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太平洋(212)

“够了！”刘伯品愤怒的站了起来，用手杖指着李永唐骂道：“仆街仔！你竟敢在这里威胁我？！”

“刘老先生，”李永唐温文尔雅地鞠了个躬，“您应该把我的这番话看作是沟通，因为我到目前为止对您都没有恶意。我是来跟您谈判的，而且很坦诚的向您陈述了我将要做的事情——当然前提条件是我们的谈判破裂。在这个过程中，我说出了我的意见，仅此而已。现在，我是否有幸可以听听您的回应？”

刘伯品咬牙切齿地盯着李永唐，李永唐则用他最温和的笑容来回应刘家的族长，同时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自信和怜悯，让对方明白他绝不是虚言恫吓；而刘家长子犹豫不决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祈盼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僵持了十分钟后，刘家的族长一声长叹，心力交瘁地对自己的长子说道：“阿义，我已经老了，这个家的事现在就交给你吧！你去和李老板谈谈，看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刘伯品再也不看李永唐，独自走出了客厅。李永唐却不敢忘记礼数，站了起来恭声请老头慢走。随后，他对有些发愣的刘晖义笑道：“刘大哥，恭喜你荣登家长的宝座啊！至于我们的谈判，请别担心，我想要的非常简单……”

接下来的两天里，李永唐先后拜访了陈家、苏家，也得到了相同的结果——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远远强于一般人，在李永唐表现出他的实力和坦诚之后，他们都作出了明智的选择。况且相对于敌对的后果，李永唐的要价也非常的低——正如他和刘晖义所说的那样，他想要的非常简单，仅仅是“合作”两个字而已。

在赖振山经营的一年多时间里，由于三大家族的作梗，他只买到了计划中五分之一的土地，而且这些地的经营状况也很不乐观：一是缺少工人（当地的劳工基本上全部是华人，那些天­性­懒惰的土著居民是不喜欢­干­活的），二来相关的物资供应也被三大家族卡的死死，种植园里少得可怜的工人甚至连吃饭都很困难。

现在摆平了三大家族后，华龙公司如愿以偿地搞到了想要的土地，虽然这其中有很大的一块位于深山老林里，可这却是它真正想要的——那里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安全、隐蔽的丛林作战训练基地。还有几块地位置在平原上，一批从国内招收过来的工人很快就充实了这几个装做样子的种植园，然后每年生产数量不大的粮食、橡胶和香料用于掩人耳目。所以说，三大家族在这次合作中除了面子外并没有真正付出些什么，实质利益也没有受到明显的损害，他们的家长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也有人心存疑虑，因为他们和李永唐达成的协议中还包括了资源共享——这个名词他们是首次听到，他们只知道这个新来者要求他们把自己的所有关系都开放，包括和他们来往的当地部族、政府人脉和手下的工人，他们很担心华龙公司会不会趁机夺走他们的基业。不过以李永唐向他们展示的实力来说，用钱硬砸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况且这种开放不是没有回报的，他们也可以从华龙公司得到贷款方面的帮助，因此这份疑虑最终只是摆在心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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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这里的局面，特别是吩咐赖振山要掌握一定数量的巴厘巴板油田工人后，李永唐又匆匆飞往爪哇岛的雅加达，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的陈辉会面。此时已经是1932年的8月份了。

前面我们说过，南洋的负责人陈辉一直都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长官有种盲目的崇拜感，因此一见到李永唐后他就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长官！南洋区执行主管陈辉上尉向您报到！”

“稍息！”李永唐也严肃的回了个军礼，不过接下来他微笑着给了这个同门师弟一个惊喜，“还有阿辉，我纠正一下，你现在是少校了，下次记得不要报错军衔！”

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晋升陈辉感到有点意外。虽然他在这里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在巴厘巴板也有受挫的经历，况且半年多前他刚晋升上尉，现在又变成少校——目前这已经是仅次于李永唐的地位了，升官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很意外吗？”李永唐看出了陈辉的想法，他从口袋中拿出少校的肩章领花放到陈辉的手心，然后跟他解释了这次提升的原因：“你在马六甲­干­得很好，不仅把我们控制的那一股海盗扶植成为那里的霸主，还提前完成了除了巴厘巴板外其他华人驻屯区的建设；不过这些都不是你得到晋升的主要原因。你还记得一个月前你送到圣佛朗西斯科的那几个马来人吗？”

这么一说，陈辉马上就想起了被他送到圣佛朗西斯科华兴武馆的那几个马来少年。

这件事其实和李永唐剽窃的《­射­雕》有关。在这年的4月份，被白花花的银钱所诱惑，一批说书先生随船来到了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爪哇岛等华人聚居地，开始口沫横飞地四处宣讲这部武侠巨著。然而，这些抱着苦­干­几年然后回家养老想法的说书人，根本想不到自己说的书会造成如此大的轰动。

南洋华工的生活非常枯燥。平时他们在一片片种植园、矿场、油井挥汗苦­干­，只能换来数额不大的报酬。绝大部分华人都是省吃俭用，把个人的生活需求压缩到极低的水平，更不用说娱乐活动了。下了工之后，他们有的和老乡聚在一起喝劣酒、吹牛，有些不成器的则跑进赌场，把本该寄回家的银钱输得­精­光，还有些年轻人跑到妓院去，在便宜的日本妓汝②身上发泄自己旺盛的­精­力。这样的生活，非常的无聊。

可以想象，当那些被雇来的说书先生在各个华人聚居地的茶楼酒馆免费说书之后，华工们是多么的反响热烈。

每到天黑，那些劳累了一天的华工就来到那些茶楼酒馆，叫上最便宜的酒水或者茶点，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个传奇故事。身负国恨家仇的少年，千里奔波只为一诺的侠客，武功超绝的世外高人，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义无返顾的民族大义……这一部荡气回肠的武侠巨著对华工们的吸引力，远远超过了那些《七侠五义》、《杨家将》之类的传统小说。那些说书先生顺理成章地成为当地最受欢迎的人，他们所到之处全是掌声和叫好声，让这些在家乡穷困潦倒、受人白眼的民间艺术家们受宠若惊，第一次感受到了做明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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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受益的，还有教授中国功夫的华人师傅。以前他们只有少得可怜的几个弟子，自己还要出去­干­活才能维持生计；自从这部书流传开来后，那些听书听得热血沸腾的年轻人纷纷找上门来学艺，一时间把他们高兴得做梦也会笑出声来。那几个马来少年就是这样找上了陈辉。

前面我们说过，南洋的土著居民和华人来往非常密切，很多人都听得懂粤语，这么轰动的书当然也吸引了他们。这些人深受中华文化的影响，很容易理解书里面的背景和内涵，因而在他们中间也掀起了一股武侠风，一时间“郭靖黄蓉”、“东邪西毒、”“九­阴­真经”等等词汇随处可闻，很多年轻人也和华人一样四处拜师学艺。

陈辉在当地的身份是华兴武馆雅加达分馆的馆主，用来掩护他在南洋一带的活动。但他的身手仍然保持着很高的水准，连续击败几个华人和马来高手的挑战之后，也打响了自己的名头。在这股拜师潮中，正想扩大势力的他是来者不拒，而其中有五个马来少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五个少年都是十来岁的年纪，粤语说得非常好，同时他们的气质也有别于一般的马来小孩。陈辉想办法试探了一下，很容易就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他们都是当地几个部族首领的孩子，被《­射­雕》这部书迷住了头脑，就一起离家出走到武馆里拜师学艺来了。陈辉隐隐感到这些人很有用，就带着这五个少年到他们家去跟家长说清楚，正式收他们为徒，然后找了个“徒弟们天赋极高需要名师指点”的理由，把他们送到了圣佛朗西斯科的总馆。

李永唐在新西兰接到这件事的报告后，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他的计划中，早就想通过一个民间组织来吸纳并控制南洋的普通华人和原住民，而“华夏之龙”作为一个具有极强民族­性­的秘密军事组织，并不适宜担当这个角­色­。现在，陈辉送到美国的这五个少年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那就是建立一个表面上公开合法的帮会。乘着这股武侠风，通过拜师学艺这一途径大量招收南洋当地的青年人，特别是那些在当地部族有影响的人，然后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义气为先”之类的思想给他们洗脑，紧紧控制起来。掌握了这一批青年人，就可以达到影响当地社会的目的。李永唐甚至连这个帮会的名称都想好了，就叫“华兴会”。

“你送到美国的这五个少年将是华兴会的重要骨­干­！他们本身就是部族首领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他们父亲权力的；我们让他们在美国打开眼界，同时花个几年的时间培养他们，等他们回来后，就会担当起帮助我们控制那几个部族的重任。所以，你的工作完全对得起这次晋升！”

陈辉听了李永唐的讲述后，不由得产生了深深的佩服。自己只是知道那些少年会有用处，长官却一下子找到了最能发挥出他们用处的办法。这个就是将帅之间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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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永唐在陈辉的陪同下，开始按着爪哇岛、苏门答腊岛、马来半岛的顺序去视察华龙公司和“华夏之龙”暗地经营的一个个据点。

在这几个大岛屿的偏僻角落里，布满了华龙公司名下的种植园，里面全都是从国内招收过来的年轻工人。和别的华工不同，这些工人半军半农，军事训练的时间远远要超过工作时间，而他们的待遇也比别人好上很多。单单就伙食来说，每天有蛋有­肉­的菜单是外面的华工所不敢想像的。而他们的纪律和强壮也让李永唐很满意，唯一遗憾的是，由于怕惊动荷兰殖民当局而不能囤积大量武器，这些准士兵的军事技能训练进展比较慢。

除了这些种植园以外，各地还有不少新开张的小型机械加工、船舶修造企业，用于安置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华工。这些企业高价聘来了技术高超的白人技师，让他们带着那些华人技工，尽快把华工培养成为熟练的技术工人。在因弗卡吉尔的局面打开后，相当一部分的技术工人都派遣到了那里，但还是有不少人留在了原地，维持着企业的运转——不管在新西兰的工业搞得多好，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土地，并不是长久之计。

最后，李永唐到廖内群岛视察了自己手下的海盗和海豹。

这两伙人的基地都在廖内群岛，但两支队伍的风格截然不同。海豹们严格恪守着军人的纪律和荣誉，他们的基地隐蔽而且防备森严——这也是他们能在新加坡英国舰队眼皮底下生存、作战的主要原因；而海盗们大都作风散漫，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不过据陈辉的汇报，海盗中还是有不少人值得培养的，例如他们的首领康木荣。

李永唐也很赞同这个想法，这样做还可以方便对海盗内部的分化和控制。但是，为了掩饰这一点，他还要求陈辉从当地华人里挑出几个优秀的一同送到迈阿密航海学校。

“长官，这个非常容易，我们从国内招徕的人当中就有几个不错的，像一个叫陈诺的青年人就很有潜质，我已经让他在海豹的外围办事了。他们早就听说迈阿密这个华人天堂了，相信他们一定会很高兴自己可以去见识一番的。”对于长官的意图，陈辉心神领会。

在回美国之前，李永唐去参观了新加坡这个原先的历史中会独立成为华人国家的城市。看着街头中国风味浓郁的建筑和来来往往的华人，再看到港口里大英帝国亚洲分舰队的钢铁巨舰，以及想到另一个时空里经常停靠在这里的美国舰队，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希望在十多年后，在南洋这些大大小小的岛屿中游弋的，将是华人自己的舰队。

②日本女人做妓汝是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早在他们的战国时期，旅馆的老板娘都兼陪客人睡觉；到了近代，大量的日本女人涌向南洋当妓汝，为她们的国家赚取外汇；二战中，“皇军”中使用大量军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战败被美国占领后，日本政府还动员大量日本女­性­向美军提供­性­服务（这是有当时政府文件可查的），以此换来战后恢复元气的部分资金……可以说，毫无廉耻这个特­性­已经深深印入了这个民族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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