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青玄推门进来的声音,千色的心突然绷得紧紧的,一时之间,尴尬,羞窘,局促,所有不安的情绪都在涌动。她只能被动地等着他一如既往地粘上来,可心底却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虽然想过要与他回鄢山便就成亲,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只是,不管怎么说,一切不该发生的既然都已经发生了,那么,如今他有什么要求,也都依了他便是罢……
千色僵着身子,有些忐忑地等着,可许久许久,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一时诧异之下,她微微翻转过身子,竟发现青玄衣衫单薄地跪在床榻前,低垂着头,一副忏悔的模样!
再也顾不上别的事,千色坐起身来,蹙起眉头,满眼讶异与不解:“青玄,你跪着做什么?!”
青玄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径自耷拉着头,好一会儿之后,那低沉的声音才闷闷地传来,言语之间,似乎满是悔不当初:“昨日师父醉了,青玄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师父……毁了师父的清誉……青玄自知罪该万死,罪无可恕……请师父责罚!”
听着这话,千色不免哑然。
分明是自己一时不察,破了戒,露了妖身的本性,哪里是青玄鬼迷心窍?
若真要说责罚——
该遭罚的也应是她……
千色苦笑,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地上凉,你即便是跪上个一千年,也于事无补,还是起来吧。”
原本,青玄耷拉着头,正暗自窃笑不已,可一听这话,他顿时有点傻眼了。他本想待得千色思虑那所谓的责罚或者无话回应之时,恰如其分地回上一句——“不如就罚青玄与师父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吧!”
可没想到,千色竟然会有这样的言语,一时之间,他免不了有些郁卒起来,抬头起身,一言不发,只是脱了衣衫,再度回到床榻上,一把将千色给搂得死紧。
虽然昨夜有过比这更为激烈的接触,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千色身上的妖性褪了个干净,对于这男女之间身无寸缕的亲密,自然也有些不习惯。她不安地想要扭动身子,可感觉到青玄温暖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便顿时僵得如同尸体一般。
青玄不是个傻子,知道千色必然会不习惯这些柔情蜜意的举动,而自己之前那番话,也有要给她找台阶下的意思。如今,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他没有退却,反倒是得寸进尺,火上浇油。“师父,我之前是不是太粗鲁,弄疼你了?!”他贴在她的身后,效仿着她昨日对他的诱惑方式,薄唇沿着她的肩膀轻轻滑动,往后颈缓缓蜿蜒而上,就连那低沉的声音,也染上了情焰焚烧的痕迹,带着低哑的性感。
此时此刻,千色察觉到他正散发着无比的热力与狂野的激|情,那火热的手指,那么紧地握住她的腰,似乎是要将她狠狠揉碎在他的怀里。渐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滚烫,灼热的滑过肩颈的肌理,又酥又痒,那抚触也慢慢变成了轻轻的噬咬,甚至有意无意地以舌尖轻轻舔过,只能仰起头,闭上眼,无助地轻轻颤抖。“青玄,别——”她颤巍巍地轻呼,身子被一阵阵的欢愉冲刷著,燎燃过一道又一道火焰,让她忍不住战栗,伸手想要推开他,可是,当手掌触碰到他的身体时,那温暖的触觉却是令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是该应着心意推开他,还是顺从本能抱紧他。
所幸的是,这甜蜜的折磨并没有进行太久,当他的唇吻上她的耳廓时,他停下来,低低地在她耳边道:“师父,以后,我不会称你为‘师父’了。”
不知为何,突然忆起他刚拜她为师之时,初次唤她“师父”时那怯怯的充满敬畏的表情,她心里突然有一些慌乱,一些内疚,有一些负罪感。“那你打算称为师作什么?”她压抑住所有的情绪,轻轻应了一声:“为师还记得,前些年在染绸镇时,为师替你疗伤,你曾说过,为师对你的好,就像你的娘一样。”
只是,那时,她又怎么会料到,不过数年的光景,这个俊逸的少年最终竟会恋慕她恋慕得如此死心塌地?
那时,他说她像他的娘,她也一直本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与疼爱,悉心的照顾他,可这感情,究竟是几时开始变质的?
本以为是师徒之谊,可几时,却成了男女之情?
青玄并不知道千色如今有这这么多的感慨,他愣了愣,想起自己当初那自以为聪明的小算盘,顿时有这啼笑皆非的感觉。那时,他误信流言,以为师父对他有非分之想,心里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时时胆战心惊,怕得要死,可如今,他仍旧是免不了忐忑难安——
对!
他如今是生怕师父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你听错了吧?”他涎着脸,抱着她缓缓躺倒在床榻上,心里思及之前半夏所说的“陪睡”,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神激荡,那越发火热的眼神和愈见不稳的呼吸也预示着,他不仅仅是要“陪睡”,更是打算要做点别的,可言语却还带着戏谑与调侃,耍着无赖:“我当时明明是说,你对我的好,就好像娘子一样!”
接下来,青玄本着“为人徒即要为人夫”的宗旨,将半夏的吩咐给完成了个十足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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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一切结束之时,已是快近晌午了,侍女仆役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在门口待了多时,知道里头在进行着什么,也就识相地静待,不敢出声打扰。
青玄到底是初尝情味,血气方刚没个节制,最终,还是千色自觉这么胡天胡地下去委实不妥当,不得不板起脸,摆出师父的架势以眼神无声的训斥拒绝,他才悻悻地罢手。
一番梳洗沐浴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千色免不了要再次变作喻澜的模样。只是,她的身子虽然不适,可心中也同青玄一样有着不少疑问,立即寻觅半夏所在之处,打算问个究竟。
那是宁安王府中最为僻静的院落,可谁知,见到半夏的那一刻,千色却愕然发现,风锦竟然也在!
此时,他与半夏正在对弈。
见到千色和青玄出双入对,妇行夫随,风锦竟是出乎意料的神色平静。他携起一枚黑子,轻轻搁在棋盘上头,语出淡然:“师妹今日竟能起身,倒还不错。”不过是淡淡的言语,可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嘲讽暗含其间,挑衅味十足。
一听这话,千色不免尴尬十足,而青玄也顿时不悦了起来,某些涉及到男性虚荣与自尊之处酸酸地纠结起来。
这算是什么?!
眼见着青玄愠怒了起来,免不了与风锦会有冲突,千色适时出声,向青玄递了一个眼色:“你先回寝房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青玄心底不愿,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那厢,半夏只是轻笑,摇了摇头。“青玄,你暂且先回避一下吧。”他垂着眼,看着棋盘上硝烟无形,厮杀无声的局势,情绪藏得极好:“放心,半夏师伯会替你好好看着你师父的,没人能拐得走她。”
被半夏这么不着痕迹地调侃了一句,青玄纵是心中万般不愿千色与风锦相处,却也明白,这三人之间有些恩怨需要解决,自己如今身份尴尬,留下的确不妥,还是识相些离开为妙。
“别让我等太久。”他凑到千色耳旁低语,尔后,明明已是走了几步,可却还故意疾步回来,狠狠地搂了一下千色,借此回应方才风锦的挑衅。
风锦没有做声,可脸色却已是变得难看了。
在回寝房的半路上,青玄有些后悔。即便是天大的事需要他回避,也没必要回避到“寝房”那么远去吧?!
自己几时变得这么老实了?
这样想着,他停下脚步,掉转头回去,打算就近等着千色,严防那不怀好意的风锦,以免被凭空给钻了空子。
拐过水榭,步上长廊,迎面有两个侍女笑眯眯地端着菜肴从长廊另一头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还有说有笑。
“那小哥真是能吃……世子昨日大婚,流水席上的宾客那么多,还没有人能像他那般,竟是从昨晚一直吃到现在不曾停……也不知饿了多久了……”
“你看他虽然是一身粗布衣裳,可长得也真是俊俏……依我看,不比九公主身边的倨枫少爷差……”
正提到“倨枫”,那两名侍女便发现了青玄的所在。因着青玄如今顶着倨枫的容貌,那两名侍女见了,免不了立刻噤声,恭敬地行礼。
青玄随意挥了挥手,没有在意。而今,他满心惦念着千色,哪里有空去理会那些闲人闲事?
那两名侍女渐渐走远了,可正是此时,其中一名侍女嘴里的话,隐隐地传了过来,并不十分清晰,可却是让青玄如遭雷击,错愕当场!
“有人问那小哥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那小哥也不答,只是一边吃一边重复两个字……什么肉肉……看来,也不知是多少时候没沾过荤腥了,饿得那般碜人……”
肉肉?
肉肉!
青玄的思绪微微一顿,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转身,脚步随着那两名侍女而去!
肉肉不知去向,师父不许他去寻找,却说肉肉有着属于自己的命数。对于命数,青玄一直恨不能理解,如今,这侍女嘴里提到的少年,有没有可能真是肉肉?
青玄一路尾随那两名侍女到了流水宴席庭院中,果不其然,杯盘狼藉的桌旁,一个少年正在狼吞虎咽。
从背影上看,那少年异常瘦削,就连头发也显得很凌乱,过大的布衣裤显得极不合身。可此时此刻,他似乎什么也顾不上,连备下的竹箸也不用,只是不断地用手抓起食物往嘴里塞,如同饿死鬼投胎,看得周围的人瞠目结舌。
那背影绝不会是肉肉!
这一点,青玄非常笃定。
那少年看上去也有十四五岁了,而肉肉却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痴儿,身量应是没有这少年那么高的,而且,肉肉一直是胖嘟嘟的……
正当青玄失望之时,那少年因吃得太急,手里的馒头掉了下来,一骨碌地竟是滚到了青玄的脚边。明明桌上还有馒头,可那少年却似乎是舍不得,一转身便扑了过来,拾起那馒头就往嘴里塞!
那一瞬,青玄看得清清楚楚,这少年,长着一张与付云川一模一样的俊逸面容!
这少年,真的是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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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肉肉上场了……话说,涉及青玄真实身份的阴谋也正式拉开了帷幕……至于“小哥”这一称呼,大家无视吧,某则近日疯狂迷恋《盗墓笔记》,怨念腐男三叔,萌死闷油瓶小哥了……张起灵呀张起灵,萌你萌到内伤不解释……上一章满足了大家清蒸河蟹的愿望,大家可不要吃过就忘了,记得要一如既往地支持则则哦……我们的口号是:有空多冒泡,清蒸大河蟹……
65
真魂丹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从地上拾起那沾了点尘土的馒头,也顾不上擦擦,只是狼吞虎咽,两口便就塞进嘴里的模样,青玄着实吓得不轻。
这少年真的是肉肉么?
如果真的是,算算日子,如果是自己和师父一起上玉虚宫离开鄢山之时,肉肉便就离开了鄢山,至今为止也不过才几个月不见,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怪异的模样?
他究竟是饿了多久,竟然吃得如此狼狈?
可若是真的因为饥饿变得这么瘦骨嶙峋,可为何他那身量却突然拔高了这么多,如同凭空就长了好几岁?
一时之间,青玄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惑,匪夷所思地搅成了一团乱麻,完全没个头绪,整个人像是呆滞了一般,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少年,一时半会儿竟是没有回过神来!
那馒头还没完全咽下喉咙去,少年像是无法抵御饥饿,便就已经心急地掉过头去,回到了桌边,手胡乱地在身上抹了抹,便忙不迭地伸向桌上的残羹剩菜,打算继续大快朵颐。
看着那伸向菜肴的瘦得仿佛皮包骨头的手,青玄的心骤然便似被猫儿爪子给揪紧了一般,只觉得全身发冷,就连背脊也彻底地寒透。那一刻,他脑中那乱成一团麻的问题竟然倏地消失了,竟是本能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少年的手臂。“肉肉!”一声惊呼之后,他只觉脸上一阵麻痹,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如今这场景。
是该惊诧?!
或者该欣喜?!
又或者,是该心疼?!
“你这些日子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哥哥一直在担心你!?”那一瞬,细细端详着肉肉那黑瘦的侧脸,青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一枚极细极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心扉,疼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肉肉是个不谙道术的凡人,又是个神志不清的痴傻孩子,平素里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自从跟着师父入了东极,连鄢山也不曾下过,怎么会趁着自己与师父上玉虚宫的机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肉肉,究竟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带走的?如今,又是怎么流落到宁安城来的?他这一副狼狈地模样,究竟是经历过些什么事?
青玄有很多的疑惑理不出头绪,更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肉肉是个痴儿,自幼神志模糊,口齿不清,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的。然而也就是那一瞬,他突然了悟,当年师父在夜哭林找到私自下山的自己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那种深切的担忧,一直盘旋在心里,根本令人不胜负荷!一想到自己曾经也那般任性,惹得师父气也不是,怒也不是,罚了不是,他的心底便就涌起了深深的愧疚,觉得胸腔里堵得难受。
只是,青玄没有料到,那少年被他拉住手臂,一时无法抓取食物,便就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清明,语调漠然,表情透着平静,似乎全无一点惊异。尔后,他毫不犹豫地甩开青玄的手,应了一句“我不认识你”,便就抓住那菜盘子里剩下的半只东坡肘,只顾往嘴里塞。
那眼神,那语调,甚至于是那表情,都显示着,这个少年神智正常,绝不是一个痴儿!
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么?
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肉肉,只是一时巧合,自己遇到的是一个恰好与付云川长得相像的少年?
一时之间,青玄竟然也无法认定是与否了。
若说不是,可那张与付云川如出一辙的脸是如此清晰地近在眼前,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巧合么?
若说是,可为何这少年没有半点痴傻的模样,且还坦言不认识自己?
就是那一瞬,青玄脑中灵光一闪,想起肉肉上了鄢山之后,曾经因为顽皮爬树,不慎从高处跌下来,伤了肩膀,留下了无法消退的疤痕,便就眼明手快地伸手住那少年的衣领扒去,想看他肩膀上是否有疤痕。
霎时间,少年机警地往后一退,步法中竟是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凌厉,大约是想躲过青玄的手,却碍于青玄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到底没能完全躲过,衣领被微微撩开,赫赫显出了那极眼熟的伤疤!
面容长得像,这可以说是巧合,可,同在肩膀上有一块相同的伤痕,这总不会是巧合了吧?!
如今,青玄可以确定了,眼前这个少年,绝对是肉肉,假不了!
只是,肉肉为何会不认识他?
就在这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刻,他脑中突然有灵光闪过,忆起自己如今顶着的是倨枫的面容,也难怪肉肉会认不出自己来。而此时此刻,自己的言行举止,已经和平素的倨枫相差太多太多,足以让周围的人侧目了,如果他在此时褪了幻术,露出自己本来的模样,难保不会把周遭的人给吓到,平白惹出事端来。
只是,肉肉如今神智清明,眼神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痴傻的模样,这又是怎么回事?师父早前说过,肉肉的父母是血缘极尽的兄妹,以至于肉肉一生下来便就是天生痴傻,有药难医。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蹊跷?
即便是心中疑云重重,但细细思量着权衡着,青玄也只能默默咬牙隐忍,缓缓退开,在一旁看着肉肉继续狼吞虎咽,如同饿死鬼投胎似的将那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心里的酸涩越来越深,不知不觉地,竟是想起自己以往流浪的日子。
四处流浪的日子里,他无依无靠,也曾经有于严冬时分在破庙墙角被冻得蜷成一团之时,靠着几块破棉絮,竟然硬是熬过了那大雪纷飞的年关。他也有过这般捧着残羹冷炙却欣喜得如同是山珍海味的经历,甚至于,他还大半夜去偷吃过别人上坟拜祭的祭品,甚至钻狗洞只为找找饭馆的潲水缸子里还有没有能吃的东西。虽然后来被被拐子拐了,卖进了男娼馆,跟在付云川的身边,有吃有穿,再加上他很机灵,甚懂察言观色,没怎么挨过打,可是,见多了那些买醉的欢场客丑恶的嘴脸,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以后?
本以为付云川对自己好,悄悄要放他离开,给他一条活路,可最终,他才明白,付云川是将他被送进了生不如死的地狱。后来上了鄢山,生活平静充实,比较起来,当初的那些经历简直如同是噩梦,细细想来,这世上,唯有师父是真心对他好的,若没有师父,他这条小命早已经不知交代在何处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即便是拿生生世世报答师父,也不足够……
正想着,肉肉似乎是吃饱喝足了,撩起脏兮兮的衣袖随意抹了抹嘴巴,闷着头就往外走,有侍女仆役好心递给他用油纸包裹好的菜肴和饭食,他也不接,只一味闷着头就走。
青玄顾不上别的,急忙追了出去。
肉肉一路低着头往前走,也不知是不是刚吃饱,脚步竟然出奇的快,就连青玄也隐隐觉得不使法术追起来有些吃力。就这样一前一后,直到出了城,青玄总算才赶上肉肉,褪了幻术,露出自己本来的模样,将他给拦住。
“肉肉!” 本以为自己恢复了本来的面容,应该就能见到肉肉惊喜的眼神,可是,当青玄见到肉肉的眼神时,突然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肉肉看着他,不仅一言不发,就连神情也异常冷漠,尤其是那眼眸,冷漠得如同是冰珠子一般,毫无人该有的反应。青玄骤然觉得,那一双眼眸黑洞洞的,如同是两个冰窖,不知会突然涌现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连自己的影子映入那瞳孔,也不禁觉得森寒阴冷。
“肉肉,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哥哥——”青玄本能的开口,可心中疑云渐深,言语也越发显得迟疑,末了,他气息有些凝滞,眉宇轻轻一蹙:“肉肉,你真的不认识我么?”
少年细细地打量着青玄,微微偏着头,看来皱眉冥思苦想的模样,很明显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见这情形,青玄心底突然又燃起了一星希望的光芒。
可是,那少年心中的所思所想却全然不是青玄所想的那样!
虽然方才塞了无数食物入腹,可此时此刻,少年仍旧觉得难以压抑的饥饿,急切的希望有什么东西能够填满自己那因饥饿而疼痛的胃。看着眼前这个追着问自己是否认识的男子,他只觉得饥饿感越发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仿佛之前的食物都是空气一般,而鼻翼周围却是飘过了诱人的香味,如同是最美味可口的佳肴在招手。
舔了舔嘴唇,吞了吞唾沫,少年上前一步,唇边却是扬起了极诡异的笑容:“我真的不认识你,不过,你的肉,闻起来好像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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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青玄离去之后,风锦从棋盅里执起一粒棋子,在手指间把玩了好一会儿,却又突然将棋子给放了回去,抬起头来看了看千色,眸光之中有着令人读不懂的深沉。
可是,千色却并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望向半夏,似乎在等着半夏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半夏却是连头也没有抬起,手指轻轻叩击这石桌上的棋盘,气定神闲,明显有着属于自己的盘算。
不知这算是僵持还是对峙,总之,良久,没有一个人开口。
之前还暖暖的艳阳,突然就消失了,仿似是被云层给遮掩了,连带得,整个天也也随之黯了下来。
在这沉默得几乎使人窒息的气氛中,风锦终于有了下一步举动。他伸手从怀里慢慢掏出了一只小盒子,交到千色手中,可眼缺不再看她。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只盒子,千色看出了些异样,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愣怔地直视着风锦,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心思,也猜不到他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要求:“掌教师兄,这是——?”
若她没有猜错,这盒子里放着的,应该就是九转真魂丹。
见她已经会意,却因着谨慎没有将话语说出,风锦微微颔首,应道:“对。”
那一刻,千色心中甚为矛盾,她很想伸手去拿那只盒子,可是手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知道有了这九转真魂丹,无疑就是为青玄得了保命符,只是,她却不明白风锦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也不清楚这举动背后的深层含义。
极力压抑着伸手的冲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淡漠地开口:“此物非同小可,掌教师兄如今将它给了我,日后却要如何向该交差的人交差?!”
见她不伸手来接,风锦也不意外,只是垂眉敛目轻轻苦笑。她言语中暗指的“该交差的人”,他自然知道指的是派遣自己前来寻觅“九转真魂丹”的昊天,如今,她恐怕是怀疑他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了吧?看来,自己在他心中,早已经没有了信任的必要。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口吻静淡的为她释疑:“无妨,就算是交不了差,那人也至多不过予我个失职之罪,总比你往后意图盗取的罪名轻得多。”
被看穿了心思,千色也不做声,只是沉默的低垂着头,手不着痕迹地背到身后,不自觉紧握成拳,压抑的情绪,又泄漏了一些些。
没错,正如风锦所说,这九转真魂丹,她是一定会去盗取的。只是,有了喻澜的前车之鉴在先,兜率宫必然会加派人手看护防备,她得手的把握也就低了很多。
“你以为,这真的是九转真魂丹么?”
正当此时,半夏突然开口,那低沉的声音凛冽地哼笑一声,深幽的眸子,落在千色微微低垂的脸颊上,随即下颚一抽,眼中厉芒一闪,旋又消逝。
这下子,仿似得了什么保证似的,风锦缩回了手,将那只盒子扔在半夏的面前,脸上竟然带着释然的笑意:“我就知道这其中有蹊跷,若是真的九转真魂丹,哪里那么容易就被我给找回来了。”
若这事真的那么容易,那么,神霄派的任何一个弟子都能胜任,何必一定要派他亲自下昆仑山?
昊天素来精明,做事有着自己的一套理由,又怎会不明白“杀鸡焉用牛刀”的道理?
“你倒是不糊涂。”半夏看了看那只盒子,抬起头斜斜地睨了风锦一眼,墨眉很缓慢地扬了起来,语气是一贯的低沉,但那双黑眸却格外锐利,让人难以呼吸。
风锦轻轻一笑,口吻极轻,可那俊朗的五官却似是瞬间冻结了,寒气四溢,眼中闪过某种复杂的神色:“我若是不当着你的面把九转真魂丹给千色,你又怎么会承认这是假的?”阴恻恻的目光猛地一凛,此刻的风锦早已摒弃了他那斯文谦和的面具,言谈举止间的冷戾,已经和平素相差了太多太多。
此时此刻,他已经深觉半夏的不对劲。毕竟,一切的一切都太过诡异!
依照半夏与千色的交情,他怎么也不可能公然撇下千色,却帮喻澜这个外人?即便是因着想借助喻澜为赵晟行方便,这理由也很牵强。
最有可能的便是,半夏早就知道他对千色心存愧疚,余情难了,故意帮助喻澜得了九转真魂丹,只寄望最终这九转真魂丹会落在千色手上,而又无需千色来背负这盗取的大逆不道之罪!
如若真是如此,他便不得不佩服,半夏心思缜密,城府实在太深!
而当日在溶洞里,喻澜为何会把九转真魂丹给了那神秘人?恐怕,那时喻澜也知道这九转真魂丹是假的,救不了倨枫的命,便就舍车保帅,借此转移视线!
“这九转真魂丹的确是假的,不过,我也是刚知道的。你可别以为是我暗中将九转真魂丹给掉了包,昊天派你这堂堂神霄派的掌教前来寻回九转真魂丹,本身就是欲盖弥彰。”半夏素来是个眼明心亮的人,又怎会没听出风锦的弦外之音,如今这回答,无疑便就是一种不着痕迹的默然。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中清理着有关的一切,他并没有将声音可以压得极低,也并不觉得有杜绝隔墙有耳的居心叵测之人的必要:“真的九转真魂丹,早在当年群魔乱舞,百魔灯现世之时便就不知所踪了。”
这于千色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具震撼力的消息!
那一瞬,她脑中纷纷乱乱,本以为得到了九转真魂丹,就能保住青玄,可如今才发现,一切的寄望都有如水中月,镜中花。“九转真魂丹乃是兜率宫的至宝,既是早已不知所踪,却为何不曾听说?”她本能地问出口,身子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盯着半夏的眼,喃喃地询问着,一片青灰的脸色之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半夏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那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明明让人不寒而栗,却嗅不出半点血腥味。“这其中似乎有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无法参详,只隐约知道似乎和青玄有关。”虽然神色有异,可他的语调很平静,口吻仍旧是那么温宁淡定,波澜不惊。
“和青玄有关?!”提到青玄,千色的心一下便就蹦到了嗓子眼,莫名地惴惴不安起来。
“千色,你难道不好奇么?昊天那样锱铢必较心眼如针的人,为何能隐忍青玄在长生宴上的公然挑衅,还好心地指点迷津,让你带着青玄往东走?”半夏深深看了风锦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一言不发,脸上冷笑不免渐渐加深,心里的猜测已是印证了十之七八。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出了一个令千色心神俱乱的消息——
“其实,九重狱的生死簿上,根本就没有青玄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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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新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簿上没有青玄的名讳?!
对于千色而言,这无疑是一个颇具震撼力的消息。
身为一个凡人,自降生之时起,父母亲眷,生年卒日,必然会在生死簿上留下痕迹,这是天规,也是命中注定,无人例外。好比赵晟,即便是仙家之后,可到底没有脱凡胎,出生之时如若不是含蕊撕了记载他详情的那一页,恐怕北阴酆都大帝早就知道自己有着这么一个外孙了。然而生死簿之上没有名讳的凡人,如若不是被知情者暗中动了手脚,那么,这委实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毕竟,就天规而言,生死簿上没有记载名讳的凡人,那就意味着一旦肉身死后便就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就连六道轮回也没机会再入了!
此时此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千色霎时变了脸色,颤抖着唇,止不住牙床咯咯地打架,脑中有无数的问题结成了一团乱麻,却是一言不发,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青玄的名讳怎么可能不在生死簿上?
这究竟是被谁动了手脚,还是命中注定会最终魂飞魄散?
如若真的是被动了手脚,那么,动手脚的又会是谁?
能动得了生死簿的,定然是在幽冥司举重轻重的人,那么,其人这么做,究竟目的何在?
而这件事,身为幽冥阎君的小师兄究竟知不知道?
……
虽然沉默无声,没有任何语言上的表态,可那一瞬,不仅仅是风锦,就连半夏也几乎是一言便就看穿了千色的所思所想,毕竟,因着在乎而浮现在她靥上的担忧,那般深重。
看来,青玄在她的心中,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对于这个认知,风锦心中有着酸涩,而半夏却是静静起身,上前一步,看着她的眼,唇际浮起浅淡温柔的笑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淡而低沉,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白蔹若是早有消息,又怎么可能瞒你?他同我一样,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
这样的言语无疑是一种对事实的澄清。
在这么一大票师兄师弟中,白蔹和半夏是兄弟情义最深的。曾经,初入玉虚宫之时,白蔹矜傲非常,寡言少语,同任何人都没来往,半夏拜入师门的日子略比他长些,却是满身的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一个是仙家之后,一个是凡人得道,原本两者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可偏偏,他们却都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
后来,千色与风锦两情相悦,出双入对,心仪千色的师兄弟们只好暗自神伤,纷纷作罢。那时,白蔹是要承继北阴酆都大帝,成为幽冥阎君的,可是,他为了千色,执意留在玉虚宫,不肯回幽冥司。这是一种默默的执着,没有任何的表白,没有任何的打扰,只是静静地留在她的身边,看她为另一个男子展现笑靥,那时起,半夏才深刻地感觉到,白蔹这个仙家之后,是真正与别不同的。
就像白蔹自己所说的那样,和不懂情之何物者说情,实在是对牛弹琴!
白蔹的沉默,只是因着无人懂他的心事。
若说背弃,这世上,谁都可能会背弃另一个人,可是,白蔹绝不会背弃千色!
千色倒也不是怀疑白蔹知情隐瞒,她只是担心这其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担心白蔹再一次被连累。“这几日?”她迟疑了一下,许是出于担忧,微微瞥了瞥风锦,不知该不该将后面的话问出口:“你指的是上一次在幽冥司……”
不管怎么说,风锦到底跟在昊天的身边,当初赵晟的事牵涉很大,若是九重天知道了,追究起来,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摆平的。
半夏也瞥了瞥风锦,可眼神之中却并没什么防备的意思,反倒是直言不讳地谈起了当日在九重狱的点点滴滴:“青玄虽然资质不错,可就算承了你和空蓝的修为,也绝对不够格与北阴酆都大帝动手,且在事后全身而退。”他说得极为客观,一字一句都牵动着千色的心,末了,他摇摇头像是知道什么,却又不肯就这么说出,反倒是无奈地笑一笑:“再说,那老爷子是个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
这“老爷子”指的是谁,千色固然心知肚明。在九重狱之中,且不提青玄有没有资格与那老爷子交手的资格,就那老爷子的态度而言,本身就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只怕,那老爷子即便是对着九重天上的诸位神祗,也不曾这样“客气”过!
是的,那老爷子对青玄的挑衅,顶撞,甚至是指责,回应的态度绝对称得上是——
客气!
青玄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罢了,无论是哪一方面,实在没有任何的理由受得起那老爷子的如此客气,难道说,那客气不过是假象,为的是——
有没有可能,动手脚的正是那老爷子?!
如果真是那老爷子,他究竟为的是什么?!
按理,他若是要收拾青玄,实在轻而易举,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否则,当初在九重狱,便就绝不可能给与青玄全身而退的机会。
千色越想越觉得这其中玄机甚多,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重重。只不过,她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倒是听在一旁的风锦轻轻笑出了声。
“细细看来,青玄身上的确有太多不可思议。”或许,风锦发出的声音并不能简单称之为是笑声,只能算作他脸上泛着笑纹时发出的一点声音。而那笑纹也很是奇怪,带着一点了然,更多则是深不可测,似乎已经全然意会了半夏的目的,却还是明知故问:“只不过,半夏,你故意说这些话给我听,究竟用意何在?”
故意么?!
看来,风锦的确不是个可以牵着鼻子随意敷衍的主儿,这么隐晦,竟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只不过,半夏倒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眉头极缓慢的一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将目光落在棋盘上,照常的云淡风轻,笑意牵动了嘴角,黑眸深邃,让人看不穿,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凉凉的带着奚落:“你若不是对昊天的意图心中有疑,为何还不带着九转真魂丹回去复命?”
“你不也说么,这九转真魂丹是假的,我如何能回去复命?”风锦说着,夹起一枚棋子,突然往前一倾,搁置在棋盘上,无论是那近乎自嘲地言语,还是这举动,含义都颇深。
“该做的,你自会做,无需我多言。”看着那突然搁置在棋盘上的棋子,恰巧阻断了棋路,使得方才千色未到之前那势均力敌的棋局已经出现了一边倒的颓势,半夏心领神会,也顺随着执起了一枚棋子,似乎在思索着棋路,语调悠悠:“再说,你若不愿,我也没那本事强迫你。”
这一刻,风锦不得不承认,当初师兄师弟们下山闯祸时,为何每每都非要拉着半夏一起了。此人的心思的确堪称缜密,走一步算三步,以不变应万变,往往不动声色地,就能把人往既定的地步牵引过去。
且不说,有他在,即便是做了什么“坏事”,也不容易漏馅儿,即便是最终露馅儿了,惩罚也绝对是最轻的!
微微颔首,风锦抬起头看着千色,嘴角扬起一抹笑,缓缓对她扬了扬眉,语出淡然:“既然已是无法复命,不如,也一起来淌淌这浑水吧。”
这话一出,也就无疑是表明了风锦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他是神霄派的掌教,又时常跟在昊天身边,总能发现些些蛛丝马迹,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而风锦也明白,半夏恐怕也是因着猜不透昊天的心思,才会铤而走险,转而试图拉拢他。
“既然你肯站在千色这边,也算你还有些良心。”半夏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看样子,应是目的达成舒了一口气,可脸上的表情却比刚才更为凝重了。转过头来,他看想千色,表情又严肃了几分:“既然生死簿上没有青玄的名讳,那么,这事无论有什么玄机,我们也务必要先保住青玄,我同白蔹商量了一下,要么,你先带着青玄回鄢山去……”
千色微微一怔,因着半夏的话突然有了一些疑惑。
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半夏会说风锦是站在自己这边?
这边……
自己几时与人对立了么?
半夏的这些奇怪举动是否意味着,她的对立面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厉害角色?
她如今,是不是惹上了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麻烦事?
这事,是不是和青玄有关?
这样想着,脑子也越发的乱了,她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种锥心刺骨的寒意透进身体里,像是一刀一刀剜入肉里一般。她突然本能地转身,想要确定平素一直习惯了站在她身后的青玄如今是否安然无恙。
可转过身去,她才蓦然忆起,方才青玄回寝房去了,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见到青玄,千色的心免不了立即一紧,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顾不上回应半夏的建议,转身便往寝房走,步履匆忙,如同一阵风。
而就在此时,翩翩一只纸鹤从天而降,落入了风锦的手中。在风锦的掌心里,那纸鹤扇了扇翅膀,竟然一下子变成血红色,且还出人意料地高声嘶鸣,尔后,它便化作一团火焰,瞬间焚烧成了灰烬,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一见这情况,风锦的眉头立刻紧锁,隐现萧索之色,其间的郁结终是越集越深,潮水般弥漫深刻的五官。“果然不出所料——”他长叹一声,仿佛是心底一直以来的担忧终于被证实:“百魔灯的封印已经快要失效了!”
难怪最近怪事频频,天地异动,难怪九重天上高傲的神祗们竟然打算要与九重狱缓和关系,两相结盟,难怪那颗假的九转真魂丹被盗之后,昊天会那么紧张地亲自派他前来寻找……正因如此,他才会心中起疑,暗地里遣了玉曙去调查。
说来也不知算不算是笑话一则,身在九重天,贵为神霄派的的掌教,其实他的身边也不过只有玉曙这一个可信之人而已。
如今,从玉曙传来的消息看来,一切果然是有异的!
“是么?”半夏似乎并不惊异这个消息,轻扯唇角,似笑非笑,言语中的风凉意味一点也没有变:“怕什么,你同千色再联手封印一次不就成了么?反正于你而言,那也是轻车熟路的事,应是不在话下才对。”
这话说出口,无疑就是毫不掩饰的奚落了。
当初同千色联手封印了百魔灯,这实属是一种侥幸,风锦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当初那百魔灯,邪气十足,力量强大,就连南极长生大帝与昊天也束手无策,他与千色这般初出茅庐的小角色如若不是恰逢天时地利人和,无意之中得了天助,又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将其封印?
所以,事后有人把他和千色当做救世主一般,他自然免不了也有点飘飘然,真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了,可是,其间的玄机也免不了琢磨了许久,三千多年来,竟然也仍旧是没能琢磨出个道道来。
“如今,恐怕是不行了。”苦笑一声,风锦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脸透着青灰的晦暗颜色,声音忽然变得很暗哑,于低沉中透出些许迷离:“千色的天劫未至,且不说耗了修为同我联手再封印百魔灯能否成功,一旦她的天劫到来,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顿了顿,他垂下眼,面色又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疏离深沉,可总带着一股强自镇定的意味,黑眸愈显幽黯,就连言语中也带着几分迟疑和不确定:“再说,如今我与她,只怕早已是不复当年的心有灵犀了。”
当初的有情人,如今形同陌路,她与他,怕是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本就忧心忡忡,当这个认知闪过之时,风锦的眸色更加黯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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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突然一黑!
青玄没有预料到肉肉会突然没头没脑地扑上来,那瘦弱的身体像是发疯了一般,蕴含着无限的力量,那猛烈地从警竟然强到一下子就将他按到在地,摔得他后脑一阵生疼,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肉肉张嘴就往他的颈间的血脉咬了过来!
虽然错愕,可骨子里到底是机敏而警惕的,青玄用手掌去推肉肉的脸,不想,却似乎是将美味自动地送到了肉肉的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肉肉一口咬在青玄的手腕上,那言辞陷入皮肤的疼痛感使得青玄握紧拳,卯足了力气将肉肉给蹬到了数丈开外!
腕上的齿印血淋淋的,顺着手往下汩汩地不断淌血,很快便就将青玄身上那件青衫的衣袖给浸湿了大半截!
冬日的风一吹,青玄才发觉自己背上竟然全都是汗,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刺骨的冷。而当他抬起头警觉地盯着数丈之外的肉肉时,这才发现,肉肉的双眼竟然已经变得血红,带着噬血的冰冷,白森森的牙齿上还占着他的血。舔了舔嘴唇,肉肉阴恻恻地盯死了他,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一只饥饿的野兽在觊觎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青玄握住那并不严重的伤口,可是,那伤口却甚为奇怪,血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中涌出,像是一波奔涌的潮水,不见半分停歇的意图,一滴一滴淌在地上,浸入泥土之中,变成成触目惊心的暗红。
肉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种吼叫声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因着无法忍耐的饥饿而爆发出的啼哭,在杳无人烟之处,更显出尾音的重重叠叠,令人毛骨悚然!
已经觉察到了肉肉的危险,可是,青玄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更其实,他只需要唤出乾坤剑,便就可以将眼前这个诡异的少年斩杀,可是,这么些年来的情同兄弟并不是假的,他素来便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贸贸然下得了手?
不管怎么样,先以智取,将其制服,无论肉肉如今这匪夷所思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将他带回去见师父,应该是有办法解决的吧?
打定了这个主意,青玄站在原地,继续岿然不动,盯着一步一步缓缓蹭上来的肉肉,神色淡然。
可正当肉肉跃跃欲试,打算要冲着青玄扑过来之时,突然,周围的树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那响动声非常诡异,如同风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吹来,汇聚到树林的中央,形成了漩涡一般的响动,又仿佛是树林中藏匿了无数的人,同一时间摇动树枝,此起彼伏,层层叠叠。
这样的响动令肉肉迟疑了一下,低低地吼叫了一声,而青玄也趁着这时机打算将他制住,可就在青玄的手即将碰到肉肉之时,肉肉的身体竟然被一团突如其来的黑雾笼罩,瞬间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树林里一下便就安静了下来。
青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肉肉方才站的位置,如今已是连脚印也不曾留下半个,仿佛方才肉肉的出现是一种幻觉,刹那就化作了风,化作了烟,了无痕迹。
而此时,树林中现出了一个人影——
不,是两个人影!
一个是凝朱,而另一个,是玉曙!
青玄微微眯起眼,看着从树林中缓缓走过来的玉曙,心中猜疑肉肉的消失是否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是,看到玉曙身后耷拉着头一声不吭的凝朱,青玄忆起千色对他所说的玉曙的变故,只能暗叫一句不好。
凝朱这小丫头,性子异常执拗,是为了玉曙才修仙道的,且还没什么大进展,若是知道玉曙——
只怕要惹出事端来!
“青玄师兄,你没事吧?”看着青玄那不断淌血的手腕,玉曙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言语却没有说出口,语调上还是有着一贯的客气:“你腕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让我替你看看吧。”
看见玉曙,免不了想起风锦,尤其是那徒承于师如出一辙的客套和疏离,心里更是免不了反感重重。“还好,不过小事而已。”以同样的客气回应了一声,青玄撕下一截衣摆将伤口给裹起来,藏在身后,以此不动声色地保持与玉曙的距离。似乎也是觉得就这么直率地质问有些不妥,装作漫不经心地,青玄问道:“方才树林中的响动,可是与你有关?”
玉曙摇摇头,眼中也有着疑惑:“我受了魔障,被困在这树林中已有两日了,觅不到出路,方才树林中有异动,魔障突然消失,我去才得以出这林子。”
当然,若不是被这个自称与他情谊深厚的小花妖死皮赖脸地纠缠着,他又怎么会陷入这魔障树林之中,全然无法脱身,只得用符纸传了只纸鹤去向师父报告消息呢?
百魔灯的封印就快失效了,一旦群魔乱舞,天地变色,那么,六界又将战火频频了!
心底感慨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有若无地瞥了身后的凝朱一眼,不自觉地将脚步挪开些,颇有避开的意图:“前几日一时冒昧收了青玄师兄的爱徒,还没来得及向仙尊和青玄师兄致歉。如今,我就将爱徒交还,还望青玄师兄海涵,莫要怪罪。”
听着这言语倒似乎是诚挚,歉意拳拳,可他眼眸中有着些微狼狈,似乎在凝朱手里吃了点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亏。
青玄淡淡应了一声,心里暗自思量,也不知这玉曙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只能寄望于呆会儿问问凝朱了。思及至此,他深邃的眼眸中一片漠然,礼尚往来般地客套着:“玉曙师兄客气了,说来,是我这做师父的不够称职,凝朱又顽皮任性,疏于管教,劳烦你这做师叔的一番照顾,倒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也不知是不是被青玄言语中的“师叔”二字给刺激了,凝朱抬起头来,双眼又红又肿。她看了看玉曙,又看了看青玄,嘴一扁,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一般扑到青玄的怀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嚎啕大哭,像是一直以来蓄积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便就迫不及待如同汹涌的洪流一般直泻而下:“……青玄师父……”一边哭,她一边抽抽噎噎,话也说得断断续续:“……青玄师父……为……什么会这样……他……他……竟然说他……不认识……我……”
“凝朱……”青玄免不了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无奈。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玉曙,见玉曙脸色很难看,一副愠怒却又有点不知所措的模样,只好轻轻拍了拍凝朱的头,并不怎么熟络地充当起了安慰的长辈:“别哭了,我们还是先回去见仙尊吧。”
说来,他素来自认怀抱温暖,肩膀能担重担,虽然一时还不能完全保护师父,但是师父伤心的时候,他应该也是能好好安慰师父的……啊,呸呸呸!真是乌鸦嘴,师父同他在一起,以后定然不会再伤心的,哪里还用得着这劳什子的安慰?!
只不过,这安慰人的活儿,尤其安慰的还是个情场失意满腹委屈的小女子,做起来也未免太有难度了。
哎,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毕竟,肉肉的突然出现又离奇失踪实在太过诡异,还是该尽早告诉师父,好好商量对策为好。
看来,离开鄢山这段日子,肉肉一定是有什么古怪的遭遇,才会变成这般古怪的模样,只是,他变成如今这模样,于他而言,到底是喜还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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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青玄被肉肉咬了一口,那伤口估计会让千色心疼死的……哈哈……青玄,这就是一夜风流的代价呀……你和师父XXOO完,遇到肉肉就挨了一口……难不成,肉肉也暗恋师父?……嗷嗷嗷嗷……话说,阴谋要来了,这一章,大家好好品味吧……,我已经给出了很多线索了……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继续更的,接下来也会加快更新速度了,大家要支持撒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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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
青玄带着凝朱和玉曙回到宁安王府时,大门口的仆役一见到青玄,像是突然舒了一口气,迎上前来言语急切:“青玄公子,你这几日去哪里了,方才九公主到处找你不到,脸色青得吓人!”
青玄怔了一怔,心想自己刚刚才出去,至多也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就成了失踪几日了?可听到后面,他才恍然大悟,自己追着肉肉出安宁王府时是倨枫的模样,而师父方才一定是有急事找他,才会一时忘记了幻术的事。
会是什么急事让一向冷静镇定的师父竟然会忘记了这个小细节?
果然,才刚入宁安王府,迎面就碰上赵晟。
如今,整个宁安王府堪称是鸡飞狗跳,赵晟新婚燕尔,还没睡到自然醒就被慌忙来报的仆役给闹了起来,听说九公主四处寻找青玄,顿时就懵了。
在他看来,自己那一向乖张的姑姑“九公主”素来四平八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是四处寻找倨枫,那倒还算是正常,可现在,她居然像是疯了一般寻找青玄,且那言行举止,就如同寻夫的妇人一般急切,若不是被自家师父的几句耳语给勉强劝慰着,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这就委实有些怪异了,难不成,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
可明明,在素帛家的那一夜,青玄曾经坦诚自己喜欢的是那个被他称作“师父”的神秘女子呀!?
可如今——
前几日,那“师父”与青玄一起不见了,自家姑姑迟钝了这么多日,突然想起要寻青玄,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出呀?
即便满腹疑惑,可这关键时刻,赵晟也不便多说什么,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便抓住青玄的衣袖,正想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却意外发现自己满手濡湿。
本能地一松手,才发现自己手上染的竟然全是血!
“青玄兄,你这是——”赵晟顿时就傻眼了,看着自己满手的殷红,再看看青玄那渗满了血的衣袖,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而青玄也没有在意这小细节,一想到千色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在到处找他,他便免不了一阵心急。“我师父——”一时嘴快,那习惯性的称呼才刚出口,他便已经率性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忙不迭地改口:“不,九公主,她在哪里?!”
赵晟也算是个有见识的人,迅速从方才的突发状况中清醒过来。“在花厅。”他简明扼要地指明方向,只见青玄已是一阵风一般地往那边去了。转过头来,他见到埋着头一言不发地凝朱,骤然忆起她是前几日率先失踪的,正要本能地问什么,却见凝朱鼻头又红又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而她身后的那仙风道骨的男子很是眼生,应该没有见过,那清隽的五官和一脸阴沉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是,还没等他有机会发问,凝朱和那名男子已经快速离开,追随着青玄的脚步而去。
这——!?
怎么每个人都阴阳怪气的?!
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晟一头雾水,低下头不经意地看了看自己手掌上残留的血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唤了仆役过来,要他立刻送上最好的止血药去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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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身处花厅之中,可是千色却是坐卧不定,心绪难安。
自她飞升以来,这样的情形还从未有过。知她性子的人,无不说她对世事冷静到有些凉薄的程度。在遇到青玄之前,她素来觉得自己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可牵挂留念的,可而今,她却已是对青玄情深到了如此程度了吗?
那个被她背着一路上乾元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性命的孩子,如今,竟然就这么糊里糊涂成了她的夫君。十几年的朝夕相对,竟然不知不觉就成了相濡以沫。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心里只有他。若真要说得黏糊些,这世上,恐怕唯有他是属于她的。
她从未曾预料,她与他的羁绊如此深,这是否应了那句“十世埋尸,成一夕姻缘”?
只是,她不愿姻缘只是一夕而已!
如今,他究竟一声不响地去了哪里?
若是他遇到危险,又该怎么办?
一思及他可能面对的危险处境,她的整个心都乱了。这个孩子,她看着他十世轮回不得善终,这一世一直从小看着他受尽坎坷地长大,实在忍不下心,终是出手干预了轮回宿命。可如今,他就这么成为了她的夫君,这种不自在感觉,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不是没有过想要逃避或者装傻的念头,可遇上他的不屈不挠,似乎都没有任何的作用,如今,她只希望他能陪在她的身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这样,她才会感觉,自己的魂魄是完整的。
这个孩子,就是她魂魄的一部分,无论是承继了感情,亦或是承继了孽缘。
如果这真是段孽缘,是一笔糊涂账,那么,即便是要她付出任何代价,她也认了……
千色越想越是心浮气躁,越慌乱越觉得自己有坐以待毙之嫌,也越发后悔自己守株待兔地行径。本来,她是打算立刻就亲自出去寻的,可却被半夏给阻止了。半夏的话不无道理:一来,她并不知道青玄去了哪里,即便是出去寻,也必然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二来,一旦青玄回来没有见到她,也像她这般再次出去寻,岂不是更增危险性?
只是,风锦却是了解她的脾性,硬是设了结界将她给困在这里,自己和半夏一同出去寻觅了。随着时间慢慢地消逝,千色只觉得那无声流逝的时间如同一把无形的道,在缓缓地剜着心上的肉。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这样等待多久,或许,强力冲破结界或许是一个好办法,可是,难免会受点极麻烦且极难痊愈的伤……
如今,天大的事也不能和青玄的安危相较,更何况是受伤……
“师父!”
突如其来的呼唤自花厅外而来,千色心中一惊,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着急切产生了幻觉。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里,她才长吁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放下。只是,见到他平安回来,她还没来得及露出一星半点的微笑,随即,眉头便因他身上的不对劲而深深蹙了起来!
他的右手腕上缠着布条!
他受伤了?!
青玄一踏入花厅就看到千色,见她蹙起眉,只以为是自己随意出宁安王府的举止惹得她生了气。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因着一时顺口,自己还是称她“师父”,顿时有着片刻说不出的郁卒。其实,他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机会,他能唤她“千色”,而不是师父。
他不希望她永远用一种守护者的眼神看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彼此身份互换,自己能够真真正正成为一个男人,做她的守护者,让她再不受一点点的委屈。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千色神情冷峻,上前抓住他的手,隔着那缠住手腕的布条便就问到了极浓的血腥味,明白事有不妙之处。果不其然,解开那布条之后,她看到了那几个仍旧不停渗血的伤口,面色一下就白了:“你被什么咬伤了,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没事的。”看着仍旧没能止住血的伤口,青玄隐隐也察觉到了诡异,可是,面对着千色,他却不动声色,只是低低地轻笑,把被她紧紧抓住的手腕往回缩了缩,想借此宽慰她的担忧:“不用担心,一点也不疼。”
“你这分明是中了瘟毒!”千色到底眼力非凡,见多识广,一下便就看出了那伤口的不对劲,捧着他的手腕,眼中满是惊诧:“你在何处遇到过瘟兽,还同他交过手?!”
“瘟兽?!”
这对于青玄,这无疑是个新名词。虽然尚未修成仙,但他细细忆了忆平素所读的典籍册簿,从没听说过所谓的“瘟兽”,而且,师父这一脸的凝重似乎并不仅仅因他受了伤,那忧心忡忡的背后,似乎还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千色将他那手腕上浸透了鲜血的布条给扔在地上,细细察看着他的伤口,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犹如海水之上漂浮的碎冰,那种冻噬心魂的寒冷,全都被掩盖在眼睫之下:“瘟兽是被囚禁在百魔灯里的一种异兽,往往寄居于尸身之上,嗜吃如命,瘟毒剧烈!一旦被它咬伤,伤口无法愈合,便会血流不止而亡!”
这一刻,她心知肚明,只怕那三千多年前封印的百魔灯是真如风锦所说的那般,已经是快要失效了,所以,瘟兽才会重现人间!
青玄被这一番解释给弄得有些犯晕,脑中一片混乱,肉肉的面容平白幻化成了奇形怪状的妖兽,出奇的契合,却也无法重叠,震得他脑仁儿一紧一紧地疼,怎么也无法把肉肉和那所谓的“瘟兽”联系在一起。“可是,咬我的不是什么瘟兽,是肉肉啊!”他虚弱地辩解着,分不清自己如今的头昏脑胀和全身无力是震惊还是因着失血过多。
“你遇到了肉肉?!”千色抬眼看他,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瞳仁深邃难解,像是不见底一般,那原本就英气十足的柳眉如今蹙得更深了。
“是的!”青玄点了点头,神色带着显而易见地迷惘,就连言语也带着些迟疑:“肉肉他,变得很奇怪……”
似乎是仍旧没有弄明白肉肉和“瘟兽”之间的联系,他脑子里若照千色所说,那瘟兽真的是寄居于“尸首”之上,那么——
肉肉如今究竟是活人,还是尸首?!
这个大胆的猜测令他免不了心中一震,若是尸首,那么,是不是说,肉肉他已经——
死了?!
这个猜测令他有些悚然,完全无法置信,只能在心底虚荣的反驳。
千色摇摇头,正要启唇,却见凝朱和玉曙进来了,那端着药盘的仆役也进来了,便就立刻抿唇收声,不再开口。见到凝朱那一脸的伤感与绝望,玉曙满面的无奈和疑惑,千色也多半能够猜测得出事情在如何发展了。“先出去。”她旁若无人地捧着青玄的手腕,捏着他腕上的血脉,阻止血液的继续流淌,冷冷地从唇缝里挤出四个字来,没有前缀,也没有感情,听来,像是一种漠然的警告,令人无法拒绝。
那仆役只是不敢停留,搁下药盘就忙不迭地出去了,而玉曙立刻便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毕竟,他对千色也算是有所了解的。不声不响地退出花厅,他舒了一口气,庆幸那个缠人的小花妖没有再跟出来。
这几日,他被缠得束手无策,实在头疼,否则,又怎么可能会一时疏忽被那魔障给困在树林中?
想起那小花妖在树林里毫无羞耻心地贴上去便就吻他,玉曙免不了又是一阵窘然,只庆幸那时自己的窘迫和讶异无人发现。
如此胡搅蛮缠的妖女,修为极浅,定力不足,飞升无望,在如今这多事之秋,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应该要远离!
这样想着,他离去的脚步本应更快,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是情不自禁地往那小花妖再看了一眼。
她眼里满溢的,的的确确是绝望,只是,他却始终辨识不清这绝望的缘由和来历。
虽然玉曙随即转身离去,可是,恰恰是那略略停驻了一瞬的脚步,注定了这牵绊的延续。
凝朱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像个木头人一般呆呆傻傻的,千色也没有强令她出去,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或许,一味的隐瞒,不是好事,逼近,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隐瞒一辈子,可是,很多时候,隐瞒却也是唯一的办法,是不得不为之事。
“其实,有一件事为师一直瞒着你。”终于,千色幽幽开口,说出了那件瞒了青玄许久的事:“为师当初之所以带你上玉虚宫,不仅仅是希望师尊接纳你,更是因为那时肉肉的大限已到。你与他情同父子兄弟,若是告诉你,只怕你难以接受。”
千色说得极为平静,于她而言,看惯了生死轮回,自然觉不出什么哀伤来,可青玄却不同。听着千色的叙述,他脑中幻化出了肉肉的模样,一时呆滞,怎么也不肯相信那个虽然痴傻却如同水晶一般澄澈单纯的孩子已经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肉肉的出生本就是孽缘,注定福祉祚薄,命不长久,为师带你离开东极那一夜,便是肉肉命丧之时,后来借着入定,为师托了宝肃昭成真君上鄢山带走了肉肉的尸体,好生入殓安葬。”见青玄没有说话,千色继续往下道,一字一字陈述者青玄所不知道的:“如今,百魔灯的封印将破,群魔乱舞,那瘟兽定然是只百魔灯中脱身之后掘出了肉肉的尸身,邪灵寄居其上。”
青玄许久没有应声,只是紧紧蹙着眉,像是发呆一般看着自己腕上那道并不深的伤口,看那殷红的血因千色的遏制而缓缓的慢了下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
“师父,你究竟还瞒了我些什么?!”半晌之后,青玄终于开了口。他并没有看向千色,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腕,黑亮的眸子里极慢地现出一缕寒光,幽邃而凛冽,就连唇缝里挤出的字句,也带着不可辩驳的坚持。随着他的言语,他猛地自千色手中抽回手去,那原本已经慢慢停止了流血的伤口树间喷出血泉来,在空中洒出了一道凄妍的红!
那不是一种质问,也不是一种指控,更像是一种无奈得近乎绝望的自言自语。
“青玄……”千色看着他腕上奔涌而出的血,似乎伤口并没有因她的遏制而愈合,反倒是越来越深,血也流得越来越急,顿时深深地蹙起了眉。
青玄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腕,只感觉那奔涌而出的血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热度,那种热度仿佛火焰,一直灼烧着,并不太痛,却让他感觉到了锥心刺骨的寒意。“师父,我明白,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我好,怕我受伤,怕我难过,怕我不能承受事实的真相,可是,师父,你难道不怕我在你保护之下,永远无法独当一面么?”淡淡地苦笑了一声,他缓缓放下手,任那血液往下流淌,很快就在地面上汇成了触目惊心的一摊,如同生命中无法磨灭的一道伤口,刺目,碜人:“尤其,我已经越来越觉得,在你面前,我就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这话说得很决绝,似乎是已经在心底酝酿了很久,终于寻了个机会出了口。只是,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有些错愕,似乎也有点不敢置信自己会真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千色是何等敏感的,老早就已经感觉到了青玄心底的困扰,却一直不知道该用何种方法去为他解决。一个男人会在何种境地纠结自尊与自傲,她不是没有感触的,只是,她没有料到,青玄会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爆发。
她与他,即便是朝夕相对,两相契合,可有的距离,仍旧是那般遥远。
如今他介意她处处瞒他,保护他,有朝一日,他会不会介意她太老,会不会嫌她太闷,会不会喜新厌旧,贪图新鲜?!
或许会的吧?
这世上,也许每个人各自有想不开的理由……
她低眉敛目,并不回应,神情淡漠得几近凉薄,只是将那侵袭而来的失落藏在心底深处。她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举止都太过草率,明知他年轻气盛,心性未稳,却也还随他胡来,实在无疑是自掘坟墓,自寻死路。
此时此刻,她心中怕的感觉更甚了,怕自己拼尽全力也保护不了他,怕他真的一旦身死便就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更怕他日后有一天后悔如今的所作所为。
原来,她竟也是想要将他牢牢抓在手里么?
是呵,抓得这么紧,紧得不在乎是否会使他窒息,所以,才会这般事无巨靡,什么都为他做好安排!
“师父,你不能这样一直保护我,迁就我,否则,我真的只能一辈子做躲在你身后,做那窝窝囊囊的小郎君。”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青玄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局促:“师父,我是真的不想再叫你师父,我希望自己的这双手不仅仅是拥抱你,更能保护你!”
这于他平素的豪言壮语不同,质朴得没有一丝华丽的雕琢,不是许诺,不是誓言,只是一种极少有的类似奢望的乞求,那般明晰地将他的心意全然显现。
别太高估了他,他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未至而立之年,自然有憧憬,有烦恼,也有些不能入眼的犟脾气。
千色没有抬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有意避开他的眼神。
“你先止了血再说吧。”她看着他那仍旧在流血的伤口,突然不敢再伸出手去,生怕那情不自禁的保护又会变成一种扼制,甚至是扼杀,只能面无表情地开口,面色又渐渐恢复了疏离与深沉:“要拥抱我也好,要保护我也罢,你总得先好好留下这条命,否则,什么都是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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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所谓的姐弟恋,师徒恋什么的,远没有大家相像的那么美好和一帆风顺,尤其,千色那么强,青玄近乎是活在她的阴影之下,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弱小而爆发。之前有亲说,我这文很崩,哪有做师父的毫不顾忌世俗舆论同徒弟在一起的,简直不可理喻,完全看不下去……我想说,其实我从不觉得世俗舆论需要顾及太多,恋人之间,真正的阴影和阻挠其实在彼此的心里,那恶鬼一般的猜测与怀疑,一些无意识且解释不清的误会,足以扼杀一段可以历久弥坚的感情。青玄不是圣人,他有他的毛病,千色也一样……
68ˇ阴阳谋ˇ
“要拥抱我也好,要保护我也罢,你总得先好好留下这条命,否则,什么都是空话。”
听到这样的言语,青玄非常意外,甚至于脑子里出现了一段莫名的空白,只是愣愣地看着千色,有点意外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真的明白他心底那堵得发慌的感觉吗?
可为什么她的回答他却完全无法听懂含义?
这种疑惑一直延续到她狠狠一口咬在手背上,仿佛不怕疼一般,活生生撕下一块皮肉来!
青玄纵使有满腹的话语也全然哑口,只能彻底骇然,眼睁睁地看着她手背上的那块皮肉敷在自己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上,仿佛瞬间就变成了自己的皮肉,那伤口也奇迹般地迅速愈合,最终,连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
一切,如同一场梦!
青玄像是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千色,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见她手背上那缺了一大块皮肉的狰狞伤口没有流血,只是露出了白得极为碜人的肌理,证明一切并不真的是梦。那种疼痛的感觉像是一把钢针,直直地就刺进了皮肉里,明明自己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可青玄却发觉,这一刻,身体才开始有了锥心刻骨的痛楚感!
只是,没等他来得及再心疼地看一眼,千色已经淡然地撩下衣袖,也不知是无意地还是可以地,完全遮住了那道伤。
“凝朱,本座的话,你想明白了么?”她转过身去,依旧是那清冷的声音,就连询问也显得不近人情的漠然,全身上下突然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敢接近的冷凝。
站在原地,青玄脑子一片空白,等到他完全反应过来,才脸色一白,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那刻意藏在衣袖中的手,可她却如同是故意避开他一般,不着痕迹地躲开,径自走到了一边,只望着窗外那淡青色的天际,看不清眼眸中的神色。
冬日的暖阳也不知是几时悄悄藏进了云层里,天,一下就冷了下来。
凝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失落和绝望中,突然听到千色唤她,抬起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知道千色所指的要她想明白的话到底是什么话。好半晌,她才抽泣了两声,用手背撸了撸通红的鼻子,答非所问地纠缠着自己的疑惑:“仙尊,你告诉我,玉曙他为什么会说他不认识我?!”
千色叹了一口气,知道此时的凝朱关注的只是起因,而并非冷静理智地接受现实,便多少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凝朱,若我告诉你真相,你还会愿意修仙么?”她静静地看着天际那厚厚的云彩,幻化出极其怪异的形状,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地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缺了一块。
压抑着那种说不出口的窒息感,她极简洁地就将当初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凝朱,没有任何的修饰,也没有任何的评价,冷静理智得令站在一边的青玄看她的眼神也有了几分陌生。
陌生么?
她在心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她,理智,漠然,冷静,没有任何的人情味。毕竟,她得道之前是妖,不是人,没有那么深刻的七情六欲。
可为什么,自从与他一起之后,她就越来越深陷在这情感的桎梏中了?
虽然没有望向青玄,可是,千色却在心中默默地确定——
青玄是她此生的劫数。
“他都已经忘了我,我还修什么仙?”凝朱听完事情的原委以后发了半晌的傻,许久之后才摇摇头,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差点又要哭出来。这一刻,她免不了想起了这两日与玉曙的单独相处,心中的失落更甚。这几日,任凭她死缠烂打,不肯罢休,一刻不停地在他面前讲述着曾经的往事,也眼睁睁看着他从原本的冷淡客套到后来的避之唯恐不及,甚至于最后,她无计可施,破罐子破摔地抱住他便就吻上去了——
唇与唇碰触到的刹那,玉曙大惊失色,一把便将她推得老远,脸色难看得不像是被人强吻了,倒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泛着铁青的色泽。那一瞬,他脸上深恶痛绝的表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只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玉曙竟然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样!
原本以为他是嫌弃了她,才装作不认识,可如今,深重的内疚感的失落沉沉压过来,令她无法呼吸!
“我是为了他,才修仙的,可他如今,看我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埋下头去,她想起以前与她相依为命的玉曙,那时,他与她都是妖,他那般护着她,待她极是温柔,承诺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可而今,真的是因为仙妖殊途吗?又或者,这是老天给予的报应,惩罚?她的任性使得玉曙遭遇灭顶之灾,如今,他忘记了她,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么?
从她那泫然欲泣的面孔上移开视线,千色又径自望向窗外,目光不再像以前那般时不时地停留在青玄的身上:“凝朱,你还记得玉曙上西昆仑之前对你说的话么?”
凝朱忍住眼泪,愣了愣。
她怎么会忘记?
她一直那般深深记得,并且铭刻于骨髓之中!
那时,是玉曙,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扬起如画一般清隽的眉眼,温柔地轻笑:“我在西昆仑上等你。”
是的,说完了这一句话,他转身跟着风锦离开,硬是忍着不回头看她,留她一个人在尘世间四处流浪,修行悟道。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好好地修行,参悟道法,只是,无奈天资实在有限,她的心性不定,杂念又太多,数千年来,始终没能修出个什么结果来。
这三千多年来,她唯一的执着便是希望有机会偷偷溜上西昆仑去,即便不能成仙飞升,只要能找到个机会见他一面,那么,她也算是心愿足矣。只是,她却万万没有料到,最终等到的是这个结局——
“我记得又如何?”她垂着头,扁着嘴,心里的委屈与悲伤倾泻而出,一反平素高亢泼辣的性子缓慢的语调中透露出的无奈悲怆,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忧伤,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的拳头紧握,不由汗珠直流,气虚得几乎摇摇欲坠:“本以为是两个人的记忆,如今,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追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到底算什么?”
他与她在这么一个不经意地时刻重逢,而她,已经成为了他前世的记忆。
是讽刺么,是嘲弄么,还是,这是宿命早就注定的结局?
结局么?
她一直在心底寄望着美好的结局,却浑然不知,结局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许久许久之后,她才抬起头:“如果我早知道与他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当年我绝不会让他上西昆仑。”她说得极轻极慢,瞬间,像是突然从一个任性无知的少女长大成|人,将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勾起,在记忆中涌动,悲从中来,无法断绝:“你们带走了玉曙,我以为他还会回来,可是,他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还没有结局。”见不得凝朱那一副绝望得仿佛失了精神支柱的模样,青玄突然出声。
趁着这个机会,他快步走到千色的面前,突然觉得自己有一些诡异的恐惧感。他伸手去拉千色的手,发现她并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拒绝,可是,她的手心却是一片冰冷。他想伸手去摸她手背上的伤口,可是,却是手指发抖,脸色发白,仅有的一点勇气也没由来地瑟瑟缩缩,到最后,只能用细若蚊蚋一般的声音开口:“凝朱,到底玉曙他还活着,不是么?!”
是的,在他看来,只要人还活着,那就有希望!
只要那个人还活着,那么,总有办法让其想起一切的,即便退一万步说,就算的的确确再没有想起来的希望,那么,感情还可以再培养的,不是么?
“活着又怎样?”此刻的凝朱似乎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么多的变故和意料之外的事,整个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完全理解不到青玄此言的用意。她的身子颤抖的如风中的落叶,气若游丝,似乎是从那灭顶的绝望中里勉强拉回几许神智,紧闭痛苦的双眸:“就算还活着,他,也已经不是他了。”
那一瞬,青玄被凝朱这句话给震慑了,忍不住暗暗打了一个寒噤。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千色,见她神情虽然平静,可眼眸深处却有一种落寞透了出来。
她一日既往地在担忧着,一直以来,她都把他保护的太好太好,以至于他从不曾有机会明了,她究竟在担忧什么,在思量什么,因为无从探究,所以更是挖空了心思想要了解。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顾虑的,忧心他有一日也会想倨枫那样,躲不过宿命的劫难,那么,他与她的这段情,也是无法保留的。
于理,他的劫难和她脱不了干系,于情,她舍不得放开这个满怀赤子之情的孩子。
是的,孩子,在她眼中,他一直都像是个孩子,即便他已经她的父君。
青玄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瞬,凝朱容颜中的沮丧似乎和千色眼中的落寞重叠了,很诡异的,千色眼中的那缕落寞又和喻澜之前的绝望重叠了,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他莫名地就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女子心中复杂的情绪。
仿佛,他就是她的心,在她的胸腔里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地跳动,也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痛。
心中那瑟瑟缩缩的勇气像是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场雨水浇灌,瞬息之间就茁壮了起来。“师父——”他轻轻唤了一声,紧紧握住她的手,微微掀起她的衣袖,查看她手背上的伤口,发现那伤口如同经霜龟裂的干涸树皮一般,那豁开的口子像是永远也不会再愈合一般,透出一种怪异的褐色。
这是——
挖肉补伤?!
青玄大受震惊,隐隐地突然记起以前看过的卷簿典籍上提到过,这世间有能力助人或者仙挖肉补伤的只有瑞兽朱雀,千色以前曾经说过,自己是一只雀妖……
雀妖?
雀妖……
难道,千色得道之前是朱雀?
这样的疑惑冒出了头来,他又想起两相缠绵之时,千色背上突然出现的巨大的火红羽翼,便就越发地笃定了。那样收放自如的翅膀,只有朱雀才拥有。可既然是瑞兽朱雀,不是生来便该名列仙班吗?但是千色为何却是妖?
与青玄的疑问重重不同,看着恍恍惚惚满脸悲伤的凝朱,千色无法自抑制地轻轻喟叹一声,摇了摇头。她不吝于承认自己也是对凝朱寄予了希望的,所以才一直隐瞒着玉曙遭遇的变故,知道凝朱道行还浅,如果再一味地陷入这个情感的打击之中,不思进取,只怕此生离仙道就更远了。“凝朱。”终于忍不住,她轻轻开口,短短的一句话,囊括了一切欲道却不能道的玄机和含义:“其实,他一直都是他。”
凝朱愣了愣,似乎是听懂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懂,满脸皆是茫然。千色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思量什么。片刻之后,她转过头,平静地抬眸,率先往外走,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青玄,我们回鄢山去。”
若是早前,听到这句话,青玄定然会雀跃着附和,可短短不到一天,发生了太多令人猝不及防的意外,青玄的心境已是有了太多的改变,此时此刻,他直觉千色的决定是打算要逃避什么,想要问却心知肚明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乖乖跟在千色的身后。好半晌之后,直到出了宁安王府,他才出了声,闷闷地低声询问:“师父,我们不带凝朱一起回鄢山去么?”
千色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语调之间保持着平静,只是轻轻闭上眼,似是有着难掩的疲惫。“她若自己不能有所悟,就算是强迫她在鄢山上长年苦修,也修不出个什么结果来。”她静静地阖着眼,一动不动,那不愿被他窥见的面色透着青白,良久,才听见她浅淡中透着一缕寂寥的声音传来:“想通了,便是她的机缘,她的造化,一切说不定会有意外的转机,若是想不通,那么,她总有她自己的命数。”
听到“命数”一词,青玄无法抑制地颤抖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忽然五味杂陈,肉肉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被无限放大,随之带来的还有辛酸。“当初师傅也是这么对我说肉肉的。只是,我很好奇,究竟,我的命数又该是什么样的?”摊开右手,看着那因“金蛟鞭”的焚烧而留下淡淡疤痕的手掌心,他苦苦一笑,那俊秀的眉峰虽然飞扬起来,却在眉尾处结出了解不开的抑郁。初冬的晚风刮在脸上,刺骨的冷,让他颤抖之余,太阳|茓也免不了一抽一抽地疼:“师父从没坦诚告知过我的命数,我的右手如今已是看不清掌纹了,那么,我若是修不成仙,究竟将会几时死?”
“你想知道自己几时死?”就在此时此刻,青玄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字字饱蘸着狂怒:“这倒简单。只要千色肯点头应允,我现在就一掌劈了你,让你死得明明白白!”被那熟悉声音的突然出现而震惊,青玄和千色不约而同地回转头去,却见白蔹站在离他们约莫两丈开外之处,一身黑袍,双眸死死地盯着青玄,眼里有着慑魂的凌厉,那种如箭似戟的锋利随着目光直直射出,摄人心魄的寒意铺头盖脸而来:“刀山火海,阿鼻地狱,定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小师伯!?”青玄愣了愣,对于白蔹的突然出现惊诧不已,一时之间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愤懑。
虽然白蔹素来便就冷面,可却极少有如此难看的面色,见到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千色极力用一种淡然的神色去面对,不允许自己再露出丁点脆弱的表情,只是装作不太在意,尽力自然地话家常,说客套话转移视线:“小师兄,你不用留在九重狱处理幽冥司的公事么,怎么有空来这里?”
白蔹并不理会她的客套,也不想同她兜圈子顾左右而言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半夏都一切告诉你了?”他问得甚为直接,似乎早已经笃定了什么,却是出于不可置信,所以还在耐着性子询问。
“一部分。”千色也不隐瞒,垂下眼保守地回答,知道自己不甚清楚的那些疑问,必然可以从白蔹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白蔹的眸色略微一沉,蹙起的眉微微舒缓了一点点,似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半夏到底是深谙分寸的,知道事出有因,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还不知道?”瞥了青玄一眼,他略略抬了抬下巴询问千色,眸中带着极为复杂的神采。
听白蔹这么一问,青玄也大概摸出点道道来了,心免不了一沉,知道千色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却没有告诉他。果不其然,当他望向千色时,只见千色依旧垂眼,看不见脸上的任何表情,只轻轻颔首应了一个字:“嗯。”
那一瞬,他心弦一颤,说不出的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涩,在胸腔中搅成一团,情思万缕在心尖缠绕,身体有如将要撕裂开来一般,心里堵得厉害。
和青玄的复杂情绪不同,白蔹听罢只是冷笑,微微扬起的唇角凝着点阴冷,双手环在胸前,咬字缓而重,似乎已经可以预见惊涛骇浪的临近:“千色,你觉得,你有几分的把握能保得住他?”
千色抬起眼来,晶亮透彻的双眸瞬间变得深沉,面无惧色地回应了四个斩钉截铁的字:“尽我所能。”
“好一个尽你所能!”白蔹心一紧,以平静的声音隐藏心中翻涌的怒火心脏像要迸裂的诡异感受:“你倒还真是卯上了劲头要把他护得周全呀,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打算尽你所能,而是打算为了他枉顾性命!”
“尽己所能也好,枉顾性命也好,这是我与他的私事。”听白蔹这么一说,千色心里有一股焦灼不自觉地燎了上来,可却还能做到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显露出一丝破绽来:“不劳小师兄操心。”
“私事!?”白蔹嗤笑一声,一步一步缓缓走近,话语字字凝重,和脚步一样的轻,也一样的慢。那种轻而缓慢脚步和话语之中不约而同地带着告诫,直视她的眼眸如同锋利的钩子,溢满阴云似的黯然和嘲讽:“敢情,你与他如今倒真是做了夫妻就容不得外人Сhā嘴多话了?就连我,也再没资格过问你的事了?”
千色从没听白蔹说过这么直白不避讳的话,看来,自己和青玄的事果然是有不少人在暗地里窥伺关注着,这是否说明,那些不为自己所知晓的细节有着某种决定性的作用?她凝着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默不作声。
见千色不回答,白蔹便就笃定了她是默认,愤懑夹杂着情绪的风暴一时之间侵袭而来,铺天盖地。
他猛然上前,狠狠捏住她单薄的肩头,许久以来一直蛰伏的狂怒在血脉中叫嚣着,顾不得那收紧的指掌可能将她弄痛,只觉周身血脉奔涌,指节在紧握下变得青白,眼神也冷了,那素来英俊冷漠的脸庞渐渐化作了扭曲的形状,紧抿的薄唇,凸蹙的眉宇,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谁也不曾见过的狰狞:“我不管他与你有多么了不得的情,你若是为了他枉顾你数千年的不易修行,枉顾自己的性命,那么,不用等什么老天来安排,我今日就把他交代在这里!”
是的,若说别人有什么谋算,他管不着,他的父君也好,风锦也好,半夏也好,昊天也好,甚至长生师尊也好,神魔仙妖,一切的纷争都与他无关,他白蔹彻头彻尾就只有一个目的——
拼尽全力也要保住自己心爱的女子。
此生此世,他得不到她,那么,唯有好好地保护她!
“你可以试试。”肩膀因他愤怒得不知节制的力道而微微扯痛着,千色却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回应,眼睛是低垂的,并不看白蔹,睫毛细密地覆盖出了一片浅淡的阴影,勾勒在脸面容的深处。
这话并不是有意的挑衅,这一次,她自觉无需如平素那般老鹰护小鸡一般挡在青玄身前。她实在太了解白蔹了,他的性子,她拿捏得恰到好处,又怎么可能分不清什么话是发狠,什么话该当真?
她有十足的把握,她的小师兄,断然不会伤她心爱的男子。
这两人的对话无一不是在显示着自己是其间不可忽视的重要角色,而自己却一无所知,青玄再也无法忍下去了。“小师伯!”他上前去,伸手正要拍向白蔹那紧扣着千色肩膀的手,不料,白蔹却顺势一把扣向他的咽喉。
一手扣着千色的肩膀,因着没有资格拥抱,所以,他舍不得放开,生怕这一放,便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一手扣着青玄的咽喉,他恨不得下毒手,将那脖子也给一并拧断,以免后患无穷!
这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对峙,瞬间,仿佛他站在和与她们二人相反的立场上。
而她们俩,这算什么?
同命鸳鸯么?
怎么反倒如同他是那棒打鸳鸯的棒子?
“你是人,是魔,是妖,还是神?”最终,他松开了两只手,后退一步,眼神透亮得近似犀利,只定定地看着青玄。这是第一次,他用一种异常认真的表情面对这个混小子,那看似莫名的疑问更是显得尖锐而极具指向性:“为何三生石上相关你的一切仅只是你的十世轮回,别的,一无所有!?”
其实,早在长生宴时,这混小子公然挑衅昊天,设计风锦,他就该有所察觉的,可当时却因着什么突发事件而忽略了?
在九重狱时,这混小子凭着一把籍籍无名的剑,竟然能与他的父君对峙,甚至能带着千色冲破玲珑局的桎梏,这本就已经是一种极不正常的预示了。就算是承了千色和空蓝的修为,也是绝不可能的!若他没有猜错,这混小子身上,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甚至于,别说昊天和他父君,就连一向对千色爱护有加的长生师尊,这次也是一反常态,袖手旁观,又怎能不让他起疑?
思及千色的天劫,在思及这当年突然和千色的命数莫名纠缠不清的混小子,如今看来,就如同横空出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全然觅不到任何的来历线索,他免不了心惊肉跳。似乎不只是千色和自己,甚至风锦,半夏,含蕊,乃至喻澜,一切看似相关和不相关的人,都陷入了一个早就预设好的阴谋当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阴谋,阳谋!
谁是幕后的操纵者,而谁,会是那献祭的牺牲品?
太多太多的疑问!
顿了顿,在千色和青玄不约而同的错愕中,白蔹再度开口,一字一字从麻木冰冷的唇里被硬生生的挤出来:“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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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青玄到底是何方高人?
你猜……
最近一直在忙职称评定的事,再加上单位的70周年庆典,忙得像个陀螺,更新严重滞后。没想到这个周还上了首页VIP封推,真是令我惊喜又意外!看来,我要加快速度,尽快完结了……内牛满面……我的口号是:则尔麾下,绝无太监……泪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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