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卫主持每年人大政协“两会”的宣传工作,电视台、报社等新闻单位的记者编辑都要听他统一安排和指挥,他呵呵笑着打圆场:“老部长爱之深,责之切,反正,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不是来抽你们下岩的,总的来说是给你们唱赞歌来的,上次市文化局的领导来审查工作,老部长把电视台的成绩讲得多巴实,拔得多高啊!大家脸上都是有光的。但关起门来,丑话还是要说的,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啊,你不教,是要戳笨的。蹇书记到农村,紧紧抓住困难群众的手,那个记者在做啥子?赶紧把镜头对准那双紧握的手噻,老部长不教,他们晓得啊?政协座谈会上,桌上摆恁多水果,哪里象严肃的会议,群众说是王母娘娘开的蟠桃会,多难听!这是在参政议政,不是娶媳妇嫁女,这不严肃!我就给记者讲,你给他主事的人说,先把果盘端下去,录相,录完了,想啷个吃就啷个吃,不听。甘副县长有个德性,就是不管走到哪里,西装都是披在外面的,有损形象啊,群众说是个鼉神,褚县长,走哪里烟都叼在嘴角上,群众啷个说,我都不好给你们摆了,前方的记者是什么?他是导演,在拍节目啊,在咱中国,大家都晓得,新闻工作是咋回事,既然认识到这一点,为什么不能早策划早安排呢,我早就说过,要提前想点子,想切入点,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讲翻天覆地,你拍得出翻天覆地?你要找具体的人,他要讲什么,你都要给他想好,不能让他张起嘴巴乱说,你要有耐心,一次没拍好,重来嘛,录相带又不是胶片机,怕什么?”他把多年的宣传工作经验和盘托出,举了不少的例,倒把人给逗笑了,气氛便融洽了起来。
最后楚禄广总结,表示所受教益很深,要求办公室主任把发言搜集好了,发到采编组学习,老部长的建议,大家要研究研究,不妨也搞一下舆论监督,提高电视的收视率,主要是把握一个度的问题。
会开完了,楚禄广悄悄拉了一下老金的袖子,示意他留下来,几位领导一齐把老孔等一干人送走之后,他回到办公室向他交待:“清川文学专刊快出到1000期了,这是一件大事,这清川文学界,只有你才能领袖群伦,你来组织一下,开个笔会,我去请原来的老县长,把清川这几年的成绩总结一下,蹇书记很重视,他要带到外面去做外宣的,包括电视专题片的画外音,也要请你亲自捉刀,这两件事办好了,大功一件。”老金说:“前一件是我份内的事情,后一件文广局电视台才子这么多,那里轮到我这老朽来操弄,这个就免了罢。”楚禄广极力劝说,老金方应了下来。
从电视台出来,已是下午四时了,看看倒早不晚,老金便往茶馆走,看看下棋,也是乐趣。
还没有进得门来,就听见里屋里一个人正滔滔不绝地开讲,讲的是股市上的事,踏进门一看,却不是海昌老汉的儿子海英伟么,以为自己眼花,把眼镜取了,揉揉再戴上,果然是,人长得白白净净,像是喝多了酒,胀红了脸,穿一件奶白色休闲西装,里套粉色衬衫,左手腕戴一块金表,右手中指上,有一颗大钻戒闪耀发光,下身着咖啡色毛呢西裤,足下穿软白皮鞋,正在眉飞色舞地讲:“那时我手里掌着三千万的资金,抢深发展,出货的是沪发公司,他出多少,我这里照单全收,他想打压了股价,吸引抛盘,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二十五块六接了一百二十万股,一个星期以后涨到了三十二块七,后来沪发公司的老大找电话来找我,喊我与他合作。”他正在涛涛不绝地向曾老板、席佩玮几位吹他做操盘手的经历。
老金说,这不是二伢子吗?海英伟转过头来,高兴地与他打了一个招呼,寒暄了一会儿,老金搞不懂股市,就往坝子走,心里想,这二伢子原来流鼻脓的时候,那可不是一般的千方,不知被海昌拿黄荆棍儿打了多少次,后来不知跑哪里了,现在竟然这么体面地回来了。
老金笑笑,出到坝子,眼光一瞥,看那年轻人郎白驹正坐在石凳子上面看书,阳光斜斜地从银杏树下打下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正心无旁鹜,口里念念有词,在读着诗哩,看看周围打麻将的、斗地主的、玩川牌的,老金不由得心里一动,想起当知青时偷偷读书的时光,不也是这样一片痴迷么,摸摸自已已经花白的胡子,心里热了起来,也不想打搅他,便坐在坝子上看钟魁智下棋。
钟魁智正与一位不认识的人激斗正酣,他手里夹着一只已燃至过滤嘴的香烟,那袅袅的香烟正好熏在他那早已焦黄的手指上,他正浑自不觉,包裹脑袋的几绺长发也已从他低垂的后脑上耷拉下来,十分古怪,再看对手,是一位三十来岁的青年,颇有些气定神闲,端起茶杯,一遍又一遍地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沫,边把眼睛来睨钟魁智,旁边的看客也鸦雀无声,老金猜测这一定是来自外县的高手,看了一会儿,刚才在电视台喝茶多了,尿涨,便径往茶馆角落上走,正慢慢解裤头的时候,钟魁智也进来了,后面跟着张友生,钟魁智沉默着。
张友生说:“我看到了一步妙手,你现在他右角断一下,看他怎么应,他不应有半只眼,如果应了,就多二个大劫材,你再在右边底部两边扳虎,做劫,两边要渡,你劫材有利,这是唯一脱困的手段。”钟魁智说:“我哪里没看到这一手,只是在考虑得失。”张友生说:“听不听在你,反正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他腾手走到,万事皆休。”言毕退了出去。
老金出来继续看棋,一会儿,钟魁智也出来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毅然按张友生指点的路数把棋子拍了下去,对面的棋客怔了一下,茶水溢了出来。良久,看棋的众茶客小声议论起来,“没想到竟然有这般的妙手。”“老钟果然是老钟,这样神出鬼没的手段都走得出来,真是今儿个开了眼了。”
钟魁智把包头长发捺上脑袋,唱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钩挂三方来闯荡,老蒋鬼子青红帮。”大家听了,都知道老钟马上要赢钱了。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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