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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腹诽之罪

李夫人很自信地说:“皇上,这孩子是您的骨血,臣妾不担心他的未来。只是臣妾的兄长……”

武帝打断他的话:“你是说李广利?爱妃放心,他跟张骞一回长安,朕就封他官职。”

李夫人感激地说:“皇上,您真好。”

“再好,也没我的李爱妃好啊!”武帝说着,便将小王子往身边的年长宫女的手中一交,情不自禁地将李夫人抱了起来,走向卧榻。

李夫人有些惊慌:“皇上,臣妾还没满月呢!”

武帝还是将她抱到卧榻之上,然后解衣相拥,双目露出真情:“爱妃,求求你啦,我实在熬不住了。”

看着武帝那副痴情的样子,李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还是顺从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甘泉宫内,土木大兴。

一个三十余丈的高台平地而起,高耸入云。这便是李少翁所要建的通天台。

六十多岁的大行令公孙贺来到台下,他向通天台的顶端望去,不禁有些眩晕。

李少翁神秘兮兮地走过来,在公孙贺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公孙贺一惊。

李少翁幽幽地说:“大行令,你这个总监大人,还不到台上看看去?”

公孙贺摇摇头:“李大仙人,我从地下往上看,都觉得头晕。我不是仙人,不敢上啊!”

李少翁摆摆手:“那没关系。公孙大人,你把这通天台修好了,你的功劳也算到顶了,皇上一高兴,定会赏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向老实的公孙贺却来了这么一句:“李大仙人,下官不怕皇上不赏,就怕你找不到天书啊!”

李少翁倒是从容得很:“这你就放心吧,天书就像在我心中一样。”

公孙贺听了这话,不由得大吃一惊。

长安府衙,戒备森严。

长安执金吾杜周,此刻正在观看狱卒拷打犯人。突听外面高叫:“张汤张大人到!”

杜周急忙起身相迎,不料张汤已到身边。“御史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说完就要下拜。

张汤一把扶住杜周,:“呃,大人何必客气?”

杜周看到张汤身后,还有一个魁梧的男人,便问:“御史大人,这位是——?”

张汤笑道:“杜大人,这是本御史新认的义子,名字叫张安世。”

杜周当然吃惊,张大人一夜之间便有这么大的儿子,果然神速!心中想着怪异,可他脸上却露出佩服之态:“下官恭贺御史大人喜得义子。”

张汤直截了当地说:“执金吾大人,我想请你给张安世找个差事做。”

“御史大人,您客气!您说,想让他做什么?做个都统,还是都尉?做什么都行!”

张汤摇摇头,笑着说:“我家张安世,只想安世,不想当官。他要做个捕头,专门捉拿犯人,你说行吗?”

杜周有些迟疑。一个捕头,只是捉拿犯人而已,官不入品,吏不达阶,就算年轻人一时逞强,张大人也不该如此委曲自己的­干­儿子啊!想到这儿,杜周说:“这……岂不是委屈了张公子?”

张安世却走上前来,坚持着说:“执金吾大人,安世喜欢独往独来,只要您给我一份自由自在,做什么都可以。”

杜周见他们父子两个都如此坚决,便对张汤说:“御史大人,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喽?!”

张汤点点头:“执金吾大人,你我义同兄弟,心照不宣。我知道,你会照料好他的!”

杜周急忙说道:“当然,当然。”转而小声对张汤问道:“您要不要看看吴丑生……”

张汤急忙打断他的话:“不,不要让我和他有任何瓜葛。如果方便的话,大人可让张安世和吴丑生,还有江充,他们几个在一起玩一玩。对了,那个江充怎么样了?”

杜周说:“大人放心,下官找了董仲舒的一个高徒,让他教江充和吴丑生读圣人之书,下官再给他们讲些吏治之道,他们聪明得很,也认真得很呢!”

(五)

上林苑内,青烟袅袅。

这是李少翁的炼丹场所。炼丹炉下,柴火将尽,李少翁却不理会,他正专心致志地趴在桌上,用毛笔往一块黄绢上写字。

东方朔带着珠儿悄悄地走了进来。他将一个指头放在嘴边,示意珠儿不许吭声。珠儿岂有不懂之理?她将右眼一闭,对爹爹做了个鬼脸。

李少翁笔下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八个篆书,却是历历在目:“天意重汉,泰山封禅。”

东方朔来到李少翁背后,将那八个字看得清清楚楚。他悄悄地后退几步,然后咳嗽一声。

李少翁惊回头,见是东方朔,不由得将手中的笔急速搁下,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哦……哦,是东方大人,东方大仙?什么风吹来了,您?”

东方朔故弄玄虚:“是什么风吹我来的,李大仙人都不知道?”

李少翁说:“小仙正在研究仙法,没有想到东方前辈会到晚生之处。真是篷壁生辉啊!东方大人,来,这边请,这边请。”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东方朔引向远离那张帛书的右边椅子旁。

东方朔一面跟着李少翁走,却在背后用手拍了拍珠儿的头,然后指了指那张帛书。珠儿当然明白,便顺手将那帛书拿过,迅速地藏到衣服底边。

东方朔回过头来,见到案上的黄|­色­帛书没了,便安心地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从容地对李少翁说:“李大仙人,刚才有股仙风把我吹来,你没见到?你看,现在这股仙风还在你的周围转悠呢!”

李少翁并不去找什么仙风,他瞅了东方朔一眼,急忙接过话来:“知道啊!刚才小仙正在写东西,就觉得一股仙风来到身后。我只觉得风力甚小,可能是个白鹿仙或麒麟仙的,来找我回太乙真人那儿,就没去在意它,没想到是东方前辈仙驾光临。前辈,您的功夫真是到家了,无动无静地,一般凡人根本就觉察不到!”

东方朔将珠儿拉到自己的腿边,然后对李少翁说:“李大仙人,你没觉得还有一股­阴­风,在周围盘旋。”

李少翁急忙回头:“是吗?什么­阴­风?”

东方朔故弄玄虚:“好像是地狱里的­阴­风!”

李少翁吓了一跳:“东方大人,你吓唬我。”

东方朔笑道:“哈哈哈哈!李大仙人,现在­阴­风就在你的脚下,难道你真没看到?”

李少翁这回真的信了,他急忙向脚下和周围看去,虽然他什么也没看到,可他还要装作看得真真切切的样子:“是的,是­阴­风!东方大人,是你带来了这股­阴­风?”

这个家伙,倒把­阴­风推到了东方朔的身上。

“不对!我是追赶这股­阴­风,才追到你炼丹房中来的。我觉得这­阴­风像是你的侄儿李少翁,他­阴­魂不散,要找他的叔叔,一起上西天啊!”

李少翁这回有些害怕了:“是嘛,东方大人?快,快把他赶走,我不愿见这个丧门星!”

“原来你也害怕丧门星?那好,我帮你赶走他!”东方朔站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李少翁看着他的手,在那儿转圈圈。东方朔一边移动着手,一边说道:“大仙,你看,你看呀!那不是­阴­风吗?李少翁坐在风的中间,旋起来了,这旋风好大呀!”

李少翁在东方朔的牵引下,看了半天,转了几圈,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他还要装出一副看得真切的样子:“噢,对,我也看到了,是有一股­阴­风,里边还真有李少翁。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你来找我做什么?要坏我的事么?快滚!再不滚,东方大仙会把你……”

东方朔眼睛直盯着案子:“到你的案桌边了!”

李少翁连忙点头:“对,对,别往桌边溜,你快滚!”

东方朔又说:“啊!它卷走了一块黄绢布!”

在一旁一直看热闹的珠儿,此时方才明白老爹装鬼弄神,吓唬那白发老头的目的,她不禁转过脸,笑了起来。

东方朔这话提醒了李少翁,那是他的秘密!李少翁连忙扑到案前,只见案子上刚写好的帛书果然没了。他眼睛便瞪得­鸡­子儿一般:“绢书,帛书,怎么没了?”

东方朔装作不解:“怎么,你没看见?”他将手向窗外一指:“你看,那李少翁,手抓着一块黄布,逃走啦!那布上还有字呢!”

李少翁眼睛拼命地往窗户外边瞅,虽然心里直犯嘀咕,却还要随声附和:“对,是块布!是块绢书!我也看到了,混蛋,你回来!你别跑!”

东方朔见李少翁居然跟着自己的手势转了半天,心中不仅想笑,还觉得这个人太蠢。他将视线调转一下,看了看珠儿,小家伙也在那儿乐。东方朔心里一阵快意,便轻松地来了一句:“好啦,李大仙人,你不要急。神仙有句话,叫做‘­阴­风吹上天,上天保平安。’有没有这种说法?”

李少翁忘不了随声附和:“有,有!小仙当初在太乙真人那儿练功时,也常听到他老人家这么说。”

东方朔点点头,会意地笑了。“哈哈,李大仙人,你还真有些灵气,点到就明。”

李少翁心不在焉地说:“前辈过奖,前辈过奖。小仙不过是在前辈的指点下……”他一面答话,一面双眼拼命地在案子上搜寻。

绢书真的没了,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东方朔却要问个明白:“李大仙人,你还找什么?”

李少翁用拳头打一下自己的头:“真是该死。我一见到前辈您来,就有点发昏。”

东方朔站起来,拉着珠儿说:“好啦,那我就走吧,这股­阴­风已被我追到了你这里。李大仙人,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李少翁双手高揖:“谢谢前辈提醒。”

珠儿淘气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东方朔笑着,手牵珠儿走了出去。

李少翁目送走东方朔,回过头来,看看空空如也的案上,不解地自言自语问:“果真有股­阴­风?果然吹到天上去了?李少翁还真的­阴­魂不散?”

他苦笑了一下,只好再次拿起笔,又从柜子里找来一块帛布,歪歪斜斜地写了起来。

(六)

甘泉宫内,气氛焦燥。

武帝像一头困在山谷里,四处找不到出路的狮子,来回不定地踱着步子,等待什么消息。

过一会儿,李延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进了门却又突然裹足不前,哭丧着一张苦脸。

武帝急问:“怎么样?李夫人好一些了吗?”

李延年答道:“皇上,胡太医和张太医都到了,还是止不住血,她可能要不行了……”说着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别胡说!李夫人不会出事的!快,再叫宫中的所有太医,全部到光明宫中,一定要救活李爱妃!”武帝止住李延年的话。

在对待女人上,武帝再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负疚感,甚至是负罪感。他从心中期盼着李夫人能快点好起来。

李延年颤动着答道:“是!奴才遵旨。”

武帝刚刚坐下,霍子侯又跑了上来。“皇上,东方爷爷来了。”

武帝紧锁的双眉顿时舒展了一些,脸上也露出一点高兴神­色­:“东方朔来了?快快请进!”

东方朔背着珠儿,弯腰一揖:“皇上,臣东方朔和小女珠儿给皇上请安。”

珠儿急忙从东方朔的背上溜下来:“爹爹,我要自己给皇上请安!”

武帝忙站起身来,将珠儿抱在自己膝上。“好,好!只要珠儿坐在我这儿,朕的心不安也安了。东方爱卿,金马门内隐居,是否舒服?”

东方朔答道:“皇上,舒服倒是舒服,只是那《五行书》太难读懂;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让臣不安。”

“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说来让朕听听?”

东方朔慢慢地说:“皇上,今天臣正在解读《五行书》,刚读到‘土克水,地生鬼’这一章,只见­阴­风顿起,好像有鬼怪前来。”

武帝略显诧异:“东方爱卿,你不是不信鬼么?”

东方朔看了珠儿一眼,珠儿向他回递一个眼­色­,表示支持。东方朔说:“臣是不信鬼啊,但今天的事太神了。这股­阴­风逼着臣向外走去。臣领着珠儿只好随之而走,没想到这一走,走到了上林苑,到了皇上您喜欢的那个李大仙人那里。”

武帝微微笑道:“怎么?李少翁他不是神仙,反倒是鬼?”

“他是人是鬼,臣不知道。臣只见他偷偷摸摸,在写一个东西。臣觉得有些可疑,便和珠儿略使小计,把那东西悄悄地给拿来了。”

珠儿Сhā话道:“皇上,爹爹引那白胡子老头看什么­阴­风,珠儿就把这东西悄悄地装到了衣服底边。”说完,珠儿从衣服底下,抽出那块绢书来。

“哈哈哈哈!东方爱卿,你教珠儿学点武艺,朕十分赞成,可你让一个女孩儿做这种事,朕觉得,可不怎么样啊。”武帝取笑地说。

珠儿却小大人似地说:“皇上,此话差矣!”

武帝吃惊地问:“噢?你倒会为你老爹开脱。朕的话,差在什么地方?”

珠儿应声说道:“皇上,世人都说我爹爹是王母娘娘身边的桃童,还说他曾经三次偷过王母娘娘的仙桃吃。要是珠儿我学会了这一招,将来给皇上您也偷个仙桃来,不是皇上您最高兴的事么?”

听了珠儿这番话,武帝高兴得眉开眼笑。“好,好!这个丫头,哪像十来岁的女孩子,分明是你东方朔第二啊!”

东方朔一本正经地说:“皇上,您还是看看那帛书吧。”

武帝展开那块帛书,边看边念:“‘天意重汉,泰山封禅。’这字歪歪扭扭的,是李少翁所书?”

东方朔乘机提醒他:“皇上,他上次让您从鼎中取出的天书,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文字?”

武帝急忙走到他的御案边,打开一个盒子,取出当年在鼎中发现的“天书”,将两块黄绢往一块一对,发现其上字迹,竟然一模一样。

武帝觉得自己面上发烧。然而,武帝毕竟是武帝,何况东方朔也不是外人。他冷静一下,思索片刻,然后问东方朔道:“东方爱卿,难道他也是个骗子?”

东方朔冷笑一声:“哼哼,他是不是骗子,一切摆在面前。可要让他自己招供,就不那么容易。皇上,如今公孙贺奉您之命,已将通天台建好。这通天台一修好,李少翁就会自动拿出‘天书’,到那时,不就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了吗?”

武帝点点头:“爱卿说得有理。”这时,他神情恍惚、面­色­疲惫,有点心事重重地说:“东方爱卿,你可不能离开朕的身边啊。”

东方朔觉得武帝有些心神不定,便问道:“皇上,你心里还有什么不安吗?”

武帝摇摇头:“难以启齿啊!”

东方朔低声说:“皇上,您跟我东方朔,是君臣,也是兄弟,您不是与臣有约在先吗?”

武帝满面羞愧地说:“不瞒爱卿,朕几天前听了张汤的话一时愤怒,便准他在律令中增加‘腹诽之罪’这条新律。等朕回过味来,颜异已被张汤处死。”

东方朔却说:“皇上,张汤这恶鬼,他不仅杀了颜异,还把杨得意也杀害了!”

武帝大惊:“什么?得意死了?他张汤凭什么要杀杨得意?”

东方朔答道:“皇上,也是得意不好,他偏要行刺张汤,结果被张汤抓住。”

武帝摇了摇头:“这个杨得意,他也是……”

东方朔打断武帝的话:“皇上,臣听说三位长史已经将张汤的罪状罗列出来,要是所说是实,皇上是否真的惩治张汤?”

武帝毫不犹豫:“当然要治!不论是谁,只要他敢在朕面前弄权,敢做朕都不能做的事情,朕就……”

他举起手来,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将手举到半空。可他并没有将手“砍”下来,却在空中一挥,便将话题岔开了。

“东方爱卿,有人狼狈为­奸­,占田建宅,已建到先皇的寝陵边上去了!你说,朕能姑息这种行为么?”

东方朔早就习惯了武帝这种快速转换话题的方式,他也深知武帝对李蔡的不满比对张汤的讨厌更为甚之,于是便起身一揖,说了句掷地有声的话:“那好!皇上,臣就等着您到未央宫上,将我大汉的法律陈述清楚,到底谁是无辜的,谁又罪恶滔天,臣相信你会有公断。臣就此告辞。”

武帝却一把拉住了他,欲言又止:“……”

东方朔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武帝问:“皇上,你是不是真有心事?”

“东方爱卿,朕有件私事,憋在心里实在难受。”

东方朔:“皇上,您就说吧。”

武帝说:“朕的李爱妃,上个月生了一位皇子。”

东方朔说:“臣已经知道,臣正准备向皇上贺喜呢!”

武帝摇摇头:“没喜可贺啦。朕几天前一高兴,就没管住自己,非要李夫人她和朕……”

东方朔有些吃惊:“啊!皇上,她生了皇子,还没有满月呢!”

武帝痛心地说:“是啊!她现在血崩不止,快要不行了,朕的心里……特别难过啊!”

东方朔想了想,认真地对武帝说:“皇上,作为老大哥,我可要责怪你一句,难道这种事你不懂吗?你要是真的喜欢李夫人,为什么你就不管一管自己,替她想一想呢?”

武帝将脸转向一边:“兄长,朕后悔莫及啊!”

东方朔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拉着珠儿走向宫外。

珠儿不解地看了看武帝,武帝觉得珠儿的眼睛虽然天真,却很灼人,于是将头抬起,望着房顶儿发呆。

(七)

上林苑内,青烟如丝。

李少翁没有炼丹,而是对着一只老黄牛发呆。他从身边的箱子内拿出许多香香的草料,放在那只大黄牛面前,大黄牛高兴地几口将香料吞光。

李少翁又递过帛书,让它吞下,大黄牛却理都不理。

李少翁生气地将绢书塞进牛的嘴里,敲了一下牛的弯角:“他­奶­­奶­的,这么多香料都吃完了,可让你吃这个东西,为什么不吃?”

老牛大叫一声,将绢书吐出。

李少翁愤怒起来,他找来一根绳子,拴住牛的鼻子,将牛头吊在架子上,用两根短而粗的木柴将牛嘴撬开、撑起,再用细棍子将绢书塞进牛的嘴里,一只手扶住牛头,一只手将细棍子往牛的嗓子眼里捣。那牛流着眼泪和口水,却叫不出声来。

李少翁往牛嘴里看了看,确信绢书已经被它吞下,这才把木块拿掉,又掏出一把香料,送到牛的嘴边,安慰道:“吃罢,吃罢,别把肚子里的天书吐出来!”

建章宫内,灯火辉煌。

朱买臣和王朝、边通两位长史,应诏共同向武帝报告张汤和李蔡买地之事。

朱买臣手中拿了一叠竹简,大声奏道:“皇上,臣等多方查实,李蔡的儿子李更,私自将长安调往瓠子的三百万个草包,以次充好,每个克扣一缗半钱,共贪污治河款四百五十万缗,全部用来买地建宅,这些都是关于他的证据!”

武帝大怒:“混账!难怪大河的决口永远堵不住!除了李蔡父子外,还有人参与此事么?”

朱买臣说:“皇上,臣等得知,张汤的手下,有个叫鲁谒居的,他与李更一道买地筑宅。臣等以为,张汤身为御史……”

武帝忙打断他:“怎么又出来个鲁谒居?你们不是向朕奏过,说张汤身边有一个男宠叫吴陪龙吗?朕让你们找那个吴陪龙,找到了没有?”

朱买臣气短了:“皇……皇上,臣等查遍廷尉府档案,没发现有吴陪龙的名字。”

武帝生气地说:“我早就说过,你们要找张汤的麻烦,就要找到证据!”

朱买臣说:“皇上,这次李蔡父子贪污治河款之事,定与张汤有关,那张汤一向贪赃枉法……”

武帝打断朱买臣的话:“朱买臣,你有证据证明张汤他也贪赃枉法吗?”

朱买臣答应得很坚决:“是的,皇上!臣等查出,张汤与一个叫田信的­奸­商往来密切,廷尉府中所需物资,全从田信手中购置;田信每个月都要给张汤送去各种玩赏之物作为报答。现臣等已经捉到田信,他对此事供认不讳!”

武帝愤怒地站了起来。“那好!朱爱卿,你替朕把这事查清。若确有此事,朕决不轻饶!”

朱买臣等一齐叩首:“臣等遵旨。”

这时霍子侯走了上来,告诉武帝说:“皇上,张汤张大人求见。”

武帝没好气地说:“传他进来!”

张汤悄悄地走了进来,他见武帝的脸­色­不好,朱买臣等三位长史又在此伫立,便知道不太对劲,急忙给武帝跪下。

武帝问道:“张汤,朕让你去查李蔡父子侵占治河钱款和买地建宅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张汤大声应道:“启奏陛下,臣已全部查清!”

“那你说说,李蔡父子一共侵占了多少钱款?”

“皇上,那李更将长安调往瓠子的三百万个草包,以次充好,每个克扣一缗半钱,共贪污治河款四百五十万缗,全部用来买地建宅了!”

武帝点点头:“嗯。你还查到什么?”

“皇上,臣已将李更抓住,锁进廷狱。同时臣还查得这李更还有大不可赦的罪恶!”

武帝平静地问:“他还­干­了些什么?”

“陛下,李更所买之地,名义上是在先皇寝陵之侧,实际上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是先皇的寝陵!”

“啊?这个大胆的贼子,居然敢侵占先皇的寝陵之地?张汤,你有证据吗?”

张汤从袖中拿出两卷绢图来,迅速展开在武帝面前:“皇上您看!臣已把先皇寝陵之图和李蔡修建私宅之图全部拿来,皇上你一看就知道,他的宅基,有三分之一是建在先皇的寝陵之地里面!”

武帝急忙接过两张绢图,对比着看了一遍,气得拍案大叫:“这个贼子!好,张汤,你能不顾与丞相的私交,做事有理有据,一查到底。现在朕命你再查下去,看看丞相对此事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有没有瓜葛!”

张汤磕头应道:“臣张汤遵旨!”

武帝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

张汤若无其事地退下。

朱买臣见张汤把自己与李更的事推得­干­­干­净净,便对武帝说:“皇上,张汤他原是李蔡的帮凶,现在又反过来加害李家,此等大­奸­之辈,请皇上明察!”

武帝愤怒地说:“什么大­奸­小­奸­的!只要他忠于朕,就不是­奸­!再说,朕让你们查了半个月,你们就拿了这几片竹简来应付我,而他侵占先皇寝陵之事,你们却一点证据都没给我取来!看来,没有张汤,朕就耳不聪目不明呵!”

朱买臣不知如何是好,便迟疑地问道:“那……皇上,张汤的事,还查不查?”

武帝却坚决地很:“查!朕什么时候说不查了?一查到底,可朕要的,是真凭实据!”

朱买臣只能答应:“臣等遵旨。”

此时霍子侯又跑了进来。“皇上,皇上!”

“又有什么事?”

霍子侯惊喜地说:“皇上,李大仙人在通天台上,发现了天书!”

武帝听到这个消息,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他将钢牙一咬:“朕要去看看。传大行令公孙贺,再请东方朔,让他们俩一块陪朕,到通天台去看看!”

霍子侯虽是一惊,还是应道:“是,奴才遵命。”

(八)

几十丈高的通天台,高筑在上林苑内。

通天台上,李少翁手持宝剑,在那里装神弄鬼,上窜下跳。从台顶到台下,有一条绳子,直垂地伸向地面。

台下有许多人在观看,武帝也在其中。公孙贺领着东方朔从人群中往武帝身边挤进来。

李少翁在台上指手划脚,故弄玄虚,折腾了好半天,然后大叫一声:“疾——!”将手中的剑,由上天直向下指,指向台下拴的那头老黄牛。

李少翁将剑向腰中一Сhā,双手抓紧了那根绳子,然后纵身一跳,顺着那条绳子,迅速“飞”了下来。“飞”到绳子中间,他还没有忘记哗众取宠,便如空中飞人一般,做了个白鹤亮翅动作。

由于飞落得稍急,刚刚亮开的双翅没能抓稳,李少翁落到地面时,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众人不敢笑出声来,只是把目光盯着他和武帝。

李少翁双脚站稳,便走过来对武帝说:“皇上,小仙刚才登台望天,天神说,又赐给大汉一封天书!”

武帝故作不知:“噢,李大仙人,天书在哪里?”

李少翁煞有介事地:“小仙只见一道天光,直落通天台之下。天书是黄|­色­的,就入黄物之中。皇上,您看,这儿有条黄牛,天书肯定在黄牛的肚子里!”

武帝很认真地点点头:“嗯,有道理。朕想知道,那天书上写了些什么?要朕做些什么呢?”

“皇上,天机不可泄露,小仙也不知道啊!”

武帝对公孙贺说:“大行令,还不把这头牛杀了,取出天书,让朕看看?”

几个将士把牛翻倒在地,李少翁走过来,拔出身上的佩剑,一剑刺向牛的喉管,动作熟练,犹如解牛疱丁。

那牛流着眼泪,悲鸣而死。

李少翁动作麻利地将牛的肚子割开。

东方朔走上前来,对武帝说:“皇上您看这位李大仙人的麻利劲儿,分明是个杀牛的出身。”

李少翁发现东方朔也在这里,便觉得事情不妙。他结结巴巴地说:“皇上,您怎么让东方大仙也来了?”

武帝却不动声­色­:“既然是天书,就要请各路神仙,一块来验证喽?”

李少翁支支吾吾:“不,皇上,东方大仙在此,小仙作法可能不灵。”

武帝哪里还听他的?“仙人法术,岂有不灵?”他对公孙贺说:“看看牛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天书!”

公孙贺用剑在牛胃子中拨了两下:“皇上,这儿果真有块黄|­色­绢布。”

武帝说道:“李大仙人,拿过来,念给朕听听。”

李少翁只好到牛胃子里,将血污斑斑的天书拨弄出来。武帝皱着眉,捂着嘴,示意李少翁打开。当他一看到绢书上的字,心中不禁勃然大怒。可他表面上并不显露出来,而是慢条斯理地对李少翁说:“李大仙人,你念给众人听听。”

李少翁的声音有点颤抖:“皇上,你看,天书说啦,‘天意重汉,泰山封禅。’上天之意,要请皇上到泰山封禅去!”

武帝并不看那绢书,直截了当地问李少翁:“李大仙人,这几个字,是你自己写的吧。”

李少翁急忙否认:“皇上,小仙只会念咒画符,从来不会写字啊!”

武帝冷笑道:“不会写字,你怎么能念得出?”

李少翁这下没词了:“这……”

武帝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另一份同样的‘天书’来:“李大仙人,朕这儿还有一份天书,你认得么?”

李少翁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看了东方朔一眼,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大叫道:“皇上,都是因为东方朔在此,小仙才……!”

东方朔并不说话,武帝却吼叫了起来:“李大仙人,你的戏演够了!”

李少翁的戏确实也无法再演了,他哭着跪下,给武帝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啊!”

一直不动声­色­的东方朔,这时才走上前来,他一把提起李少翁的领子,像提一只­鸡­。他把那脏兮兮的领子用手一拧,李少翁的脖子便紧了起来,紧得他喘不过气来。东方朔笑着问:“李大仙人,你的命值几个钱?值得上这条黄牛吗?你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少翁吓得浑身发抖。“东方大人,饶命啊!小的实话实说,小的原是崂山脚下的宰牛屠夫,后来有个专穿牛鼻子的道人,教我学道,我就随他进了崂山。”

东方朔见他说了实话,便将他往地上一扔,对武帝说:“皇上,怪不得他杀牛杀得挺在行!”

武帝恨恨地说:“把他斩了,和这条黄牛,合葬在西门的乱葬岗内!”

李少翁膝行而前:“皇上,不能啊!我是你的文成将军,请皇上饶命啊!”

东方朔再度提起他的衣领,口中笑着说:“你以为你还真是文成将军?皇上封你的是‘蚊虫’将军!你要真是仙人,就变成个大蚊虫,飞走吧!”说完,他将李少翁提了起来,扯起他的胳膊,提起来就地转了几圈,然后像古西腊人掷铁饼或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抛链球的人一样,向外猛地抛了出去。

这个大“蚊虫”如何飞得起来?只听“扑通”一声,他像一个大粪饼,落到了几十步之外的一个大泥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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