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我本来以为,你得等我读高中才能小学毕业来着的!”
“河马”大笑着说:“我就是看他们能留我多少级来着的!X!居然不敢留我了!哈哈!”说完,“河马”高兴地拿起酒瓶吹了半瓶。
“要我叫他过来吗?”“河马”继续涮着牛肉问。
“好啊!”俞则说着把口袋里另一包烟给了“河马”,“我不习惯给人发烟,你帮我发吧!”
“河马”把肉捞在碗里,掏着手机说:“他不抽烟,不过我帮你抽吧!X则!混得好也挑挑兄弟呢!”
“好个屁!不过有事找我,能帮得上的绝对不含糊。”
“河马”在电话里说请“地保”吃饭,对方可能答应一会就到。挂了电话,“河马”对俞则说:“你不认识‘地保’是吧?看到了别吓一跳啊!”
“怎么了就吓一跳?”
“这个家伙有点娘娘腔,还老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河马”说的时候使劲忍着笑。
“靠四十了吧!还作怪呢?”
“什么靠四十了!和我同年的,就是四十了!”
“X!你是不是被降过级啊?”
“降级?好像降过,谁还记得啊!”“河马”张着大嘴笑着。
幸亏“河马”事先提了醒,要不然俞则见到“地保”真得要吓一跳。
当“河马”向俞则示意“地保”来了,他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西装笔挺,身材匀称的中年人正在门厅那张望。西装非常合身,是浅灰色夹杂黑色隐条纹的套装,而且还是三件套,内里的衬衫却是橘红色的,配着他那条接近柠檬般浅绿色的领带,就异常扎眼。在俞则看来,仅是扎眼而已,还远没到能吓自己一跳的地步,但是之后的所见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地保”看见“河马”向他挥手示意后,妖娆地扭转身躯,婀娜地向俞则他们桌走来。俞则恍惚间能够看见他后面的臀部一跳一跳的,赶紧扭头眨了眨眼睛,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志中,今天怎么这么好呢?请我吃饭!这个弟弟好有型哦!”
伴随着柔媚的男中音和一阵化工合成品的香味,“地保”在俞则身旁坐了下来。俞则扭头向“地保”微笑示意,笑容差点就僵硬在脸上。他发现身边这个男人TMD太恶心了,居然画了眉毛,刷了睫毛膏,可能还搽了口红,但是俞则已经看不清楚了,他的视线从“地保”泛青的两腮发散出去,看向远处,以阻止自己的微笑不会变成脸部痉挛,耳边传来“河马”的声音。
“这我好兄弟俞则!”
十六 雅趣园
“哟!我说呢!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青刺哥啊!”
俞则听“地保”这么说,有一种对方认识自己的感觉。“地保”的普通话说得很地道,就象是播音学院毕业的一样,但是配合着他那柔媚的语调,让俞则掉落一地鸡皮疙瘩的同时,赶紧把头扭向不远处的服务员叫了声:“服务员!添一付餐具!”
柔媚语调配合下的男中音继续响起。
“志中啊!你和青刺哥是好兄弟都不告诉我,太伤我心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认识俞则,不认识青刺哥!你别TMD发浪!找你是问你事呢!”“河马”可能和“地保”真的很熟,开口呵斥着。
“哎哟!这么凶干吗?不理你了,青刺哥,哦!”
俞则感觉自己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让他顺势往里挪了挪。心里琢磨自己这下遭罪了!怎么是这么个东西呢?
服务员这时候把餐具拿了上来,俞则示意她开酒,顺便看见“地保”的那双手,修长而*,指甲修剪得异常圆润,在灯光下泛着光晕,而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非常漂亮。
“谢谢妹妹啊!”“地保”向女服务员道谢后问:“青刺哥有事问我?”
俞则把脸略微冲他扭了扭,左脸挤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问你小苏北的事,你知道吗?”“河马”涮着肉不耐烦地问。
“你想知道啊?你想知道我就不知道呢!”
俞则没看见都能感觉“地保”白了“河马”一眼,没办法,只能一边涮肉一边说:“是我想知道呢!”
“青刺哥想知道小苏北的事?那可有年头了啊!”
俞则听“地保”说话,却发现他不动筷子,便把涮好的牛肉夹到他碗里说:“先吃东西。”
“我都不吃牛羊肉的,吃了嘴里一股膻味。不过是青刺哥涮的,我就吃一片。”“地保”说着拿起筷子。
“那我再点点别的,要不你自己点。服务员!”
“不用啦,我吃点蔬菜好了。”“地保”示意服务员不用过来了。
“X!”“河马”轻轻骂了一声。
“你别客气啊!”俞则继续涮着牛肉说。
“小苏北是被魏铁尺捅死的。青刺哥还想知道什么啊?”
“地保”果然有点路道,十几年前的事他脱口就来,让俞则觉得这罪不是白遭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青刺哥也是道上走动过的,知道规矩的。不过这种陈年旧事我随便跟你扯扯也没事了,可这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完的,吃饭时候话说多了对肠胃可不好诶!要不咱们吃完饭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地保”说着把一筷香菜夹进碗里。
俞则知道自己这罪还不是遭一下那么简单,浅笑了下问:“你知道丁卫东吗?”
“哟!那可是个人物,现在混得可好了!连名字都给改了,叫丁国华了!”
就凭“地保”这两句话,俞则已经意识到此人确实有点门道,不过他还是打算试试他。
“最近道上都怎么提我来着的?”
“道上是没什么风声了,不过我知道青刺哥又要出来扛旗了,对吧?”
俞则的肩膀又被撞了一下,不过这次是轻轻地。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啊?”
“青刺哥是不相信我阿焦呢吧?”
俞则感觉“地保”把脸凑过来看自己,听着他自称“阿娇”,汗毛竖起一大片,讪笑地说:“不会不会!吃东西,完了找地方好好向你请教!”
又吃了个把小时,总算把一顿饭熬了过去。等习惯之后,俞则偶尔扭头看到“地保”的脸,也没有那么汗毛倒立了。
三个人出了火锅店。“河马”径自过马路回影城门口去了。俞则自己点了根烟对“地保”说:“你怎么来的?”还好“地保”是不抽烟的。
“我走来的啦!”“地保”说着话向俞则凑了过去。
俞则抬手挠了挠脑袋,正好阻止了“地保”的靠近,随即看了下放下的手腕,8点了。
“上哪去坐坐呢?”俞则环顾着四周问。
“地保”站得笔挺,让俞则感觉到一种另类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青刺哥,你确定你没有什么麻烦吧?”
俞则被“地保”没来由的问话搞得愣了下,反问他:“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青刺哥,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找个安静又安全的地方坐坐啦!”
俞则被一个娘娘腔的老爷们一口一个“青刺哥”叫得浑身不自在,点着头表示同意的同时,说:“你别叫我什么青刺哥,要是你叫着顺口就叫我青刺,叫我名字最好了!”
“地保”一边用眼睛示意俞则跟他一起走,一边答应着:“好啊!我就不客气叫你名字了啊!你叫我阿焦吧!”
俞则被他那媚眼飞了下,又听见“阿娇”两个字,不自禁地耸了耸双肩,以使驱赶身上的寒气。
“地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媚笑着说:“我姓焦啦!焦裕禄的焦呢!”
当“地保”把自己的姓和焦裕禄联系起来的时候,俞则差点长呕一口气出来,连忙咳嗽了两声加以掩饰,和他并肩走着。
一起沿人行道走了没一会,在一个斑马线前等人行红灯时,俞则轻声问:“我们去哪呢?”
“你和我说话呢?咋不叫我名字呢?”
俞则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好身旁只有两个小姑娘,故意躲着他们尽量远的距离。
“就我们俩,不叫名字也知道和你说话呢!”如果不是要跟他打听事,俞则简直一秒也不愿意与他多接触。
“你倒有理由。青刺哥该不是瞧不起我这样的吧!”
阿焦的问题俞则倒真没好好想过,听到他话里夹带的情绪,俞则稍微犹豫了下,把头凑向他轻声说:“这属于个人爱好,你喜欢就行。我虽然谈不上喜欢,也不至于说什么瞧不起这么严重。真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说什么了!绿灯了,走吧!过了马路就到了。雅趣园!”
“雅趣园?什么地方?”
“一个小酒吧啦!我刚才就在那呢!”
听阿焦这么说,俞则心里真有点忐忑,不知道他要把自己领到什么鬼地方去。
十七 阿焦
酒吧就在马路对面一个公交回车场下面的地下室里,在通往地下的楼梯口上有一个小型的灯箱,泛着暗淡的光亮,显示着它的存在。
俞则跟着阿焦缓缓走下楼梯,在昏暗的楼道里碰到两个小姑娘,个子娇小,长相看不清楚。两个小姑娘看见他们之后,几乎异口同声叫了一声“阿焦姐!”。
“怎么不进去啊?”阿焦温柔到发嗲地问她们。
两个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却没说话。
“进去啦!阿焦姐请客啦!不过不要喝太多酒哦!”阿焦的声音柔媚中带着豪爽,边说边向她们挥着手。
“谢谢阿焦姐!”两个小姑娘喜笑颜开地同声说。
“怎么谢啊?来!亲阿焦姐一个!”
俞则在后面看着那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和阿焦行贴面礼,又差点长呕一口气出来,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
“阿焦姐的男朋友啊!好帅!”
两个小姑娘看着俞则拍手欢呼,让俞则听了差点扭头就走,抓了把扶手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一张脸泛着铁青,可惜因为背光,那两个小姑娘看不到,否则肯定会让她们对自己的胡说八道感到后悔。
“哪那么多废话!去!去!去!”阿焦似乎也有点生气了,声音失去了柔媚。
两个小姑娘在阿焦的驱赶声中快速地跑下楼梯,钻进酒吧。阿焦转身有点歉意地对俞则笑了笑,领着他走进了“雅趣园”。
酒吧大厅不是很大,除了吧台前摆放了七、八张吧椅,还有十来席桌椅。可能是时间还早,或者这里生意本来就差,酒吧里没几个客人,除了刚才楼梯里碰到那两个姑娘此刻坐在吧台前以外,只有两个小伙子坐在角落里。尤其让俞则意外的是,除了吧台里有两个剃着平头的调酒师之外,酒吧里看不到一个服务员。
阿焦优雅地走到吧台那,两名调酒师冲他点头示意,他对他们交代了两句,便回头示意俞则跟上他,他径自绕过吧台往一扇小门走去。
俞则经过吧台的时候,又从那两名调酒师眼睛里感受到令自己厌恶的视线,皱着眉头快步跟了上去。
进入小门之后,是一条十来米的走道,两边有五、六个房间,阿焦正拿钥匙在开最尽头靠右边的房门,这让俞则猜测这家酒吧可能是阿焦开的。
俞则进入房间后,阿焦已经把主照明打开了,非常明亮。这是一间KTV包厢,而且还是那种大包厢,硕大的环形沙发和茶几距离挂着背投的墙面之间,有很开阔的一片空间,几乎可以当个小舞池了,这和门外狭窄昏暗的走道相比,给俞则别有洞天的感受。
“坐吧!等会他们会送酒过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啦!”阿焦示意俞则随意之后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俞则让自己舒适地陷入松软的沙发里,点上根烟,抽了半根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随即调酒师之一托着托盘进来,冲俞则点头示意之后,走过来将托盘上一个盛满棕色液体的漂亮玻璃酒樽和两个平底玻璃酒杯以及一个果盘一一摆放在茶几上,并在两个酒杯中都倒上小半杯,才微笑着冲俞则点头示意之后退了出去。
这个小伙子短袖T恤里面包裹着健康结实的身体和他的微笑都让俞则感受到了朝气,同时怀疑自己之前在吧台那感受到对方向自己投射的讨厌目光,很可能是自己的一种感觉偏差。
喝了一口经过调和之后仍带有强烈咳嗽药水味的液体,俞则不能不算算自己和这个社会已经脱节有多久了。快十年了吧!
十年,这个社会又会变化成怎样程度的光怪陆离呢?这个还真不是俞则能够靠假想就能设计出来的一幅情景。
“雅趣园”!俞则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有一种联想,这很可能是一个有特殊癖好者聚集的酒吧,比如性取向偏差者。
X!俞则心里骂了一声的同时,更加觉得自己的猜想应该是基本正确的。
“地保”怎么是这么个人呢?俞则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对他了解不多,更没有听说他这么怪诞!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成为道上的包打听的呢?真是奇了怪了!
俞则以前可能不屑与这些三教九流扯上关系,就是连多了解一点都没什么兴趣,所以对他们陌生得很,可是象“地保”这样的人却似乎很了解他。
自嘲般讪笑了一声,俞则觉得自己以前那么行事是有问题的,现在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必须适应阿焦的个人趣味,对这样一类人,要有一颗包容的心,否则很难和他们打好交道,毕竟现在自己需要从“地保”这获得一些自己想得到的信息,
俞则突然想起这地下室里手机有没有信号呢?赶紧拿出手机一看,信号指示是满的,就顺手拨了个电话给曹茹云,问她大概要加班到几点。
“我可能要到11点,还只会迟不会早!我等差不多的时候再给电话你吧!”曹茹云语速一如既往地干脆,让俞则不禁把她和阿焦,在说话上做起比较来,这莫名其妙的念头让俞则在肚子里骂了声“X!”。
“行!那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俞则不自禁纳闷这个阿焦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没来呢?搞什么东西?想着从果盘里拿了个肾盂果放进嘴里。
时间又过去了十多分钟,俞则看看表都过了8点半了,果盘里的肾盂果都被自己吃光了,连橙子都吃差不多了!
正当俞则开始有点不耐,准备去前面吧台问问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一个风姿绰约,*装束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有着一头如丝般瀑泄的长长直发,穿着在灯光下泛着光的类似于皮革质地的黑色紧身吊带和短裙,粉红色长筒*与短裙之间祼露出一段雪白肌肤,有粉红色吊袜带点缀其上,足有8公分的细高根把整个人顶拔得凹凸有致。
可能是这个女人的装扮太过艳冶扎眼的缘故,直到她关掉主照明的刹那,俞则在暧昧地灯光下才意识到她是阿焦改扮的。
俞则鼓起响亮的掌声冲向自己婀娜摇曳过来的阿焦夸赞着:“真是太棒了!你可以去反串表演了!我看比胡文阁强!”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八 怀旧
“等得心焦了吧!”
俞则看着阿焦在距离自己三十公分的位置缓缓坐下,发现他真是已经深习女性真髓,可惜不能开口说话。虽然语调上没有任何问题,可嗓音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值啊!名家风范!”俞则说着把没动过的那杯酒往阿焦面前扒拉过去,斜眼间发现阿焦原本泛青的两腮,可能是粉底打得厚再加灯光幽暗的缘故,现在居然看不出来了。
“是吗!我好开心哦!你还知道胡文阁呢?”阿焦左手端起酒杯,用右手托着底敬俞则。
俞则赶紧端起酒杯示意了下,一口干了,抽了口烟说:“他来C市的时候去看过他的演出,那该有年头了!”
阿焦一边倒着酒一边说:“是啊!都是老人了!愁啊!我这样你不会觉得难受吧!”
“难受?怎么会呢!我虽然不喜欢这调调,但是朋友的个人爱好,我还是能接受的。”俞则表情夸张地说着。真正的性别倒错者,内心是非常痛苦的。俞则虽然对这没研究,但还是多少能够有点了解的。他们对社会,对他人并没有什么危害,如果会有,那也是因为社会对他们不够包容,过分排斥才造成的。当然,这只针对真正意义上的这类人,有些混杂在里面的BT猥琐的家伙,就另当别论了。
“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哦!青刺果然不是一般人!”阿焦说着,又敬了俞则一杯。
俞则咽下辛辣的液体,肚子里盘算着怎么和他切入自己想要了解的正题呢,是自己主动提,还是继续跟他扯这些不着调的呢?
“对啦!突然有人叫你青刺不习惯了吧?”
“什么?不会啊!”
“是吗?青刺可退迹有年头了啊!”
俞则陷在沙发里抽着烟,含混地答应了一声,让自己都觉得有点象呻吟一般。他睨着阿焦,很佩服他能保持那么受罪的端庄坐姿,而他的穿着又是那么*妖冶,这真TMD是个有趣的矛盾体。
“这么些年,你也改变了许多吧!”
“什么意思?”俞则盯着阿焦在杯口轻触的手指问。阿焦手腕上戴了一串象是水晶珠链的东西,俞则觉得很漂亮。
阿焦转头凝视着俞则说:“我的意思就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啦!时间还会改变每一个人。”
俞则将视线迎上阿焦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却没说话。他不知道身边这个假女人在给自己说着乱七八糟的人生哲理,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青刺有时候很笨嘛!再明白不过了!我想说的意思就是,你也许只是可能变得不再是以前的青刺了,而我却肯定不是以前的‘地保’了!我不再是‘地保’了!”
X!这家伙这么说什么意思?他不是“地保”了,也就是说他不再干以前干的事了,那么自己在他这里买不到什么了?X!
俞则肚子里连骂了两声,可面上还是一付迷茫之色。他肯定阿焦费这么大劲并不是要向自己说明这个,但又猜不透身边这人什么用意。直觉告诉他,阿焦也好,“地保”也好,确实和自己认为的类型有很大区别,自己以前对他的认识可能太肤浅和主观臆断了。现在可能给了自己纠正错误观念的机会,让自己重新好好的认识“地保”或者阿焦。
“今天如果不是志中打电话约我,我们真得不可能那么容易见着。因为是志中约我,我觉得我欠志中很多,可是总没有机会还给他,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阿焦说到这里,喝了口酒,看看俞则,笑了。
“你不会嫌我唠叨吧?我是觉得吧,我们虽然之前互相不认识,可是你不得不承认,我对你的了解要比你对我多得多,所以你不介意我向你聊聊我自己吧!”
俞则这时候突然觉得,阿焦的嗓音和他的装扮并没有那么不和谐了,而自己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很小吧,上托儿所的时候就开始这样了,那时候他们就叫我‘小丫头’。我那时候丝毫不觉得那个称呼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好,直到它跟着我一起进了小学。我总是喜欢和女同学一起跳皮筋、扔沙包,而男同学开始疏远我。我那时候本来就不爱和他们一起玩,这样也好。可是到了后来,他们开始欺负我。你明白的。”
俞则向阿焦点头示意。他当然明白,阿焦说的那时间段该是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社会乱哄哄的年代。那时候,别说阿焦,就是象范斌那样的市委领导子女,不照样被人欺负得满街蹿。范斌曾经不止一次地咬牙切齿对自己抱怨那个没有秩序的年代,对他灌输重塑秩序的重要性,这让俞则印象深刻。
“幸亏有志中一直保护我,我都不记得他为我打了多少次架了!你也应该了解的,志中智力不是很好,但他绝对不傻。小学里好象只有他,能接受我,还保护我,即使我们不在同一个年级了,他也一直……对不起!”
阿焦讲得动情起来。俞则不自禁地直起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阿焦交叠在大腿上的手背。当然,要他说两句安慰的话可比这难多了。
俞则完全能够理解一个孤立无助的人的心境,也能体会当这样的人得到某人无私帮助的时候,会对那人产生怎样的炽烈之情,这种感情比感激复杂许多,可能在他的一生中持续燃烧不熄。这与范斌对自己产生的感情应该是如出一辙的,而自己对范斌、李庆成的母亲也有着类似的感情存在,这就是俞则能与阿焦产生出强烈的互通共鸣的原因吧。
正当阿焦的情绪平静下来,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俞则的手机在裤袋里发出震动的嗡嗡声。因为是把新号码设置成震动的缘故,俞则直觉是“猢狲”打来的,但他仍旧毫不避讳地直接掏出来接听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九 感觉
果然是“猢狲”的电话,俞则轻声蹦了个“说”字。
“说起来丢人,呵呵。那家伙是骑电动车上下班的,没办法跟住。”
俞则听着电话里“猢狲”的声音,仿佛能看见他正在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般。
“没事!你现在知道了,就会有办法的。没盯住不要紧,最要紧是不能露了眼!”
“呵呵!明天去公园借部自行车跟他,一定盯死他。”
“行!自己小心点。”
挂了电话,俞则很自然地端起酒杯向阿焦示意着。两个人干了之后,俞则拿过酒樽倒酒,耳旁响起阿焦柔媚的男中音在继续叙说。
“我说这些只想说明我们今天能够认识,能够坐在这喝酒聊天,都是因为志中的缘故。说句你别不爱听的话,要是中间没有志中,就算你是青刺,也很难有这样的待遇。”
俞则一边盖上酒樽盖子,一边点着头。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吧!我不再是‘地保’已经有年头了,可能和你不再是青刺差不多久,但我确实知道很多事,以前的,现在的。你看,我知道青刺已经回来了,但我不会再做回‘地保’。你懂我的意思吗?”
俞则当然懂阿焦的意思,不用他给“青刺”两个字加重音,他都完全能明白阿焦话里的意思。阿焦可能确实掌握着大量自己原本不在意,现在却迫切需要了解的信息,俞则现在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他话里明确表示自己不愿意再做以前的行当,这让俞则郁闷的同时,更多的有一种无奈。
阿焦的决定在俞则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如果不是有人拿尸体堵在自己面前,自己又何尝想往老路上走呢?所以自己怎么能去要求别人这么做呢?
“我升上小学高年级的时候,发现就连女同学都开始疏远我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那样是不正常的,是不被所有正常人所接受的!你能体会到我当时内心有多么的恐惧吗?意识到自己将被整个社会所孤立,就如同把我扔进了极度绝望的痛苦深渊,体会着一般人根本无法体会的心理恐惧!”
俞则伸出左手,拉过阿焦的右手,放在沙发上轻轻握着。他完全能够体会阿焦十多岁时陷入那种境地会多么绝望恐惧,自己昨天还曾经一度被那种情绪所包围呢。
“我花了两年时间,整整两年,我在每个晚上都对自己说,我那样是不正常的!是错误的!我必须回复正常!我必须纠正错误!于是当我进入中学之后,我把真实的内心用虚假的外表包裹起来,靠伪装让自己显得正常,去获取正常社会中的正常人对我作出的正常的评价。”
俞则稍微用了点力握紧阿焦的手,感觉他的手光滑而柔软,真不大象男人的手。
“这样一装就装了18年,那样的18年对我的内心来说是怎样的一种折磨?终于有一天,我彻底明白了,对于一个虚假的自己,任何评价都是无意义的!这样的伪装对我唯一的意义就在于,我学会了伪装,我可以凭借这能力,游刃有余地应付‘地保’这个称谓与工作。你可能并不了解,或者是不屑了解‘地保’的工作方式和能量,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不是吗!”
俞则由衷地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对自己之前怀有的鄙夷感到有那么一丝羞愧。
“沉醉于用虚假的自己换取的认同,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啊!当我有能力去承认正视这一点的时候,我决定按照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去生活,即使必须生活在这个现实城市的暗夜之中,但我毕竟做回了真实的自己。毫无疑问的,如果青刺有什么理由不得不回来的话,他也必须游走在暗象之中。这点,我觉得我们很象呢!”
听阿焦说到这里,俞则觉得自己的手也被对方用力握了一下。俞则觉得阿焦的话里有很强的隐意。这让他在逐渐沉浸在阿焦关于其心路历程的表述中,丝毫不感到枯燥无趣,还有了些须期待,期待阿焦在不经意间就把话题切换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上。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嬉闹声,俞则却完全没有反应。
“哦!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不再是‘地保’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那行当了,以后也不会再做啦!”
俞则从阿焦说话的停顿方式和时间上面判断出,他在等自己对他的说话做出一个回应。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勉强朋友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的!”
虽然有点不甘,俞则还是很干脆地说着,松开手,端起酒杯向阿焦示意。
阿焦却伸出右手轻轻搭在俞则端着酒杯的左手腕上,让俞则把酒杯放回几面上。
“我说过了,我不会再为了报酬出卖信息,但是对朋友,我会竭尽所能地给予帮助的!志中虽然智力不是很好,但是这点他还是分得清的。他能把我介绍给你,说明他认为你把他当朋友。虽然他以前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但我相信肯定有某些原因让他这么认为。”
“我想我们都是校友,我和‘河马’是小学同学。”俞则这么解释之后,觉得很可笑。阿焦知道自己,他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小学毕业的。
“可能并不这么简单,也可能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志中总是有很多朋友,你明白的。那种狗屁朋友,他是不可能让那些人来打搅我的!显然你不同。我圈子外的朋友不多,我想你也很少吧!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你看你刚才不也是这么认定的吗!”
“没错!不过你千万别误会。……”
“哦!你不用说下去,我明白你的意思。能成为朋友的人,不在乎认识交往有多久,有些话更不必要都用语言表达出来!不是吗!我们都是喜欢凭着感觉来做出判断与回应的,我们都是聪明人,至少在某些方面是的!”
阿焦移开放在俞则腕上的手,端起酒杯,和俞则轻轻碰了一下。
俞则倒酒的时候,听见阿焦用一种不再柔媚的男中音说着。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二十 禁区
俞则庆幸自己对一些非常人群的非常癖好一直没有固执的抵牾,当然包括性倒错者的变*也是如此,而这点在今天看来是帮到了自己。阿焦拉拉杂杂地和自己闲扯了这么多,是有他的意图的,而自己表现得还都令双方满意。
由于扯了这么久,俞则必须整理一下自己提问的思路。
“小苏北。”
“哦!小苏北!你知道,我是一个记性非常好的人。你一提起小苏北,我就会联想到你是志中介绍给我的,我就会很自然地把你们三个人联系起来。不是吗!这就让我想起另外一个人,丁卫东。”
阿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俞则知道他是在看自己的反应,而自己也确实佩服阿焦的记忆力和这种把单一名字有机联系起来的能力。很显然,“河马”当初给自己关于丁卫东的信息,很可能不是直接从“小苏北”嘴里得到,而是从“地保”这里中转的。
看到俞则微笑着点头示意,阿焦也笑了。
“你看,我这种联系并没有错误,那就好办多了。我能猜到你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不是吗?当初志中跟我打听丁卫东这个人,说实话,我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但是我必须为了志中去打听。你知道原因的了。”
俞则轻轻颌首示意。
“小苏北其实也不了解丁卫东,他大概过了有五、六天才让我知道丁卫东是魏铁尺手下的一个小喽罗。我把这个通过志中转达给你了。我当时很纳闷一个初中生为什么要打听一个小混混呢?难道就为了这个小混混的弟弟是他的同班同学,而这个小混混老爱到他弟弟学校门口耀武扬威吗?”
“呵呵!”俞则听阿焦这么说,自己也乐了。回想初中时候的自己,做事确实还是有点孩子气。
“当然,这个问题没过几年我就有了答案。正因为我知道了这点,我对青刺哥在初中时候间接找我打听了个人这事,记忆是很深刻的。”
阿焦一直声称没听“河马”提起过自己,看来那是不靠谱的,当然,那时不会有人对“俞则”这个名字产生注意也是肯定的。俞则脑子里转着,显得有些不耐,这让阿焦马上把话题扯了回来。
“小苏北的死是板上钉钉的。魏铁尺带了五、六个人和五、六把砍刀,冲进小苏北的哥哥苏进南开的托运部里。当时托运部里只有小苏北和他嫂子以及两名搬运工。据后来在场的人说,是小苏北出面和魏铁尺交涉的,没说两句话魏铁尺就动手了,小苏北被砍得满身是血,跑进了仓库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失血过多,死在里面了。”
“就这么简单?”
阿焦冲俞则摊了下手掌,意思是就这么简单。
“魏铁尺为什么要冲托运部?还动了刀子?”
“他本人一口咬定是和苏进南有私人恩怨,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也懂的了。”
俞则一阵沉默。他明白阿焦的意思,但是矛庆兄弟也都咬死魏铁尺是为了私人恩怨,这就说明魏铁尺真地有可能是出于私人原因伤人致死。这样的话,小苏北的死和丁卫东扯不上关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这么想过。因为小苏北的死和我打听丁卫东相隔时间不长,应该是3个月不到吧!所以我对他的死也挺上心的,你知道,我一直是个很谨慎的人,当时更加是这样。”
俞则点着头等他继续说。
“我也想,小苏北的死因会不会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呢?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那我就该注意下丁卫东了,而且我也确实这样做了,结果是这根本就不沾边。丁卫东根本没可能借助魏铁尺替他出头,更别说为他卖命了。事实上,魏铁尺倒了之后,丁卫东根本就没再能得到冯有寨的招用。我甚至都怀疑,魏铁尺根本就不认识自己手下这么个小喽罗。”
“那么丁卫东后来呢?”
“哦!你知道的,那几年,城西的小电器灯具市场开始发展起来了,所以在城西新建了一家大型物流中心,丁卫东就在那里面开了一家小托运部,好像听说前几年一下子规模扩张得很厉害。你知道,我对他已经没兴趣了。那时候,我对很多人很多事都失去了兴趣。”
“他还改了名字。”
“好象是。对了,你知道,我以前对于和我交易的人是从来不乱打听的,但是现在我们不是在交易,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所以我能不能稍微了解一下你打听这些陈年旧事的目的呢?”
俞则突然盯住了阿焦的眼睛,发现阿焦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就这么相互对视了有两、三秒钟,俞则笑了,点着头说:“我一个朋友被人黑了,破了点财,当然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里面可能就有丁卫东的份。”
“就这么简单?”
“还不够吗?”
“呵呵!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不大能够接受象青刺你,会对这个耿耿于怀。”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个行为处事的原则问题,就象你对‘河马’那样。”
“呵呵!这不是一回事。你要知道,我还是很关注你的,而且我对你有很大程度的了解,这是作为朋友,我才直白地告诉你,你明白的。我感觉我欠志中的很多很多,可据我了解,你俞则似乎从来不亏欠别人的,所以我说这不是一回事。”
俞则点了根烟,他没什么好说的。他发现阿焦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沉默。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千万别生气。”
俞则微笑着点头表示应允。
“这事和你前妻的死没什么关系吧?”
俞则感觉自己夹着烟的左手中指和无名指跳了一下,他实在不理解阿焦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绝对没有!但我不明白你怎么就会觉得我前妻的死会有什么其它原因呢!?”
就连俞则也发觉自己的嗓门和语气都有点过度,但这是他的正常反应,他发现自己突然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把心底的疑问用这种嗓音和语气提了出来。他不能接受一个自己刚认识几个小时的人突然触及自己心底的禁区,因为那不是他个人的禁区,那是他和施雯捷共同的禁区,他有义务看护好它!
只关乎自己个人的禁区,如果有人试图去触及它,俞则只会更加警醒(当然不包括有人用无干尸体来敲打禁区之门,那样会让俞则感到紧张与愤怒);可是一旦有人试图触及关乎施雯捷的禁区,总会让俞则事后察觉自己的失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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