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顺阳跪倒在棺材前,哭道:“九叔公——,你不该离开俺们,你说等队里有了钱,在这里统一规划,盖几十座房子,家家都住新房……”
众人劝道:“顺阳,九叔公已经去了,哭不活。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处理好队里的事及九叔公的后事!”
是啊!九叔公去了,谁当队长?队里需要一个能干的当家人,来操心白家庄的大事,来掌握白家庄的前途命运。按辈份,该轮到九叔公的堂弟杠子爷。可是,杠子爷疯了。
梅花说:“白家庄按辈份当队长的传统得改改了。这些年,白家庄不安定,搬来搬去的,庄里得有一个年轻、有能力的人来当家。我看,顺阳媳妇最合适。有文化,又热心肠。”
梅花这么一说,大家都赞成,纷纷要求李丹花当队长。
丹花说:“各位叔伯妯娌,俺一个女人家,不知道啥规矩。要俺当队长,俺怕干不了!”
梅花说:“丹花妹子,你就领着大伙干吧!俺们信任你!”
李丹花慌了。当干部,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白家庄站在别人的地盘上讨饭吃,这个家不好当。可是,不好当就可以不当了?要是全庄人都这样,白家庄咋办?没有一人出来撑撑面子,就形不成一个拳头,做任何事都无力。她想了想,道:“既然大家都信俺,俺就干!干不好,大家可要多包涵!”
九叔公的儿媳小桃把一个小匣子拿给了丹花。
小桃说:“队里的钱、帐,都在这匣子里。俺爹活着的时候常说,这是生产队的,你们谁也不许动。现在,当着大家的面,交给你!”
丹花说:“我当队长,队里的规矩得改一改。我管帐、管队里的生产,现金由小桃管,这样,帐款分离,更清楚些!”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在埋九叔公和返回老家这两件事上,李丹花做出了一个令全队社员惊讶的决定:一是立即组织返迁,返回老家,返回故乡。二是把九叔公拉回淅川,埋到白家祖坟里。白家庄的人都要回了,不能把九叔公一个人丢到这里。
九叔公的儿子面坡听了新任队长丹花的话,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感激之情。爹活着的时候常对老家念念不忘。有时,梦中还大喊:“水来了”,弄得全家人都睡不着。
白面坡“扑通”跪在了丹花的脚下,含着泪道:“弟妹,我谢谢你了,我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感谢你的!”
李丹花扶起面坡道:“大哥,别这样,九叔公是俺的长辈,他是为队里的事而去的,咱白家庄人不能不管!”
“回老家去,回老家去,不在这里受那些龟儿们欺负啦!”白家福挥动着手中的草帽,大声地喊。
“回老家去!”
“回老家去!”
……
白家庄人激动了。大家站在泥泞中,围着九叔公的棺材,大声地高呼着。这是一支具有现代文明的部落,一支离开了丹江的部落,一支受尽了苦难与煎熬的部落。他们的心中,故乡是那么美丽,那么明亮,那么令人渴望。
“乡亲们,乡亲们!”李丹花站在场中的石磙上,高声地喊道:“各家收拾好行李,天一放晴,咱们就回家!”
人群慢慢地散了。丹花与庄里的男人们一起,把九叔公抬回了家。棺材是上等的柏木。按照家乡的习俗,人死在外面,一般是不让回家的。但白家庄人要回丹江了,这个习俗已经没有必要了。再说,白面坡不想让父亲一个人躺到雨地里。安置好灵堂,众人便坐在灵堂前,商量车辆的事。
“车的问题好解决,到湖北那边找。只要出钱,肯定能找到。在外面干活时,俺认识一个拉砖的板车队,队长叫胡二楞。请他出面,保证没问题!”白顺阳道。
“这车辆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明天就去办这事,越快越好!”丹花道。
三天后,天放了晴。各家收拾好行李,胡二楞的车队也就到了。车辆少,还要拉老队长的尸骨。一些笨重的家具,便送了人。顺阳看到母亲那只小黑柜,又沉,又矮,又旧,便道:“妈,这小黑柜送人算了,要它又没有什么用途!”
王凤菊慌了,骂道:“你真是个不孝子,人们常说,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娘年纪还不大,你都嫌弃俺了。你说,你媳妇的嫁妆能带回去,俺这柜子为啥带不回去?”
顺阳说:“妈,丹花嫁妆能拆开,你这柜子能拆吗?”
王凤菊说:“家中啥都可以丢,唯独这柜子不能丢。它是你爹留给俺的唯一念想儿,主贵呢!”
娘儿俩正绊着嘴,丹花回来了。丹花一听,便明白了。这柜子是婆婆的命根子。为了这个小黑柜子,已经搭上了两条性命。丈夫怎么就没有记性呢?她对顺阳说:“谁让你丢妈的东西啦?就是抬,咱们也要把这柜子抬回去!”
王凤菊听了,这才消了气。她道:“还是俺儿媳通情达理,俺守了一辈子寡,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顺阳两头受气,气得直瞪眼,只好作罢。
二十三辆牛车,两辆马车,各家各户的东西都装上了车。第一辆牛车,拉着一口棺材,里面躺着九叔公。李丹花走在牛车的前面。白家庄老老少少,头上都勒着白孝。出了庄,王家庄的王烈虎带着王家庄的人,拦住了白家庄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