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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战国五大公知 > 第24章 终结者韩非(2)

第24章 终结者韩非(2)

秦大饥,应侯请曰:“五苑之草着、蔬菜、橡果、枣栗,足以活民,请发之。”昭襄王曰:“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受诛。今发五苑之蔬草者,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也。夫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者,此乱之道也。夫发五苑而乱,不如弃枣蔬而治。”一曰:“令发五苑之蓏、蔬、枣、栗,足以活民,是用民有功与无功争取也。夫生而乱,不如死而治,大夫其释之。”(《韩非子·外储说右》)

秦国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应侯范雎请求打开王家的苑囿让老百姓摘取其中的果实。秦昭襄王反驳说,赈济灾民是使老百姓无功受赏,这是通往动乱的道路。与其给老百姓活路而导致国家动乱,不如死掉一批保持国家稳定。

可见一切都是君主(国家)的,对国家没有贡献的人,不配有生存权。

人类是坏透的

怎样才能让大家尊王尊到这么变态的地步呢?韩非从来都没指望臣僚和民众有这么高的觉悟。恰恰相反,韩非断言:

害身而利国,臣弗为也;害国而利臣,君不为也。(《饰邪》)

臣民们主观上根本就不存在忠君爱国的意愿。韩非对人的看法大致是这样的:

第一,趋利避害是人的唯一本能。

当然,任何面对现实的人都会承认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且很可能是最重要的本能。但认为这是唯一本能并因此完全否认人的向善能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韩非眼里,“计算之心”是一切人类交往的总原则。夫妻之间当然是没有爱的。

卫人有夫妻祷者而祝曰:“使我无故,得百束布。”其夫曰:“何少也?”对曰:“益是,子将以买妾。”(《内储说》)

有夫妻两个祷告。妻子希望老公能多赚一点。老公说:“­干­吗才求多赚一点点?”老婆说:“切,再多,你就会把多余的钱拿去买小妾!”

同时,老婆自己却很会出轨。

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曰:“令公子­祼­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牲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内储说》)

有个人出远门,老婆和人私通,老公突然回家,把­奸­夫堵家里了。仆­妇­和老婆一条心,出主意说:“让这位公子­祼­奔出去就行,咱们都说没看见。”

于是­奸­夫­祼­奔出门。合法的老公问这是谁,全家上下都说啥也没有,于是老公只能相信是自己神志不清,见了鬼。按那时的观念,见鬼的人,要用牛羊猪狗­鸡­的屎尿给自己洗个澡,所以这个傻爷们儿就被忽悠到粪坑里面去了。

父母和儿女之间,也好不到哪里去。

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怀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后便、计之长利也。故父母之於子也,犹用计算之心以相待也,而况无父子之泽乎!(《韩非子·卷第十八》)

生了儿子,当爸妈的就庆祝;生了女儿,却将女儿杀掉。都是亲生的,为什么却重男轻女呢?可见父母看待子女,也是盘算着自己的长远利益。

民间如此,宫廷当然只会更坏。韩非非常冷静地告诫君主说,你的妻子和儿子很可能都是盼着你早死的。

丈夫年五十而好­色­未解也,­妇­人年三十而美­色­衰矣。以衰美之­妇­人,事好­色­之丈夫,则身死见疏贱,而子疑不为后,此后妃夫人之所以冀其君之死者也。唯母为后,而子为主,则令无不行,禁无不止,男女之乐不减于先君,而擅万乘不疑,此鸩毒扼昧之所以用也。(《备内》)

男人到了五十岁,好­色­心还很旺盛;女人到了三十岁,容貌就不比从前。以衰退中的容貌侍奉仍然旺盛的好­色­心,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

所以你看看,女人们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镜子前。这是在与生命作战,与时间赛跑,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但是一代又一代的女人们仍然前赴后继地战斗下去。想到这一点,你应该意识到,一个女人化妆的景象,其实是何其悲壮!可是,眼角的鱼尾纹再也掩饰不住了,而新生代的美眉是那样的来势凶猛,她怎么敢确定你不会变心呢?

儿子也有类似的担忧。哪个儿子更得宠,恐怕不是取决于儿子的表现,而是取决于你更喜欢哪个女人,就宠爱她生的儿子。这么比,合法的继承人(嫡长子)多半是最吃亏的,因为他妈通常就是岁数最大的那个。他很自然地会想,“我妈是年老­色­衰了,弟弟的妈,那还是一非主流呢……”

所以他们牙一咬心一横,不如你早点死掉。你一死,做儿子的就可以即位了,做妈的就是太后了。

韩非结论说:“夫以妻之近与子之亲而犹不可信,则其余无可信者矣。”

第二,如果人类显得道德水准比较高,那也是过去而绝不是现在。

古代社会比较美好,先有完美的大同,再有不错的小康,最终堕落成不堪的当下。一代不如一代,这是当时的一般观念。

从某种意义上说,韩非并没有跟这个基本判断过不去。他主张的也是一种退化的历史观。不过他不是强调古代的道德水准高,而是强调古代的物质生活水平比较高。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五蠹》)

古代人的道德高尚,那是假象,是人均资源剩余太多的结果。那时男的不用种地,饿了随手摘点果子就够吃;女的都不用纺织,打几只动物,穿的就都是真皮服装。遗憾的就是大家太无聊,一到寂寞的夜晚,除了创造人类,实在是没有什么追求。所以一个人生五个儿子不算多,每个儿子再各生五个。做爷爷的还健在,二十五个孙子就已经出世了。这样的繁殖速度,生活资料的生产怎么跟得上?所以大家就暴露出本来面目,疯狂地你争我抢了。①

在大家都当强盗耍流氓的时代,你还要玩风格讲道德,这就危险了。所以,推行道德而取得成功的,即使古代确实有,但已经完全不能面对当下的现实了。韩非非常形象地把自己身处的时代称为“急世”,即高节奏的时代,所以绝没有余暇停下来等一等灵魂。他说:

夫古今异俗,新故异备。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駻马,此不知之患也。(《五蠹》)

大意是:如今谈仁政,就好像没有缰绳马鞭却想驾驭狂奔的烈马。换成今天的概念,就是在高速上踩到两百码可是方向盘突然没有了。

至于古代流行过禅让制,那就更和道德无关了。韩非用非常文学化的笔调形容了尧舜的处境——那时当天子纯属当义工,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辛苦得要死却连五毛都没得拿,所以尧舜把天子之位让给别人,纯属想偷懒,恰恰是人趋利避害的表现。如果那时的天子有今天县长的待遇,尧舜就不禅让了。

第三,如果现在还有谁显得比较有道德,那就把他除掉,以保证上述判断的正确­性­。

不管韩非所说的种种人­性­­阴­暗面有多么普遍,也必须看到好人从来都没绝种。哪怕是像孟子所鼓吹的那种大丈夫,相当之道德高标了,可也仍然是存在的。

对此,韩非当然也不能否认,他的应对是:

若此臣者,不畏重诛,不利重赏,不可以罚禁也,不可以赏使也,此谓之无益之臣也,吾所少而去也。(《­奸­劫弑臣》)

威武不能屈的人,贫贱不能移的人,富贵不能­淫­的人,也是不会任由君主摆布的人。这种臣下,存在没有好处。我鄙视他们,而且要把他们除掉。又说:

赏之誉之不劝,罚之毁之不畏,四者加焉不变,则除之。(《外储说右上》)

赏他、夸他,他不来劲;罚他、骂他,他没所谓;这种对威逼利诱一概免疫的人就应该让他消失。

所以,按照韩非的逻辑来治理,即使人类暂时还没有坏透,也总是会逐渐走向坏透的。

那么,怎样才能让无限坏的人类,接受无限尊王的事实呢?答案是:

圣人之治国也,固有使人不得不爱我之道,而不恃人之以爱为我也。(《­奸­劫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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