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从俞则那出来后,没有安排人留下来监视俞则。不知道为什么,秦英有一种直觉,就3•29凶杀案,基本可以排除俞则的嫌疑。
俞则给秦英的第一印象,这个人身体、头脑都很好。就看他那身板,不会输于武警支队中的顶尖武术教官,再看他那双手,甚至让秦英完全有理由相信,绝对可以捏碎一个人的喉骨。这不仅仅是因为那双手骨节与青筋乱爆的缘故,那可能是在监狱中从事体力劳动的结果,毕竟俞则刚刚刑满释放,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秦英的直觉。而俞则的头脑反应敏捷,思维条理清晰,秦英也很明显感觉到了。
但是在3•29这起案子中,秦英觉得俞则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正如俞则本人唠叨的,现场留有大量俞则指纹这点,恰恰能证明他的嫌疑反而很小,能够用那种手法行凶的人,不可能遗留那么直接而明显的证据线索。
当秦英到达3•29案发现场,也就是罗翔的住所,目睹了被害者尸体的时候,秦英不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是幸运还是又一次嘲弄,但他心里感受到的无比巨大冲击,是他不需要去分辨的。
呈现在秦英面前的遇害者情形与二十年前的7•17大案惊人的相似,除了……
相同的被捏碎喉骨,相同的被一根绿漆竹筷自脑后下部刺入,直达脑干,唯一不同的是,7•17凶案留在死者身体上的筷子,露出部分全部爆散开来,而罗翔脑后的筷子却没有。
对于这点不同,秦英自己分析,可能是凶手功力不同。就7•17案凶器——竹筷——的爆散形状来看,那是典型的硬气功发力所致,这点秦英在其后的日子里,曾经亲眼见过类似的表演。功力不同,并不能表示凶手就一定不是同一个人,二十年时间,足够让一个壮年气功高手的功力退化为暮年水平。
而秦英的第一反应,恰恰是觉得这极有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甚至让秦英看到了洗刷当年C市全体公安战线耻辱的希望!秦英当时的心情是无法平静的。
1989年,秦英才二十七岁,还在郊区(现在郊区已经被撤并掉了)公安分局刑警队工作,那年的7月17日,是一个让当时整个C市公安系统无法抬头的日子,也整整压了全体C市警察将近两年之久,影响丝毫不亚于79年,那起隔着围墙往市工人文化宫的露天溜冰场扔手榴弹的无头案。
在C市市政府斜对面的百年老店“聚隆泰”菜馆,三楼的洗手间里,C市当时最大的流氓头子许杀蛟被人杀了。当许杀蛟进入洗手间前,他手下全部清过内部,也就是说,许杀蛟进入的是空无一人的洗手间,而他进入之后,手下一直守着入口。
秦英了解案情之后,曾经说过,许杀蛟这个人,肯定很怕死,而要他死的人也肯定很多。
现场没有采集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凶手最大可能性是由打开的窗户进入,但是在外墙落水管和窗台、窗户上没有留下任何有利于追查的痕迹。凶器上别说没有留下指纹,即使留下,在全部爆散的细竹丝上也无法采集。死者喉部同样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痕迹,从损伤部位以及损伤程度上,只能判断凶手是个成年人。可以说,现场遗留有价值线索等于无。
案发第二天,市局和市政法委所有领导,以及市委部分领导都亲临指挥现场;省厅也不断来电,要求迅速组织警力,全力以赴,尽快破案;省委领导也做出严厉批示。不光来自上面的压力,案发之后,消息迅速在全市范围内不胫而走,在广大市民中引起了激烈反应,纷纷来电来信,口气与措词相当让他们这些第一线的干警们羞愧烦躁。更严重的是随着案情侦破的毫无进展,由于案件本身和遇害者身份背景的特殊性,在C市群众中开始谣言四起。
就是这样一桩引起全市震动,惊动省里(可能还惊动到中央,这个秦英不得而知)的大案,要案,到现在都二十年了,依旧是一桩悬案!
大半年之后,市局科级以上领导几乎全部被撸到底,还有各分局主要领导也未能幸免,……耻辱!真是耻辱啊!
但是秦英很清楚,整个C市公安战线,在此案上投入了前所未有,之后二十年也没有过的巨大警力和财力、物力!
案发第二天,市局就成立了7•17专案侦破组,包括物证痕迹技术组、外围调查摸排组、重点对象和重要线索调查组以及资料汇总分析组,集中和抽调了包括秦英在内的将近一百五十名警力,而各地方派出所的大部分警力也加入到外围走访摸排这一大规模的行动中,这种规模,秦英的从警生涯中,就经历过那一次。
几乎没有现场遗留物证,没有有价值痕迹,没有能提供有价值线索的目击证人,……这些让许多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老同志都一筹莫展。工作重点只能转移到对许杀蛟的社会关系的摸排中去,还有就是技术组模拟的罪犯特征:成年人,身高体重不确定,学过武术,尤其是有很强的硬气功。通过这个确定了嫌疑犯可能的分类人群,进行大规模地外围摸排。
将近两年的时间,7•17案毫无头绪,唯一的收获就是在对此案的侦破过程中,连带破获了上百起大大小小的各类案件,并且对C市初具黑社会雏形的流氓势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让广大老百姓对此无不拍手称快,但却丝毫无法减轻C市公安干警们心头的沉重!
老百姓对他们取得成绩大加赞赏的同时,仍旧有很多人会提起7•17案,只要一提起7•17,他们这些公安,在老百姓嘴里仍旧是一群吃干饭的!谩骂!C市特有的三字经当时总会与他们警察联系在一起!
始终没办法对上级领导、全市群众一个交代啊!也没法对自己有一个交代!
那么多被撸到底的领导、那么多因为家庭不堪忍受社会舆论压力而辞职的战友,那么多为此没日没夜,连续几个月家都不回家的同事们,都不服啊!秦英也一样,这种耻辱不洗刷掉,他真的对自己没办法交代!
秦英很清楚,经历过7•17案件,而如今仍然活跃在刑侦第一线的同志,真的不多了。
当秦英看到3•29案发现场的时候,他内心的震荡是可想而知的。
这个案子显然与当年的7•17案有关联,虽然7•17案的细节在社会上广为流传,但是单纯对二十年前的作案手法进行模仿的可能性仍微乎其微,也许随着3•29案的侦破,7•17案也能取得重大突破!秦英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兴奋之余,随自而来的就是与希望形成巨大落差的失望之情。
和7•17案一样,3•29案也极有可能成为一桩悬案。秦英在展开案情分析之后,内心有了这样一个不好的预感。好在,罗翔的社会关系远没有许杀蛟那么复杂,这也许能成为此案的突破关键。
从已掌握的情况来看,俞则无疑有着极大嫌疑,但是秦英凭自己多年的办案经验,能够判断俞则在对自己案发时间不在场证明的表述是可信的,不出所料的话,俞则的不在场证明很快能够得到证实。
可不知道为什么,秦英会有一种感觉,俞则与3•29案,乃至7•17案,都有着某种关联。这来自于秦英自己的直觉,就在他故意向俞则透露罗翔喉骨被捏碎的刹那,虽然俞则没有丝毫不正常反应,但是秦英竟然仿佛听到——或者说感应到更加确切一点——俞则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这样说可能有点太玄乎,太说不过去了!但是秦英也很奇怪自己当时的这种感觉,这在自己多年的办案过程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啊!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受自己先入为主的观点左右,或是7•17案对自己的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觉?
要说俞则和3•29案有关联,那还说得过去,但是要说他和7•17案有关联,那就说不通了。秦英已经了解过俞则的情况,现年33岁,二十年前才是个小孩子呢!而且当自己向他提及7•17案的时候,秦英没有从俞则那获得丝毫不正常的反应,也没有了令秦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那种感应。
想到这里,秦英不禁无奈地轻声叹了口气。
“秦队,想啥呢?马上就到了,一路上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啊?”正在开车的那个年纪稍大的刑警问道。
“哦!没想啥,昨晚没睡好。”
知道就要到罗翔父母所住小区了,秦英扭头对那个年轻的说:“小马,等会你和我一起上去。小刘你就别上去了。”
十一 投“尸”问路?
那家百年老字号“聚隆泰”菜馆就在C市市政府斜对面,两处相隔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那件案子出了之后,将C市搅得近一年半时间没安生过。
俞则最清楚,那案子到现在还是一件悬案,因为他还好好的坐在这,即使从派出所、拘留所、监狱里溜达了一圈出来,谁也不会把自己与那案子联系起来,而且这十五年里,也没人再提起那案件。
可是今天那个秦英居然跟俞则提起这事,而且还问俞则有没有听说过。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因为罗翔的案子?这两者又怎么牵扯得上呢?除非……
除非秦英当年参与过那起案子的侦破或外围摸排,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当时整个C市的警力几乎都参与了那起案子的外围摸排,而这次罗翔的案子又勾起了他的那段记忆。
难道对罗翔的行凶手法和自己当年对付许杀蛟的相类似吗?现在俞则也只有这样的推论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又说明什么呢?
是有人刻意模仿当年行凶手法做案?二十年过去了,纯粹为了模仿而模仿那是说不过去的!除非……
俞则联想着前天的桑塔纳、摩的,还有那个灰夹克,把他们和自己对罗翔死法的推断结合起来,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这个推断是准确的,那就意味着,有人想通过模仿当年自己杀人手法,对自己认识的人制造一起凶案,对自己提出警告!
不对!不是警告!是挑战!很明确的挑战书下到自己面前了!
为什么是自己呢?自己这么想是因为自己清楚那件事就是自己干的,但是除了自己和范斌,谁还能知道这个呢?既然没人知道,会不会并不是简单地针对自己的呢?
不对!那样不会挑罗翔下手的。前面推断没问题的话,挑罗翔就绝对是冲自己来的!
对方既然是冲自己来的,为什么不向自己下手呢?他本来在暗处,这么做不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知道他的存在吗?
俞则这么想着,马上有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对方只是在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就是那个杀了许杀蛟的凶手,而自己的那次行动确实什么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对方也只可能凭猜测来怀疑,怀疑需要得到证实,对方难道以为自己会因此轻易地跳出来吗?
想到这里,俞则突然感觉到,自己这一切推测如果都属实的话,那么对方不只是难对付那么简单了。为了这样一个目的,随便杀了一个人,这也不能用心狠手辣、凶残成性这些词来形容对方了,那家伙简直TMD是个BT的狗杂种!
俞则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也许自己这一切推断,都是因为秦英突然提到那件事之后,自己过分紧张而导致的敏感而已,罗翔的被杀可能另有原因,这个原因可能和自己毫无关系。而如果自己的推断没错的话,那自己就更需要冷静!
真没想到,自己这次坐了牢出来,会碰到这么多事!而施雯捷的事,对自己是最重要的!想到这里,俞则起身问赵鹃要了手机,穿过卧室,到了阳台上,拨给了“猢狲”。
“是我。我这里有点麻烦,可能暂时不能碰头了。你那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吧?”“猢狲”没急着回答,先问俞则。
“没事,过一、两天就没事了。”
“我正要去买卡,下午车子牌照就上好了,是辆爱丽舍,我看C市街上这车挺多的。办了卡我去房屋中介看看,挑几个地方,拿了车去看房。”
“行!你自己小心点,买了卡先告诉老卞吧,别给我打电话,也通知老卞一声,我会联系你们的。记得多办几个号,可能用的着。”
“明白了。”
“你要是办得顺利,可以先到那踩踩点,摸一摸那家伙的路子,没时间今天就算了。不过一定要记住,别自己漏了眼。”
“你放心,我有数。”
“挂了!”
挂了电话,俞则把“猢狲”的号码从赵鹃手机上删了,掏出自己的手机,考虑要跟曹茹云怎么说呢?X!这事给闹的!
和曹茹云通了电话,俞则问清楚她在单位后,告诉她自己中午去找她,有些事要麻烦她下,没顾得上曹茹云在电话里散发出的情绪,俞则就把电话挂了。这事情,俞则觉得还是要和曹茹云面谈得好,电话里,他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回到客厅,俞则开始考虑赵鹃姐弟今后该怎么处置。如果罗翔的死和自己有关联的话,那么势必让俞则担心起赵鹃姐弟起来。真如俞则推测的那样的话,对方可真是个BT的狗杂种!这就如同在赌桌上,有一个酒精融入血液,神智却还清醒到足够维持赌局的酒徒一样,他不按牌理出牌,也影响整桌的人都无法对整个牌局进行很好的审时度势,以至大家都无法做出真确的判断。而现在的情况不是赌钱,输的很可能就是人命!
X!除非赵鹃姐弟离开自己后就离开C市,否则俞则还是觉得他们和自己在一起比较好。俞则开始觉得自己最近做事真的太随意了,但是自己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俞则看看时间,便把赵鹃叫过来,关照她在家一定要小心之后,没给赵鹃多问的机会,便起身出了门。
步行出了小区,俞则逛了一大圈,发现居然没有人监视自己,便找了家移动营业厅,在里面买了个手机,没办号,晃出来走回小区。
开车出来之后,往电视台方向驶去。一路上兜兜转转,停停走走,都没发现有被跟踪的迹象,俞则找了路边黄牛,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拿张卡给我。”俞则冲那个向他展示身上的二手机的外地妇女说。
“只有联通的。”妇女绕过车头,在窗边冲俞则说。
俞则没再说话,掏了一张百元钞给她,示意她拿过来。
妇女跟俞则说一百不够,俞则又给了她一百,拿了卡开车就走。
快到电视台的时候,放慢了车速,在沿街商铺中找着,看到一家比较清爽的饭馆,便将车开上道板,停在了饭店门口,进去要了个包厢坐下之后,才打电话给曹茹云,告诉她自己在这等她。
十二 大方的女人
其实俞则原本打算今后不再和曹茹云联系,那次做完爱之后的经历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爽。但没两天,自己又要再次面对她了,还要牵扯这事!想到这个,俞则那种说不出来的不爽感觉更加强烈了。
把新买的手机卡换进自己的旧手机里,俞则给“猢狲”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这是自己的新号码,挂了之后,“猢狲”也用新号码给他回打了一个。之后俞则把老号码装进新手机里面,开了机。
搞好没多久,曹茹云就打电话过来了。俞则跑到门口,看见曹茹云正从一辆红色两厢轿车里走出来。等曹茹云看见自己后,俞则便掉头走向包厢。
俞则怕曹茹云延续电话中的情绪,气氛不好,赶紧招呼服务员点菜,不过他发现曹茹云显得很自然,这让他也放松了不少。
俞则等服务员出去之后,点了根烟说:“不知道该和你怎么说,我出了点麻烦。”
曹茹云看上去还是和那天几乎一样的打扮,线条硬朗的脸上带着微笑问:“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
俞则说得很扼要,没等服务员进来上菜,就把大概讲完了。曹茹云在倾听俞则讲述的时候,表情一直变化着。
“这种事情你还不赶紧跟警察说清楚?用不着再问我了!”听完俞则说话,曹茹云一脸焦急加埋怨的神情,语速急促地说。这让俞则心里又有一种莫名的反应,很不是滋味,后悔自己真不该睡了曹茹云。
“还是征求下你同意比较好!”俞则用拇指刮着额头说:“还有一个事,如果他们问你,那天我找你什么事,你不用跟他们说太清楚,就说老同学碰个面就行了。”
曹茹云对俞则这么关照表现出疑惑的神情,但还是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记得我们离开那家饭店的时候,快9点半了吧!”
“九点十分,我上车后看过你车上的时间。”
“哦!”俞则很佩服曹茹云的好记性和细心。
这时候,服务员端菜进来了,俞则点着头没说话了。
等服务员出去后,俞则又说:“还有,到时候你就说我在你家坐了坐。”
曹茹云发出一声嗤笑,说:“你那样和警察同志解释之后,谁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俞则听着用整个手背擦着额头,心里骂自己怎么脑子进水了吗?X!
“我们小区就这个好处,物业安保工作都做得很到位,车辆进出都需要保安开闸的,你又是外来车辆,你什么时候进去、出来,他们肯定有印象。”
俞则低头听着曹茹云的说话,也想起来自己离开的时候,放下窗户和保安示意过,不禁点了点头。转念又想,罗翔的案子和自己本来就没关系,曹茹云这么豁达的同意之后,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想到这里,俞则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扫过自己的心尖。如果罗翔的死真的是针对自己的呢?那么对方是否会了解到自己和曹茹云的关系呢?曹茹云会不会……
俞则使劲回想当天的情景,发现自己现在也不能很确定,那天有没有被跟踪,被监视。
X!俞则突然觉得右手的烟头烫到自己的手指了,赶紧捏了。
“你怎么了?”曹茹云不解地看着俞则问,仿佛觉得眼前的男人很陌生。
“我没事!”俞则冲曹茹云笑了笑,连自己都感觉那笑容不自然。
X!自己的表现为什么这么不正常呢?对方是不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俞则心里想着,觉得手心里有汗冒了出来。
“我突然想到,罗翔作为我的朋友,出了这种事,会不会有人想针对我呢?”俞则看着曹茹云说。
“那你把这想法告诉警察啊!”曹茹云也紧张地盯住了俞则的眼睛。
X!我给她说这个干吗啊?俞则现在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方寸有点点乱了。
俞则赶紧很轻松地冲曹茹云笑着,还挤了挤眼睛说:“我逗你玩呢!你千万别当真。你看,我这么说主要是想你以后自己多注意点!”
这么说的时候,俞则完全是用玩笑的口吻,他希望曹茹云别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回事就好,不然她要和警察这么说,就麻烦了。
“那你来保护我啊!”曹茹云说出这句听起来也象配合着俞则玩笑口吻的话时,看着俞则的双眼里面同时放射出一种热焰。
俞则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去躲避对方,同时不让自己的笑容僵硬起来,还要继续用玩笑的口吻说着:“真有那必要,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俞则发现,自己前天晚上做了个愚蠢的决定,这个愚蠢决定将来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结果,现在还不好判断,现在的俞则对前天的自己无比鄙视。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警察把事情说清楚呢?”曹茹云收起了眼中的热焰,问俞则。
“你说呢?”俞则一边问,一边拿筷子吃菜。
“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你尽快吧!这事可不要拖!”曹茹云也动起了筷子。
俞则不喝酒,吃得很快,吃差不多了,给秦英把电话打了过去。
“秦警官,我可以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答复了。”俞则带着轻松的语气说。
“好!对了,我还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你看什么时候?”秦英并没有急着问俞则的证明人的情况。
“就下午吧!具体你定,正好我和我朋友都有空,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一起你看怎么样?”
“你和你说的那人在一起吗?”
“对!没问题吧?除了她,我想我还可以给你提供……”
“没问题!你们看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们过来好了。”秦英打断俞则,很干脆地说着。
“好!那我马上定了通知你!”
挂了电话,俞则看着曹茹云,用目光询问她的意思。
“我等会回台里交代下,下午就卖给你了。”
曹茹云也很干脆地说着,让俞则恍惚间又感觉到她眼中的热焰,急忙点着头顺势把视线看向桌面,心里琢磨着,秦英还要向自己了解什么情况呢?
十三 凶险迷雾笼罩
俞则等曹茹云把单位的事处理后,一同驾车进了市区,到了曹茹云选的一家咖啡馆,进了包厢点了壶茶之后,就打电话把地方告诉了秦英。
秦英和小马二十分钟后就赶了过来。
当服务员把秦英和小马的添杯拿上来之后,俞则站起身说:“我先上外面坐会,你们谈。”说着走出了包厢。
询问过曹茹云之后,秦英完全相信俞则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至于对曹茹云提及的那家饭店服务员和小区保安的核实,在秦英看来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但是从曹茹云的态度和述说时候的语气来看,秦英对俞则一开始的立场有些隐隐的疑问。
秦英看到曹茹云第一眼就确定,这女人是一个豁达干练,有着很好素质修养的女性,之后对其的身份确认也证实了这一点。这样的女性,涉及自身的暧昧情事时,往往都会比较隐晦和避讳,所以秦英起初对俞则上午的态度和行事也表示理解。但是与曹茹云询问核实完之后,秦英却有另一种感觉。
曹茹云回答和表述时的态度和语气都显得很大方,没有表现出丝毫扭捏和局促,包括谈到俞则到她家之后的情况。显然这个女人对此事的态度不光出乎自己的预料,和俞则的顾忌也是完全背离的。
难道俞则对于这个和自己有着肉体关系的女性并不很了解?才导致了双方对待同一件事产生如此大的分歧吗?秦英隐隐觉得这种解释并不能说服自己,但是哪里不对,又一时没办法明晰。也可能这个女人对俞则有很深的感情,当隐私可能左右俞则的处境的时候,她就顾不上避讳了。
“谢谢你!你刚才提到的一些情况,我们会去核实的。给你添麻烦了。”秦英习惯性地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曹茹云。
秦英给曹茹云的印象很好,不象自己老观念中的警察形象,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和他交换名片,只说了声“没关系”,就接过秦英递过来的名片。
“我还需要和俞则了解一点情况,你可以在外面稍微等下,反正随意了。”秦英这样说的时候,示意小马可以招呼俞则进来了。
曹茹云点了点头,起身回避了。
等俞则坐下后,秦英冲俞则笑笑说:“你和曹小姐的事,我们警方会保密的,请你放心!”
俞则正掏烟出来,听秦英这么说,把打开的烟盒向他递了过去,说了声“谢谢!”。
这次秦英没有拒绝,从烟盒里抽了一支,俞则的火也递了过去。见小马摆手后,俞则自己点上了,等着秦英的问题。
“我们从你那出来后,又去了一趟罗翔父母那。”
“……”
“罗翔的社会关系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简单!”
“……”
“可以这么说,罗翔除了父母——当然他们基本不来往,单位同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和他有往来的人了,当然除你之外了。”
俞则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这个情况你了解吗?”秦英弹着烟灰问。
俞则摇摇头说:“我就前几天才和他遇上,都隔了快十年了。就算十年前,我对他也没太多了解。”
秦英听了俞则的回答,沉默了一会才又说:“还是那个问题,既然你和罗翔之间,是象你说的那样普通朋友关系,抛开电话不谈,你又怎么想到把车钥匙都给了罗翔的呢?”
俞则轻笑了一声,说:“我这个人就这样,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对这个不太在乎。”
秦英对俞则的答复报以点头,又说:“既然你提供了你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也无意于探究你的经济来源,……”
秦英说到这里看着俞则,停顿了下。
“但是我从魏立明那里了解到,你的前妻十天前自杀了,……”
“那和这事有什么关系吗?”俞则突然打断了秦英的讲话,声音也提高了少许。
“对不起!”秦英从魏立明那也了解到俞则前妻自杀的原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俞则提这件事,可能是因为罗翔的社会关系太清爽了,让他有一筹莫展的感觉,解开7•17案的一丝曙光瞬间又要消失的感觉对自己的压力过大;从魏立明那秦英还了解到俞则对前妻的死反应很强烈,而自己隐隐觉得俞则前妻的自杀原因,并不是象她遗书里写的那么简单;俞则和罗翔的那些聊天内容,和罗翔的死有什么关联吗?尤其是罗翔还和OQ上的另外一个好友有过这方面的谈论内容,这个人也是秦英正在调查的。总之是脑子有点乱!
“我没别的意思,对不起。我还是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更多有关罗翔的身前情况,比如你知道他身前还有其他朋友吗?聊得来的,就象你这样的。这对我们的侦破很重要,罗翔毕竟也是你的朋友啊!”
秦英的两个“对不起”,让俞则马上调整后平静下来,低着头说:“这种事情,谁都不会无动于衷,可对罗翔,对你提的问题,我真没什么太多了解,否则我不会不告诉你们的。”
秦英猛吸了一口之后,掐灭了烟头说:“那好!今天就这样了。不过还是请你回去后仔细想想,如果想起什么,请你联系我们。”
俞则一边点头,一边掐了烟头,准备送秦英他们离开了。
秦英却没有站起来,又看着俞则说:“你可能不清楚,罗翔的案子对我们很重要,它的侦破,有可能对另一起重大案件的侦破有决定意义,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为我们在罗翔案件的侦破中,提供帮助!这算是我个人……”
秦英的话没有说完,罗翔案子本身的严重性和它与7•17案的关联,让他对俞则说出这么不恰当的信息,可是他是真的急啊!秦英皱着眉头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当曹茹云再次走进包厢的时候,俞则没有丝毫表示。他已经从秦英最后的话语中,完全证实了自己上午的推断,那么,现在的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何止是不简单呢?他让俞则感到紧张,感到危机四伏!
俞则并不惧怕对方直接针对自己,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自己已经给对方下了定义:BT的狗杂种!而且事实上对方已经这样行动了!
刹那恍惚中,俞则甚至怀疑施雯捷的自杀,也是源自于一场精心设计的布局,而不象自己以前认为的那么单纯地起始于偶然与巧合。
“你怎么了?不大舒服吗?”曹茹云放下茶杯,看到俞则木然的神情,关切地问。
“哦!没事。”俞则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眼前这个女人,就有可能因为自己一个愚蠢的决定,重蹈罗翔的噩运覆辙。握了握拳,俞则感觉手心里汗津津的。
对方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会针对什么目标采取行动?俞则完全无法预计到,而且俞则也根本无法将方方面面都照应到,更无法将事情的起因始末向所有与自己有关联的人讲明,只能让他们蒙在鼓里,对自身所处的危险处境毫无知觉!这样一个局面,自己该采取什么对策呢?
俞则努力想要让自己纷乱的思绪条理清晰起来,可是脑中只感觉到有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有一只暴虐无常的爪,看不见摸不着,却又隐隐约约就在那里盘踞着、钳动着,绞缠着、扰乱着自己的心神,让自己感觉到前所未有过的压力笼罩着自己的身心。
“你真的没事?要找个地方休息下吗?”
曹茹云的问话让俞则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俞则告诉自己现在想这个不是时候。
“我没事!刚才的事情,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你不会就因为这事才失魂落魄的吧?那可不象你啊!”
曹茹云说的同时,把手放在了俞则的手上,俞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紧攥着拳头,骨节和青筋都爆凸出来,肯定让曹茹云觉得自己紧张了,而自己现在确实是紧张了。
俞则不知道该和曹茹云说些什么,视线里又接触到对方眼中的热焰,身体内爆发出因焦灼而滋生出来的强烈欲望,仿佛不得到发泄就难以缓解那种情绪一般。
十四 放松的最佳方法
十五分钟之后,俞则的车紧跟曹茹云的车,一前一后驶进了安荣花园。
又过了半个小时,曹茹云家的卧室床上,俞则趴在曹茹云身体上,除了紧贴的胸膛同时剧烈起伏之外,赤 祼的两人都一动不动,彼此身体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就如可以直透耳膜般的清晰,而两人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俞则感受着这种通过身体传达的听觉,之前极度的紧张焦灼情绪被全身心的放松取代,幻想着自己在母亲体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真希望就这么舒缓地渐渐失去意识,等再度感受到这一刻的时候,自己又回到了母亲那安全而温暖的体内。
禁闭的双眼内,俞则感觉到了暗流涌动。
曹茹云她又从中感觉到了什么呢?
自己身上这个健壮的男人,彻底放松地压着自己的胸骨,自己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该有的负重压迫感。
曹茹云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今天的俞则以及激爱过程都与大前天不同,但所有这些都曾经、抑或一直是自己希望得到的!
依旧结合在一起的肉体提醒着曹茹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她知道,希望与真实的重叠,并不等于两者的融合!俞则仍旧将象征着那两根胫骨,而自己即使是朵凋零的玫瑰,也可能永远无法和他完美的结合。
起伏渐缓的胸腔中,那颗依旧热烈激荡的心,最终仍将如过往一般,被浇灭希望而死寂一片。
俞则彻底放松之后的大脑又开始运转起来,让他在抽离曹茹云的身体,点上烟后,变得更加地沉默。
对罗翔下手的人,肯定是冲自己来的,那么他会是谁呢?当年7•17案在C市传得沸沸扬扬,知道细节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谁会过了二十年,再把这事翻出来呢?而且矛头直指自己的呢?
俞则第一个闪念就是吴炳文,他清楚地记得7•17之后,卵头老有事没事的在课间,拉着俞则一起给他那帮同学胡吹,唬得一帮孩子都一愣一愣的时候,卵头就会冲自己发出诡异的笑容。那一刻,总让俞则心底里泛起一阵凉意,后悔自己之前不该在卵头面前显摆。
俞则曾经让卵头见识过一次自己的硬气功,当时他将一根毛竹筷子用手掌顶在自己的咽喉上,手一发劲,在松开手的同时,毛竹筷子爆散开来,那一次不但让卵头当场惊得目瞪口呆,还让卵头从此之后,将俞则奉为心中偶像。
卵头虽然直到那年过完年出国为止,都没有正面向俞则提起过什么,但是俞则经常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卵头对自己有一种怀疑,或许说是一种假想更为确切,以至于俞则开始尽量避免和他单独在一起。
当俞则出狱之后的第二天,坐在会风苑以竹林命名的包厢中,再次突兀地面对吴炳文的时候,俞则那根对于二十年前旧事已被切断的神经,就颤动着有被接驳上的迹象。
但是吴炳文有为了他自己那点童年的假想而作出如此动作的理由吗?俞则马上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他实在找不出可以站得住脚的理由。
再次重逢,吴炳文对自己表现得一如既往地亲切,而且他和许杀蛟完全没有关联,除了他父亲吴君含可能和许杀蛟有点交情,但是吴君含作为C市最有名的职业赌徒,和当时乃至以后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或深或浅的交情,除了自己之外,那是因为自己刻意回避的原因。吴炳文不可能过了二十年之后,为了父亲以前一个场面上的朋友,再来对付自己啊!
这个人应该和许杀蛟有着极深的渊源,但是许杀蛟的情况范斌调查得很清楚啊!许杀蛟是三代单传,他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范斌之后一直很关注许杀蛟这个女儿的行踪,早就告诉过俞则,许杀蛟的女儿成长得极为平凡,不用再顾及这点,而且就算她有能力,有动机,又怎么可能找到自己头上呢?
谁TMD会想到是我干掉了许杀蛟!
除了范斌确切知道和吴炳文的假想之外,无论通过什么途径,俞则都相信没人能将那件事和自己联系在一起,二十年漫长的时间印证了这点。
范斌,先不说他已经犹如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一般,即使你绑着他严刑拷问,或者使用各种隐蔽手段向他探听,他也不可能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俞则对此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吴炳文呢?这也是俞则在第一时间的闪念中,才会马上想到吴炳文的原因,但是吴炳文不具备这么做的动机,那会不会是吴炳文把自己的假想,向与许杀蛟有关的人透露了呢?
吴嘉文的身影又再一次在俞则的脑海浮现,与其相处时那莫名其妙的不适感,此刻也让他重新清晰起来。俞则一直很奇怪自己那次和其相处时,为什么会那么反常,难道真的是他?长发的灰夹克身影同时在俞则的脑海中出现,只是因为这点吗?
由于俞则当时怀疑吴嘉文是吴君含生在外面的小儿子,所以他单独和吴炳文在一起时,并没有向其询问关于吴嘉文的情况,现在看来,这又是自己一次太过随意的联想,吴嘉文的身世恰恰可能是一个不容自己忽视的关键问题。
吴嘉文和吴炳文从小一起生活在美国,他完全有机会,不!可以肯定,他从小就会接受着吴炳文的假想,甚至吴炳文在异国他乡会将自己的假想过度渲染,十来岁的卵头把自己的假想与真实混淆也不是不可能的!俞则了解卵头。
如果吴嘉文真的和许杀蛟有着关联的话,那样的结果会怎样呢?这是最为合理的一种假设了!
俞则想到这里,掐了烟头,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曹茹云不知道俞则在想什么,而且她本身也觉得没有什么话说,寂静无声中感受与回味,要比激|情以后的后戏更加可行与真实。
4月1日!
看着俞则在快速地穿着衣服,曹茹云知道今天最大的礼物降临了。
白天接到的愚人短信和这个礼物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曹茹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地厌恶这个源自于西方的无聊节日,连带着让她对所有源自于西方的节日一起排斥!
“我不明白有什么理由,需要你现在就要离开。”
曹茹云哀怨的声音在俞则背后响起,让俞则更加决绝!他必须尽快行动,要开始主动发起反击!
和自己有关联而缺乏自保能力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是一个两个,他们完全没有一点警觉的意识。身后的曹茹云、还有赵鹃姐弟、王新鸣夫妇,这些人中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自己既不能向她们提醒什么,也决不能再让罗翔的不幸重演,那么唯有将这种危险从源头把它解决掉!
俞则讨厌和女人婆妈些废话,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象曹茹云这样的女人,干脆什么也别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