见,又思前虑后,定不敢同大将军您说此话。”那人此时舌头倒似被捋直了一般,能言善辩了起来。

“说什么了?”

“说……说……”此人又不敢再说了。

王宪不耐地摆摆手,“你只管说便是,此事关系重大,你若有一句谎言,本将定不饶你。”

“他二人说话断断续续,卑职听到的多是片段。但有句却听的清清楚楚,那北狄人让夜王殿下攻回洛都,说是有他担保,定不会让夜王有后顾之忧。”

他本是王宪亲信,王宪料想此人素来谨慎胆小,便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如此贸然诽谤军中首帅。越是如此,王宪越觉得心慌意乱,朝中传言他亦有所耳闻,日月双悬的说法更是民间传言,这两年彦帝夜王在朝堂之上亦有争执之时。那北狄人,想来定是北狄大贵族,同夜王开出如此价码,定是诚心要想胤朝内乱了。王宪心中烦恼,但面上不愿表现出来,只让那人先下去。自己便命了心腹军师来商讨,二人密议良久,都觉此当机密之事,那北狄人却敢大肆声张,恐有挑拨之嫌。但夜王的态度又不得不令人生疑。此乃关胤朝生死存亡之大战,如何处理,

41、不战 ...

都需慎重。

王宪看那烛火忽明忽暗,跳跃得让人心悸。周围寂静,只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凄怆的胡笳和马嘶声,“这是若传出去,定然军心大乱,还是先秘而不宣吧。”

军师定定地望着王宪,深思道:“将军,若论我朝规矩,此事应当先报给监军大人。”

王家与江家在朝堂之上一文一武,可谓皆是栋梁之才,然二人不合,日已久矣。此刻王宪一听说要报给江怀秋,当即皱眉道:“你说的这是什么道理。那报与不报有何区别。”

“将军,我们和他们江家也算斗了好些年了,他靠着夜王在朝中声势渐隆。如果此番……”

王宪心中陡然一惊,“你是说……但此举恐有些……”

“将军,此次皇上派夜王和江怀秋一同来,意思还不明白么您此次若是做对了,可是会深得圣眷啊,皇上定不会恨你,而会心里高兴。”

王宪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是皇上此人,你以为猜中他的心意便是好事么?难哪难哪。”

“但将军,若不乘此机会扳倒江家恐怕以后再无时机。若他此次大胜而归,在朝中声誉更望,便是皇上想扳倒他也要有所顾忌。而您更会被朝臣所排挤啊。”

王宪望了望桌上的盔甲,叹道:“不想我戎马半身,最终还需以书生助我,以权谋算计他人。”

“将军,这又怎是算计,这是您忠君之体现啊。”

王宪点了点头,“你撰文吧,写两份折子,一封即刻先快马加急传给在云山的太后娘娘,另一封给皇上,等待时机再发。”

“将军,您在犹豫什么?”军师见王宪似还有顾虑,又问道。

王宪道:“军中若将领出事,必然大乱,我虽和江家斗,虽然也想一展抱负,但我不能先做那自毁长城之事,此事定要确定之后再议。若是夜王降敌,燕北必丢,若夜王不降,我便是那诬告亲王之罪。”

是夜,王宪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他心中忐忑不安,只觉账外都是人影攒动。而夜王也没有睡好,他到中军大帐见了江怀秋,­精­简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直说:“这一事,王大将军那定然是听到风声了。我此番来,本来也就是待死之身,莫如您将我上报给皇上,也许还能保住江家满门。此去京城,快信也需走个三五日,这三五日,我定当竭尽全力,击退羌与。他同我说那些话,定是粮草所剩无多。即便我功败垂成,凭骁骑营­精­锐也定能一举挫其锐气。”

“夜王殿下,你尽管放心作战。此事老夫一力承担下来。收复燕北,是在此所有人的心愿,无论何事,都需以此大局

41、不战 ...

为重。便是皇上,也定不会做那阵前斩将之举。”江怀秋说完此话便表示不愿多谈,夜王见他眉间似有隐忧但脸上却是刚强决断,心想再谈也谈不出什么,便退出营帐。他料想近日必有大战,又彻夜看起了地图。

待到第二日,却见羌与带了人来城门叫战,但第一句话便是:“夜王殿下,昨日之词,望你好好考虑。为表诚意,我军特回退三里地。”此言一中,军中纷纷哗然,目光都纷纷望向夜王。

夜王举起一弓,便一箭­射­向北狄的帅旗,由旗上的狼眼贯穿而过,道:“昔年你是我手下败将,昨夜亦是,我才放你一马。你回退三里地,倒也算你知道我们中原的投桃报李之说。但今日你,你我便是仇敌,无需多言。”

羌与哈哈一笑,扬鞭而去。而那北狄大军果是回退了三里地,胤朝军中之人除骁骑营外,王宪的部下多少都有些动摇,私下里说了几句夜王的坏话,却偏偏又被骁骑营军中将士听见,两方便打了起来。此事后来虽然随着夜王的到来而平息,但却成隐患。

王宪也按捺不住周围人的嘀咕,但见夜王这几日也毫无动静,而羌与那边更是一退再退,像是等着夜王来降一般。又怕夜王若真有反意,第一个用来下酒吃菜的人头便是他,终还是把那封密信发了出去。而江怀秋也有些暗暗着急,只问夜王,他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但夜王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所差的,就是时间。不管是那王大将军,还是皇兄,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兵不血刃收回燕北。草原牧草丰盛的季节就要来临,羌与的士兵原先多是牧牛羊之人,他们来作战本就是因为家中无余粮才来抢掠,此番战斗拖得越久,他们所抢的粮食也逐渐被自己消耗殆尽又何谈带回去。而此刻他们又记挂草原开始生长的牧草,心想着回去牧羊许还能有上一口­肉­,又何必在此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羌与也知道此道理,他本就准备退,但临走前他却来找我谈议,此谈若成,我们胤朝大乱他有可乘之机,退一步说即便他真是想要和谈,成功了他自有好处。若失败了,如他那般大声喧哗,也算是将我一军,让我们将帅不和,君臣猜忌了。”

“我知你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时间越久,军中有耳目混杂,难免皇上不猜忌啊。”

“那便看,皇兄会如何想我了。”夜王又顿了顿,道:“不,皇兄懂我。那便看他愿意如何收场了。”他又想起那夜他兄弟二人的谈话,心中又是微微一痛。

却听帐外传来一声高亢的声音:“圣旨到,夜王接旨。”

夜王走出帐外,见一风尘仆仆的太监端

41、不战 ...

着个圣旨,忙下跪接旨,听那太监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令百战百胜大将军夜王朔即刻带­精­兵攻打北狄大军,当在月内收复失地。否则以悖军处,犯者斩之。着令大将军王宪留军守城,若丢城,以慢军处,犯者斩之。着令监军江怀秋负责后备粮草押送,若有误,以误军处,犯者斩之。”这几个斩之说的铿锵有力,听得三人都觉心头一凉。那太监又笑眯眯收起圣旨,道:“三位大人,皇上又另有密旨给三位大人,请三位收好。”说罢从袖中掏出三个小锦囊,给了此三人。

夜王料想这是彦帝又玩起了令三人互相猜疑的天子权术,不由心中微微一叹。只想,皇兄,若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42

42、春雨 ...

皇兄,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夜王心中默想,但毕竟事已至此。他翻开锦囊,取出密旨,只见上面简洁明了地写着:率一万­精­兵突袭羌与大军,挫其主力。末了,又以蝇头小草添上一句:无论何事,朕定免夜王府上下死罪。

夜王想这是彦帝心意已决,想给他一个战死沙场的“好”结局了。不过这倒是比叛乱之罪满门抄斩来得好些。他不由心中苦笑,只可惜,只可惜要有这一万将士为我陪葬。

他想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他也知道,如果他能以少数­精­锐击垮羌与主力,至少能还边关二十年安宁。一将功成万骨枯,若以这壮烈之举来震慑敌人,也许是值得的吧。

羌与现在定也料定他只会坚守,而不会冒然进攻,且他们已是思乡心切。这一突袭应能乱其阵脚,只不知这一万人出去可有一人能回。

然,圣谕难违。

王宪也翻开了锦囊,一看密旨,不禁大惊失­色­。密旨里赫然是朱砂御笔:若夜王三日内不出战,杀。

江怀秋接到的密旨上面写的却是:主帅罹难,监军之责。

主帅本未罹难,但江怀秋在朝堂这些年,听闻帐外人声鼎沸,夜王在挑选兵士,他是心思机敏之人,又怎会不知数日后的结局。他叹惋一声,便铺开宣纸,开始写下遗言,他早料自己会是如此结局,却未料到是身死异乡。他写了一份悔过的奏折,坦言此次让夜王死于关外,是自己监军不力,贻误军机,现一力承担,与他人无碍,自己愧对朝廷愧对皇上,唯一死而谢罪。又另写一份给江轻竹的家书,想及失踪的儿子和大病的女儿,每每提笔忘言。待两封信都写好,江怀秋只和衣躺下,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而骁骑营里,灯火通明。夜王正沉着地巡视着他的兵士,道:“此一举,败则殁,不败则垂名青史。然即便不败,也是归者少。你们愿意去的,站在此处,不愿意与我同去的,后退一步。”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也没有人动身后退一步。

夜王看着火光照耀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容,不由心中一阵愧疚。又道:“家中独子的,新娶的,家中贫寒尚待尔等供养的,都后退吧。”

稀稀拉拉的有些人开始后退,只听有人朗声道:“殿下你真诚待人,吾等定当竭力尽忠,以死相报。”此话一出,原本想要后退的人又停下了脚步。一大群骁骑营将士都跪了下来,高喊:“吾等定当竭力尽忠,以死相报。”

夜王取出腰间的酒囊,饮了一口,道:“尔等随我,我又怎能负卿。”

但见人头攒动,从数万人中要

42、春雨 ...

挑选一万人却成了难事。最终还是以自愿留下的人抽签决定,将士之间又互相说了许多离别之话,夜王命人上了酒和­肉­与将士痛饮一场。

王宪在大营里见夜王那边喧哗了一夜,知他是阵前激励,应是要出战了,心中也算安稳了一点。倘若夜王硬是不出战,他要是奉旨去诛杀夜王,即便夜王伏法,也定会激起骁骑营兵变,那么死去的人定是他。但他若不奉旨,更是会因欺君之罪灭族。王宪心中忽地一激灵,莫非皇上原本就是想不论发生何事,就是要让他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若羌与此时乘隙进攻又当如何?他一想到彦帝那孤戾的眼神,不禁一阵胆寒。只想如今夜王愿率军出战,倒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次日,骁骑营军中竟安静了一日。王宪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派去的探子只说夜王殿下睡下了。而江怀秋那边也是毫无动静。但到了这日半夜,王宪方躺下,却见帐外马嘶萧萧,他跑去一看,竟是夜王来了,莫不是兵变,他刚作此想,却见夜王在马上朗声道:“王老将军,我此次一去,骁骑营剩余的将士以后许是并入你的帐下,他们都是忠君报国的良士,虽然不易管教,但都是军中栋梁,望你能带他们为朝廷开疆僻壤,建功立业,以酬男儿之壮志。”王宪还未答话,见夜王已带着一行人离去。但见烟尘滚滚,这一万人竟如黑云一般迅即地卷走,且并未发出大的声响。王宪心道:难怪皇上要忌惮这样的军队。

待过了二个时辰,派出去的探子回报王宪,夜王军和羌与的大军已厮杀开来。又过半个时辰,见西北方火光冲天,王宪心想这应是夜王夜袭得手。

这一仗被永久地载入了胤朝的史册。

《胤史》记:夜王亲率一万人夜袭北狄羌与大营,破之,厮杀数时辰。直至白日,羌与大军作合围之势,围攻夜王之骁骑营,又遇上沙尘大作,夜王力搏至最后,殁。此去一万人,无一人还。而北狄军,死伤六万余人,剩余之人溃散败退。此后数日年,边关相安无事。

此为正史所记。而那日,王宪得到的消息却是,骁骑营被羌与大军围攻,王宪正犹疑是否要派兵去增援时,却又有探子来报,说前方沙尘大作,黄沙漫天竟将羌与大军和混战中的骁骑营都给包围了起来。这一场沙尘暴,竟是整整三日,等沙尘过后,只知羌与大军死伤过半,败退,而骁骑营众人亦无一人得归,夜王更是失去了踪迹。待王宪率军去原本的北狄大营探查,只见横尸遍野,有北狄人亦有着黑甲的骁骑营将士,多是被黄沙覆体。王宪命人仔细清理战场,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夜王的尸体。当时又有风声说,夜王

42、春雨 ...

是归降了北狄。王宪只得又写一封八百里加急文书,上报彦帝,而彦帝只回,以战死沙场论。最终,王宪只得将好不容易在战场上寻到的夜王的金盔命人送回洛都。彦帝命令举国大丧三日。

王宪在燕北整顿了余下的将士,又命人巩固了边防。便去见了久未出面的江怀秋。见江怀秋正坐在营中喝着一壶茶,见他来了,只懒散地看了一眼,说:“请坐。”

王宪和他不对脾气多年,二人都是朝中权臣,本就平起平坐,此时他也便大喇喇地坐下。只听江怀秋轻叹一声到:“王将军,我和你也同朝多年了,今日我想托你帮我做一件事。”

王宪不禁皱眉,这江怀秋今日怎一改脾­性­,同他称兄道弟起来。却又听江怀秋自顾自说道:“王将军,虽然我平日里时常与你为敌,但那是政见不同,对你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你虽­性­子急躁,但也从不做那落井下石之事。你怨我,是因为你生平最恨我这种­操­弄权谋之人。但其实,我们都是为了朝廷好啊。”

“你到底所托何事。你云里雾里说了一堆,都把本将绕晕了。你们这些文官,一句话,偏生要说个九转十八弯。”

江怀秋抿了一口茶,道:“王将军,我这里有一封家书,劳你回洛都时亲手送到我女儿江轻竹手中,切勿转托他人。”

“家书你自己给不就得了,用我做甚。”王宪颇不耐地回了一句。

却听江怀秋沉稳说道:“主帅罹难,监军之责。这本是我的过错。”

“沙尘大起,这也不完全算你的问题。”王宪冷哼了一声。

“但这却是圣上的心愿。”江怀秋说完这句话,闭上眼,嘴角流出了一丝血。

王宪此刻才发现他面­色­惨白,惊道:“江怀秋你这老匹夫,你这是要做甚。你死了不打紧,你这不是害死我么?”

江怀秋又咳出一口鲜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王将军,这是我写给皇上的请罪辞,此中说明了是我自鸩以谢罪。只盼你,只盼你……替我送一下那封家书。还有,若犬子尚存人世,望王将军能替我忠告他,此生莫回朝堂。”

王宪怒极,道:“江怀秋,你这老匹夫,和老夫斗了一辈子,此刻怎就自戕了。老子还等着你落败呢。”他与江怀秋是宿敌,但此刻见他如此死去,却不禁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而江怀秋已开始大声喘气,道:“王将军,你我二人斗了一辈子,正是皇上所喜闻乐见的,但如今,我江家没了。你们王家又能撑上多久。王将军,你一生戎马,立功无数,如今,我只劝你,劝你……快快……快快……”他到

42、春雨 ...

最后说不上话,狂喷一口鲜血,任王宪怎么责骂他也再无法应上一声了。

王宪此刻看着江怀秋死去,想他做到当朝宰相在权力巅峰上数年,如今身死也不过是一躯僵硬冰冷的尸体,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干­瘦些,又想及江怀秋临死前说的最后一番话,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当下将江怀秋的家书收入怀中,又命人进来清理营帐。

那一日,燕北天­色­­阴­沉,先是夜王的金盔被送回,接着是监军引咎自尽。

数年大旱的燕北,乌云密布,下起了一阵大雨。淅沥沥地洗刷去一切。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在千里之外的洛都的彦帝,也知道,燕北下起了一场大雨,只淡淡道:“这场春雨下得真是及时。”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加班。。天天加班。。T.T黑眼圈熬夜ING

43

43、当哭 ...

胤朝彦帝九年春,夜王率骁骑营收复燕北,以一万将士生命换来此后三十年间边境和宁。

“二弟啊,二弟,你怎舍得先朕而去。”这日早朝,夜王的金盔由燕北送到了洛都的朝堂之上,皇帝抱着金盔不顾形象,动情不已,痛哭流涕,众臣极少见到彦帝悲伤情绪如此外露,闻者无不为之悲伤。

彦帝抚盔恸哭,几不能言,“二弟啊,二弟,朕原想待你凯旋归来,朕便封你为皇太弟,你身体如此康健,朕原想等朕百年之后,将这江山给你,可你却不等朕啊。莫说朕尚无子嗣,即便有,朕的子嗣又怎能比得上你啊。”

众人见皇帝如此悲伤,字字动情,也跟着哀戚戚地哭,朝廷之上一片哭声,或是抚慰下皇上,或是慨叹下夜王的英明神武,也有个把开始劝诫皇上快生子嗣以继承江山。

这边厢还没哭完,那边又传来大将军王宪的八百里加急文书——宰相江怀秋的罪己折子,彦帝看着那折子双手颤抖,啜泣道:“江老哇,这又怎能怪罪于你呵!你是两朝元老,朝中栋梁。今日竟也舍朕而去!”众臣听到四喜念过折子后,皆瞠目结舌,他们原不知个中情节,心想这江怀秋饶是刚烈,夜王刚殁,皇帝又怎会再忍心杀他,他竟引咎自尽。江家繁华一代,也算就此败落。

只听皇帝又哀恸了许久,只道:“给江老追加太子太傅,一品侯,世袭。夜王追封天命上将,赐夜王妃……黄金三千两,良田二百亩……哎,朕又还有什么可赐的呢?赐夜王妃一枚免死金牌,可世袭。”彦帝又啜泣了一下,道:“世袭又有何用呢?可惜二弟连子嗣也未曾留下,连年为朕,为这江山征战,是朕对不起他。长平宫再赐给夜王妃,骑乘车马、礼仪皆同皇后。夜王同江老下葬规格都以亲王论。”

此话一出,又有朝臣道,“皇上,万万不可啊,夜王妃再尊贵也不过是亲王妃,怎能同皇后规格。”

彦帝摆摆手,道:“江老、夜王都已去,留下她孤单女子一人,无父无夫,这是朕欠下的。先如此吧,朕倦了,明日再议。”

在一旁的史官便秉笔直书,记下彦帝、夜王兄弟恭亲。夜王殁,彦帝大恸,……

彦帝摇摇晃晃地起身,似是倦极,临走看了看谏仪侍郎秦书庭一眼,秦书庭会意,下朝后便直奔彦帝的书房。见彦帝果在等他,面有泪痕,但神情已恢复如常,冷清镇定,仿佛刚才痛哭的并非他。秦书庭心想皇帝果是一代英主,他跪在地下拜了拜。彦帝懒懒地说了声平身,便说:“你是不是觉得今日朕哭得有些夸张。”

“陛下与夜王兄弟情深,朝臣皆知,陛

43、当哭 ...

下此番­性­情外露,令场下之人无不感动啊。”

彦帝冷笑一声,道:“你怕朕吗?”

秦书庭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道:“臣畏君,乃臣之本分。”

“那你可知朕现在心中所想之事。”

“皇上在想夜王殿下的下落,皇上让夜王妃搬回长平宫,便是想看看北边是否会有人同夜王妃联系?”

“弟妹身体不好,朕是真心想照顾她,她突逢此变,朕怕她想不开啊。”

“皇上更怕的可能是夜王府诸将想不开,激起兵变,所以才留夜王妃于宫中,夜王顾念夜王妃,举世皆知,便是夜王的旧部,也会投鼠忌器……”

彦帝摸着书桌上冷冰冰的镇尺,这镇尺冷得如同他的心一样,但他却笑了,笑得还有些邪魅,道:“朕便是喜欢你这种想什么就说什么,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的聪明人。朕给你升个官吧。”

“启禀陛下,望陛下您收回此话,若臣官做到江宰相或夜王殿下那份上,就想什么不敢说什么,知道什么不敢说什么?”

“那你一心辅佐朕,所求为何。”

“臣只求臣能物尽其用,臣百年之后,我朝能让寒门庶子与豪门子弟共担天下。”

“这也是朕的心愿啊。”彦帝垂下眼,眼似寒灯,为了清除门阀,他已是杀业太重,只不知那新气象何时能来。

“皇上,您确实应有一个子嗣了。”

彦帝打了口呵欠,道:“你也同那些言官一般,催朕了。”

“皇上,江山已稳。为百年大计所想,正是要有太子的时候了。”

“是啊,你觉得后宫之中谁比较合适。”

秦书庭眼观鼻,鼻观心,良久,道:“臣不知,但若皇上想要一个政治清明的江山,不应再找门阀之后。”

“朕也是如此想的。”彦帝悠悠道,“只可惜后宫之中,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势力。除了一个人,她代表的,很有趣。现在朕要去找找她了。你先退下吧。”彦帝脸上显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诺。”

“慢着,朕要你来主要是让你盯紧一件事。燕北那边,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你派多少人,都要给朕彻查清楚。夜王府那,你也替朕看紧一些。夜王府那边,你先去一趟吧。”

“诺。”

当秦书庭去夜王府时,夜王府正忙作一团,原来宣旨的太监已来过一次,夜王府上下也已都接到了消息,夜王妃听闻老父和丈夫都不在时,当场便晕迷了过去,下人又是宣御医又是请道士做法的,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夜王妃才悠悠醒转过来。原先夜王的旧

43、当哭 ...

部也纷纷来到夜王府,众人都觉得夜王之死颇为蹊跷,以夜王行事之作风,断不会在坚守数日后忽然进攻,许多人本就不满彦帝近年来的所为,此刻也都觉得应是为皇帝所逼,从赵钱孙李到众将都议论纷纷。秦书庭来时,众人见他是从宫中来,都默默不语,一派剑拔弩张之势。

他在客厅坐了半晌,见一个丫鬟袅娜走出,轻声对他道:“王妃娘娘有请。”

他拨开珠帘,见一白衣佳人正侧坐在榻上,与昔年活泼明朗的她相比,多了几许憔悴,但这股惆怅却又显得她清丽了几分,她并未化妆,应是刚醒,头发也是随意地挽了个发髻,斜Сhā着一朵小白花,清倦舒懒,我见犹怜。他从未对佳人动过心,但当年他在长亭街街头见到那指着他的字的少女动过心,而今,她沉浸在愁绪之中,他却又动了次心,但面上却仍是淡淡的,请安作揖。

江轻竹微微一笑,道:“近日来我听说皇上面前,一位侍郎很是得宠,原来竟是昔年故人。秦公子,别来无恙。”

“王妃娘娘当年能看上小生的字,是小生的荣幸。”

“听说你在牢里呆过一段时间,看来你呆在那里把自己的锋芒给磨平了啊。”她淡淡地看了秦书庭一眼。

秦书庭被她看的一阵面燥,说道:“那是因为时光催人老啊。”

“是啊,我也老了。我原以为可以一辈子,却……”江轻竹想及自己的心事,不由垂泪。

秦书庭也不知怎想,直想上前去替她拭泪,待他反应过来这颇为不妥时,她却已对他轻轻说道:“谢谢。”又顿了一顿,“侍郎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秦书庭也敛了敛心神,道:“是皇上派臣来请王妃回长平宫住,若王妃有何需要准备,或是对宫中有何需求的,不妨和臣说,臣回去禀报皇上。皇上眷顾夜王殿下,此番也是想好好照顾好王妃。”

却听江轻竹冷笑一声,“质子而已,又何须准备,宫中应有尽有,我又有何不满。”

“王妃娘娘您此话不妥。”

“秦公子,你是明白人,我现今在世上已是孤身一人,你又怎忍心再诓我。”

“王妃娘娘……不,叶夫人,今日若我以书生身份劝你,定劝你,定劝你……”秦书庭心中的话,半晌也没说出口,江轻竹刚刚亡夫,他虽是轻狂之士,但又怎能说出此等不仁不义的话。

“侍郎大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况我一介弱质女流,又怎能同时局相抗,只不过你现在也看到了,夜王府乱纷纷的,我也当劝慰下众人,再收拾一番。三日之后,我便搬回长平宫。你看如何。”

43、当哭 ...

“自当依娘娘所说。”

江轻竹苦笑一番,也不理他,直对着桌上红烛流泪,看着那蜡泪滴滴落下,犹如滴在了她的心上。

骗子,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还同我说一定会回来,我们来年春天一同去踏青。

爹爹,爹爹,女儿对不起你,到最终还是保护好江家,但此后女儿定不让江家再有人牺牲,至于二哥哥,只要一日无他的消息,我一日便会去命人寻他。

骗子,骗子,我不骂你是骗子了,你快回来吧,就算不能一起去踏青,就算我俩都做一辈子的笼中雀也好,只要我们还能在一起。

她心中伤心,也不觉一旁秦书庭未退,直对着红烛流泪,哭得倦了,便趴在桌上睡去。秦书庭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数年前那个笑若春花的小姑娘如今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一痛,脱下外衣,为她披上,便静静地退出房去。

44

44、生变 ...

江轻竹至接到消息后数日未睡,自是极倦,这日即便有人在侧,也是抵不住倦意,伏在案上不知不觉间睡去。秦书庭只站在门外,透过窗子看她的身影,连影子看过去也煞是孤单可怜,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日会对除一展自己抱负外的东西动情,也不过是当年匆匆的一次相逢。

他正对自己内心突生的这种情感激烈作战,而江轻竹正睡得极沉。下人没经允许,也不敢擅自前来打扰,屋内外皆是一片静谧。直至半夜,夜王府外宅忽起兵刃之声,秦书庭面­色­一变,见一下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闯进房,高喊,“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不好了。”

江轻竹被人吵醒,只觉得身子骨酸痛,待见到披在身上的外衣,颇有些惊异,但也无暇去理,直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大事不好了。许多王爷的旧将都来王府吊唁夜王殿下,但方才不知他们说着何事,竟都说到是……是……”那下人好生着急,又觉得所说之事大逆不道,但还是说了出口,“又都说是皇上害的夜王殿下,他们越说越起火,这便说着要冲进宫里……去……”

“胡闹!”江轻竹脸气得煞白,站了起来,便往外走,道:“是谁挑的头。”

“好像是夜王殿下旧将李将军的儿子和张益阳的弟弟……还有些都是殿下的旧部……”

“赵一他们呢?”

“原先他们也劝着,后来不知缘何也被那些将军说动,也正点着火把呢。”

江轻竹走得急,又想起秦书庭还在那,回首淡淡道:“秦公子,夜王府有变,已是是非之地,您还是莫在此处了。”见秦书庭仍未回应,江轻竹又道:“若秦公子你想将此间之事上报给皇上,现在也请回吧。”

秦书庭叹道:“皇上是让我来确认王妃娘娘您的心意和安全的,如今王府生变,吵闹如斯,我又怎能离去。”他说此话,半公半私,只不愿就此离去。

“若秦公子你不怕待会儿第一个被杀,就随我来吧。”

“娘娘你不怕我回去便禀告了皇上么?”

江轻竹知他此话之意,面­色­一寒,怒道:“你走是不走。”

秦书庭笑了笑,那傲气的书生又回来了,“那群武夫便是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况且便是杀了我,皇上也会知道此间之事,王妃娘娘你果是明白人啊……”

秦书庭拜了一拜,道:“王妃娘娘,你莫生气,在下知道娘娘是一番美意,小生这便走了。至于娘娘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感恩戴德,他日定当衔草结环来报。”

江轻竹低声吩咐那

44、生变 ...

下人将秦书庭从后门送走,便径直朝大厅走去。果见夜王的众多旧将正大声嚷嚷,为夜王报仇,但见到一身缟素的江轻竹,又都闭上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参见王妃娘娘。”

江轻竹颔首道:“先夫能有你们这些部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众人也客气应和几句,却见江轻竹面­色­一变,“但今日,你们却想将我一个寡­妇­至于死地,这是为何?”

“娘娘,我们骁骑营只愿与夜王殿下同生共死,或许别人不知,但此次同去燕北的将士都知道殿下是接了那所谓的密旨后才不顾一切冲锋的,我们当时已觉有些异常,如今再回忆夜王殿下当夜如我们说的那些诀别之话,分明是已抱定必死的决心,这若非是有人相逼,又怎会如此。”

李四也声泪俱下道:“殿下走前也是这般,只让我们照顾好娘娘你。殿下应是早知此事了。”

有人相逼,天下间又有谁能逼得了夜王,自然只有皇上。此间道理谁又不懂。江轻竹也知此事,但想起夜王生平心愿便是让天下和宁再无纷争,只硬撑道:“可有真凭实据?”

但这时却有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娘娘,你此番能站在此处,便是夜王殿下用命换来的呵。”那声音尖细异常,说话的人躲在一个斗篷底下,站在大厅的­阴­影处,但此话一出,如炸开一池碧水。

江轻竹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何人?何出此言?”

那人脱下斗篷,却是彦帝的贴身心腹太监四喜,众人都纷纷一惊,却见四喜忽地跪下道:“王妃娘娘昔日你身中奇毒,只有皇上有解药,夜王便同皇上谈判,以他之命换取解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今日便愿让众位将军分尸。”

江轻竹摇摇欲坠,站立不稳,她知道当日自己病好的蹊跷,却没想到有个中情节,此刻面­色­苍白,几欲昏厥。众位将军也是大惊失­色­,连问究竟是何原因,是否属实。

四喜道:“那日我在书房外亲耳听到皇上与夜王殿下的交谈,所谈交易便是此事。当初皇上确是想以警告殿下,但不料夜王殿下竟说愿以命来换王妃娘娘的命。”

咕咚一声,江轻竹栽倒在地,由下人扶起,忙让她坐在椅上。

各个将军又均面有忿­色­,直说彦帝卑鄙。

江轻竹揉了揉太阳|­茓­,清醒了些,冷然问道:“四喜公公,我便也把话说明白了吧。你不是皇上的心腹么?今日怎忽然来此说这些话?你可知你这些话,会引起多大的事,会让夜王府上上下下死多少人,会让今夜京城流多少血?”

众人听后,也都狐疑地望着四喜,却

44、生变 ...

见四喜俯首磕头,道:“有件事,众位或许都不知。当年天下大乱,夜王殿下初次出征,他本可弃苏鄞不顾,但却为了保护百姓不为反贼所伤,单枪匹马又杀了回来,救了正被屠戮的人,当年殿下所救之人,便有一个四喜。数年来,四喜虽忠于皇帝陛下,但一直感恩夜王殿下当年救命之恩,此次是委实不忿殿下客死他乡。皇上这几年,­性­情越发­阴­冷,一直忌惮夜王殿下。在四喜心中,我大胤朝第一功臣,便是夜王殿下,四喜只觉得殿下死的冤枉,死的委屈,故而在此说出实情。至于后事如何处理,四喜不敢­干­涉……”四喜说到后来声音越低,因为众位将军想及彦帝这几年委实杀了不少功臣又想到夜王,都群情激昂起来。

江轻竹心中心绪极乱,知四喜至少有一半所言不假,那便是夜王是用他的命换回了她的命,她心中矛盾之极。但他的话,仍句句萦绕在他耳边,我只愿还世人一个太平江山。她也知道,夜王隐忍至此,也是为了胤朝江山稳固。但如此,却恐怕他的心意要付诸东流。想到此节,江轻竹冷然道:“好呀。你们说得对,那你们便杀去,杀进洛梁宫,杀了陛下。然后呢?天下大乱,谁做皇上?受苦的不还是百姓,你们可知,先夫生平所愿,便是山河永固,而不是又一个乱世!”

提到谁做皇上此节,众人又议论纷纷,激动者便说管他谁做皇上,先替夜王殿下报了仇再说。

而这时,原先一直默不作声的钱二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却激起千层浪,“这个江山原本便是夜王殿下的,自然应该是夜王殿下的。王妃娘娘,再过几个月,您肚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江轻竹手中一抖,只道:“你怎知此事?”她身子极为瘦弱,虽怀胎三个月但却身形无多大变化,她原想为了孩子的安全,等过一段,便躲至他处,偷偷生下孩子,因此瞒着所有人,只觉得唯有赵一为人稳当,可以信赖,便告诉了赵一,让他帮忙安排。此刻她看了赵一一眼,见赵一略有愧意地低下了头,江轻竹心想他们原本便是至交,说了也是常理,但未想到钱二此刻却突然公开了这件事。

钱二也低了低头,道:“娘娘,就算是为了小世子未来的安全,今日你也应支持众位将军啊。”

众人听了这个消息,都很兴奋,原来夜王竟留下了血脉,有遗腹子,有人便已喊出:“娘娘,只要今日起事成功,我们愿辅佐小世子,这个江山……”到后面,便越说越不像话。

也有人说那万一是千金如何,便有人接口说,上天定不会亏待夜王殿下,定会为他留下香火,殿下是受天命之人等等。吵得江轻竹头痛

44、生变 ...

欲裂,连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她觉腰间铜铃也在震颤,摹地想起夜王当日种种。站了起来,问道:“你们觉得夜王殿下待我如何?”

他人均觉有些奇怪,王妃娘娘怎生突发此问,均道:“自是极好。娘娘是殿下在世上最眷顾之人。”

江轻竹笑道:“若我有事,你们觉得殿下泉下有知,会如何?”

“卑职定竭尽全力保护娘娘,若娘娘有毫发之损,卑职当肝脑涂地。”他人也相跟着纷纷起誓。

江轻竹又笑了笑,她这一笑更让人觉得怪异异常,她生得极美,笑起来更让不少人晃了晃心神,但这笑出又带着凄婉与哀伤,江轻竹道:“极好,极好。你们懂得这个道理便是极好。”她语音未必,竟抽出最近一人腰间佩剑,将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凄然道:“今日,你们若是敢反,我便先走一步。你们若要出此门,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45

45、赌局 ...

众人都不曾料到江轻竹对此事态度激烈决绝到如此,且见她现在虽脸­色­苍白,甚至站得有些不稳当,但眼神却极为坚决。众人都噤若寒蝉,扑扑地跪下,生怕一个闪失,江轻竹真的抹了脖子,那他们便是千千万万也对不起夜王了。

“娘娘您快收剑吧,您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莫说别的,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想想啊。”

江轻竹凄楚一笑,“今日若真让你们行事,引来的便是灭族之祸。你们真以为免死金牌能有作用么?哀莫大于心死,若夜王府上下江家满门都死,我一人独活又有何用。再说众位将军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又何须来走这不归途。再者,说句不好听的,说句不当说的,说句大逆不道的,我只恐诸位也是受人挑拨,只是为了让诸位同皇上拼个你死我活,拼个山河生灵涂炭,好有人从中谋渔翁之利。”

众人方才还心想这种大事,­妇­道人家果然不能参与,一心只想的是保全,但见此刻江轻竹说的却也有道理不免有些人也动摇了起来,都冷眼看下四喜。

四喜则在那磕头磕得捣如蒜泥,连说他所言句句属实。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我们都闹上些时辰了,怕难免有人走漏风声,今夜若再不举事,只怕回去睡上一觉明日便要做那无头亡魂。”

“今夜你们是来为先夫吊唁的,何罪之有?自然我劝阻不住你们,但我不愿见到诸位和夜王府上□首异处,所以今日众位便先杀了小女子吧。”江轻竹不急不缓地道,但手里的剑却又往脖子里进了几分,压出了一点痕迹。

“王妃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有人高喊道。

“我只问诸位,今夜是谁人让你们集中于此的?”

众人皆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也说不出个由头来,甲说乙邀他同来,乙又说丙同他说的,丙又说甲先传的消息。

“江轻竹见他们也说不出个由头来,只摇头道:“众位先回去吧,我倦了,诸位都是我朝栋梁,皇上又怎会为难你们呢?”

这些人见江轻竹这番,便都有些坐立不安,此刻赵一他们心中只想夜王离去前曾吩咐他们此后便要听命于王妃,便也劝阻让众人回去,唯有钱二不再做声。

众人心中忐忑,但见已无举事之人,也纷纷散了,只有四喜还是愣愣地跪在那里。江轻竹将剑移开,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却将剑移在了四喜的喉间,四喜吓得红了眼眶,道:“王妃娘娘,奴婢是真心实意地来吊唁夜王。方才所说的也都是实情。”

“我知道你说的是实情。”江轻竹忽地靠近他的耳朵说道:“只回去禀报皇上,这些将

45、赌局 ...

军也不过是受人挑唆,还劳烦他放过他们吧。”

四喜被她的话一惊,心口突突地跳了好几下,直慌忙逃走,回头望江轻竹,见江轻竹已收剑,对着他莫名其妙地一笑,只觉这夜王妃果不简单。

而待四喜一走,江轻竹的面­色­一寒,便再也支撑不住,坐在了太师椅上,又命人取来了软垫。

赵钱孙李四人都跪在了堂中央。

赵一叩首道:“王妃你不要动怒,会伤了胎气。都怪我……”赵一看了钱二一眼,只怪他方才多嘴,将这一秘密公开。

李四最为爽利,说:“王妃娘娘,我觉得赵一哥哥和钱二哥哥都没错,他们不都是为了殿下报仇么?我们何苦要受这鸟气,我觉得方才那谁说得没错,咱先把这江山打下来……”

“闭嘴。”孙三皱眉道。

“啊呸。孙三,只有你这孬种才怕死,他­奶­­奶­的谁不知道是那狗皇帝逼的主人才会……”

江轻竹只觉被他们吵得头疼,抿了口压惊的人参茶,道:“先夫尸骨未寒,你们便吵成这样。都下去吧。钱二哥,劳烦你,留下一下。”

李四孙三兀自吵个不休,唯有赵一有些担待怕他们吵得惊扰了江轻竹肚里的孩儿,直把他们往下拉。钱二自始自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直跪在­阴­影处。

直到江轻竹开口说道:“钱二哥,你起来吧。”

“不敢。”

江轻竹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们北狄的死士里也有叛徒。”

“我永远忠于主人。”

江轻竹点了点头,“那也许你的主人并非先夫吧。”

钱二并没有说话,但面上表情应是默认了。过了半晌方说道:“夜王殿下,待我们很好,我也早已把他当做我的主人,我这次确实是为了替他报仇。”

“但却用个可能害死他唯一的骨­肉­的方式啊。为什么非要逼他们造反呢?”江轻竹揉了揉眉心,“让我来猜一猜。你可是忠于羌与的?”

钱二又没说话,也略点了点头。

“你可知殿下此前曾跟我说,你们中定有个是羌与的人,不然他当初怎会那么爽快地将你们送给他。但他说了,这些年不管怎样你们是尽了心的保护他,他与你们也算是情同手足了。所以他明知你们中必有­奸­细,但也不曾想过去提此节。所以钱二哥,你走吧。”

钱二低下头,道:“谢不杀之恩。但我也曾答应过夜王殿下保护你,即便他不是我真正的主人,但只要我答应的,便会做到底。”

“谢谢。”江轻竹眼底显出一丝哀愁,“但只怕,时日也无多了。”她今夜打发所有

45、赌局 ...

人回去,但也不是心中如此坚信皇帝不会拿他们如何,她也怕明日便是一个谋反的株连九族之罪。她敢那般,只因她觉得彦帝的脾­性­便是个杀人定要杀得名正言顺的,没有真凭实据便不会乱安那莫须有的罪名,因为皇帝是最想要山河稳固,最怕留人口实的。这些多少都是她从父亲和夜王那听来的,再加上自己摸索,才有了这些结论,但她也不敢打包票说这样便是绝对安全,也许这也就是顺延了下众人的­性­命,也许明日便是血流成河。这便是惊天的一场赌,赌的便是彦帝的心­性­脾气。

她虽是极为通透聪明之人,但大抵是没上过朝堂的,多是听来的,只是夜王和父亲一去,她才发现偌大的王府所有人的­性­命都押在了她自己的手上。她连悲伤都还没来得及,便已开始思考要如何保全所有人的­性­命,尤其是她肚子里那会动的小生命,是他留给她最后的礼物。想到此节,她悲伤的心不由温柔了起来,也坚定了起来,无论何事,她都应好好地活下去。

钱二见她不再说话,便悄然退了下去。剩余三人虽对他们二人对话好奇,但钱二也不作答,只将此节隐去。

第二天,相安无事,甚至过于安静得令人有些害怕。

王府里的人都穿着白衣,被江轻竹禁止出行,也不让别人进入。整座夜王府死气沉沉,只偶尔有人凄凉凉地哭上几声。江轻竹倒没有哭,只是望着这即将消逝的春日发呆。春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直到了日暮时分,方有下人来报说有个蓑衣人非要见王妃娘娘。江轻竹只觉有些诧异,但见这蓑衣人戴着个大斗笠,见了她倒也不行礼,只说:“到一个僻静地方。”

江轻竹领他去了后院,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说:“本来我是不会亲自来送这封信的。但现在风声鹤唳,况且,你爹临死前非要让我把这信亲自交给你。我和他虽然一直不和,但他倒也说得对,你们江家这一倒,我们便也不远了。”那人摘下斗笠,正是大将军王宪。

江轻竹吃了一惊,不想现今这朝廷上最大的武官却来给她送封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胡乱地称了下谢。

王宪神情虽颇有些倨傲,但眼里却颇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哀伤,“你爹这一去,老臣里便只剩下我了。我也不知何时会不在了。那时候,还望你看在今日我这送信之恩,照顾照顾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小辈。他们虽和你同辈,却远不如你啊。待以后……”

江轻竹望着眼前穿着蓑衣的王宪,只觉他已不再是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而只是个顾念家人的老人,想及自己的父亲,不由鼻子一酸,眼眶便红了。王宪见

45、赌局 ...

她这生模样,说道:“人多眼杂,我这便先走了。”临了,又顿顿道:“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倒也可以偷偷来同我一说,我倒不愿你们江家倒得这么快。”

王宪一走,江轻竹便拆开那封信,正是父亲的手书,原是江怀秋早已想到会有今日,便将心中之话全部写了下来,毫无保留,诸多忌讳之处也不避嫌,但字里行间皆是深情,看的江轻竹悲戚万分。江怀秋除了顾念她的身体,又让她若有条件定要寻回她二哥江睿轩。末了,江怀秋又在信中提到让她以后和王家要互相暗里顾念点,说这些年他本有多自机会拉王宪下马,但王宪死时便也是他们江家去时,在皇上心中永远便是制衡二字,要保全江府,便要注意制衡,但如今皇上开始收拾门阀贵族,他们都已成了独木舟,唯有联合纵横方能撑过此节。待到最后,又有几个字分外地触目惊心:无论如何,切不能反!切忌切忌!

江轻竹看完后,便将这信作纸钱烧了。心中默念,爹爹,前面几条我未必做得好,所幸这最后一条,我昨夜算是拼命做到了。那纸化作灰后,随风而去,若黑­色­的蝶,盘旋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T.T JJ这抽风的评论系统哇。我的心哇凉哇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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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圈套 ...

深夜·长乐宫

彦帝斜倚在榻上把玩着手中的玉酒樽,神­色­不定地听四喜细细禀报夜王府之事。

四喜此时已不再是在夜王府时战栗的模样,而是慢条斯理地说着,丝毫不慌张。彦帝听完,放下了酒杯,叹了一口气,“朕想让他们反,他们偏不反,可怜朕的数万大军今夜在西门外吹了一夜西北风啊。”他说着可怜,但眼里却未带一点可怜之意,而尽是肃杀之感。“朕只想在京城解决了他们,这让他们出了关外,便是放虎归山呀。”彦帝又想起了一事,问四喜道:“四喜啊,你说史书以后会不会记载朕杀伐过重,言而无信啊,朕当初明明答应二弟放过骁骑营嫡系的。”

四喜深深拜了一拜,回道:“皇上,他们是要造反,这是危害江山社稷的大罪,自然不能放过。”

“可惜他们不理解朕的一片苦心,偏偏不配合着造反。”彦帝皱皱眉,脸上微微泛起一片冰凉的笑意。

“夜王妃以命相赌,至少这几日他们是不敢再动了。”

彦帝想起当年看到的那个小小的身影,嘴角勾了一勾,道:“颇有其父之风。其实他们如果能忍一辈子也行,我朝也在用人之际,只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想不开,三日前就开始慢慢聚集谋逆,逼得朕只能先下手为强啊。”

四喜犹疑了一下,道:“皇上,奴婢感觉那几个将军看过去都不像是牵头之人,不然也不会夜王妃一出现就散了,似乎还有他人在从中作梗。”

彦帝闭起眼,点了点头,“孺子可教。牵头之人定然只是隐藏在其中暗里挑唆,所以在王府就不敢再出来领头了,可惜这些人一挑唆就动,朕还留他们有何用。恐怕有北狄那边的人。”彦帝忽地睁开眼,“还有另外一些人。他们是除了北狄以外,最希望我朝内乱的。而且这些人一直都在朕的身边。”

四喜被他忽然睁眼给吓了一跳,只见彦帝眸里闪着一丝狡黠且­阴­狠的光,心跳突突地慢了半拍。

彦帝却朝他笑了笑:“你放心,朕不是说你。这么多人,朕最信得过你了。”

四喜只觉皇帝笑得有些令他头皮发麻,忙岔开话题,道:“皇上,夜王妃有身孕了。”

彦帝点点头,“所以还是让弟妹住回长平宫吧,朕要好好照顾二弟的遗孤啊。”彦帝又摸了摸鼻子:“朕也应该快点有皇子了。”

“只是……皇上,长平宫现在毕竟无主……”

“怎么,你也同那些死板又爱胡说八道的言官一样,想说朕此举是有抢占弟妹之嫌。”

四喜没想到彦帝自己把这颇不堪的话直接说了出来,当下吐

46、圈套 ...

了吐舌头。

“让他们说去吧,还有那些史官也说去吧。朕不给他们留下点把柄,他们心里哪能舒服呢?”

“奴婢知道皇上这是想今夜若没有抓获那些乱臣贼子,好让他们以后投鼠忌器。皇上明明是圣明之主,怎能让他们胡乱写去。”

“说到投鼠忌器啊,另一帮人可未必会去管她的死活。只是这些人力量不足,所以一直在浑水摸鱼,挑拨离间,朕倒要好好顺藤摸瓜,查个清楚明白。”

二人不知不觉谈到天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彦帝一反常态,不再一副倦意浓浓的样子,反而越聊越­精­神,末了还吩咐道:“早朝前先把那秦书庭唤来。”

秦书庭那夜回去后也是一夜无眠,和衣躺下,听人说皇帝传唤,亦是直接跑进了宫。见彦帝书房里,蜡烛只余下了小半截,知道他定是见了一夜人,想他已是对夜王府的事情了然于胸,当下也便简洁禀报了下。

彦帝也只点了点头表示他都知道了,但又问了他一句:“你说夜王妃为何放你回来呵?”

秦书庭淡淡地说:“因为王妃娘娘从未想过谋逆之事,那不过是些武人自己撺掇的。王妃娘娘放臣回来,是她心存仁德宁可冒着危险也不愿滥杀­性­命。”

“你这么一说,她放你回来还真是放对了。从来都只知刻薄人的侍郎大人今日倒说起好话来了。朕便问问,你准备如何结草衔环来报夜王妃的恩哪?”

“大恩不言谢,书生无能,臣只能直接向陛下说,她一弱质女子也无多大作为,皇上便放过她吧。”秦书庭说得自然,但一片维护之意却表露无疑。

“你到底向着何人。”

秦书庭倒也无惧,只说道:“臣只忠于陛下。”

彦帝见秦书庭眼中一片坦然,只觉此人城府之深,不在己下,但想到颇多计策都来自秦书庭,当下也不好发作,今日也不过是想震慑他一下,便又打发他下去,但心中始终存了一份怀疑。

三日后,江轻竹收拾得当,便进了宫,赵钱孙李四人却被禁止跟随,他们想让江轻竹带上一两个体己的丫鬟照应,江轻竹也只是笑道既入深宫,又有谁能体己何苦还要带上一人陪自己受罪。她只随身带着一个小包裹坐着辆小马车便进了宫,见到沿路熟悉的风景,只忆起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孑然一身地进宫选秀女,那时虽也有准备却终究不知天高地厚,直到后来遇见了他,又沿着这条路出了宫,以为便是一片新天地,但今日却又再次一人进去,但想到腹中孩子,心中多少存点安慰,又存了点后怕。

待到回到长平宫,倒也收拾得妥当,既不过

46、圈套 ...

分豪奢,也不过分冷清,一切都同她走时相差无多。只是……只是少了个人。

江轻竹看着卧室里那张大床,那满架的书,不免心中感慨,只随手拿起一本阅读,想排遣心中一份苦闷。

但不一会儿,却听外边的太监宣皇上驾到,只得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接驾。

而彦帝却一把扶起了她,道:“弟妹怀有身孕,无须行此大礼。二弟为社稷而死,朕若不好好照[奇]顾他的遗孤,朕心中[书]有愧哪。但弟妹怎不[网]早同朕说,朕便日日派太医去夜王府,弟妹受过伤,需要好好保胎啊。”

彦帝此话显是表明他已知道江轻竹有身孕,又略带责怪与关爱之意,但江轻竹只觉得一身寒意透体,只得勉力笑道:“谢皇兄关心。此前是轻竹见皇兄忙着国家大事,我夫君又未归,我心中只挂忧着他,原想他会很快回来,想把这作为惊喜告诉他。却没想到,没想到……”江轻竹用手帕拭了拭泪,眼光颇有些幽怨地望着彦帝。

彦帝心想,倒确是一番冰清玉洁又我见犹怜的风骨,那秦书庭许便是被这迷了心神,他倒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彦帝用手指为她轻拭去泪水,道:“弟妹,你莫太过伤心。往后有何难处便同朕说。朕说过会好好照顾你。”

他这一举动将江轻竹吓得不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方说:“谢……谢皇兄关怀。”

彦帝见她似乎吓了一跳,心中才觉得有些快意,他最不愿别人在他面前作伪,他只觉方才江轻竹虽然悲伤但多少是防备着他,看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倒令他颇为开心,不,是看到任何人毫无防备的样子都令他开心。但很快,江轻竹便又开始凄凄婉婉但温温柔柔从容得体地作答了,彦帝心想倒不愧是江家老狐狸的女儿说话滴水不漏,便也逢场作戏地随口说上几句,一人在说夫君如何如何,一人在说多么思念二弟,但心中都在计较对方究竟是有何打算。

直说了半晌,忽然有人来彦帝那耳语几句,彦帝便摆摆手唤人下去。

江轻竹面­色­白了白,道:“皇上,这恐怕有些不妥。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却见彦帝笼了笼袖子,换了一副神情,已不再是方才悲伤不已的样子,而是冷冷清清地道:“弟妹啊,朕这也是无奈。谁叫你那日偏不让他们反呢?再过五日,二弟的大丧过后,他们便又都各自回营了,朕怎能放心呢?”

江轻竹没想到他忽然开门见山,咬着­唇­不再说话,但想到那夜夜王府之事和父亲的信函,面­色­却越来越苍白。

“弟妹啊弟妹。你那夜若不拦着他们,又怎会旁生这么多枝

46、圈套 ...

节。”

江轻竹理清思绪,也便不再作方才一副小­妇­人模样,亦是冷冷道:“原来四喜果然还是皇兄的人。”

彦帝点点头,“弟妹聪明哪,不过,四喜说的句句属实。”彦帝说此话的时候,面带镇定的微笑。

这是江轻竹初次直视皇帝,觉得他生得极为俊朗,还颇有些妖媚,论长相比夜王还好看上几分,但便是这如谪仙般的人,如今她见了却觉得生厌,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彦帝却捏住她的下巴,道:“弟妹,此番你这恨朕的表情方才是真­性­情哪。你之前明明也在恨朕,却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唉,何苦呢。”

“不敢。”江轻竹冷冷地说,她只觉彦帝把话挑明,此番定是要死在此处了,当下只高傲地抬着下巴。

却见彦帝忽地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弟妹,那朕只好让你更恨朕一点。”说完便忽地捏紧她的下巴,噙住她的­唇­瓣,撬起她的贝齿,缠住她躲闪的粉舌,狠狠地吻了下去。江轻竹兀自惊疑不定,万没想到皇帝会作此孟浪举动,只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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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赶尽 ...

待江轻竹反应过来,便也狠狠地咬了下去。彦帝只觉一股血腥气上涌,舌尖竟被她咬出了血丝来,但他也不以为忤,反倒笑得更加开心。江轻竹抽出贴身带的匕首便又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冷然道:“皇兄,您便是这么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么?”

彦帝却伏贴在她的耳侧轻轻说:“弟妹,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妄动呀。”江轻竹听他此说,一愣,匕首当啷一声掉地,眼里流下屈辱的泪水。却见彦帝揽过她,撕下里衣,露出她因初为人母而雪白高耸的胸脯。江轻竹闭起眼,倒也不再反抗,只是浑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彦帝却柔声说道:“如此佳人,只便宜了外边那只猫儿。”他将她抱起放上床铺,拉下了床幔,外边便只看得见人影,这时只听外面喧哗道,“抓刺客。”

彦帝嗤笑出声,将被子盖在江轻竹身上,自己和衣躺下,倒不再做任何动作。江轻竹倒吸一口凉气,侧过身去,又听外边有人高喊,道:“陛下,属下失职让刺客逃跑了。”

“无妨。你们先退下。”彦帝漫不经心地说道。

江轻竹淡淡地说道:“皇上,戏演完了。您可以回宫安歇了。”

彦帝修长的手指又摁住她的下巴,笑道:“让弟妹受惊了,弟妹你也好好休息,切莫着凉了。”

江轻竹叹了一口气,道:“皇上,您何苦非要逼着他们反呢?就算您早有准备,骁骑营也有一定实力,彼此拼个鱼死网破,让洛都血流成河,这又是何苦呢?”

“因为他们终究会反,朕不如让他们在朕有准备有把握的时候反,而不用提心吊胆等着他们反。”

“皇上,您终究是谁也不相信呵。”

彦帝起身坐在床沿,道:“弟妹。你觉得朕的心­性­智谋如何?”

“凭皇上这份智计,百年来无人能及。”

“是啊。”彦帝颇为愉快地承认,但又有些落寞地说道:“无人能及,恐怕朕的儿子也及不上朕。所以朕要在可控制范围内,铺好以后的路啊。”

“原来真如先夫所说,皇上是下定决心铲除一切门阀了。”

“你难道不觉得不公平么?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便是王公贵族,一出生便能当官封侯,而有的人清贫一生刻苦努力却不过一介小吏甚或连小吏都当不上,而穷死乡里。朕所想创造的便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清平盛世。”彦帝说着说着眼中显出一份狂热,“虽然这些不太可能,但朕需尽己所能,顺应天命。”

“皇上所说的大道理我不懂,但我只知,人­性­凉薄,天意难违。我爹以前也曾说过,人心如

47、赶尽 ...

此,铲除旧的门阀便会有新的门阀,世道总是如此的。”

彦帝眼睛一眯,道:“即便真的如此,那便让朕来破这个世道,让后人来立吧。”

“皇上您所想的也只是千秋万代,江山万世罢了。”

彦帝站起身,道:“人心如此,这不过是寻常帝王心罢了。这几日,弟妹你好生照顾好自己。虽是夏初,但风已起。”

江轻竹也没起身送皇帝,只静静地躺在床上,琢磨着彦帝的话。不料彦帝又回身进屋,说了一句:“长平宫里应有尽有,弟妹若有什么需要便同公公说,但弟妹便别费心往外送东西了。”他这一说,便断了江轻竹想传递消息的念头,江轻竹心里只想罢了罢了也由他们去吧,阻止了一次也还会有下一次,皇帝这一次是不赶尽杀绝不罢休了。

彦帝从长平宫中出来,就大步向来仪轩走去,他方才虽是做戏,但还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在心头。进了来仪轩,见苏洛颜似早有准备般,正喝着碗绿豆沙,浅笑吟吟,道:“皇上,今夜有些闷热,不如喝碗绿豆汤吧。去去火。”

彦帝见她臻首娥眉,饶是端庄之中又有一股别样的妖娆妩媚,宛如盛开的牡丹,与江轻竹那种别致的清韵又有所不同。当下只搂着她,隐隐耳语:“朕只需吃了你便可去火。”

苏洛颜嘤咛一声,便顺势躺进他怀里,初夏时节,她穿着烟笼宽领的宫装,曲线玲珑,领口隐隐露出|­乳­峰和胸衣,彦帝又想起方才那香艳的一幕,便把持不住,便径直将苏洛颜抱上床榻。苏洛颜只觉一个吃痛,彦帝竟已直接进入她体内。她皱皱眉,倒也不说什么,心中只想这近日定有大事要发生。

二人缠绵许久,彦帝才倒头睡去。苏洛颜见彦帝外衣只随意扔在床头,便过去下意识地摸索出来,衣里掉出一封调兵令函。那一封信看得苏洛颜心里直打鼓,只觉这是天大的机密,可以告诉众人这是大好良机,但又觉得彦帝是多疑多智之人,又怎会将一机密信函放在衣里让她拾去,但又见彦帝已沉沉睡去,心中又想莫不是他百密终有一疏。

正犹疑间,便听彦帝懒懒地开口,道:“禛妃。你缘何一直握着朕的密函啊。”

苏洛颜心里一惊,但转过来时却满面笑容,将信函交到彦帝手中,“皇上,您醒了。方才臣妾见您的外衫扔在床头,便过去收拾了下,不料这信却掉了出来。臣妾怕皇上责怪,正不知是放回去呢还是待会儿直接禀告皇上。”

彦帝一抬眉,搂着她,道:“爱妃,这信函内容告诉你倒也无妨。爱妃啊,过几日洛都必然大乱,有人必反,但朕,已做好万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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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不能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他越说到后来,语气越冷,越像是意有所指。但又忽然笑容满面,“不过到时候如果控制不好,可能宫中会乱上一阵,爱妃你怕不怕啊?”

苏洛颜咯吱一笑:“只要有皇上在,臣妾便不怕。皇上天纵英才,世上又有何难事能难住您呢?”她话如是说着,但心头却如秋山般沉重,只觉得这一盘棋快要到了僵局。

·洛都·骁骑营

是夜,一道鬼魅的身影直奔骁骑营。骁骑营中灯火通明,显然是等待来人。见他回来,都着急地询问道:“如何?发生了何事?”

那人咬牙切齿道:“我刚从长平宫中回来,那……那……那狗皇帝果然是贪图王妃娘娘美­色­,进了宫里便开始……轻薄娘娘,王妃娘娘为了肚中的胎儿也只能……只能忍辱偷生。”

“什么?皇上竟会如此无耻?你所说可是实情?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偏生……偏生……”

“我虽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看得真切,夜王殿下丧期未过,王妃娘娘还有身孕,那那……那皇帝便动手动脚……我亲眼看见他撕去……撕去王妃的衣裳,然后便……”他说着便声如蚊蚋。

但在场所有人听到此都知道发生何事,纷纷咬牙切齿,原本便是不太恨彦帝的人也狗皇帝狗皇帝的叫开来了。

这时一人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人­阴­险狡诈,迫害有功之臣,又污辱殿下遗孀。我们凭什么要奉他为皇帝。不如索­性­杀进宫去,救出王妃,为夜王殿下报仇。”

“正是!我们骁骑营都是血­性­男儿,怎能令殿下遗孀受辱!”

众人众志成城,歃血为盟,接着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部署,直说要杀个御林军措手不及,但却无人知道御林军及彦帝的嫡系部队早已整装待发,正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瓮中捉鳖又来个名正言顺。

众人商议到天亮,只觉热血沸腾,这时却听小兵说有人来报,说外面有人求见,为首的张益天便不由纳闷,这时何人要见他们?正在迟疑间,小兵又说,“那人说求见将军,欲帮将军成大事。”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突突狂跳,倒是张益天追随夜王多年,见过大阵仗,面上倒也未变颜­色­,只说请他进来吧。

而来的却不是一个人,是四个人抬着一顶青昵小轿,那四人垂眉顺目静立一旁。众将心想此人好大派头,张益天问道:“你是何人?来骁骑营所为何事?”

却听轿中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我与夜王殿下和夜王妃都算故人,不忍见他的旧部被人一网打尽,因此特来提点你们。”却是一妙

47、赶尽 ...

龄女子的声音。

军中众人皆瞠目结舌,不知这是何人。

但见那女子掀开轿帘,露出一张­精­致端丽的脸,娇笑道:“众位无须如此惊讶,小女子姓苏,你们可以叫我苏小姐,或者,也可以叫我的另一个称号,禛妃。”

这句话更无疑是炸开了锅,众人从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到觉得自己在做梦,皇帝宠妃竟然忽然跑了出来。跑出来竟然表达的意思是要帮他们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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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杀绝 ...

饶是张益天沉得住气,领着众人向苏洛颜行了个礼。苏洛颜却摆摆手,道:“众位将军无须多礼,小女子此次前来,亦是仰慕诸位的英名,因此才来从诸位商议大事。诸位或许并不信我,但也无妨先听我说说。”她温温柔柔地说着,众人虽然心中存疑,倒也没有立马赶她走,只想听这位娇滴滴的贵妃娘娘要说些什么。

只见她樱­唇­微启,“试问骁骑营兵马此次在京畿的共多少人。”

张益天皱皱眉,不曾回答。

苏洛颜却坦然道:“我看大约一万人吧。毕竟不过是来吊唁夜王,怎能持重械进京呢?这一万人应该还包括骁骑营的一些旧部。便是加上江府的旧部,诸位能聚齐的人统统加上我想不超过一万五千人。”

张益天不答话,表示默认。

苏洛颜又问道:“那诸位可知皇上的御林军共多少人?”

“这个问题我们又怎会不知,御林军共五千人,若无十足把握,我们又怎会贸然起事?”一个­性­子急的将士说道。

苏洛颜的嘴角勾起一道小弧线,“那你们又可知洛都外的松台营、济烽营共多少人?那是拱卫京畿的大营,约合三万人。”

“但松台营和济烽营离洛都都有段路程,等到他们赶来,我们已早已攻占洛都,洛都易守难攻,又何惧他人。”张益天眯起眼说道,他见苏洛颜侃侃而谈,显是有备而来,不知她有何打算,但此刻他已做好了不让这位禛妃娘娘离开的准备了,故而说话便也直截了当。

“错,错,错。”苏洛颜摇了摇头,叹道:“论打仗朝中无人是你们的敌手,但若论官场险恶,论人心揣度,你们连江妹妹都不如,她虽不上朝堂,但是是相门之女,见多了这朝里明来暗去的争夺,所以听说此前她制止了你们。恐怕你们还道她是­妇­人之仁。江妹妹可能还只是心中预感此事不妥,想保全你们的­性­命。但今日我便告诉你们,若那日你们反,今日便是你们九族抄斩之日。松台和济烽两大营的兵力皇上早已秘密调入洛都,等着就是瓮中捉鳖。皇上的心­性­,你们也不是不知,他原本便忌惮你们骁骑营,但他曾答允过夜王不枉杀你们。所以,皇上,现在正等着你们谋反呢。”

苏洛颜说的话如一道利刃划开了布帛,众人心里惧是一惊,前后联系一想,多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战在即,苏姑娘你来此动摇军心,所谓何事。”张益天冷冷说道,此时她见苏洛颜知道的这么多,也已不唤她作禛妃,这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实在是神秘莫测。

却见苏洛颜胸有成竹地眨眨眼,道:“我方才说过,我

48、杀绝 ...

是来帮你们的呀。”

她话未说完,张益天的军刀已搁在了她的颈前。

苏洛颜却脸上丝毫未见变­色­,连一旁抬轿子的四个小厮也依旧垂首站在一旁,一点都没有害怕的迹象。苏洛颜淡淡道:“将军,你若不信,此刻可派探子快马去松台、济烽大营中一探,我便坐在此处等。”她说罢便又坐回轿子,静静地坐在那,似乎真是等候的样子。

张益天放下军刀,道:“苏姑娘,若你所言是真话,那皇上也早已做好将我们赶尽杀绝的准备了,我们在此也只是束手就擒。”

“你说,若是夜王,此刻会如何做?”

张益天闭眸沉思一会儿,道:“若是夜王,定会为了不连累众位兄弟,自己去面见皇上,承担罪责,毕竟再怎样皇上要杀的也只是我们为首的几个。”张益天把军刀放下,又道:“苏姑娘,我明白了。”

苏洛颜扑哧一笑,“夜王带出来的人果然都同他是一般心­性­。你先莫急着为了义气,我说过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若有三万人能如何?”

“我们若有三万人至少能势均力敌,不,以我们之志,定能势如破竹。”

“那若你们是三万人,他们是一万五千人,战果如何?”

“必胜。”张益天坚定地说道。

这时苏洛颜从轿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道:“张将军,这便是我送你的大礼。”

张益天狐疑地打开包裹,在里面的竟是松台营的虎符!

有次虎符,便可调动松台营一万五千人马。张益天正目瞪口呆,却听苏洛颜笑道:“其实,这虎符现在已没什么作用,不过是来做个凭证,让将军你相信我,三日后子时只需将军你从西门杀入,便有人会来接应。”

张益天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终于问了一句早该问的话:“苏姑娘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做此事?”皇帝的后妃难道不是应该躲在深宫中绣花追蝶么?怎会在此同他们沙场秋点兵。

却见苏洛颜面­色­一变,整个人显得冷清起来,“张将军,你们为何要做此事?”

“为了替夜王报仇。为了救夜王妃出宫。”

苏洛颜冷冷地瞥了瞥他,道:“那我便也是为了复仇。你定然是要问我我究竟为何能调动松台营?那我便告诉你,松台营的冯将军同我一样,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至于张将军,你愿不愿意,便看你了。”她合起轿帘,便命人抬轿出门。张益天和众将都楞在原地,也未拦她。却听见苏洛颜的声音冷冷清清地从轿子里传来,“张将军,小女子先回宫了。若这几日还有变数,我定会派人相告。至于夜王妃,我

48、杀绝 ...

会好生替你们先照顾她。”

说完,那四人便抬着轿子慢悠悠地出了骁骑营。

好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有人问道:“张将军,我们究竟该不该信这个这个……禛妃?”

“信。”张益天摸着那虎符,淡淡地道。

又有一人问道:“将军,方才她说皇上早有提防,要来个瓮中捉鳖。但她让我们子时进攻,谁又知她是不是皇上派来将我们请进翁的呢?连时辰地点都说好了,这看过去更像是一个圈套啊。”

“那便只好赌一把了。”张益天紧紧抓着虎符,旧事又忆上心头,道:“我曾听过,那冯将军,曾经是昔年宋大将军的旧部,后来先帝杀了宋家满门,据说便是那冯虎告的密,后来他虽被重用很得先帝和皇上的信赖,但在同辈的将军中却多少有些为人所不齿。但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哪。”

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浑身一震,命副将过来,耳语道:“这回你便不用同我一起去了。若此事事败,你便先去告发我,骁骑营的兄弟,能保留多少便保多少。”

那副将听他此话,便在那猛摇头。却听张益天淡然道:“我猜,昔年的冯将军和宋将军也是这么回事吧。”他说罢,便走出大营,心中只默念,夜王殿下,大哥,或许,我便要随你们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阴­欲雨,乌云密布。

苏洛颜的青呢小轿出了骁骑营,便转向了冯府的后门。冯府的下人有些惊讶,就是这么个停在后院的普通小轿,却让他们老爷连外衣都未套上,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冯虎站在轿外,斥退了他人,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小姐,事已成?”

苏洛颜温婉笑道:“是,多亏了冯伯伯心细,给了我那虎符。只是这么多年委屈了冯伯伯,担上了骂名。”

“大将军当年对我恩重如山,区区一点名节又算什么?只是此事危险万分,大小姐你又身在宫中,何须劳动你出来一趟。便让老夫去同那骁骑营的人谈判即可。”

“冯伯伯你去,他们更不会信呀。况且日后,兴许还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还是先露点底给他们好。”

冯虎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只委屈了大小姐。要……要……大小姐,三日后便一切准备妥当,莫不如你就不要回宫了,以免夜长梦多。在外面,至少我们能顾得上你的周全。”

苏洛颜摇摇头,道:“不,冯伯伯,我还是需回宫在静观其变。况且,三日后若是事成,我在哪里都不重要了。若是事败,我也好从中周旋,或者,我便亲自上阵。”

“这么危险的

48、杀绝 ...

事,大小姐……况且我们此番都觉得这皇上也不是简单的主,怕他怀疑大小姐您的身份。”

“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若是事败之后,他疑心我又如何?我们再难东山再起,我便死去又有何妨。从进宫那日起,我早已将死生之事置之度外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却见冯虎泪流满面,“大小姐……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口=哦呀呀,最近写得比较顺手。但是写起来略有些心情郁卒,下一篇。。下一篇我一定要写甜文!又温馨又轻松的那种!

最近看了个晋江作者,伤不起的视频!太给力了有木有!!我也咆哮了有木有!太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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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宫破 ...

“怎么,朕进不得么?”彦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宫女支支吾吾道:“是娘娘吩咐……”她当下再不敢说话,彦帝大踏步走了进去,见室内水气氤氲,屏风后有一倩影正在洗澡。彦帝笑着走过去,见浴盆里的人儿肤如凝脂,回眸一笑百媚生,正是苏洛颜,她娇声道:“陛下,今日您怎么这么早便来了?臣妾还在洗浴呢?”

她也并不害羞,依旧照常地洗,浴盆里的粉红的花瓣映衬着她羊脂般的肌肤,一时春­色­无边。

彦帝俯□来,在她的香肩上细细地吻了几下,便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今日朕在书房办公,忽然想见见爱妃,便先来此看看了,不过朕这一来便走不了了。”

“那臣妾岂不成了那误国的褒姒?”

“昔年褒姒又怎及得上爱妃你的美?爱妃,过几日或许便有那烽火戏诸侯的好戏,你愿与朕共赏么?”

苏洛颜还未及说话,彦帝已将她的­唇­紧紧裹住,不容她表态,便已用舌头在她­唇­中攻城略地。将她从浴盆中抱出,道:“朕绝不让你从朕身边溜走。”

“臣妾是皇上的人,又怎会走呢?”

“朕昨夜便做了一个梦,梦见爱妃你走了。所以,今日朕想你想得紧啊。”彦帝望向苏洛颜,目光灼灼,却又深情款款。苏洛颜一晃神,忽然有些分不清那眼神里究竟是一种眷恋抑或是一种占有欲。但我总归是要走的,苏洛颜心里想,但口中却说道:“臣妾惟愿此生此世和陛下在一起。”

彦帝忽然朝她的肩狠狠咬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她的肩被他咬出了点点血痕。

由此,成记,变成了永久的羁绊。

天边的乌云终于发了威,化作轰隆的雷声和倾盆大雨,一道惊雷劈过大地。有看见的人说,那一道雷好似龙形。

这场雨,下了三日,忽然便转成了晴天,洛都在这场雨过后突突地热了起来。每个人的心里也因为这异样的热感到烦躁与不安,连小贩都有预感似的很少出来行动。所有人都对着那闷热的天气哀声叹气,而再加上夏日的蝉鸣声,就更使得人心浮躁。

而这一天的白日在洛都所有人略显烦闷的情绪中度过。而到了夜里,不知是谁喊起了第一声,打仗啦打仗啦!接着便是铁骑达达的马蹄声席卷了整个洛都。小老百姓都闭门,偶有胆大地拉开一个窗户缝偷偷地观望。

莫不是北狄打进来了?

嘘,才不是,我听说是有人造反了?

啊?那皇帝不是要换人做了?

不知道不知道。

人们在窗户后偷偷地议

49、宫破 ...

论着,都收拾好金银细软贴身带着,但这支由西门杀进来的队伍并没有入室抢劫,而是直奔皇宫而去。接着又见城头所有的灯都亮着,又有部队从南门北门涌入,高喊着此乃济烽营出兵平叛。

一时喊杀声惊天动地。

彦帝搂着苏洛颜坐在宫城的最高处,说:“爱妃啊,今日的烽火戏诸侯可有趣?”

苏洛颜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不慌不忙地答道:“原来皇上早已算准他们会在今夜造反,调来了两大营的将士。”

彦帝斜瞥了苏洛颜一眼,今日她穿着正红的宫装,头上斜Сhā着一个金凤钗,显得格外的端庄华贵,微微一笑,便是倾城。他忙收回目光,以扇掩­唇­,咳了咳,“朕未必想杀他们啊,可惜啊可惜。”

苏洛颜依旧镇定自若的样子,只淡淡道:“江妹妹知道此事,恐怕要伤心了。”

彦帝点点头,见城下两军交战,竟然两相匹敌,不由皱皱眉。这时却听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一路高喊:“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他隐隐已感到事情已有些失去控制,但仍是淡淡问道。

“皇上,那那那……松台营的冯虎居然……居然反了,正带着松台营的人杀进宫里来了?”

饶是彦帝素来喜怒不显,此时也忍不住将扇子重重摔在桌上,“好大胆子!”

苏洛颜拿出手绢,轻轻地拭了拭嘴角,眸子一亮,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又迅即抿下,问道:“皇上,这可怎生是好?”

“是啊,这可怎生是好。”彦帝忽地扣住她的手腕,道:“那只好跑了。当年有人谋逆,朕也是这般跑出皇宫的。爱妃,你可要好好跟在朕身边,好歹朕身边有御林军能保护你。”彦帝说话已不复方才的些许慌乱,而又恢复到原先嬉皮笑脸的模样,吩咐道:“迅速组织剩余的御林军,到长乐宫护驾,速速离开洛梁宫。”

“皇上,那宫中女眷怎生是好。”不知是谁多舌问了一句。

却听彦帝­阴­测测道:“这些反贼不过是冲朕而来,杀她们做甚。”但猛然想起江轻竹,又忙吩咐道:“速带夜王妃到此,若有何闪失,为你们是问。”

但说时迟那时快,黑烟滚滚而起,洛梁宫的西侧已着起了大火,天气炎热­干­燥,火舌如贪婪的蛇一样,疯狂地舞蹈着,迅速吞噬着一切,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与男人的喊杀声。

苏洛颜望着眼前这犹如妖般的火红,心中默默想着:爹,娘,今夜你们可曾看见。只不知,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天道轮回,人命如蝼蚁。只一瞬,便夺去无数人的

49、宫破 ...

­性­命。

苏洛颜犹在那兀自分神,却见彦帝大手一揽,已将她揽上马,与他共乘一骑。彦帝的­唇­紧紧地抿着,一丝不苟地望着前方。

她柔柔地说道:“皇上,臣妾与您共乘一骑恐怕会拖累陛下。”

“这皇宫之中,没有马能赶上它的脚程。你只需紧紧抱着朕,朕定带着你突出重围。”他说的话冰冷却坚定,与他一贯的­性­子不符。苏洛颜抬头看彦帝,发现他生得是如此的俊美,在火光的映照下,又显出了一点妖冶的气息。他神­色­不定,但从他紧紧抓住缰绳的手中可以看出他也微微有些紧张。

皇上,你定然也很惊讶松台营反了吧。你可知,我等这一日盼了多久。她心里想着,但面上仍是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如果这时能有一个匕首,便能解决一切。她忽然想到怀中那防身的小匕首,她不知是否该如此一刀捅进他的心脏,眼前夜王已死,宫已破,也不再恐惧会有第二个他,也到了他应死的时候。苏洛颜心中一直如是想着,这时突地一箭飞来,直直­射­向他们,­射­向她的心口,她心里一惊,却觉得身子一紧,被人紧紧搂住,那一箭Сhā进了他的臂膀,鲜血滴答滴答落下,但他的神­色­依旧不变,甚至还依旧挂着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朕说过,朕会好好护住你的。”他望向她的眼神带着宠溺和自信。

苏洛颜想要从怀中掏出匕首的手终于停下了动作,便算是我欠他一命吧。她闭起眼,不敢再看他的脸。却忽然被他紧紧扣住了脉门,他方才脸上那似有若无的笑容放大了无限倍,正对着她说:“爱妃,你方才放弃了一个大好机会,从现在起你便再无机会了。爱妃,你终究心太软。”

苏洛颜愣在了当下,却见彦帝依旧带着那宠溺的目光轻声说道:“朕不是说今夜要与你共赏烽火戏诸侯么?方才是上半局,现在开始下半局。”他说完,搂着她,开始策马狂奔,北面传起了呜呜的号角声。

烽火连天。

她方才心中泛起的小小涟漪一下就归于静谧,归于死亡,不再泛起任何波澜。

长平宫

江轻竹坐在窗外,看着西面的冲天火光,那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

“唉,他们终归还是进了局么?”江轻竹手中握着的是夜王留下的那杆箫,翠玉凝碧,但却显得格外哀伤。

宫女们正乱作一团,间或有人劝道:“王妃娘娘,我们快走吧。那火势很快就要烧到长平宫了。”

江轻竹垂下头,抚着自己的肚子,“若我能与这火一同去了倒也好,只可怜了这肚里的孩儿。”

“所以王妃娘

49、宫破 ...

娘,咱快走吧。”

江轻竹冷冷一笑,却道:“皇上,很快就要派人来了。有车有马,总比我们步行快。”

宫女都有些不信,只想这是反贼犯上作乱啊,皇上那顾得及这在南面的长平宫。

却不知江轻竹此刻心中在想的却是这一场火,究竟是缘何而烧?最终的结局又会如何?千秋万代,繁华胜景也许一夜之间便烧尽,恩爱一昔之间便散去。又想到夜王,江轻竹望着那漫天的大火,蓦地觉得万念俱灰一切皆成空。你曾经心心念念宁可牺牲自己也要稳固江山,到今日一把火便烧尽,辛苦又为了何?

江轻竹心中兀自伤心,那边彦帝派来的御林军已经赶来,只说:“皇上派末将来保护王妃娘娘,请娘娘速同皇上会合,一同出宫。”江轻竹和两名贴身宫女上了御林军的马车,那车便飞也似地出了长平宫,经过一些别苑,只见一些惊恐的妃子们都在尖叫声带我们走带我们走。

江轻竹不忍地看了那御林军统领一眼,却听他说:“皇上只命属下护送王妃娘娘前往,闲杂人等一律不带。” 江轻竹皱皱眉,也不带说些什么,只听到有人已经开始疯狂地咒骂与怨天指地。那贴身的小宫女吐了吐舌头,心想皇上带夜王妃果然不薄,她只觉这宫中传闻皇上喜欢夜王妃的事儿恐怕不是追风捕影。却未见到江轻竹只坐在一旁苦笑,此后自己的一生,也许便是在做人质中度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囧莫抽风~~莫抽风~~

50

50、混战 ...

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长平宫,江轻竹见彦帝正搂着苏洛颜骑在马上,满手的鲜血,但却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眼角眉梢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疯狂,而苏洛颜的表情却是冰冷异常,二人在冲天火光之中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御林军统领策马疾驰过去,“陛下,夜王妃安全到达了。”

彦帝点点头,道:“随我从南门出。这宫中,今夜便是战场。”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奔南面而去,江轻竹掀开帘子,见这支队伍虽然是撤退,却面对着火海毫不慌乱,显然是早有准备。

“只可怜了那些不知情的宫人。”江轻竹叹了口气,心想今夜不知又要死去多少人。

松台营和骁骑营的人迅捷地便杀入了宫中,但彦帝仍是撤退得不忙不乱,苏洛颜心中忐忑他这究竟是胸有成竹抑或是装腔作势,想要凭借她们两个人质令那些人住手?

而那边“替夜王报仇,救出夜王妃”的呼声却越来越高,越来越逼近。

彦帝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冷笑,直至骁骑营和松台营的人已杀至眼前,不慌不忙地扣着苏洛颜一起进了江轻竹的马车,又将其他人都敢了下去。江轻竹见外面喊杀声震天,而面前彦帝的表情却带着一丝掺杂着疯狂的笑容,苏洛颜只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惊不扰但也看得出这二人之间有着隔阂。往日只听说彦帝独宠禛妃,也曾从夜王那听过些苏洛颜不简单的传闻,但只不知现今这二人究竟是和状况。论礼节彦帝进来,江轻竹理当行礼,但彦帝却先开口道,“弟妹身子不便,便无需行礼了,便同朕在此看上一出大戏吧。”

江轻竹也不好回些什么,只觉得彦帝说的话极不似寻常,心想莫不是变故太大,他竟一下有些不正常了,但想想他的心­性­定然不是这样的人,便不再说话,只向外看去。

但彦帝似乎却不想如此冷场,又开口道:“啧啧,弟妹,你听听外面的喊声,可都说要救你出去呵。”

江轻竹眉头一动,只轻声道:“我想他们许是受­奸­人挑唆才致说出此言。但我不过一­妇­道人家原就不懂这些,一切都只仰仗皇兄。”

“朕曾答应过二弟,要保你一世平安富贵的。朕虽然确有利用你之心,但朕也绝不亏待你。可他们偏生闹得太过。”

江轻竹心中有些不忿,心想这些人今日如此,不就是你自己在从中搬弄是非还故意演戏激怒众将的么,她方才那句­奸­人挑唆原也有讽刺彦帝之意,却不料彦帝此刻又开始把方的说成圆的。但现在自己仍是他人刀俎上的鱼­肉­,也只得隐忍不言。

彦帝见她这番神­色­,只淡淡道:“弟妹,你定是

50、混战 ...

觉得是朕故意激怒他们。但今日朕只同你说,这一由头绝非朕所起,但朕是一国之君,见着了火焰之苗头,定是要不择手段将他们浇熄的。”他说罢,便闭上眼。

而外面依旧厮杀声震天,只觉刀光剑影都将要包围这马车。这时,却听远处想起一阵马蹄声,有人高喊道:“老臣王宪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王宪连喊数声,接着他营中的将士也跟着喊望陛下恕罪,一时间地动山摇,竟是带了大军。

彦帝眉头一动,心中暗怒自己早便安排了王宪等人,让他丑时便来,他却偏生迟了这些时候,但又想及王宪定是想来个制衡之道,消耗下他的御林军和济烽营,使他以后不能一下铲除掉他王家,还需仰赖他多时,不由冷哼一声,暗想竟算计到他头上,不由又对王家动了杀机。但今日他面上倒是做得十足,掀开车帘,笑呵呵得对王宪说:“有劳王老将军了。”

王宪一来,局势便有所不同,立马从一边倒的局势变成了两相持平,而骁骑营众人早已苦战多时,人数又不占优,若不是王宪存了些私心,便更是支撑不住。不知是谁人喊了一句,“吾等死不足惜,但却定要救出王妃娘娘。”骁骑营众人更是一鼓作气开始猛攻,又开始勉力厮杀。

江轻竹在马车里听着只觉煎熬不已,他们都是为自己而来,都是至诚之士,但今日看来是有去无回,且日后恐怕还得担上一个乱臣贼子之名并且连累家中­妇­孺。她想站起说话,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而她此时中气不足,所说的话他们却又怎能听得到。但即便喊出让他们退去的话又能如何,只要他们进了今日这个局,便是一场死局,而自己此后也便只能幽闭一生。她身形一动,却在电光火石间,被彦帝点了|­茓­道。彦帝冷冷道:“弟妹外边乱得很,你切莫出去。”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啪——得一声响,马车竟被开裂了一道缝,这分明是被人用钢刀所砍,紧接着噼里啪啦几声,马上顶盖竟被掀开,“王妃娘娘,我们来了。”说话的人正是赵一,他同钱二、孙三、李四三人不知何时竟混进了御林军之中,此刻见外边乱作一团,便动起了手。但御林军又岂是好相与的,见陛下这突生变故,更是围了上来,四人一下就和他们拼战开来。

江轻竹此刻再也忍不住,也不管自己此时说的话如何大逆不道,冲他们说道:“赵大哥,你们莫管我,快些回去。”

这四人虽是功夫了得却也经不起这车轮战,都有些挂了彩,赵一勉力回头冲她笑道:“我们既然是夜王殿下的死士,答应过殿下,定然不能看着娘娘受辱!”

江轻竹一咬­唇­,

50、混战 ...

道:“那都是谣传,你们快些回去。”

赵一却道:“即便这是谣传,但我们也不能看王妃娘娘受任何委屈,未来的小主人有任何闪失。你们中原有句话养士千日,用在一时。殿下走了,我们本来就应该一起走。我们都知道娘娘您愿意回宫,是怕连累我们,怕惹起风波。但此人……”他说着便将刀锋指向彦帝,“喜怒无常,又怎会放过夜王府上下呢?今日便是我们报答夜王殿下之时。”他说罢猛力一扑,竟想扑向彦帝,那边御林军一见,自然冲上前去攻他,不时赵一身上鲜血四溅被乱刀砍死,但他倒下去时却是面含着笑容。因为便是他这转移注意力的一刹那间,钱二已得了个空隙,坐上了马车的前驾,驾起了马车,冲了出去。而就是马车这一摇晃,彦帝心神一分,手上不由松了一下,却被苏洛颜手一滑过,也扣住了他的脉门。那也只是一瞬之事,苏洛颜的手却也还仍在他的控制之下。二人双手便呈互相交缠的方式,扣住各自的脉门。彦帝原先未点她|­茓­道,原是想外人众多他还不想一下暴露苏洛颜的身份,但只要能制住她便可,但却不料后来的变故已出了他的控制范围。硬生生变成这样的局面。

因这马车上坐着皇帝,御林军等人也不敢放箭,只能由得钱二驾马,但御林军却也立马紧追其后。而孙三、李四更是豁出命去阻拦那些靠近马车的御林军。

江轻竹在马车里听到他们的怒吼,已不敢再回头看孙三李四的模样,只止不住地流泪。但仅凭钱二一人,却能如何,方才只不过乘着空隙杀出来,但也行不了多久。苏洛颜暗想此人能控制马车,缘何不直接进来擒贼擒王,先制住彦帝,她却不知钱二此时早已深受重伤,只是伏在马上,莫说进来控制彦帝,便是移上一步都已不可能。而彦帝此时却仍像是一切皆在­操­控之中似的,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紧扣着苏洛颜的脉门。

他们原本就一直在往宫外撤退,方才一役本就在宫门口。钱二杀出一条路,知自己再无力气,便狠狠朝马ρi股扎了一下,马匹吃痛便发足狂奔。这两匹马原和彦帝的坐骑一样是西戎神驹,宫中最好的马匹,其余马匹又怎及得上它们,这一下竟然直接出了宫门,朝野外奔去。御林军骁骑营王宪的军队都是乱作一团,既要去追马车,又互相厮杀作一团,都不愿对方追上,竟然谁也没追上这载着天下最尊贵人物的马车。

马车上的三人江轻竹被点了|­茓­道,彦帝和苏洛颜互相扣着脉门不放,但此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二人都知道车外驾马之人功夫极高但见此人却迟迟不进来,却是任由马乱跑,心中便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江

50、混战 ...

轻竹见这马不要命地狂奔,而外面毫无声响,不由问了问:“钱二哥?钱二哥?”但却无人答应她。

而后面的人兀自乱作一团,却离他们越来越远,这马车便这样胡乱冲出了宫外树林,此时是夜半时分,外边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前方路,而马车上三人却都动弹不得……

江轻竹望着彦帝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淡淡道:“皇兄,也许你今日方知,这世上还是有你意想不到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 -呜呜发了好几遍。希望不要又重复了

51

51、三人 ...

彦帝听她这一说,神­色­不由又冷了几分,抿着­唇­不再说话。

江轻竹漠然道:“皇兄,你用尽心计只想将骁骑营连根拔起,你也一定觉得总有人可以收买,总有人会临阵退缩,总有人会被挑拨离去,但这世上虽说人心叵测,却仍旧有壮怀激烈之士。你原想骁骑营并不会全来,定能分而治之,全盘清除,或许你也觉得只要来了王大将军,其余人便会缴械投降,但却不料他们拼杀到底。你更未想到这样的世间还会有死士。但这样两相厮杀,世间混乱,又有何好处呢。”

彦帝的眼神原先有些愠怒,但迅即又化了开去,道:“是呀。这出戏朕没唱好,但今日不过是两营互垒,若由之发展,他日便是当年的祸及天下。”他冷冷地望向苏洛颜,“爱妃,你说是也不是。”

苏洛颜此时却依旧含着微笑,道:“陛下­精­心布了这么久的局,不就是为了激臣妾使出全身力气么。陛下今日也已见到了。今日吾等身死人手,又有何话而说。”

“朕便是不知,天下和宁又有何不好,你们这些人偏生要搅乱时局。此刻,朕真不知要称呼你是苏姑娘,宋姑娘,还是妹妹?”

苏洛颜却狡黠一笑,口中只吐出二字,“你猜。”

江轻竹原先也知苏洛颜并不简单,但此刻听二人对话,只觉苏洛颜的来路更是古怪不明,苏姑娘、宋姑娘倒无所谓,妹妹这个称呼让她惊讶莫名,且今晚之事显然和苏洛颜有关。

“你们宋家,当年是否叛乱朕不予评价,但现今却是坐实了这叛乱之罪。扰乱天下苍生的正是你们。”

苏洛颜冷笑一声,道:“这是你们做帝王的总认为人心叵测,当年你们杀宋家满门,杀宋家军的时候便要想到会有今日。即便这次没有我们,这次你也应想到,若再如此发展下去,今日的夜王府便是以往的宋家,而来年夜王府的人也会如今日一般来此复仇。”

江轻竹轻轻叹了口气,“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呢。但你们也莫吵了,前方便是悬崖,你我三人此番便是同归于尽了。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又谈何仇怨。”

彦帝听此言,一惊,同苏洛颜道:“你我一同放手,去驾马车。”

苏洛颜却灿烂一笑,“陛下,臣妾愿与你同生共死。”那一笑背后,却带着无限的凄楚与哀婉,以及决绝。

“你疯了。”彦帝原先只想这马车进了树林被树撞上便会停下,最多不过是车仰马翻,但却忘了这林子即才宫侧,原是为了皇家子弟休闲之时来此围猎,因此道路修得又宽又直,此刻这马车便是直截冲向前方悬崖而去。

“皇

51、三人 ...

兄,我方才说这世间还有你未曾料想到之事便是因为,你方才若是未点我|­茓­道,现今便不会如此。”江轻竹说得平静,眼神里甚而还带有一丝嘲笑,夜王死,骁骑营今夜恐是全殁,自己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又何必活在这世上,只可怜了这未出生的孩子。她说罢望向自己的肚子,眼神里终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温柔。

苏洛颜看着江轻竹脸上流露出的温柔且宁静的神­色­,想起此间之事原本与她无关,她肚中的孩子更是无辜。若非自己的人在从中做了许多事,夜王兴许也不会客死他乡,留下她们孤儿寡母。而自己此生,怕是再无论如何能言上幸福二字,却偏又害得她也家破人亡。而今夜一役,怕也有无数将士的家人也由此成为了孤儿寡母,流离一生。望着眼前的悬崖,苏洛颜也不由悲从心来,自己从小就被训练成一个复仇的工具,但即便杀了这个皇帝又如何,颠覆了这个王朝又如何呢?是用更大的牺牲和更多人的眼泪与鲜血换来的,而死者长已矣。苏洛颜眼神里原有的一丝疯狂渐渐平静了下来,变成了平静的悲哀,她柔婉说道:“江妹妹,总归是我对不起你。”

江轻竹虽不知个中底细,但此刻也猜到了几分,但眼前就是悬崖峭壁,她也无心去怨、去怪,只黯然道:“世事如此,天道无常,命运使然。”

(--b于是马车掉下了悬崖,于是他们都挂了,天下大乱……完结。这样写是不是会被拍死……》《~)

苏洛颜看着她平和的神­色­,坚定道:“陛下,我数一二三,你我一同放手。”

彦帝见她忽然改了主意,不拉着他一起陪葬了,过一会儿御林军等一定便追上来了,介时她定杀不了他,且自己成为阶下囚,此番应是想保全江轻竹牺牲自己,微微颔首,道:“朕会留你一个全尸。”

苏洛颜却不理会他这句话,朗声道,“一二三。”

二人同时放手,但做的事却不一样,彦帝窜了出去,拉住了缰绳,悬崖勒马,苏洛颜却是解开了江轻竹的|­茓­道。但许是拉得太急,那马右蹄一翻,整个马车便侧转了过来,摔在了地上。三人都失去重心随马车摔倒,彦帝磕在了石头上,苏洛颜更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江轻竹摔在了她的身上,待江轻竹勉力翻过身,彦帝和苏洛颜二人又缠斗开来,这二人都有些伤,倒唯有江轻竹自己无甚大碍,但她方才受了惊,此刻只觉腹痛难忍。也不听那边彦帝在说夜王妃此刻你若助朕一力,朕定保全江家一世平安赦免骁骑营众人。若朕此时死了,便是天下大乱。苏洛颜却冷笑道江妹妹此时你杀了此人,这天下便是你腹中孩子的。二人说着便

51、三人 ...

都发狠似地交缠在一起,早已不是高手过招,而是乡下顽童般的胡搅蛮缠,接着便是二人一同瘫倒在地俱是满面鲜血。此刻只要江轻竹过去,无论是谁都是一招致死。

江轻竹晃悠悠走了过去,却没向任何一个人动手。只对彦帝道:“皇兄,我此时杀你易如反掌,但我不愿,只因先夫生前所愿便是辅助你得一个太平盛世,他既相信你的能力,我自然也相信,不论你所做何事,我虽恨你,但却决不会杀你,而留下一个混乱局面。但我现今只求你能放过我和腹中的胎儿,莫再相逼。”她说罢拉起苏洛颜,道:“苏姐姐。你同我一起走吧。天下纷争,我们又何苦参与呢。”

彦帝一时无话,她二人正待走时,彦帝却忽然拉住了江轻竹的脚腕,道:“不许走。今夜放你们走此后更是后患无穷,你们当朕是无耻小人也罢,朕定不能让你们走。”

江轻竹足下一顿,道:“皇兄,我知你绝无杀我之意。但我不愿做那笼中之雀,更不愿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此后陷入争斗。”

但彦帝仍是不放,苏洛颜见江轻竹已面如白纸,知她定是腹痛,便轻声耳语道:“妹妹,当日你和夜王所中之毒都与我脱不了­干­系。今日便让姐姐报答你一次吧。”她松开江轻竹的手,蓦地扑向了彦帝,冲江轻竹喊道:“江妹妹,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缠住了彦帝手足,彦帝一吃疼不由放开了江轻竹的脚腕。

江轻竹只觉思绪纷乱,但眼前也不容她再选,只匆忙一句道:“皇兄我定不会让世人知道我。”便发足狂奔。而远处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应是那边战局已定,终于拨出人手来寻彦帝了。

江轻竹跑进林子,只觉腹痛难耐,只得歇歇喘口气,但又见身后已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只怕今夜也出不了林子,索­性­坐下来,心想纵使此刻跑了被追上也不过是三两刻之事,只不知彦帝和苏洛颜那边现在究竟是何状况。

她方坐下,便已听见有人向她这跑来,心中只想听天由命。但却见来人轻轻唤她王妃娘娘,睁开眼一看却是那谏仪侍郎秦书庭。

他原都是冷眼旁观,宫中大乱,而两军都忙着厮杀,反倒是无人理会他一个瘦弱文官,他见那马车奔出,便先跑出来寻人,但他未想到驾车之人早已死去,原以为他定是寻小路挟人而去,便从小路而来,此时却误打误撞遇见了江轻竹。忙询问道:“王妃娘娘,陛下和禛妃娘娘呢。”

江轻竹也不知该说他们没事还是他们有事,只得说道:“他们无大碍。在另一端,我是……我是……”

她气喘虚弱,便说不下话,秦书庭见她单

51、三人 ...

独一人跑了出来,又见林子另一端已是亮光点点,应是御林军已经赶到,心中也松了口气。

江轻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道:“秦公子,我知道你为了江山社稷定不会放我走,但我还是想同你说一句,可否看在这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放我离去吧。”

秦书庭叹了口气,却跪道:“王妃娘娘,你也以为书生心中只有皇上只有江山稳固,但书生心中亦曾有过一片意气。如你信得过我,今夜便随我走吧。”

江轻竹早已无力,只是见他说得诚恳,便点了点头。秦书庭解下披风给她披上,便抱起了她,往林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初春时节,阳光明媚,但我却……躲在宿舍里发霉……

52

52、决绝 ...

江轻竹的额前已沁出细细的汗,秦书庭不由抱得紧了些,又怕人看见,将披风盖住她,只拣那僻静无人处走,好在林子那边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火光便只停留在那,不再追踪而来。他抱着江轻竹不一会儿便出了林子,回了自己家中,一路上倒也无人瞧见。放下江轻竹,见她早已面白如纸,但把一把脉,到还算稳定,腹中胎儿也无甚大碍,便命下人去准备一辆马车。

江轻竹喝了口热茶,方算回过神来,道:“秦公子,有劳你了。”

秦书庭叹道:“王妃娘娘,本应让你好好休息一番,但我估计皇上很快便会封了城门,我们只能在今夜趁乱赶出城去,辛苦娘娘了。”

江轻竹抚了抚肚子,“秦公子一片好心我又怎会不知。”她又低下头,温和道:“好孩子,你别作乱了,娘痛得紧,待我们离去了你再闹,好不。”

秦书庭见她在烛光映照下依旧是玉貌花容,因怀孕面容比以往又更圆润了些,不由有些看得痴了,心中只想,我多希望能带你一起走,所谓的清平盛世又和我有何相­干­。但转念一想,自己若平生不实现抱负又怎能配得上她,只可惜也许今日一别,便是永生不复得见,可叹可叹。

“秦公子,你怎么了?”江轻竹见秦书庭正有些哀伤地望着她发呆,面露难­色­,以为他是想如何帮助自己出城的事,便说道,“秦公子,若是太过为难,我在此处歇上一会儿,您便送我回宫吧。我知道,皇兄再如何也不会杀了我的。”

秦书庭回过神来,道:“不,我既以把你带出,便不会将你送回。我只是……”他顿了一顿,强忍下心头的冲动,只说道:“我出去看看马车备好没。”

他一出门,江轻竹低低地叹了口气,秦书庭的这番举止心迹她也不是完全不知,若非此之故,天下间又有谁人甘冒这天大的风险去救她出这牢笼,只可惜她这一世是无力去回报于他了,又何止是他,便是赵钱孙李,骁骑营众人谁又不是为她而来,她所欠之情太多,现如今她只想好好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生下这个孩子,也算不枉众人这般苦心孤诣了。

不一会儿,秦书庭便在门外道,“王妃娘娘我们可以走了。”

江轻竹此时面­色­已回转了过来,肚子里的小孩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她穿上披风,便随秦书庭上了马车。此事事关重大,秦书庭也不敢托他人相送,自己便当上了那马车夫,急急地往城外赶去。今夜因为彦帝原先所设之局,要让众多部队进入洛都,故而各大门都开着,此时早已乱作一团,守城士兵也心乱如麻,见来人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只说是为了皇上的

52、决绝 ...

要务而出城,都不敢阻拦。秦书庭便快马加鞭,驶出了南门,疾行了一夜,到了天­色­微明之时,洛都已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又行了一段时间,便到了清和县,此时已开了早市,秦书庭下车买上一些­干­粮,递给江轻竹,道:“娘娘,微臣无法再送了。过会儿我便雇上一个马夫,娘娘你可有可去之处?”

这一问却把江轻竹问得一怔,喃喃道:“可去之处?是啊,天下之大,又哪里有我可去之处。从此我只能瞒住世人……”但江轻竹到底也是坚强女子,虽已垂泪,却也不算六神无主,道:“我只能离洛都越远越好,那便去苏鄞吧。”

秦书庭点点头,道:“南边温暖湿润,适宜居住。”他将­干­粮和早已备好的金银细软交给江轻竹,“王妃娘娘,书生家财不多,只有这些银两供娘娘上路,只得委屈娘娘了,望你多自保重。”

江轻竹接过行李,道:“秦公子怎说如此客气的话,大恩不言谢,此份情谊,我没齿难忘。只不知,秦公子,你回京以后如何……”

秦书庭点点头,道:“王妃娘娘,您只管往南,不论发生何事切莫再回洛都。谨记谨记。至于在下,自不会让人怀疑到。若非是朝中之事,在下也愿归隐山林。”

“秦公子青云壮志,怎能因我之事而埋没,此役之后天下一定,朝廷正需的便是秦公子这等治国之才。”

秦书庭向江轻竹拱了拱手,道:“王妃娘娘你非寻常女子,在下坚信您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就此别过。”他抬起头,眼里已都是坚定与笑意,初晨的阳光一照耀,整个人便显得分外明亮。江轻竹见他笑了,也笑了,这是她近几日来唯一露出的并非充满倦意和哀伤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蕴涵着希望与生机的微笑。

“秦公子,谢谢。”江轻竹轻声说道。

秦书庭放下马车的帘子,转身到早市里雇了个马夫给了丰足的银子,只说自己的妹子要回苏鄞奔丧,切忌加紧赶路,路上无须休息,自己便又买了匹马,只身骑回洛都。

江轻竹拉开马车的窗户小帘,回望了下洛都,洛都沐浴在旭日晨曦之中,一切都像是重生一场。她心中默默念道,此后世间再无夜王妃,再无江家大小姐。别了,洛都。别了,夜王府。

————————

再说那夜,彦帝和苏洛颜二人手足交缠在一起,虽然都无气力,却谁也不想放过谁。直到苏洛颜见将轻竹的身影在林间消失,才松了口气,缓缓松开手,躺倒在一边,笑道:“皇上,我们今夜看过去还真像是市井小民。”

彦帝此时也是身心俱疲,只躺在地上,见

52、决绝 ...

远处的火光已向此处靠近,便也松了口气。见苏洛颜却摇摇晃晃起身,向悬崖走去,忙惊得一下爬了起来,问道:“你要作甚。”

苏洛颜却不答话,一步一步只往悬崖边走去。

方才躲在乌云后头的月亮此刻却露出了脸,苏洛颜回过身,望着彦帝,微微一笑,犹如当年一般地倾国倾城,挥挥衣袖,月华满袖。

彦帝见她面上那绝美却又决绝的笑容,拉住她的衣袖,道:“不许跳。”

苏洛颜粲然一笑,“死生一事,全凭自己,这事皇上您又怎做得了主。”

“朕不许你死时,你便不许死。”彦帝一蹙眉,便紧紧抓住她,但却觉得有些抓不住,­干­脆便直接仗着身形优势将她整个人纳入自己的怀中,这一搂,虽是生死关头,却莫名地两人都楞了一楞。

但苏洛颜却也搂住了彦帝,二人虽时常同床共枕,但苏洛颜却从未这般搂过他,忽地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但却见苏洛颜双手一紧,一用力,又向后踏了一步,直直地跌了下去,而彦帝因为被她搂着也顺势跌了下去。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吹过,但苏洛颜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彦帝咬牙切齿地同她说道:“你又算计了朕一次。”

苏洛颜双­唇­微微勾起,而后,一切归于寂灭。

那最初的一舞,那最后的一笑。

王宪带着御林军冲到悬崖边的时候,只发现一个横倒的马车和钱二的尸体,而彦帝、禛妃和江轻竹一个都没看见,不由惊得一手都是汗,“到林子里找陛下。”

副将看了看那黑黝黝的悬崖,不由一咋舌,想问些什么,却不敢说,好半晌方问道:“那个,大将军,崖底下……崖底下……要搜么?”

此话一出,王宪颓然坐在地上,已吐不出半句话,不敢再往下猜测,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搜完林子下崖底。这已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众人都沉默地开始往林子里走去。

王宪派了个人轻声道:“快,速到云山禀告太后去。”

陛下若是没事,自是最好,若是出了事,这天下该当如何?他虽然一向专断,但从未想过谋朝篡位这样的事,而今皇上未有子嗣,亦无兄弟,只剩下旁支子弟,十一郡王还是十三郡王呢?王宪脑海里胡乱思索着,最终还是不愿深想,只喃喃自语高祖皇帝,老将一时糊涂,对不起您哪。

而已经没有人再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后第一天上上班巨不想上……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嗷唔

53

53、坠崖 ...

苏洛颜和彦帝当时搂着彦帝便直直地坠入崖底,二人都觉此生已了,只闭上双眼等死,却听噗通一声,竟坠入一方深潭,水花四溅。苏洛颜先坠了下去,她原本气力已用尽,水潭虽非硬物,却也因这下沉之势亦能伤人,她一下便晕迷了过去。彦帝原本是压在她身上,情况则好了一些,头脑清明,但只觉身下一坠,原是苏洛颜还拉着他。坠水之人,自然是势大力沉,彦帝下意识地用腿一蹬,挣脱开来。但立马又觉得不对,缠住自己的并非水草怪石,而是苏洛颜,又迅即潜下水去寻她,苏洛颜已毫无意识。这救溺水之人何其难,彦帝也只得勉力咬牙往上游去,但却也不知为何,手中迟迟放不下她,他为自己这一举动一惊,心想罢了罢了,朕不过是因为不想放过你而救你,你方才不杀朕,现在朕还你一条命罢了。况且,朕怎能让你这种叛军贼子死得如此轻快,自然要活着才能好好折磨。

彦帝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苏洛颜给拉上岸,自己也躺在一旁呼呼地喘气。这深潭并不大,周围皆是奇石怪洞,倒是他们掉得巧,若是坠于一旁,便是粉身碎骨。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苏洛颜,见她胸口仍在微微地起伏,方放下心中的石头。只见苏洛颜面­色­苍白,头发已披散开来,但此刻的她却全无了平日里刻意装出来的端庄矜贵或娇媚之气,有的是一种天然的属于她原先的淡然却不可侵犯的高洁之感。彦帝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才是原本的你吧。说罢便挤压了下她的胸口,又掐了掐她的人中,苏洛颜吐出几口水,却仍旧未醒。

只是虽已是初夏,但二人坠水,且此时又已是半夜时分,山风吹来,仍觉得凉飕飕的。彦帝摸了摸她的手脚,俱是冰凉,面­色­也依然没有回转。只得将她抱起,寻摸了一个山洞放下,接着便脱下她的衣裳拧­干­,又替她擦拭了□子,将她抱入自己怀中。他出身以来除了与夜王落难那一次,便没做个这等服侍人的事,自己也只能苦笑得摇摇头。但此时虽然是温香暖玉在怀,他却不觉得有何欣喜之处,月华映照下只觉苏洛颜肌如白雪,眉如翠羽,俨然若画卷之中走出的仙子。绝代佳人,却是个绝代祸水啊,彦帝心中一叹,心想也只有此刻你在朕怀中才是心甘情愿安安静静的,但忽然又想,若她也只是如一般宫人般对他曲意奉承,他贪图的也不过是这身子,杀了便杀了,又怎会如这般不愿她死。但至于为何不愿她死,彦帝还在慢慢地自我琢磨之中。

彦帝正在思索之时,却见苏洛颜的长睫一抖,身子微微动了下,慢慢醒转过来,开口便问道:“这是何处。”

彦帝面无表情却煞有介事地说道:“

53、坠崖 ...

阎罗殿。”

苏洛颜皱皱眉,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见他和自己□相见,紧紧地贴在一起,心中一个激灵,便开始寻摸衣服。

彦帝却冷哼一声,“怎么,你和朕□相见过几百次了,这时又开始装女儿家了。”他紧紧捏着她的下巴,又道:“你在朕身下时……”他原想说些羞辱她的话,但见她此时一脸的冷若冰霜却高洁自持,一时又说不下去。

苏洛颜将下巴别到一旁,见自己和他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又见洞外便是一方深潭,大抵知道了他们是因坠下深潭未死,也明白了此刻他原是在救她。但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仇人,也只说道:“谢谢你。”

“现在就变成你了,连陛下都不称呼了。”

苏洛颜只觉得他这话说得颇有些孩子气,当下也不理他,便想起身。却被彦帝拉住,紧紧纳入怀里,只听彦帝恶声恶气地说道:“怎么,想跑。你犯上作乱……”

苏洛颜此时已不再是那戴着面具的宠妃,也不再曲意奉承,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放手,我只是去拿衣服披上。”

彦帝却大掌一覆,道:“不放,朕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乘隙要杀朕。”

苏洛颜心想他明知自己此刻浑身无力,更别提杀他一事,却故意这般,但却怎么也挣不开,只气得浑身发抖,对他怒目而视。她这一抖,两人肌肤一摩擦,彦帝只觉肚里邪火上升,便摁住她的脑袋,一路摸索着吻了下去。

苏洛颜冷笑一声,道:“皇上真是好兴致,在这荒郊野外,生死不明之时,也不寻去路,只在这里欺辱弱小。”

“我方才已探过,均是山岭,凭我二人现在这般,也攀援不上。等天亮时分,定有大军来寻,要么是来救人,要么是来杀人。”彦帝的口气中充满着杀气,但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此役之后,全军覆没,又怎有人再来杀你。”想到此,苏洛颜忍不住泪眼朦胧,二十年,却仍是功归一篑,到如今自己不但生死人手,还要受一番折辱,为天下笑耳。

彦帝闷闷地说道:“你以为真的一切便在你掌控之中,连朕都无法掌握之事,你更不行。天下纷乱,你也不过是被叛贼利用的一枚棋子。”

“我又怎会不知自己是为人所用,但养育之恩深重如海,且不共戴天之仇,不得不报。”苏洛颜坚定地说道。

此二人从未如此这般交心地谈过,许是形势所迫许是空无一人,连彦帝也颇为诚恳地说道:“宫中密道你很熟悉,显然你以前是住过此处的。朕以前也听过宫中密闻,禛妃当年是生了一个和宁公主的,但却被当

53、坠崖 ...

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秘密处死了,接着禛妃便疯了。朕调查过你,知道你和宋家、和唐门关系密切,朕也知道你们此次犯上作乱是为了当年的宋家复仇。但朕没想到他们会送一个女子进宫,朕由着你便是为了顺藤摸瓜。我猜他们定会说你是宋家之后,让你为父报仇,但你又可曾想过,若你真的是朕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这是一箭双雕。”

“我母亲和父亲本就情深似海,她是被你父皇硬抢进宫的,我自然不会是你的妹妹,我母亲入宫时便怀上我,我流着是我宋家的血脉。只不知为何你父亲要赐我一个和宁公主的封号,引得殳婕嫉恨,非杀之我而除后快。幸好当时的唐公公救我出宫,再而后便是天下大乱。”苏洛颜只觉自己是将死之人,待天一亮,便是死亡之时,便也说起往事。

不料彦帝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可知父皇临死之时还同我说过什么,说和宁公主虽是宋家后人,但终是他对不起宋家,让我以后若在民间遇见你,要赐还你公主封号,好生待你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但当时,他是死在你们是宋家的叛军之下的。只可惜他可能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和宁公主,现在入宫来做朕的妃子,就为了杀朕。但父皇之命,不得不从,所以,朕定不会杀了你,朕定要你留在朕的身边。”彦帝紧搂着她的腰,心想,若是你也死了,这世间便再无敌手,那该是多寂寞的事啊。

苏洛颜却被他这话说得一激灵,再望向他的眼,有些许高傲有些许怨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苏洛颜双眼一闭,道:“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你宋家,毁我大胤两代江山社稷,我又怎能让你轻易死去。”彦帝言罢,便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按在了洞壁之上,自己则紧压住她。他二人本云雨过多次,但苏洛颜却不知为何,只觉戏已散自己也无需再假装,此番这般格外受辱,泪珠便齐刷刷地滚落下来,但却不说一字。

彦帝见此,便又放下她,冷冷说道:“把衣服穿上吧,天快亮了。”便自己走向洞口,坐在那观望。

苏洛颜穿上衣服,随手将自己的头发又挽了起来,坐在洞中默默流泪,她从未这般哭过,此时却泪如决堤。二人相对无言,只互相背对着。

如是过了一个时辰,天­色­便渐渐亮了起来。彦帝忽然跃进山洞,又将她压在洞壁之上,苏洛颜以为他又欲来羞辱她,方想呵斥,却被他大掌盖住。彦帝轻声说道:“莫吵,有人来了。”

“那也是来找你的,你又怕什么。”苏洛颜小声说道,却见彦帝脸­色­冷肃,当下也不再开口。

这山洞尤

53、坠崖 ...

为逼仄,只能透着微光看见洞外,但好处便是洞外之人若不认真细看也看不见洞中有人。

果见一小队人窸窸窣窣地过来,有人喊道:“赶紧在此处找找,寻到皇上他们。四处都找遍了,只剩这崖底了。”

这时又有人在深潭附近说道:“看这凤钗,兴许是禛妃娘娘的,快在这附近继续搜寻,若是不能将皇上和娘娘安全送回宫……”他这话还未说完,却听嗤——地一声,他的后背已中了一刀,又噗通一声,被人踹进了深潭。

换成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应该便是在这附近,无论是皇帝还是禛妃,找到了都一刀杀之。”

54

54、一计 ...

另一人则回到:“苏姑娘……也要杀么?”

领头一人则­阴­冷地笑了:“事已至此,留她又有何用,若她有了那皇帝孩子更是祸事一桩。主人的想法便是让中原大乱,好起兵进中原……”他眉头一皱,不再说话,只下令道:“赶紧搜。斩草除根。”

此话一出,彦帝和苏洛颜都彼此对望一眼,看来此事还牵涉到了外族。苏洛颜盯着那说话的人,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而这分眼熟却让她心惊不已。彦帝则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望着苏洛颜,但二人都不敢说话,只紧紧地贴在洞壁之中。苏洛颜只觉冷汗直流,彦帝的手仍握着她的手,也是冰凉如斯。二人唯一能感觉到有些暖意的便是两人的鼻息。而这一行共五人却眼见就要搜寻到身边,领头一人功力深厚,剩余四人虽不是武林高手却也算得上行伍之中矫健之人。

蓦地,苏洛颜紧紧捏了捏彦帝的手,附耳轻声说道:“我从不欠人情,现今便当我还你方才那一命。”彦帝犹在愕然之中,不知这女人为何突地说此话时,苏洛颜已忽然跃出山洞,装作惊诧的样子,道:“原来你们在此,你们是来寻我和陛下的么?”

那几人见她突然出现,着实吓了一跳,但不知此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又见她神情自然并无不郁之­色­,也只装作一副恭谨良善的模样,道:“参见娘娘。”

苏洛颜的手微微一抬,道:“起来吧。”又眯着眼睛装作不知底细的样子对起了暗号:“月明星稀。”

那领头的一人见此,心想她方才定是未听见自己所说的话,但又仍对她有所忌惮,只想着待会儿趁她不备便遵主人之命杀了她,但当下仍答道:“今夜无月,十五方有月。”

苏洛颜轻轻笑道:“果然是自己人,敢问如何称呼?”

“唐门草堂第六柱香。”为首那人颇有些倨傲地说道。见他如此说,苏洛颜更是肯定自己方才并非走眼,只是她是数年前匆匆见过他一眼,至今记忆已有些模糊。

“唐六爷,原来你已在王宪军中潜伏多年,小女子钦佩。唐门一家英豪,却为了帮小女子报仇而隐姓埋名,做了朝廷鹰犬,真是屈才,小女子再次拜谢。”苏洛颜说着便盈盈一福,眼中似隐有泪光,起身时已有些站立不稳。

那唐六爷心中却不屑她这番话,只想哼无知女子不过是成为我主人入主中原的工具,却在这称谢。你宋家死活又关我唐门何事,若只是为了你,我又怎会甘心在此做个小小的统领。他心中如此想,面上却仍是一副恭顺模样,嘴里说着大小姐何处此言云云,但苏洛颜却仍捕捉到了他眸里一闪而过的那抹­精­光,心

54、一计 ...

中突突地生出了厌恶,只觉自己这许多年便都是白活了。

唐六见她孤身一人,彦帝却不在身侧,忙问道:“大小姐,那狗皇帝呢。”

“自是早已被我手刃。”苏洛颜微微一笑,而这笑里的一丝嘲讽唐六却理解成了大仇得报后的愉快。苏洛颜又说道:“至于尸体,已被我沉入这寒潭之底。若……若唐六爷不信,大可派人潜入搜寻。”

“大小姐的话,属下怎会不信呢。只是为保险起见,属下觉得还是要派人将他的尸体打捞上来,割下首级,也好一振士气。”

苏洛颜点点头,道:“嗯,唐六爷果是心细。便请唐六爷着两位水­性­好的大哥下去打捞吧。可怜我虽然大仇初报,却也身受重伤。”说罢手握成拳,用力地咳了咳。

“只是有劳苏姑娘指下方位。”唐六把原本想立即除去她的念头打消,只想看这丫头一脸苍白模样,一身的血迹斑斑,显然是刚打斗过,定然不是自己对手,先让这丫头指出方位,等打捞上尸体再下手不迟,有了这尸体,他便可以向主上邀功说是自己手刃的皇帝。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却不知苏洛颜也是在冷眼旁观,只是一步一步地缓缓沿潭边而行,她本有七分伤,此刻却装作了九分伤,似乎都快要走不动路了,又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便又随处一指,说:“好像便是此处。”

他派了二人下潭打捞,那潭子颇深,此二人下潭寻摸了许久,莫说皇帝,连皇帝的衣角也没寻着。苏洛颜却一拍手道,“哎呀我方才记起,我和他至崖山坠下,便跌入深潭而后是边打边后退。”她又挪了几步,道:“应当是此处。”

虽是夏日,但这潭底却寒凉异常,他二人潜水多日又有些乏,但冒出水面多次都只得无奈地朝唐六摇摇头,后来又另换两人下水去寻,却也是一般结果,转眼这潭子都快要绕了一个圈。而天­色­以越来越明亮。

唐六心中略有些生疑,但见苏洛颜也是一派焦急的模样,正跺着脚说道:“分明便是此处,你们怎么就寻不着,你们仔细找,好好找。”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又咳又喘,似乎是快要不行了。唐六只怕迟则生变,若又有外人来寻便是麻烦,心中亦是恼怒得不行,心想莫非这水底另有通道,还是那皇帝诈死,早趁着他们不注意便偷偷跑掉。

而这时,彦帝正坐在山洞里运功调息,他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只盼苏洛颜能拖得久些,直拖到自己的人来寻。但他又觉得有些奇怪,为何苏洛颜之前还和他仇深似海的样子,现在又要跳出来救自己,且又说了那句莫名其妙又似有深意的“还你方才那一命。”

54、一计 ...

莫非真的便是想要还他那救命之恩?

唐六见还是搜不到人,心中的怀疑一点点扩大,但又见苏洛颜大仇初报的样子,心里正犹豫不决,但仍是走近了苏洛颜,心想若是忽然有变,便遵照主人的命令,先捏死这丫头。苏洛颜忽地也凑近他,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唐六爷,我怕我是不行了,只可惜我方才是不知何人来寻,所以才先把他尸体沉入潭底……家父曾有一秘密告诉我,此秘密关乎中原安危,他曾靠此镇守燕北多年,此秘密可颠倒乾坤……多此秘密被北狄人知道了,那将是天大的灾难。但眼下……我怕是不行了,却不想把这一秘密代入坟墓……只能托付给唐六爷了……”

唐六见她摇摇欲坠,已是支撑在岩石之上,脸­色­煞白如雪,绝非作伪,又听她要把如此重大一事告诉他,正是满心欢喜雀跃。

苏洛颜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断断续续,道:“唐六爷……你……你附耳过来……”

唐六自是俯身过去,苏洛颜以微如蚊蚋的声音说:“我爹……我爹说……无论如何……无论谁当皇帝……都不能让中原入夷狄之手。”

唐六眉头一皱,但心头一跳,却见苏洛颜已点了他的死|­茓­,幸亏是苏洛颜本有内伤,指法绵软无力,只伤了他,却没有立即杀死他。唐六也是机敏之人已发觉其中有诈,大怒之下已然一掌拍出,而苏洛颜则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坠在地上。

她始终睁着双眼,见那洞中一人果然不曾出现,不知为何心底最后一丝暖意就此散去。罢了罢了,自己又怎能希求他跑出来呢,自己出来那一刻便不曾想过他会出手相救,况且时局如此,他贸然出来救她也只是徒劳,最终是一起死了吧。且他还是九五至尊,又和她是仇敌,对她可谓恨之入骨,又怎会出来救她呢。他自然是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天下要留存自己的­性­命。只是不知为何,不知为何,自己最后飞出的那一瞬,只觉得……也许那人那人会出手相救。她毁了他的江山毁了他的许多东西,也算是报仇了吧……苏洛颜的脑海一瞬间闪过许多千奇百怪的念头,自己方才跑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还他一命之恩,是为了父亲临死前的谆谆叮嘱,还是为了别的……?

唐六亦是元气大伤,只恶狠狠道:“原来你已知道我的身份。”

“我……真未想到,原来你们唐门早已投靠北狄…却利用我…”苏洛颜此番说话,已是真真的气若游丝。

“若非我们唐门有此之一志,我们怎会­精­心布局,又利用你这宋家最后的血脉号召天下宋家旧部。”

“北狄攻占中原,对

54、一计 ...

你们……对你们唐门又有何好处。”

“到时候我们唐门成为天下第一门派,统一武林……”唐六说着便眸子一沉,狞笑道:“这又不是你该管的事。大小姐,便让我送你一程吧。”余下四人此刻也都已上岸,也随着他笑。

“唐老爷子也算一派正义,却被你们这些人……我爹曾与北狄作战多年,到如今……到如今却要毁在我手里……”苏洛颜此刻只觉心如死灰,缓缓地闭上眼。

等待着那最后的一掌。

也好,至少那人活着,总能对抗北狄,也不算完全对不起爹爹。

55

55、歉意 ...

鲜血覆盖住苏洛颜的眼。

而那却不是她的血,而是唐六的血。

唐六惊愕地躺下,双眼瞪着苏洛颜。而他身后站着的却是着明黄外衣的彦帝,他冷冷地瞥着另外的四个人,绝世而独立。苏洛颜的眼帘重重地闭上了,她不知道接着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她闭上双眼时彦帝的眸子里似乎略带了一份类似焦急与关切的神­色­,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再睁开眼时,已是在彦帝的背上,他身上的斑斑血迹昭示着方才有一场恶战。她没有细问他究竟是以何方法来杀了方才的四人,但看着他行走都略显吃力的模样,也知道他已用尽全身力气。现在他脱下了他的外衣,穿的是方才一个士卒的衣衫。他们正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走着,林间葱翠,偶尔还能听见鸟啼,但这鸟啼声此刻听来却不觉清幽,而是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

“醒了?”彦帝咳了咳,轻轻将她放在一棵树下。自己则坐在一旁,道:“先歇歇。”

“你的人呢?你怎么不去找他们?”

彦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如今朕又怎能分清谁是你的人,谁是朕的人?”

“我以为你早已看破棋局。”

“朕不过是想要将棋下得大些,让朕真正能看清。”

“这世上果真没有一个人你能信得过么?”

苏洛颜说此话时,只觉一抹流光从他眼里闪过,彦帝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有,我二弟。只可惜朕信不过他身边的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我估计漫山遍野现在都是找你的人。你却偏偏躲起来。”

“朕自有主张,等一切尘埃落定。”

他促狭地望了她一眼,又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就是等着天下大乱么,朕便好好让你看看天下乱了以后究竟是什么模样。方才我早已将那四人毁容剁成­肉­泥,将朕的衣服和他们交换,现在群龙无首,朕便看看你们的戏要怎么唱下去。”

苏洛颜淡淡地说:“妙计是妙计。但你此刻出宫,等他们时局落定,你又怎能回得了宫。”

他凤目含威,望着远方,道:“就凭他们?没这个胆量。”

他又回过头瞥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朕?你现在后悔要杀朕了”

苏洛颜站起身,毫不相让地盯着他说:“我早先虽不知道他们与外敌勾结,但我也明白我是为唐门所利用,该弃时他们定会弃去,但我仍是入宫,是因为父仇不共戴天,况且还有我宋家满门之人的­性­命,我又怎能轻易放过你,且仍有我宋家旧部,还可有一线逆转之机,却不料他们是局外有

55、歉意 ...

局,后面还站着一个北狄。我方才不杀你,一是还你一命,二是遵从家父遗命,再如何也不能让夷狄犯我中原,留你在是为了稳定局势。现如今,我杀你,便可能会使我大胤生灵涂炭黎民遭殃,但我不杀你,又有何面目去见父母!况且……我还害了松台营的将士。”她­性­子刚烈,说罢便往树上撞去。

但还未撞上,却被彦帝一把抱住,只听他恶狠狠地说道:“难道便只有你有父亲遗命吗?父皇的遗命便是让我好好这个不姓宁的公主!朕说过,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死去。况且你现在又欠了朕一条命,你这条命还未报答朕,欠着仇人的情,你倒敢就此死去!”

他也说得激烈异常,但忽然觉得手背有着湿漉漉的感觉,再一摸苏洛颜的脸,竟是她泪如雨下,犹似痴了。彦帝心中气极,将她翻过来,也不分是脸是额是­唇­地便吻了上去,直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好半晌才听苏洛颜轻声地说了一句:“那便等我还你这一命之后再死吧。”

她说这话时,脸上却是无限哀戚的表情,而原本的两眸秋水此刻却如两潭死水空洞而无感情。苏洛颜数日之间便经历了人间的大悲大痛,一场漫天的大背叛,她原先虽也知唐门之人利用于她,但却只想他们最多不过是想称霸武林,再多也不过是有人为了谋取皇位,而不是这样里通外族,她有一位镇守边关十年的英雄父亲。她原以为这件事上她是固执,是要牺牲许多人,但她进宫便是为了牺牲最少的人,来颠覆这个王朝,而并非大是大非之过,但此刻她才知自己所犯的错误是父亲生前最不可容忍的。想及此,苏洛颜竟似痴了。

彦帝见她这一副犹如入了迷障的表情,拼命地晃着她,但她仍是那一副迷迷瞪瞪的表情。好半晌才略略像是缓过神来,同他说:“我们走吧。”

彦帝颇不相信地望着她,却见苏洛颜整了整衣衫,同他说道:“至少,我要看见边关稳定,北狄被驱出我中原,我才能安心去见父亲。”

彦帝急忙执着她的手,说:“那你要待在朕的身边,才可能看到这一天。”话一出,他自己也惊觉后悔,他为何要表露出一副急切让她留下的样子?然后便话锋一转,说道:“至少这样,朕才能知道你还活着。况且这荒山野岭,时局正乱……”

后面的话他没有接着说,苏洛颜颇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但此刻她已心如死灰,只盼着自己能早一日死去,也不再细想如何处理同他的关系,只是像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随便。”

二人之中,苏洛颜受了比较重的内伤,她之前在昏迷了半日,此刻方好了些,但也

55、歉意 ...

只是勉力说说话走走路的状态,彦帝受了些外伤,他方才自己胡乱包扎了一下,又背着苏洛颜走了一大段山路,此刻血又沁了出来。苏洛颜随便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就想此人估计生平都未曾做过此类事,便叹气道:“你先坐下。”言罢便拆开他原先包扎的布条,给他细心包上。

那布条沾着血­肉­,撕开之时甚是疼痛,但彦帝倒也不吭声,只有这她包扎,间或咳嗽两下。

“你落了水,恐怕这咳喘又要严重些了。”

“朕死不了,朕咳了这些年,倒也还活着。”

苏洛颜见他满身血污,方才跑时又竟捡的是羊肠小道,一身的泥泞,又怎有当年那锦衣玉人的模样,只是面上表情还是那般地倨傲,说话还是那般死鸭子嘴硬。便摇摇头,不再理他。

二人休息片刻,也不敢再多做逗留,便继续往山里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彦帝走在前边开道,苏洛颜低着头在后边,保持着三尺的距离,彦帝没有回过头,苏洛颜也不再说上一句话。只是偶尔彦帝听见后面有声响,知道她许是体力不支,跌倒了,也只是顿一顿,等她自己又爬起来。二人便是这般默不作声地又走了半日,眼看日已西斜,树林里飞过一群昏鸦,穿过那树林,便看见远处炊烟袅袅升起。他们竟已走过了那几座山,出了洛都。

彦帝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方是寻常人家。”

此时他们都已饿得头晕眼花,但一来怕被人寻到,二来二人都是生­性­逞强之人,一路上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但此时早已腹内空空。苏洛颜更是已经在扶着树走。

彦帝回过头,看着她那疲累但却偏生倔强的眼神,心中只想,若你说一声累,说一声等等,我便停下来,你偏偏为何不说呢。他心中一这般想,便猛然想到夜王,幼时,他寻着些事端打二弟,便也就是为了让他说一声疼,不要打了求一求他,便放过他,或者猛扑过来,反打一顿也行,他却偏偏不哭不喊,最最让他心烦,后来年纪大些才不这般对待他。但此刻的他不也仍是怀着这样的心境么,或者,他一直便是这般地待人,而最终……二弟……他想起幼年时他老爱跟在他后边的小小身影,不由心中一痛。走到树旁,扶住苏洛颜,道:“你受了内伤,又何苦这般逞强,我们还是寻一户人家借宿吧。”

“你这样的人,谁又敢求你什么。”

苏洛颜无心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正说中了彦帝的心事。是啊,像他这样的人,谁又敢求他什么?他从一出生便是太子,那时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弟从一出生便已经知道自己是做臣子的命运,

55、歉意 ...

他不曾试图过反抗,但也觉得求他没用,便做出那副顺从样子。二弟生平只求过他一次,但便是这一次,他也没有做到,仍是摆了局除了骁骑营,而江轻竹,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彦帝抿着­唇­,胡思乱想了一通。

苏洛颜见他面上红红白白,只紧紧捏着她的手腕,又不往前走,便蹙着眉说了句:“你捏疼我了。”

却听见彦帝说了句生平从未说过的一句话,三个字。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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