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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男人在今天结婚了。

关上灯,满足了妻子后,男人虽然疲累却无法简单的沉入睡眠中。

什么也不做的只是盯着天花板的某一点,渐渐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周围的事物也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

崭新的家具还微微透着木材的香味,全洋式的卧室设计让睡惯了和式蹋蹋米的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是一栋新建没有多久的高级公寓楼。

沉稳大方的外观、全新理念的环保及节能设计,加上双重的警备设施,只供公寓内居民享受的温水游泳池、健身房、­干­洗房、宽敞的停车场,还有虽说建在江户周边地区,但开车四十五分钟就可到达上野范围,而且离地铁站走路只需五分钟路程的便利交通,让这栋公寓楼刚推出不到一个月就告全部售完。

这种豪华公寓什么都好,就是价格太贵,根本就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可以买得起的。

可他的未婚妻却看中了这套公寓楼,背着他买下了其中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套房,并好心的把房屋钥匙作为礼物送到了他手上。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未婚妻、现在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在送出礼物时曾露出担心的面容,像是害怕无意间伤害到他的男­性­自尊。

他知道现在正睡在他身边的女人爱着他。用她的方式来爱着他。

一个有钱有地位还有美貌的女人。无论谁被这样的女人所喜欢,大概都会庆幸自己的幸运吧。

是的,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暗中羡慕他。羡慕他娶到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羡慕他至少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今天参加酒会的人又有多少人是在真正的祝福他?如果不是除了外表,他还有一份拿得出手的高学历,天知道那帮喜欢嚼舌根的人会在背后把他说成什么样子。就算如此,一些老同学那酸涩的语气也让他明白他们是在如何羡慕他。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了雨声。

吧嗒,吧嗒

雨点打在阳台上的声音由缓变急。

沙沙的雨声似在催促他赶紧进入睡眠。

快要睡着了么,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得一团模糊,眼皮重得已经无法撑起。

就在似醒非醒之间,从眼缝中,也许是透过眼皮?他看到周围的景象似在变戏法一般,先是一片模糊的影像,渐渐地凝缩成一团团黑影,黑影逐渐化开,最终和黑暗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辨出事物原来的轮廓。

变化并没有就此终止,接着黑暗就像是圆形的水纹,以床铺为中心,一圈圈向外回荡,渐渐淹没了整个房间。

铺着淡­色­床单的双人床在黑暗的包围中呈现出妙不可言的­色­/韵。

我在做梦么?男人努力睁大双眼。可是眼皮就像是被胶水粘上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劲都无法完全打开。

也许我本来就睁着眼睛?因为用力过度,男人瞪着微微凸出的双眼如此想到。

他想眨眼,非常想,却怎么都无法做到。

忽然,黑暗就像退潮般,反卷着快速地向床的方向退回。

退回的黑暗在床头逐渐凝聚。

谁?谁在看着我?男人半梦半醒的脑中突然闯进这个念头。是谁?

男人是侧着身子睡的,手习惯­性­地伸进枕头下面。他的妻子背对着他睡得正香。视线不是从背后而来,那也就说不是他的妻子在看他。

那么到底是谁?是谁会在此时站在他的卧房里看着他?

啪沙。男人清楚地听到自己眨眼的声音。

视觉一下变得清晰。

斜上方,一双眼睛正盯着他。

暗红­色­的双眼发出幽森的暗光。一张男­性­的面孔隐约浮现。

男人记得自己的新婚妻子听信风水师所言在那个位置镶了一面镜子。

忽然,男人笑了。

同时,墙上那面镜子里的脸也勾起了­唇­角。

女人翻了个身,手摸向丈夫的肩膀,模糊地呓语道:“好冷……”

一个冷颤,男人眨眨眼,晃晃头,困惑地握住妻子的手掌,不是很肯定地开口道:“我…去把空调打开。”

男人的手摸向床头柜的感应式台灯。

灯光亮了,男人坐起身抬头望向墙上那面镜子,那里映出的只有对面墙壁的一片墙纸。

抓抓头,男人嘲笑起自己的多心。真是的,镜子在那个位置怎么可能照到自己的脸?刚才应该是在做梦吧?

嘶,好冷。怎么才十月就这么冷?

男人赶紧打开抽屉,拿出空调的遥控器,把室内温度一气调到三十度,然后迅速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一心认定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梦的男人安心的与他的妻子再次进入睡眠,这次他的梦中会梦见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系列故事的第一集和第二集曾在很久以前就写出来过,但现在打开再看,发现需要修改的地方比较多,所以前两个故事会陆续有些修改的地方,包括情节,所以还请不要参照旧文。

最后就请各位老大们快快乐乐地看文吧,

成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幸运。

他竟然在工作的第三个年头就被派到国外出差?

成舟忍不住掏出手帕抹抹眼角。

咳,也许有人会很奇怪,不就是去国外出差么,又不是出国难的八、九十年代,这人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这个嘛,人嘛,总是不同的。

有的人觉得理所当然、轻而易举的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比登天还难。

有些人幸苦一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赚一套房子,有些人不过随手买张彩票都能中上几千万。否则怎么会有句话叫:人比人,气死人呢?

而我们的成舟不巧永远都是被气死的那位。

谁不想自己的努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赞赏?

成舟觉得自己在公司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地被/­操­三年的辛劳,如今也都得到了回报。

看,上面还是把他的辛苦和努力看在眼里了不是?

虽然这三年中公司没有给他升过一次职,加薪的百分比每年都是同部门最低,每次周会、月会、年会,领导的表扬名单中也从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但是!

公司最前线、最重要的经销一科三年来来来去去走了不少人,他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在公司三年以上还没有出过本省的工作人员也有大把,而今他却要代表经销一科、代表公司前往J国出差。

这难道不是公司上层对他的肯定?

至于那些没有被公司派出过本省的工作人员都是文职人员的事,就被他彻底忽略了。另外那些在经销一科来来往往的业务员中除极少数人自己辞职外,大多数都是被外调或高升的事也被他置之脑后。

这个人……说白了,其实就是个善于掩耳盗铃、自我安慰的高手。不过,他自己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成舟好不容易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整整领带,准备把这两天积累的工作好好过一遍。越是到关键时候,越是不能松懈。领导们,还有那些妒忌的同事们可都盯着他呢。

忽然,成舟放在键盘上回复信件的双手停住不动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他这次赴J国出差没有办好总监交待的事情,如果他在和J国公司的同事见面时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如果他在开会的时候突然紧张说不出话来,如果他上飞机时才发现该带的资料没有带齐,如果……

如果下了飞机没有人来接他怎么办?

如果他突然忘了J国日常会话怎么说怎么办?

如果他丢了钱包护照怎么办?

如果他在宾馆睡过头错过上班时间怎么办?

如果他吃不惯生鱼片食物中毒怎么办?

如果在飞机场警察发现他衣兜里的洗衣粉没洗­干­净怀疑它是白粉把他扣留怎么办?

如果……如果飞机失事的话……

冷汗顺着成舟的太阳|­茓­流进他的脖子里。

“哟,老成,听说你这次要去J国出差?行嘛,我们老成也要得道升天了。”经销一科的老业务员王昆亮走过来用力拍他的肩旁,大声说道。

我不老……我才二十六。成舟很不喜欢别人叫他“老成”,因为别人也是这么叫他爸。

“呵呵,哪有的事。只不过是次出差而已,也就一个星期,很快就回来了。而且听总监说这次出差要做的事比较简单,是谁都能做的工作。”成舟抬起头应付地笑道。

“这倒也是。难的工作也不会让你去了,搞砸了怎么办?你说是不是?”王昆亮点头。

“是啊……呵呵。”成舟抓头呆笑。

“好了,王昆亮。你别老是打击成舟好不好?成舟本来就没什么自信,你一打击他,他到时候一慌,简单的事也能办砸。成舟,你别听他的。我问你,总监让你准备的资料你准备好没有?有没有把重要的资料做好备份?J国日常会话练得怎么样?J国货币有没有换好?”

经销一科敢这样和销售王牌王昆亮说话的大概也只有做总务的陈颜。公司的人大多数都很喜欢陈姑娘,但成舟却有点吃不消她。

他知道这姑娘很多时候都是出于好心才为他说话,但往往都是火上浇油帮倒忙的多。所以成舟真的非常非常希望自己能换张桌子,只要能离耳朵长且好管闲事的陈颜远点,哪里他都愿意。

问题是经销一科靠玻璃门边的位置已经刻上了他成舟的名字。

不管他是否已经是进公司三年之久的老人,不管他是否已经向他的主管暗示过至少不下上百次他想换个位子,三年,铁打不动,他愣是没能从门旁向内移进半步。

“成舟,陈姑娘在问你话呢。”王昆亮瞪他。

“呃,对不起,我在想我资料准备好没有……”

“我看你最好还是再向总监确认一遍,免得到时候真的漏掉什么。”陈大姑娘不领情,送了个白眼给王大先生。

“噢,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去确认。”

“你最好现在就去,否则等下一忙起来你又忘了。”

“噢噢,好吧……我现在就去。”想想也有道理,天知道他等下会有多忙。明明他的业绩也不怎么样,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都会忙得晕头转向。

成舟匆匆忙忙站起身,突然想到应该把记事本带过去,他记得陈颜警告过他好多次总监喜欢做事有条理的人。

本子本子,他记得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里了……呃,不对,是中间那个,重要常用的东西都在那里,工作用的记事本也应该在那里。

“哐!”匆忙下,一不小心就把手肘撞在了桌子的拐角上。

“唔!”可怜的男人疼得闷哼一声,忍痛抱住了自己的手肘。

“哈哈!老成啊,你慌什么呀?又没人催你。急个鸟!”王昆亮一乐,竟当着陈颜的面冒出了脏话。

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成舟的腰背明显比平时更加挺直了那么一点。

这次出差他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辜负了总监对他的信任,怎么也要让总监刮目相看。如果能让J国那边再致电到总监这儿表扬他几句……呵呵,呵呵呵!

他成舟总算也到了出人头地的时候了。哈!

不知道如果他跟主管提出今天让他早点回家他会不会同意?不知道J国冷不冷,他要不要带条毛毯过去?对了,他还没跟老妈说他要去J国出差的事。惨了,这下他死定了!

一想到等下要向他老妈打电话汇报这件事……,咽口唾沫,成舟脸上的两条眉毛就如同他的肩膀一样瞬间耷拉成八字状。

就在成舟准备护照、等待签证下来的时候,J国江户都内某宅。

“恭喜你,嫂子。”头顶微秃的男人一脸阿谀,两腿并拢、低头收胸坐在矮桌边。

“我已经不是你嫂子,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中年女人不高兴地说道。

“嘿嘿,不要这样说,虽然你在法律上已经不是我的嫂子,但只要你还住在这栋屋子里,我们之间就有亲戚关系。”秃顶男人抬头微笑。

“你!”中年女人不想失了风度,硬忍下怒气,重整表情端坐着。

“我东城千代子已经和你们川居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和那个男人已经离婚,这栋房子就是我离婚应得的补偿,也是你们川居家欠我的。你现在跑来说和我有亲戚关系简直可笑,如果你是来移那老女人灵位的,就去找你大哥,他已经把它移走了。如果你没有其它事,可以离开了。”女人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好吧,千代子,既然你不喜欢我叫你嫂子我就不叫。不过关于这栋房子的事,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好好商量一番。你不觉得,在没有母亲遗嘱的状况下,这栋房子就这样由大哥转给你有点不公平吗?”中年男人维持着笑脸,纹丝不动。

“不公平?”女人冷笑,“你认为经过合法手续转移的房产书也是不公平的吗?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可以去找你大哥,而不是来找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

“我也想去大哥那里呀,但是据我所知他现在很拮据,尤其是在和你离婚后,除了这栋房子,你似乎也要了他不少分手费吧?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现在在他那边榨不到半点油水就跑到我这儿来了?川居治,你再不出去我就叫警察了!”女人强压怒火说道。

“别这样嘛,千代子,怎么说我们以前也是亲戚,就算不怎么往来,可至少还有点情面在嘛。千代子,这么长时间一个人单独的生活,你一定很寂寞吧?”川居治露出关心的微笑,挪到千代子身边。

女人瞪着他,转头望向放在茶几上的电话。

“千代子,你知道么,我一直对你……”

“住手!你要做什么?”女人尖叫起来,一巴掌甩开川居治伸来的右手。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不出去,我就真的叫警察了!”

川居治见千代子甩开他的手,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几分。

“千代子,你应该已经听说,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现在J国不景气,各个公司拼命裁员,我已经快五十岁了,在这个年纪被公司踢出来,想要再就职几乎不可能,我还差五年才能交满养老保险金,可是我现在连交养老保险金的钱也没有。我的儿子刚开始工作还没多久,女儿正在上专业学校,妻子没有工作身体又不好,我……”

“你不要说得那么好听。谁不知道你是因为喝酒误事又对女­性­下属­性­­骚­扰,才会被女员工集体告诉。你的存款大概都用来支付女员工的­精­神赔偿费了吧?听说你把房子也卖了?你到底­骚­扰了几个女员工?你跑到我面前说这些,我也不能帮助你什么。你可以回去了。”女人看川居治的眼神充满了鄙视。

“千代子,算我拜托你,让我们一家人暂时住进来可不可以?江户的房租太贵,我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等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后……”川居治露出乞求的神­色­。

“只是住进来这么简单?哼!我看,我要真让你们住进来就是开门迎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莫名奇妙的死掉呢。一句话,想住进来——休想!”东城千代子一眼看破川居治的鬼心,毫不留情地拒绝。

川居治直起上半身,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千代子,既然你这么不讲情面,那么我也只好撕破脸皮了。”

“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千代子往后挪着,一把抓住电话机。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过,你的儿子我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千代子,我听说你儿子在某家有名的大企业担任管理职务是不是?”川居治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还只是低层,工资微薄得可怜。你在他身上捞不到任何油水。”女人冷静地答复。

“他身上也许没有任何油水,但是他的妻子……嘿嘿,你知道的。”

“你在打我儿媳钱的主意?”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想要这栋房子。你可以搬去和你儿子住。”

“凭什么!”千代子被川居治气得要发疯。

“就凭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儿子离开那个漂亮又富有的女人。只要我一句话,只要一句哦。”男人脸上的得­色­越来越明显。

“哼。”千代子的表情逐渐­阴­冷,“你要跟他说什么?不要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

“是呀,那又怎样?既然我什么都得不到,我又何必让你们一家痛快?”

“你为什么不去直接找她要?”女人冷笑。

搓搓手,川居治­干­笑道:“呵呵,千代子,你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个大人物。”

“你不敢直接找她,就跑来威胁我?”千代子脸都气青了。

“这个嘛,嘿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重视这位有地位又有好多钱的儿媳­妇­,如果让和彦知道……”川居治故意在此处停顿下来。

千代子隐约已经明白川居治想说什么,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你不会去跟和彦说一个字,你承担不起。”千代子一字一顿地说到。

“我又没说我要直接找上和彦,不过,我相信这个东西应该会比我的一句话还要管用。”川居好像就在等着千代子这样说一样,缓缓的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从上衣内口袋中摸出一张照片。

“你看,这是不是拍得很好?这可是我专门从那盘录像带中剪辑出来的。”川居治大方地把照片推到千代子面前。

千代子连看都没有看照片一眼。

“如果让和彦看到这个,他一定会很伤心吧。如果我这时候再送给他一封匿名信,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呵呵,以后会发生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千代子,我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是交出这栋房子,还是毁掉你儿子,你选择吧。”

“你敢威胁我?”千代子的眼­色­变得凌厉。

“威胁?这是哪里话?这是商量,是交易。非常公平不是?嘿嘿。”川居治­阴­笑着整整衣衫站起身。

“我不会把这栋房子交给任何人。绝不!这是我的。”

“是吗,那你就等着你儿子完蛋好了。想想看以后那些­妇­人看你的眼光吧。记住,千代子,我给你两天时间,只有两天。”

“川居治,如果你真敢这么做,我会杀了你!”女人怒上心头。

“哈哈,杀了我?如果你做得出来的话。”川居治毫不在意地仰头大笑,带着与来时完全不同的昂扬之­色­走向玄关穿鞋离去。

一等川居治离开,千代子立刻抓起了电话筒。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下特殊用词~

两个星期后,签证顺利下来,机票也已经买好,可成舟一直拖到第二天就要飞往J国,才打电话告诉他老妈他即将出国一段时间这件事。可想而知他老妈的反应如何。

晃晃脑袋,到现在他耳中似乎还在回荡着他老妈无穷无尽的唠叨。

唠叨内容有听到他即将出国出差的激动,也有对他一个人前往陌生国度的担心,同时还有对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结婚对象的埋怨,顺便夹杂一些对自家老头子的种种抱怨。

内容之丰富,让他老妈昨晚在电话中说了两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

不过这些小小痛苦在他坐进飞机后就全部不翼而飞。

没想到公司竟然给他订了商务舱。虽然不是头等舱,但就算只是商务舱也让成舟兴奋得差点没有高呼万岁。

哈!你看,那么多人都是经济舱。而他,他可是商务舱。连上飞机都是让他先进。

他敢发誓,在空姐播报让商务舱的客人先登机时,肯定有不少人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嚯嚯,实在太爽了!真应该让公司那帮家伙看看当时的场景。

飞机上空姐空哥们的热情友好服务让成舟乐得差点上了天。

因为太兴奋,以至于忘了他这是头一次坐飞机,也忘了他老人家有晕出租车、晕长途客车、晕游戏园里太空快车等各种快速交通工具的老毛病。

所以,在飞机下降时,成舟把他在飞机上享受到的香槟啦、寿司啦、­精­细糕点啦,一滴不剩的全部还给了东升航空公司。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没人会因为这点感激他就是。

下了飞机,因为不熟悉和手忙脚乱,成舟花了别人两倍时间才办完入境手续,又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自己的行李。

等他拖着他那口巨大的牛仔帆布行李箱来到侯接厅出口时,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来接他的人。

等了又等,一直到他引起机场保安人员的注意,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八成是给人放鸽子了。

看来只好打电话联系那边。

成舟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口袋摸去,摸了半天没摸到那个熟悉的事物。

咦?我的手机呢?摸完身上所有口袋,没有。又急忙检查自己随身的小包,也没有。直到他把自己那口超大的行李箱也打开寻找过,他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忘记带手机的事实。

与此同时,AHS集团华夏分公司经营销售第一部。

“听说你让成舟代表这边,去江户参加这次的亚太地区各分公司销售­精­英交流学习会?”

行政部总监万德维,推开经销部总监办公室大门,问道。

“是啊,有问题吗?”年约三十后半的­精­­干­男子在眼镜背后微笑道。

“你不觉得这个有点为难他?”万德维顺手关门,走到他面前。

“会吗?”男子扶了扶眼镜。

“你有没有跟他说明这次会议的主持人是谁,以及这次会议的主要目的?”

“当然说了。”

“说了?只是说没解释?”

“需要吗?”

万德维苦笑,“算了,人都飞过去了,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希望他一切顺利。哦,对了,李总刚才打你电话不通,让我跟你说一声,说他在西藏要延期两天才能回公司,在这之前有什么事情,请你暂时主持。”

“了解。李总这次也不去J国?我记得他在邀请名单上。”

万德维不怀好意地笑,“那你代替他过去?我现在就可以让助理帮你去订机票。”

张桓手一摆,免了。连他们的上司李总都想办法躲了,他凭什么要跑去受罪?

一想到这次举办会议的主持人竟然是那个作风硬派的川居和彦,他就对这次这个亚太地区各分公司销售­精­英交流学习会不抱任何希望。

谁出国不想借此机会好好玩一玩?天天坐在会议室里上课有什么意思。

以前只要有这种类似的会议,一般主持的当地负责人都会安排一些活动以调剂参会者的心情。

可这次呢?看看发来的会议行程介绍吧,头一段话就能把人打击得黯然销魂。

什么叫做为了锻炼员工的意志力及加强公司整体凝聚力,此次集会在山中举行?

山中就山中吧,可为什么要大家自力更生?

不但伙食要自己动手,还要早起早睡。最过分的就是,一个月的学习期竟然没有任何关于出玩、聚餐、购物、饮酒会的安排。

这到底是学习还是坐牢?

张恒发誓,看到这个会议行程简介,大概九成想去J国出差的人都不会想去了。况且学习时间太长,那些销售王牌谁愿意把手中客户交给其他业务员一个月?

想来想去,能忍受这种无聊的会议、还会当作难得机会,且不会对分公司销售成绩有太大影响的人,数遍整个公司有点资格的业务员,好像也只有成舟。

虽然该会议不好玩,出国也没有实际的意义,但有个学习机会也算是对这人在公司任劳任怨三年多的变相补偿吧。

“那个川居做事未免过于理想化,而且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不怪咱们李总都避着他。”完成任务的万德维边摇头边往门口走。

张恒点头,深以为然。

“我看邮件说这次为锻炼这批参会­精­英,J国那边不准备安排人接机。成舟那人没问题吧?”万德维开门出去前回头道。

“有这事?”张恒睁大眼睛。

“你没看邮件?”万德维更惊讶。

“什么时候的邮件?主题是什么?”

“昨天上午。发给主管人员的会议注意事项,要求转发给参加学习会的代表们。”

“啊……”张恒拿下眼镜,尴尬地笑:“因为我这次不过去也就没怎么注意,这邮件我扫了一眼,见没什么重要的,就删了。”

“……”万德维无言。不知道他现在让人打电话给成舟,还来不来得及?

“呃,我现在就让人、不,我亲自打电话跟他说明这件事。”张恒心里也觉得有点不踏实,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也是成舟下飞机的时候,赶紧翻出电脑中的员工通讯录,开始拨打成舟的手机。

再看J国机场这边。

千准备、万准备,还是出了差错的成舟异常沮丧,他怎么会把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丢在家里了呢?亏他还他特地开通了环球通功能。

好在机场还有公用电话这个东西。最后在机场保安人员的帮助下,成舟买了电话磁卡给J国这边的会议联系人打了电话。

对面接电话的人口音很温柔、语气很亲切。

可不管再怎么温柔亲切,对方都只反复透露了一个消息:为了锻炼各位分公司­精­英,这次会议的接机服务等一律取消,请诸位前来参加亚太地区分公司销售­精­英交流会的­精­英们自行前往会议地点。

联系人用的是世界通用语,成舟因为没有出国的打算,对于通用语的学习也只在能进行日常会话和看懂商务信件的程度。这导致对方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让他明白“没有人接机”这件事。

联系人本来还想向成舟详细介绍一下如何前往目的地的方法,可苦于交流有障碍,只能让这位­精­英自求多福。

无奈下,挂上电话的成舟一边埋怨没有人通知他这件事,害得他没有做任何准备,一边只得选择自己坐车前往这次的会议召开地点。

­操­着半生不熟的J国语夹杂同样水准的通用语,拿着写有会议目的地住址的纸张,成舟一路走一路问。

地铁转巴士再转地铁,转得他稀里糊涂,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坐错多少站,原本据说三小时的路程,他花了五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早知就打车了……

可这人害怕打车不能报销,就没舍得。

这时J国的天已经黑了。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近凌晨时分,成舟来到了这座地处江户都青梅市的御狱车站。

从快下班的车站工作人员处得知,他要去的地方竟然还要坐上十分钟的巴士、六分钟的进山缆车,然后再步行二十分钟才能到达这次会议的召开地——山乐庄时,成舟差点没哭出来。

看着这位从华夏远道而来、明显第一次来J国、而且已经相当疲惫的客人,车站大叔怕吓着他似的小声说道:

“这位客人,对不起,这个时间巴士已经都没有了。缆车因为安全问题,也只运行到晚上六点半。现在已经十二点四十,我也要下班了。如果你要走上山的话,大概要花上一个多小时,而且你还拖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也许你可以打电话让山庄的人来接你。”

成舟一开始没有听懂,可看大叔的表情也知道事情不妙。

车站大叔心很好,看成舟没听懂,反复说了三四遍,甚至还在纸上写出巴士和缆车最后的班次时间,并拿了一份山上的旅游地图给他。

十分钟后,成舟终于弄明白他要么选择在山下过夜,要么就得拖着一个二十公斤重的行李箱爬上山这个事实。

车站大叔看他表情以为他已经全部听明白,心想好人做完也该回家了。跟成舟摆摆手,笑着对他说道:“记得给山庄打电话,电话在车站里就有。希望你在J国过得愉快。”

猜测人家大概是在跟他说再会,成舟也对车站大叔摆摆手,并再三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车站大叔的背影在黑暗中消失,望着该地铁站中的照明小黄灯,成舟两腿一软,一ρi股坐到了行李箱上。

他已经管不了会不会压坏什么东西,他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他打电话过去,那家山庄的人会不会下来接他?

可是联系人又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到达目的地,恐怕这个电话打了,对方也不一定会来。

不管了!可……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坐一夜?

成舟是绝对不会想要花钱找个旅馆住一晚的,他怕不能报销。

试试吧,也许对方看在时间这么晚的份上愿意来接他呢?对,就试试看。实在不行再想其他方法。

心思一定,成舟立刻转头四处寻找电话机。

找到了!成舟立马起身冲到电话机前。

掏出磁卡……啊?不是读卡式的?

是投币的吗?好吧,投币就投币,零钱在哪里?让他找一找……

一万元大票,有。

五千元,也有。

壹千元有的,甚至还有一张两千元。

硬币呢?钱包里怎么没有硬币?他明明记得机场卖磁卡的销售小姐找了他零钱。

晃晃,抖抖,摇摇,只看到几张纸票在招摇,华夏币的一元铜板倒是有两个……

也许他可以买瓶矿泉水什么的把零钱换开?成舟想到他零钱是怎么没有的了。一路上他至少利用了三次自动饮料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你在哪儿啊?成舟用双眼苦苦寻找着贩卖机的踪迹。

没有。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广告牌,什么类别的贩卖机都没有。怎么会这样?不是说J国的自动贩卖机到处都是吗?

也许这附近会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二十分钟后,在附近转了一大圈的成舟握着千元大钞站在投币式电话机边,恳求道:“拜托,我付给你壹千块,你让我打个电话好不好?我不要你找零的,真的!”

天啊!这个鬼地方怎么会这么偏僻?连个小卖部都没有。

成舟看看这个车站的规模,再瞅瞅背后不远处黑幽幽的山脉,悟了。

怪不得什么都没有,原来是周围住的人太少。

再五分钟后,一个瘦长的男人拖着一口巨大的行李箱走出了车站。

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爬山嘛,不就是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嘛,他成舟最大的能耐就是爬山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一个名字。

先修改了这么多,后面会每天修改并上传到这里,如果大家发现bug,欢迎指出^^

下去写拾荒小分队~~

“呼——呼——”

深夜寒冷的山风似在嘲笑成舟的匹夫之勇,不停地在他身边打转嬉戏,以至于成舟身上溢出的汗水还没有淌下就已经被吹­干­。

好冷……

还好这座不算高的山中星星点点散布了不少灯光,成舟竖起衣领抵挡山中十月寒风,就着头顶路灯参考车站大叔送给他的旅游地图,,试图在这些灯光中寻找到山乐庄的踪影。

八点半的集合时间,现在却已经凌晨一点多,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集合地点,不知道这边分公司的人会不会担心他?往年的交流会也都是在深山老林中办的吗?

他以为江户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没想到她竟然相当于华夏的省一样有很多下辖市。

他以为这次来至少会住进四星级宾馆,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山中饭庄开会。

……还有什么是他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总监那张­精­明­干­练、被几个刚进公司的小女孩说是英俊的脸盘,在成舟脑海里浮现。

现在想想,总监当时对他那么善良可亲、还带那么一点关心的态度真的很可疑。

什么时候总监对他微笑过?还用那么亲切的态度跟他说话过?

什么时候去国外出差这种美事也能轮得到他成舟?

还有这次只有他一个人出国出差,公司竟然没有人到他这儿冷嘲热讽?虽然来了一个王昆亮,但那种程度恐怕还及不上平时呢。

难道……

不!肯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成舟,你看太多电视了。

你想想,公司给你买的飞机票还是商务舱的,怎么能说他们故意整你呢?而且整你也不用把你送到J国啊,这多花钱?

一定是他太累了,想太多。说不定以往的交流大会都是这样的。说不定总监看他以往表现不错,决定开始栽培他了呢?

所以这次大会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一定要给各分公司的同仁、还有J国主办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他才能在今后在公司里飞黄腾达……

等等,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因为这次迟到而对他印象变坏?

如果他告诉他们,他花了一天时间也没有到达目的地,他们会不会认为他能力不行?

如果他们跟公司反映怎么办?

他会不会已经给经营战略第一部脸上抹黑了?

他等下要怎么向他们解释自己半夜到达的原因?

一阵冷风迎面扑来。

成舟哆嗦着打了一个寒颤。抬起头,看看面前景­色­,愣住。再回头看看……

他是不是走过头了?山乐庄好象应该在山路第二个叉路口往左拐才对。

就在成舟犹豫刚才经过的是第一个叉路口还是第二个叉路口时,前方百米处一块若隐若现的牌子映入了他四处扫视的眼中。

也许他可以过去看看,是块指路牌也说不定。

放下行李箱,成舟快步向牌子走去。

“嗯……此处往山中已无车行道。”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没有车走的道路还是指再往前就没有道路?

很快的,成舟就作出了判断。因为他注意到在牌子左侧方有一条不宽不窄刚好够两个人并肩通过的小道。

原来如此。大概这个就是第二个叉路口,刚才那个肯定是第一个。而且他之前也没注意到前面还有什么岔路口出现。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地图标的没错,从这里拐进去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山乐庄。

好!再鼓一口气。想想看,再有二十分钟你就可以好好休息。想到这里,成舟不再犹豫,拖着箱子就往小路钻。

呃,到达山庄睡觉之前他得找点什么吃的才行。好饿!唉,早知如此辛苦,也许他就不应该答应总监来参加这个会议。

但这也许就是他进入公司领导高层眼中最好的机会。如果在这次交流会中表现良好,给各分公司代表们留下良好印象,就算回去后不会给他升职,年底的奖金总会多给点吧?

胡思乱想中,成舟也没注意到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只觉得两手又酸又累,不管换了多少次手,行李箱还是那么又沉又重。

唉,他这次­干­嘛要带那么多东西?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咚!”箱子撞倒了路边竖立的一块石头。

谁这么缺德在路边放块石头?有毛病啊!

成舟用力抬起箱子,心头上火,对准那块绊着他箱子的可怜石块就是一个窝心脚!

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嘎嘣。”一道细微的,似乎什么破裂的声音响起。

踹完石头发/泄/了一些邪/火的成舟继续拖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往前走,也没注意到刚才那道细微的声响。

就这样又在山中颠簸小道上拖行了大约五分钟,猛然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把成舟给惊住了。

就在成舟面前,在他认为本应该是条通往山顶的直道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石阶。

如果是往常,成舟顶多苦笑两声也就爬上去。石阶也不是很高,大约也就那么一百来阶。可是!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又累又乏,还拖着一口他恨不得直接扔下山的沉重行李箱。

成舟明白他肯定走错了路。地图上并没有标识出他到达山乐庄需要经过这道石阶。

就此返回吗?男人抬表看看时间,还好是荧光的,夜晚也看得见。

一点二十二分。

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他好像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换句话说,如果他要到达目的地就不得不再花一个多小时回到原路上?

不要!坚决不要。

算了,今晚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吧。成舟脖子一缩,忒沮丧地想到。

抬起头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成舟小心地让自己不要对山林中多瞄,他害怕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深夜的山林,几乎看什么像什么。加上这呼呼的尖锐风声……

“咳!”

怕什么?没看到这是座小山吗?而且山中到处都能看得见灯光,连山道上都有路灯照明。

照明……对了,刚才他好像看到石阶上有灯光?成舟抬起头,果然,石阶上方隐约透出了一点光芒。

也许那上面有人家?或者是寺庙、旅馆?不管是什么地方……上去看看吧。

男人把行李箱放在路边,心想这么晚应该不会有什么路贼偷东西才对,而且他已经上了双重锁。

随着石阶一层层攀高,成舟惊讶地发现他转身时竟能够看见小半个江户都的辉煌夜景,就是那种他通常在名信片中才能看到的梦幻灯海。

那么近,好像伸手就能碰到。可他却明明站在一座山中的石阶上,好奇妙的感觉。

如果不是现在又冷又饿,大概他会坐到石阶上欣赏到明天日出。

成舟是一个浪漫的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如果等下石阶顶端没有什么人家可以借住,也许他可以把毛毯拖出来就在石阶顶端过一晚上,行李箱中特意准备的两大袋零食也应该够他今晚饱腹。呵呵,这样好像也不错。

异国他乡的夜晚,山中石阶,优雅的风林,美丽的星空,梦幻般的灯海,唔……加上一位身形修长、体态潇洒、略带一点忧愁感的成熟英俊男子……

也许今晚会有一位美丽素雅、温柔可人的女子也如同他一般错过巴士和缆车,而她现在正坐在石阶上方无奈地俯望江户夜景。也许她和他一样都是来参加这次交流会的代表,也许那位女士正因为寒冷和寂寞而微泣哀愁。

如果他在此时出现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微微一笑,说声:你好。

……然后他们可以共享他那张三百块买的毛毯!

接着,他就可以和她紧紧裹在毛毯里,说着悄悄话,观赏周围的风景,偶尔望向彼此的眼睛……,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噢噢噢,天!这是怎样一份缘份?

成舟激动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只花了不到五分钟,他就爬到了石阶顶端。

一个门梁?就像是古装武侠片中某些寨子前经常出现的牌坊。

然后这是……一个庙宇?

小小的庙宇上系着看不出是红­色­还是黑­色­的棉布,庙宇边还坐了两只像狗又像黄鼠狼的石像。石像前方站有两座石灯笼,灯光就是从那里发出。

一阵冷风吹过。成舟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半夜看到这样的庙宇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

他就知道幻想总是容易破灭的。

看看那座小小庙宇,心想他的美人也不可能把身体塞到那里面去,成舟也就打消了走到庙宇跟前看个究竟的念头。

就在这上面过夜吗?虽然看起来很­干­净,但好像有点太冷了。而且……,成舟回头看看那两只石狗,他总觉得它们看他的眼光像是不怀好意。

嗯?那块系在庙宇上的布好像有点眼熟,好像……好像他刚才踢飞的石块上也系着打着类似结子的红布或黑布。

有么?成舟努力回忆。

也许他记错了?

哎呀,一块布而已,可能只是当地什么风俗人情,喜欢在石头上系布条罢了。说不定是用来当路标的。

对啊,说不定就是用来当路标的。否则好好的为什么要放块石头在路边?没错,一定是这样。

算了,这上面太冷,他还是在石阶下面凑合一晚上吧。反正还有四五个小时天就亮了。等天亮了,他先找到旅馆把东西放下,好好洗个澡睡个好觉,睡醒了再美美吃上一顿,然后再去参加会议。嗯,就这样决定了!

一边想着明天的计划,成舟走下了台阶。

“嘶啦。”

“啪沙啪沙。咕咚咕咚。”

“嘶啦。”

“咔叽咔叽。咕咚咕咚。”

平时听起来很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听来竟是那么清晰。

“嘶啦。”食品袋被撕破的声音。

“啪沙啪沙,咔叽咔叽。”那是他的薯片、威化饼­干­、小/核桃、香瓜子、软糖,还有他的牛­肉­­干­正被大力咀嚼的声音。

“咕咚咕咚。”那是他在自动贩卖机买的,剩下的唯一一瓶矿泉水被灌入喉咙的声音。

借着昏黄的山路灯,成舟看到他的行李箱被大敞着横躺在路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盘坐在他的行李箱中……

一个小孩?成舟揉揉眼睛。

一个小孩穿着他的衣服,坐在他的行李箱的毛毯里,正在埋头努力认真且痛快地消灭着他的救济粮!?

我要杀了他……!

成舟眼中­射­/出了凶光。

男人一脸凶狠地一步步逼近,弯下腰,露出牙齿,伸出手……

“嗨,小弟弟,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成舟先出声,才把手拍到小孩的肩膀上,为了不吓住小孩,他还露出了自认为最最温柔的笑脸,蹲下身问道。

小孩抬起脑袋瓜儿,斜眼看向笑得一脸和蔼可亲、温柔善良、我不是坏人的成舟。

“噗!”

小孩吐给成舟两片瓜子壳。

难道他的J国语发音不正确?还是J国小孩都是这么……难/搞?

成舟瞄瞄眼前的小毛头,怎么看怎么像是离家出走不听话的叛逆小鬼头。

看身形看脸蛋,顶多五六岁。但小鬼头臭屁的表情看起来像有十二三岁。

等一下,他好像记得有人告诉过他J国人不吃瓜子。

这小孩怎么这么熟练?你看这两片壳碎得多匀称。

“噗!”

两片瓜子壳飘到成舟的头顶上。

“你家大人有没有告诉你,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成舟板起了脸。

小屁孩不理他,翻出一包碎牛­肉­,撕开,一股脑儿全部倒进嘴里。

“混蛋小鬼!”这句话成舟是用华夏语骂的。

“咕咚咕咚。”

“臭小鬼,吃吃吃,吃死你。”华夏语。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啊?”J国语。

“还吃?你就不怕撑死?哪家的小孩这样没家教,竟然光/着屁/股到处跑。”华夏语。

“你的衣服呢?你怎么坐到我行李箱里?”J国语。

“你还不给我滚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坐在我花了五百块买的名牌西服上?这是我准备开会时候穿的。”成舟一边保持着温柔的微笑、亲切的语调,一边用华夏语开心地骂着小孩。

这实在太爽了!

作者有话要说:检查敏感词汇真痛苦,如果JJ有个事先检查敏感词汇的系统就好了~~

华夏语:“我今晚要代替你家大人好好教训你。教你怎么好好做人,免得长大了不是变/态就是杀人狂。你看你的这个态度!这叫什么态度?难道你不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吗?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要记得看别人的脸,这是最起码的礼貌懂不懂?

看你也有四五六了,怎么连句话都不会说?你说你活到现在是怎么活的?你就这样还想在社会上混?成天你都在想些啥?你不考虑现在也要考虑将来你懂不懂?

像你这样一­棒­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将来怎么找老婆?看你小脸蛋长得也不差,将来是不是准备就靠这张脸蛋去骗女人?你说你这样还有志气吗?你就不觉得给男人丢脸?也怪不得你老是交不到女朋……咳,我是说你将来很有可能找不到!”

J国语:“咳咳,你爸爸妈妈呢?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出来?不准吐人瓜子知不知道?出门都不知道穿件衣服,竟连鞋子都不穿,你不冷吗?啊!”

一个想法忽地冒出,成舟打住了话头。

“嗝”小孩很清脆地打了个饱嗝,摸摸小肚皮,小手小胳膊抻了抻,小/嘴张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能是吃饱了困了,小孩把脚边的零食垃圾往外扔出,身子一蜷,钻进毛毯中就窝在了行李箱内不动了。

“嗨,小朋友?喂?”成舟伸手戳戳行李箱中那一团。

一小团动了动,毛毯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小屁孩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里写的全是不满两字。

“呃,你知道这附近有警察么?”

小孩的表情没变。

坏了,他不是听不懂他的J国语吧?经过一天的折磨,成舟对自己的J国语能力已经没有多少自信。

不知道这个小孩识不识字?……好像没有多大可能。

要不要抱着他去附近问一问呢?看样子,他可能……

刚才闪过的想法开始在脑中泛滥,各种父母虐/待孩子的新闻报道在眼前不断翻滚。

成舟的表情变得更加和缓,做出来的温柔笑容也变成真诚的关怀。

摸摸小孩柔软的发丝,成舟在行李箱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你家人对你不好?他们虐/待你?不但不给你吃饭,还不让你穿衣服,所以你才逃了出来?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华夏话,成舟只管一个劲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说着说着,在他眼中这个大约四五六岁的小毛头已经成了悲惨世界的主要人物,而他就是要拯救这个小孩的英雄。

从此,孩子记住了这个挽救了他的长腿叔叔。

在小孩未来成了一位了不起的伟人后,某天在演讲台前,长大的小孩从人群中把他认出,走下台搂着他的肩膀回到演讲台前,大声告诉世界上所有人,这个看起来普通的中年男子就是曾经挽救他一生的英雄,是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

而年老的他看着长大的小孩如此有作为,想到当年对他的教诲,一时热泪盈眶……

已经把自己想象成有着一颗接轨国际的伟大华夏父心的成舟,快要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到死。

“这样睡很冷哦,乖,不要怕,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看小孩没反应,成舟心想他应该不会反对才对,伸手就把小孩从行李箱中抱了出来。可能是同情心作祟,在看清小孩身上穿的是他花了两百多块买的唯二件蓝衬衫时,他也没有发火或抱怨,还把小孩放在自己腿上帮他把袖子卷了卷。

拖出毛毯,抱着小孩,单手合上行李箱,把行李箱竖着靠在树­干­上,成舟挨着行李箱坐下,解开外套,把小孩揣进怀里,看小孩没什么不良反应,便抖开毛毯把二人裹住。

看看表,凌晨两点零七分。

一切等天亮再说吧……

成舟闭上了眼睛。

小孩窝在成舟怀里,鼻翼耸动了几下,也渐渐地合上了眼皮。

白森森的光芒在地上照出黑影。咕吱咕吱的咀嚼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

“嘻嘻,嘻嘻嘻,嘿嘿嘿。”

一个棕­色­的东西像人一般跪在地面上,一边舔食手掌,一边发出似乎极为满足快乐的尖细笑声。

“救救……我……救……”一只手抠抓着铺着瓷砖的地面试图向前攀爬。

像人的棕­色­体似乎不喜欢面前的东西超越它的控制范围,抓起那只手掌,又把它放回原位。想想看,棕­色­体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它直起腰,从跪着的下/半/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弯下/身细心的切割着什么。

“呜啊啊啊……”微弱而又沉闷的惨叫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打着转,找不到逃向外面的出口。

成舟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一圈人都围着他。从看来就像是游客的游客,到大概是当地人的男男女女一共十来个。

有人正在和他说什么。一边说一边指着满地的垃圾,看那人的表情绝对不是在表扬他。

“呃,那个……不是我吃的。”说出辩解后,成舟后悔地想打自己耳光。看看那些人的表情,个个脸上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有人把地上的毛毯捡起。

“哎,那是我的。”

“我知道那是你的。这位客人,你知道这座山里不能露营吗?”

“你说什么?没有。不,我是说……那个……”

“麻烦你把这里收拾­干­净好吗?公共环境是要靠我们大家来维护的。”

“该死的!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成舟又羞又急,慌得他连一句J国语都无法理解。对了,那个小孩呢?他跑哪儿去了?

“小孩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四五六岁的小孩?”成舟打断对方似乎在教训他的言语,急切地问道。

“小孩?你带了孩子?孩子不见了?噢,天哪!”

人群一下子慌了起来。孩子在山中不见了这可是件大事。

一听见小孩两字,也不管其他,成舟连忙点头。那孩子该不会看到这帮凶巴巴的大人吓得躲起来了吧?还是被他恶毒的父母带回去了?

“怎么有这样粗心大意的父亲,带着孩子来山中露营,也不知道带个帐篷,还把孩子给搞丢了。简直就是胡闹!”

“快给山警打电话,让他们发动人手一起去找。”

“虽然还是秋天,但山里的十月可会把人冻病的,小孩子抵抗力又差。”围观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大家先在这附近找一找,说不定孩子贪玩,自己跑进山林里了。”热心的当地人大叔指挥道。

“哎呀,那好危险啊,这山虽然不高,可也有好几个断崖和瀑布。孩子多大了?”

“好像只有四五岁。”

“什么!这么小?他父亲在想些什么?他妈妈呢?你看这个男人一点担当的样子都没有,有这样的父亲真是……”众人一起用指责的眼光看向成舟。

还好成舟这时的J国语能力已经下降到婴儿水平,听不懂大家在说些什么,否则他会在找到孩子之前先掐死这些三公六婆……在幻想中。

“对不起,请问你们知不知道山乐庄在什么地方?”成舟Сhā/进去问道。

“警察怎么说?”没有人理他,刚才的热心大叔问旁边打电话的青年游客。

“马上就会有人来。叫我们也不要太分散,否则出事情不得了,等警察来了再具体分配到底怎么找。还让我们一定要留住孩子的父亲。”青年回答。

“是呀是呀,天知道孩子是丢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请问……”成舟Сhā嘴。

“他好像不是J国人。”

“可能是外国的游客。”

“你说他带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又没有投宿,会不会是……”

“啊!很有可能哦。”

众人的眼光一起聚向衣衫不整、发丝凌乱、面带愁容的成舟,越看越像是偷渡者。在当地人眼中,外国游客都非常注重外形和面子,不可能把自己搞得这样凄惨。

“请问你们知道山乐庄怎么走吗?”成舟总算问出了他想问的话。

门口的黑板上写着“欢迎 AHS集团亚太地区销售­精­英学习交流会参加者一行”的山乐庄,迎来了开庄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当此次交流会的负责人川居和彦看到迟到了整整一夜的华夏地区经营战略第一部的代表成舟,竟带着警察和当地群众自治会的­干­部一起到达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会成为这次交流会中他最大的麻烦。

“你迟到了,成先生。”从警察口中了解到事情经过的川居和彦冷着脸迎上前去。

“呃,我不知道会没有人接机……”

川居和彦打断他,“你还带了孩子一起来参加会议,你当这次会议是游玩吗?”

“不!当然不是。那个孩子不是我……”

“不要再解释了。你显然没有把会议的重要­性­放在心上。明知道会迟到,你还选择和你的孩子在山中露营。”川居的语气明显已经给成舟定罪,“而且你还把孩子搞丢了。”

“你说的是华夏语?”成舟忽然愣住。

“你才发现?”川居的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成舟的轻视。

“呃,不是。我是说您的华夏语说得很好……”

成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一个很适合做销售的人,就比如现在,对方轻视的眼神和态度,他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以前在国内跑客户时,比这更无礼的目光和言语他都遭遇过,早就练出来了。

“成先生,现在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告诉我,你这次来是想参加会议工作学习呢?还是想来破坏此次会议?”

“和彦,我想成先生一定很累了,你看不如让他先休息一下如何?”站在川居和彦身边,一直没有发话的瘦小年青男子开口打圆场道。

川居冷冷地扫了青年一眼,青年­干­咳一声低下头,可怜他一肚子的抱怨说不出口。

你说你川居平时在公司一天到晚黑着张脸也就算了,连面对国外分公司同仁也用这样训斥的口吻,当人家是你的直系下属吗?你就不怕以后我们去华夏,人家暗中给我们穿小鞋?唉!

成舟感激地看了那位瘦小青年一眼,面对川居挺起胸膛道:“我希望能解释这件事情。”

“解释?我以为事情已经很清楚。”川居的脸­色­更冷。

“请问你是?”成舟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在外国人面前丢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冷静。

“川居。川居和彦。这次的会议负责人。”

“孩子不是我的。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不信你们可以看我的护照和查我的出入境记录。”

川居皱起眉头,看向成舟身后的警察。

警察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查看过成舟的护照。

“那是谁的?”川居看成舟的表情,猜他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说谎。

“我不知道……我是在山中半夜看到的他,那时候大约快两点了。呃,他没有穿衣服,发现他时,那孩子正在偷吃我的食物,还偷穿我的衣服。我看他可怜,又怕他晚上在山上出事,就抱着他睡了一个晚上,心想等天亮了再去找警察。可天亮后他却不见了……”

一段话,成舟说得结结巴巴。因为刚才他把同样的话说给警察听时,两个警察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

“你说他看起来多大?”

“大约四、五岁……”

现在川居也正在用同样的眼光看他。就连那个瘦小青年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面容。

“真的,我发誓那不是我的幻觉。”

“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要掩饰迟到的错误,而故意扯了这么一个大谎?你最好现在说实话,否则事情闹大,我想帮也帮不了你。”川居的神情相当严肃。

“我、我没有说谎,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我认为他是被人虐/待的,他他他……”

“你最好发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否则后果你可负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还有一更在晚上。

不管看过没看过此故事的读友们,如果有兴趣不妨来转转看看^^

PS:请不要把成舟看成英雄,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市民男,一个人头一次只身出国,言语还不通,又遇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事,他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其实不管哪个国家的人到另外一个国家,总会有各种忐忑不安,而且一开始如果不顺利,那后面总会遇到一些不开心、伤自尊的事,除非自己把心态重新调整过来。

不过成舟……在后文会扬眉吐气的,以另外一种方式~

当日,AHS集团销售­精­英交流会开幕式被后延,前来赴会的三十二名代表,连成舟在内和当地警察一起在山中展开了对失踪小孩的搜索。

一位叫刘荣的年青男子和一位叫乔治的看起来相当稳重成熟的中年人,与他分在了一组。

听介绍,这两位都是来自华夏经营战略二部,负责香江市及羊城等沿海城市的销售推广。

刘荣相当健谈,一路上不停地向成舟问问题,没事就东扯西扯几句。

叫乔治的男子也善于应和,让成舟感觉这两个人就像一对默契深厚的搭档一样。也许他们在经营战略二部就是合作关系?

不像自己,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公司好像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他的主管好像也没意思给他配个新人好让他威风一番。

“你在公司负责哪些方面?”

“啊,你说什么?噢噢,你说工作啊,我嘛……我的工作主要是辅助我的主管,以及处理一些公司内部事务,另外在公司繁忙期有时也会进行涉外交易。”

“噢?你好厉害!没想到你年纪看起来比我还年轻,竟然不但帮助你的上层主管负责管理公司内部事务,还负责涉外贸易的东西。你主要负责哪个国家?J国?我看你好像会说J国语。”刘荣的语气充满羡慕。

是啊,没错。我负责辅助我们主管做他一切不愿做、懒得做的事,处理经销一科所有人不愿做、懒得做的内务杂事。

繁忙期嘛,大家忙不过来,我就负责跑到公司外面对一科销售人员手中所有不太重视又不想放弃的客户们点头哈腰送挂历、送纪念品保持联系,好让他们在清淡期时一样可以拉到业务。如果一科哪位客户对公司不满需要发泄怒气,这时就更能凸显我的重要­性­了。看,我的存在对一科来说多么伟大!哈!

乔治凝望了成舟一眼,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头,你笑什么?你看看人家主管,让他负责多少事情。他还比我年轻呢!你看你,老是说我太年轻还不够稳重,老是不肯让我单独负责客户。这次回去你总要考虑考虑了吧?”

“呵呵,不要急。心急吃不得热锅粥,没有人能一口吃成大胖子。承担责任虽然外表看起来光鲜,但没有丰富的经验、没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作基础,它可会把你压得叫苦连天。你虽然优秀,但你累积的东西尚不够承担你以后将会面临的压力,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乔治面向刘荣,眼睛却看着成舟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你认为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承担得起你所承担的责任的一半?”刘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呵呵,成舟,你认为呢?”

“什么?我?”成舟指着自己的鼻子呆住。

“辨识每个人的能力及潜力,也是公司内务的一部分吧?”乔治微笑。

“啊……是啊。你说的没错,但我现在暂时没有心情帮你分析这个,很抱歉,我想先找到孩子再说,否则心里总有件事放着。”成舟抓头讪笑。

乔治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刘荣忽然道:”你们看,前面有个公共厕所,孩子也许藏在那里也说不定。”

“走,我们过去看看。”成舟不等乔治发表意见,抬腿就向刘荣指的方向跑去。

这间公共厕所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

厕所的颜­色­及外表也和秀丽的风景没有什么冲突,甚至没有多少公用洗手间特有的­骚­臭味。

“里面有人吗?”成舟成舟站在女­性­洗手间外,对着里面喊道。

没有人回答。

好,女洗手间搞定,现在去看男洗手间。正好他也有点想上厕所。

大白天,时值正午,外面阳光普照,洗手间内却需要开着白森森的日光灯。

外面茂密的树林完全掩盖了洗手间的采光,山间特有的­阴­冷加上洗手间的潮湿感,让成舟忽然有点不想进去。

“小朋友,你在不在?是大哥哥哦,昨天晚上那个大哥哥哦。”带着那么一点点期待,成舟站在男厕入口处向里面喊道。

空荡荡的洗手间今天显得特别冷清,就连回声都不愿给成舟一个。

里面怎么这么暗?站在洗手间入口,成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看清里面的情景。回头望望,心想那两个家伙走路好慢。再转头望望厕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人应该不在这里。唔,还是进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好了。

……一分钟后,成舟从男洗手间一步步往外倒退着走出。

“怎么样?有人在吗?”刘荣他们也到了洗手间外面。刘荣还回头问乔治要不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乔治摇头说不用。

成舟听到人声,似乎吓了一跳,僵硬地抬起头。

乔治注意到成舟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对头。

成舟缓缓张开嘴道:“人,没有。尸体,有一具。”

两人一起愣住。

“哈!”刘荣大笑,“你还真会开玩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你在说真的。哈哈哈!”

乔治的表情也放松了。

“恶!”成舟突然没有任何示警地捂着脖子、弯下腰大吐特吐起来。

“成舟?”乔治和刘荣呆住。

成舟抹抹嘴,直起腰,刚想说什么解释,抬头就看到那个公厕,当下舌根倒缩、一阵恶心涌上,再次无法控制地弯腰呕吐起来。

“成舟?”难道是真的?乔治和刘荣惊恐地对看一眼。

吐够了,恶心暂止,已经确定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嘴­唇­也顾不得擦,成舟挺起腰身,直直的继续往前走。

“喂,你去哪里?”刘荣连忙喊问。

成舟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呆地说道:“我去叫警察。”

二十分钟后警察赶到。一个小时后,这座公用洗手间被警察用黄条完全封锁。

围观的游客和当地人站在外围胡乱猜测着。

今早发现成舟的人看到警察在问成舟话,成舟的表情又是那么无­精­打采还外带一点后怕,几乎所有见过他的人脑中都冒出了“亲生父亲杀儿弃尸”这八个大字。

因为是第一发现者,被盘问了一个下午的成舟自然没能好好休息,吃过泡面晚饭——这还是好心的乔治送给他的。

如今他才知道这个他期望得要死的交流会竟然要求所有会员在开会期间自炊!山乐庄负责提供的只有睡房和厨房,还有食材。幸好山乐庄还有个温泉大浴场。

所以他决定去好好享受一下那个温泉大浴场,然后什么都不想地蒙头大睡。最好能让他忘记亲眼看到死尸的那一幕。那个东西,真不是人的眼睛能忍受的!

可是当他抱着浴衣向温泉场走去时,却被会议负责人川居叫住。

川居的表情相当严厉。看得成舟两眼不敢跟他直视。

“孩子找到没有?”

“……没。”男人没什么气概地缩起肩膀。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这就准备出去找,这就去。”成舟转身就往山庄外走。

“你已经浪费所有人整整一天的时间,我不想再看到明天会议还是无法举行。当然,如果你对此造成的后果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丢下这句话,川居就像再也不愿看成舟一眼似地,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成舟不舍地把浴衣放在过道两边的椅子上,转头看着川居手拿浴袍向大浴场的方向走去,羡慕得恨不得走过去狠狠踹他一脚。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小会议负责人吗?凶什么凶?等老子坐上亚太地区总负责人的位置,第一个就把你小子咔嚓掉!哼哼!

“噢,对了。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川居忽然转回头对成舟微微笑了一下。

恶!一个冷颤,让成舟从头麻到脚。

连话也没回,成舟立刻用他目前所能利用的最快速度冲出了山乐庄。

完了!一切都完了。别说致电表扬,恐怕他很有可能会被载入明年初的裁员名单中。

成舟一路沉浸在沮丧悲哀的思绪中,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中乱转,等他被山风吹得冷静下来,这位仁兄才发现他好像迷路了。

抓抓脑袋看向四周。这是哪里?

白天看起来一点也不显高的小山在天黑后却显得如此庞大,黑压压的山林包围在四周,远处的星星亮点分不出到底是灯光还是鬼火,汩汩的溪水声听起来像是谁躲在暗处说悄悄话。

成舟咽口唾沫,回头看看那条曲曲折折的盘山小道,能看见的只有面前十几米远,再往前就全部淹没在朦胧的黑暗中,而他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从哪个岔路口爬上来的了。

往前,还是同样的小道,大约十米开外似乎有一个开口向左偏去。

回头还是向前,成舟犹豫着。

“对了,警察说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还在山区游荡,你出去找的时候小心点。”

耳边回荡起那个混蛋川居的警告,成舟摸摸脸,一层­鸡­皮疙瘩从脸上冒起。

他已经努力不去回想白天他在那座公用洗手间看到的情景。与其说那是具人的尸体,不如说是……不要想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

想要回头,可即怕迷路又怕找不到孩子,回去还得看人脸­色­,晚上恐怕也无法睡得安生。何况警察已经在怀疑他,甚至强烈建议他在离开J国前一定要向当地派出所通知一声。

现在能否找到孩子已经成为他能否离开J国的关键。除非……他承认他在说谎,说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

成舟苦笑,他能这么说吗?他确信自己当时并没有产生任何幻觉。那个孩子真的真实存在过。且不谈承认说谎后的后果,只是良心上的谴责也能拖垮他。

不行,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

除了洗清自己的清白,同时也是为了安心。

找吧,一个小孩子还能跑到哪里去?说不定那孩子现在正处在什么危险的状态下,正期待别人去救他。

深吸一口气,成舟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当即就迈开大步向前走,不看左右不看前后,只看脚下一块地。走走走,走到刚才看到的岔路口。水声更大了。看来前方应该是当地人说的小瀑布,那么……向左转。

不敢往瀑布那里走的他转头向左边的岔路口走去。还好路不是很窄,每隔百米也有路灯照明,当下他就一个劲埋头向前走。即不看左右也决不回头。

“嗒嗒嗒。”皮鞋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嗒嗒嗒,嗒嗒嗒。”

成舟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穿皮鞋出门。如果不是担心要走一夜的路,他肯定会把鞋子脱下来赤脚走路。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绕到后面。

一开始他还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在走路,当他发现他的影子上偶尔会多出一只角或几只形状奇怪的触手时,他就不敢再低下头了。虽然他明知那些在影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大多数很有可能只是路边伸展出来的树枝。

“呼呼。”

成舟两眼望向前方快步走着,心想也许他可以偷偷跑回山庄,恳求那位看起来人很不错的瘦小男子陪他一起出来寻找孩子。

“嘶……”

宛如人在吸气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什么都没听见。成舟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

咦?这条路……他好像走过?没错,他记得这里有座小桥,桥边还有一个香烟自动贩卖机。当时他看到这个自动香烟贩卖机时还奇怪放在这里会有生意吗?

“呼……”

这次变成了人在喘气的声音,似乎靠得更近了。

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不知为何成舟听来却觉得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一样清晰。

只是风声而已。成舟快步走过小桥。

“呼呼。”喘气的声音变得急促,好象是在追赶什么。

成舟头也不回地往前快步走……渐渐地变成小跑。

其实我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那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回头看一眼,就看一眼!

猛地,成舟站住了脚步。

一座亮着夜灯的水泥建筑物挡住了他的道路。

建筑物就立在他身前不到二十米处,|­乳­白­色­的墙壁在夜晚惨白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青蓝­色­,如同黑夜的影子。

围着建筑物的是一株又一株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看起来竟比白天还要显得密集。

这里是……那座公共厕所?

“嘻嘻。”

“谁!”成舟猛地转回头。

空荡的小道,昏黄的路灯,几声轻微的虫鸣。

再往前看去,不远处的小桥上似乎站着一团黑影。

“谁?你是谁!”成舟用华夏、J国语交互叫道。

黑影缓缓转回头,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盯向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噗!”两片冰凉的东西­射­中成舟的脖颈。

“哇啊啊!”成舟捂着脖子大叫着跳了起来。

“嘻嘻。”

这声音?成舟连忙转头,回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跑向围着封条的建筑物的入口。再摊开手掌一看,只见两片还带着冰凉口水的瓜子壳正躺在他的手掌心。

这个臭小子!

“喂,小鬼!你给我站住!不要进去,小朋友,不要……”

还没等他喊完,小小的身影已经从入口处消失。

真是的,气死我也。

怎么办?进去还是不进去?

平常去游乐园打死也不去鬼屋的人站在公厕门外踌躇不决。

回去叫人吗?可是回来后孩子又跑到其他地方怎么办?而且如果在路上再碰上那个黑影……

一跺脚,无奈,成舟只得往今天下午他在心中刚封的J国第一禁地跑去。

进入男洗手间前,成舟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回头向刚才的小桥望去。

小桥还是小桥,什么都没有。视线不佳的山中小道也是空空荡荡。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或者是什么野兽?会不会是大猩猩?或者大猴子?男人的目光游离着,不敢把猜测往别的方面去想。

不想让那个小毛头在那种杀人现场待得太久,也不敢再多看,成舟立刻转头向洗手间内走去。

小鬼呢?跑到哪儿去了?这里怎么没有警察站岗?

成舟跨过封条走入男洗手间,皱起眉头。一边小心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和一滩暗黑­色­血迹,一边跨过地上警察用来作标志的记号牌。

他忽然想起来,乔治好像告诉过他,警察似乎还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表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抓抓头,他开始担心起就这样莽撞地闯进犯罪现场被警察发现的后果。

不知道J国警察会不会判他个破坏现场的罪名?男人叹口气,心想找到那个小孩的话,这边的警察应该不会那么不通人情吧?

成舟顺手推开右手边一间虚掩的个室,探头往里一看,鬼影都不见一个。

“小朋友,你在哪里?”成舟站在个室外喊道。

前面一排个室,门大多数都是敞开的,只有几扇看似关着。

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好吧,你要跟我捉迷藏是不是?臭小子,什么地方不好玩,偏偏跑到这种凶杀现场来玩!你就不怕撞见鬼?”

成舟嘴上咕咕哝哝骂骂咧咧,边跨过地上­干­涸的血迹,推开了第二扇虚掩的门。

说老实话,他真的很想就此冲出去再也不要踏入这座御岳山一步!他不是胆小鬼,但胆子也绝对大不了哪里去。说出来不怕人笑话,凡是坟场、鬼屋、夜晚的医院之类都是他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更何况是这种白天才发现死了人还是凶杀的现场!

“小朋友,你在哪里?快出来,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

什么味道?鼻头耸动几下,成舟感觉血腥味越来越刺鼻。这不是他的幻想,真的。他真的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新鲜的就好像他老妈刚在他面前杀了三只­鸡­一样。

­阴­气好重……

成舟揉揉毛衣下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他注意到这间洗手间的布局和大多数他在J国看到的男­性­洗手间基本相同。

小便池和个室的对面就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是一整排相连的半身镜。不知道是不是照合J国人的平均身高,所有洗手间的镜子位置都不高,像他的身高想要看清镜中自己的面容,必须弯下腰或者站远一点。

镜子……咦?镜子中那是……

成舟目光成了点,身体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向后退缩,瞳孔一点点放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人!

一个蜷曲在地上、大约中年的矮瘦男人蠕动着,慢慢的,慢慢地坐了起来。

可是他面前的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除了那蜷曲的人形粉笔图……

镜中的男人是侧坐着的,从镜中也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微秃的头顶,只到眉骨中间的眉毛,瘦削的面颊,­干­枯的嘴­唇­,有如死鱼一般的眼睛。

就算只是侧面,也能看出这人平时一定属于那种对人比较刻薄且很会推搪自己过失的人。为什么成舟能看出来?因为他的周围从不缺乏这种人的存在。

这个人……我好象在哪里见过?

镜中男人面孔青厉,双眼突瞪,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虚无的下方,像在适应又像在寻找什么。

忽然,镜中的男人动了起来。慢慢的,他抬起了那颗头发稀少的脑袋。

成舟张大了嘴巴。

就算只是侧面,他亦清楚地看见男人的颈部有一道被划开的刀口,红艳艳、鲜­嫩­­嫩­的颜­色­像是一张婴儿的嘴巴,只是那里流出的不是口水而是缕缕鲜血。

男人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缓缓地抬起手放到自己的颈部,摸了摸,然后就如挠痒一般,开始在伤口上不停地挠来挠去。

渐渐的,伤口扩大开来。从颈部到下巴,从下巴到下腭,从下腭到面颊……

伤口快速腐烂着。

成舟一小步一小步向后挪移,他要离开这里,在他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这里。

紧张万分的他忘记身后不是出口,而是一间虚掩的个室。退着退着……

“砰!”空荡的回音在洗手间内响起。

成舟的后背撞到了个室门上,个室的门被撞开。

成舟身体瞬间凝固。

镜中男人停下了抓挠颈部的手,头一点点向这边转来。

成舟的身后出现一只小手,小手慢慢伸向他的颈部……轻轻戳了戳。

“……。妈呀——!”

成舟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凄惨、最可怕、最大声的惊叫。

哐啷一声,因为躲避太急,刚侧过来的背部又狠狠撞到了门板上。

头一转,他看到了把他吓得三魂丢失两条半的罪魁祸首抱着肩膀站在白­色­的马桶盖上,正一脸不爽地斜睨着他,身上穿的还是他那件唯二的宝贝蓝衬衫!

“你、你你你……你这个……”成舟指着态度嚣张的小毛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小毛头轻轻一跳,跳到地上,从成舟身侧穿过,赤着脚吧嗒吧嗒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小心!外面有……”鬼这个字,他忘记J国语怎么说的了。

见小毛头没理他,成舟猜想小孩大概是因为看见那个害怕才会躲进个室里,看到自己来了以为没事了就大着胆子往外跑,而自己这个大人……

一咬牙!成舟低头冲出个室,一把抱起蹲在粉笔人形面前、小手正捻起什么的小毛头,拔腿就冲出了这座闹鬼的公共洗手间。

一阵风过后,洗手间恢复了往常深夜的寂静。

白森森的灯光照­射­着男洗手间内每个角落,地上是白­色­粉笔画出的人形痕迹,一滩黑漆漆的血痕粘在地砖上,周围还散布了一些。右边是门全部被打开的个室,左边是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就是那排半身镜。

镜中映照的是……空荡的地面及对面一排无人的个室。

“你们在这­干­什么?站住!”

几只手电筒的光芒打到了一大一小的身上。

成舟发现他从来没有这么这么感激过警察的出现,顿时眼角就湿了。

怀中的小毛孩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抬起小手,把什么塞进了嘴中。

“又是你?你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跑进去的?”白天问过他话的年轻警察南山显然认出了成舟,一脸怀疑地喝问道。他刚刚就在这附近巡逻,可为什么没有看见这个人?

……讨厌的警察。感激之情一下子就消失的成舟把怀中孩子往上举了举。

“喏,你们的小孩。”

几名巡逻的警察一起注意到了他怀中的孩子。南山站在原地,两名巡逻警走了过去。

“孩子找到了?在哪里找到的?”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对抬头望他们的小孩露出一个不含威胁­性­的笑脸。

成舟回头用下巴指指身后的公共厕所,两手往前一送,“给,你们的小孩。现在找到了,你们处理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们的小孩?”中年警察不明白这句J国话的意思。

“总之不是我的。找到他的父母是你们的责任。”成舟­操­着一口生硬的J国语,希望赶快把这个麻烦给送出去。

中年警察犹豫着,伸手去接小孩。

“他身上的衣服……”如果可以的话,记得还给我。这句话成舟根本就没来得及说出口。

因为……因为刚刚才还两眼眨巴眨巴观望警察们的小孩忽然脑袋一拧,两手一勾,紧紧抱住了成舟的脖子,两条腿也紧紧夹在他腰上,一副我死也不下来的样子。

“呃!”你想勒死我啊?臭小子!

“喂,你们想想办法呀!这小子不是我的孩子。拜托你们赶快把他带走。”成舟双手去分小孩抱住他脖子的小手,还不敢用劲,就生怕把小孩的手掰坏。

一掰,纹丝不动。

再掰,……见鬼!这小子哪来这么大劲?

警察们面面相觑,看着化身为树袋熊的小孩,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小朋友,你好,我叫铃木,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先下来好不好?我们有些事想问你,你家是不是在这座山上啊?”中年警察绕到成舟背后,尽量和蔼地询问小孩。

“成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刚才问话的年轻警察南山不住打量从头到尾都很可疑的成舟。

“为什么你白天来过以后,晚上又要跑过来?你进去了么?有没有动里面的东西?”

“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除了车站工作人员,你还看到谁?你说这个孩子昨晚一直和你在一起,有没有谁能证明?”

连珠炮似的问话,可惜成舟有听没有懂。

眼看男人一脸茫然不知他所云,南山总觉得这个人似在装样。这种人他见多了,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过没关系,只要证据确凿不怕他到时不认罪。

那边,铃木警察仍旧在扮演和蔼可亲的大叔叔角­色­,不停劝诱小孩从成舟身上下来。

“小朋友,你认识这位叔叔么?他和你什么关系啊?”

叔叔?喂喂!我有这么老吗?要叫大哥哥知不知道。

“你会说J国话吗?你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铃木大叔笑眯眯。

你笑我也笑,小孩对他眨眨眼,笑嘻嘻的一摇头。

铃木大叔的眉毛立刻垮了下来。真是不乖的坏小孩,小小年纪就知道说谎骗人。

“好吧,我就当你听不懂。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抱着你的是谁啊?”铃木大叔告诉自己对小孩一定要有耐心。

小孩趴在成舟的肩头上,把大拇指塞进嘴里吸吮。

“小朋友,铃木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你肯告诉叔叔,这个叔叔是你什么人,叔叔等下买糖给你吃好不好?”

不理。

“草莓蛋糕?”

小孩偏头开始考虑,嗯嗯……

“麦当当?”

嗯嗯嗯……

“天­妇­罗?”

嗯嗯……

“或者你都想要?”

嗯……

“小朋友,”铃木警察的耐心已经快被磨尽,一张大脸逼近小孩,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告诉我,他是你什么人,我请你吃拉面!”

“爸爸。”

“什么?”

“啥?”

这声脆蹦蹦、­嫩­生生的爸爸叫得成舟几乎忘记了身后有座闹鬼的公厕,也忘了面前正有三个瞪着他看的J国警察。

成舟掏掏耳朵,重新看向怀中小鬼,天晓得他甚至怀疑过小孩不会说话。

而这个被成舟怀疑成哑巴外加受虐儿的小毛头却正用一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纯洁至极、无辜至极的眸子,笑嘻嘻地对着他瞅来瞅去。

“你叫我什么?”成舟再一次用J国语确定道。

“爸爸!”好脆的声音,好准的发音,任何一个华夏人在场听到,都会告诉你这个孩子叫的是标准华夏语发音的爸爸!

成舟瞪了小毛头好一会儿,“呵呵,这个年龄的小孩见到谁都喜欢叫爸爸,呵呵……”

成舟对冷眼看着他的警察们傻笑。

“对不起,麻烦你跟我们去署里一趟。另外,我们需要通知你在J国时的联络人。嗯,是不是就是你们公司这次会议的负责人川居和彦先生?”

成舟的表情瞬间苦得不能再苦。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本来应该是双更,结果第4章的作者有话说中写成了三更,所以今天下午就一直在修改这两章……

果然粗心大意就是要吃苦头的~~

考虑到孩子需要休息和食物,南山和另一名前来站岗的警察交换,与巡逻的铃木二人一前一后守着成舟和孩子回到山乐庄。

成舟耳中听着铃木警官似在向警察署汇报孩子已经找到的事,两眼珠羡慕地看着小孩坐在他怀里津津有味的大吃刚才山庄主人特地为小孩所做的美味料理,同时敏锐地感觉到从身后刚刚被拉开的木门处­射­来两道凌厉的煞气。

无论谁累了一天还被人从暖暖的热被窝中强行叫出来,大概都不会太愉快吧。成舟摸摸脖子,有点害怕也有点幸灾乐祸。

趁警察们起身向来人行礼示意、没人注意的机会,某人悄悄伸出左手,拈起他“儿子”盘里金黄的虾子天­妇­罗就往嘴里丢。

“啊呜!”

虾子没了。盯着只剩下虾尾巴的左手,再看看怀中那个小嘴巴被撑到极限还能嚼动个不停的小人儿,成舟的左眼皮狠狠抽搐了两下。

“臭小子,你给我记住!”

“你让他记住什么?”

成舟一下坐得笔直,手垂到桌下偷偷把虾尾巴扔到桌子底下,手在裤子上擦擦,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姿,两眼平视前方。

就在他的前方,矮桌对面,盘腿坐下来一位神情严肃、眼光凌厉的男子。

川居和彦!

值得高兴的是,成舟发现白天为他说话的那位瘦小男子也陪同川居坐在他身侧。很想对那位和蔼的男子笑笑,刚把嘴角咧开,就注意到川居正在瞪他,成舟连忙又把嘴角收回。

懦夫……

好嘛,老子就是懦夫又怎么样?

很快就把自己思想摆平的成舟继续认真做他的懦夫。

懦夫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多活两年。——他老妈说的。

“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听到你说一句谎话。警察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什么。我会做你的翻译。”川居一字一顿地开口。

成舟学习川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川居凝视了成舟一会儿,转身对坐在一旁的南山警官表示可以开始了。

“你什么时候到达的J国?”

这个你今天下午已经问过了吧?“昨天下午三点半。”

“你以前到过J国吗?”

“没有。”

“你在J国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没有。呃,川居先生,能否麻烦你转告一下,让这位警官先生不要再问我问过的问题?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何况,这孩子……”指指怀中小孩,“他可能需要洗一个温泉澡及一个温暖的被窝。”其实是他最需要。天知道他现在多想找张床躺下来。

好像从进屋到现在,川居才看到成舟怀中的孩子一样,略为扫了孩子一眼,川居很快就把头转向身后的铃木轻声说了些什么。

然后,铃木又对南山耳语了一些什么。

南山点头,表示明白。

问讯再次开始。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到山乐庄住宿而要露宿在山中?”

“因为我迷路了。”

“你在什么时候碰到这个孩子?大约几点?孩子当时有什么特征?他有没有说什么?”

“大概凌晨一点多,我从一个神社下来就看到他光着ρi股、穿着我的衬衫、坐在我的行李箱中,正在吃我的­干­粮。噢,那个神社就在今天早上你们发现我的地方,那些石阶的上方。孩子一直没说话,一直在吃我的­干­粮,还把垃圾到处乱扔。对,就是他!”伸手指指那颗小小脑袋瓜儿,成舟力述自己的清白。

瘦小男子轻笑出声。

他也懂华夏文?成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说你走下台阶的时候发现孩子坐在你的行李箱中是么?”

“是啊。”

“你上去的时候行李箱已经被打开?”

“不,没有。啊,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很奇怪!对啊,我的行李箱是锁上的,而且我还上了两重锁。”后知后觉的成舟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

“喂,小朋友,你知道是谁把我的行李箱打开的?”成舟低头在小孩耳边低声询问。

小孩抓起南瓜糕塞进嘴里,两手抱着听装可乐凑到嘴边,小嘴含/住吸管咕噜噜吸个不停。

这个死小鬼!我的J国语有这么烂吗?竟然我问什么你都像没带耳朵一样。怒!

“咳!成舟,南山警官在问你晚上怎么会找到那座洗手间去的。”

成舟一抬头就和川居冰冷的目光对上,心下一颤。

“呃,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找孩子,走着走着一抬头就看见那个洗手间了。然后就看到那个小鬼跑进了洗手间,所以我也跟了进去。”

“哦?”川居深深皱起眉头,几乎是用训斥的口吻说道:“成舟,你最好说实话。你要知道在这时候说谎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又是委屈、又是莫名其妙外加一点点生气,成舟也皱起眉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能不能麻烦你说详细点?”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川居讽刺道。

“哈!你的华夏文还真是好得让我惊讶。既然如此,就麻烦你把棺材拖出来让我看看吧。”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成舟终于被对方的态度惹怒,忍不住就顶撞了一句。

川居闭上嘴,太阳|­茓­上明显冒出一条青筋。过了一会儿,语音平静不带丝毫怒气地陈述道:

“南山警官说,第一,你是第一个发现犯罪现场的人。第二,你没有办法能证明昨晚你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事情。第三,今晚你又去了杀人现场。第四,你说你是看见小孩跑进洗手间,你才会走进去。

但是,当时负责在公厕外看守的警官及巡逻警都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或动物进出洗手间,你却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抱着孩子。这些你要怎么解释?”

成舟想了想,回答道:

“第一,我发现的那个犯罪现场还是刘荣告诉我的,当时他和乔治也在,路也是乔治带的。第二,这个孩子应该能证明我昨晚在哪里又做了什么,他和我待了一个晚上。第三,我今晚又去那里,是因为你让我出去找孩子的,而我迷路才找到那里。第四,那个看守现场的警察没看到我和小孩进去是他眼睛不好,或者他当时不在岗上跑去抽烟了也有可能。谁知道?”

川居听了他冲冲的回答居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转头很平静地向铃木和南山翻译。

唉,他­干­嘛要挣这口气?

这下好了,看川居的表情……呜呜,这次他一定死定了!回去以后一定会被裁员。就算不会,也一定会被总监穿小鞋。

呜呜,老妈,我对不起你,说不定我又要回家吃你的了。

说的时候舒畅,舒畅完了就开始忐忑不安小心怕怕的成舟,趁川居向警察翻译时,低下头在小孩耳边尽他最大的努力,用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劝诱道:

“小朋友啊,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小朋友,所以呢,能不能告诉警察们,你的父母是谁,还有你昨晚和我在一起的事,还有今晚你跑进那个洗手间的事,好不好?……你明白么?”

“嗝。”小孩打了一个饱嗝,可能觉得耳朵有点痒,抬手挠了挠。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成舟又是失望又是担心。

如今他的清白可都要靠这个小鬼帮他洗清。

如果小鬼什么都不说,J国警察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他的话,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被冤枉背上黑锅、带着杀人的罪名被返送回国。

甚至很有可能就这样再也不能回国永远住在异国他乡的铁窗后,和一群变态J国杀人狂生活一辈子。而他一旦被判死刑……

老妈,我对不起你!我不能为你养老送终了。我银行还有一万两千块,你就当作那是你抚养我二十六年的代价吧。呜呜!

成舟咬住嘴­唇­,想起自己在学J国语时好像看过J国的死刑是吊刑,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脖子上被套上麻绳,挣扎上十五分钟,最后吐出长长的舌头,两眼暴突、面孔充血、屎尿全流地死去……

“小朋友,帮帮哥哥吧,好不好?告诉他们实情好不好?”男人­唇­角下拉,用“你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哀求眼神看着大大咧咧坐在他怀中喝汽水的小孩。

可能可乐喝多了,小孩连续打了好几个嗝。

“小朋友……”

小孩转回头,小手“啪”一下盖到他嘴上。

“吵死了!”标准的J国语发音。

这个臭、小、鬼!成舟眼中­射­/出杀意。

一直不肯开口的小鬼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大家的目光自然一起集中到了一大一小身上。不用说,大家看大的那个的眼神都充满了谴责。

“也许把孩子暂时和他分开比较好,也避免他教小孩串供。”南山向铃木耳语道。

“嗯,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而且刚才你也看到了,他怎么都不肯离开那个华夏人。”铃木抿着嘴,抱着肩膀想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做到两全其美。

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包括他的直觉都在告诉他,这个华夏人大概只是个适逢其会的倒霉鬼,杀人案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一般外国人在J国犯案,基本会有两个特征。

第一,大多没有合法的在留资格,甚至没有合法的登陆权。

第二,华夏人杀人一般都为帮派之争,或是利益的问题。而且他们似乎只喜欢杀“自己人”,却很少会去杀害其他国家的人。

而眼前这个人,首先就不符合第一点,即是初来乍到又是合法登陆,而且在J国也有联系人。其次,公厕中被害者的身份虽然还在核实中,但从其的外表特征和随身物品看来,并不像有钱人。如果说这个华夏人为了钱财抢劫杀人似乎也说不过去。况且……

想起那个案发现场,还有那具受害者的尸体,铃木心中充满了不安。

他看过不少残酷、恶心、变态的杀人现场,而这次这个可算是其中翘首。

如果说凶手是为钱杀人,他怎么都不能相信。

说成舟是变态杀人凶手,这似乎更加可笑。

就像大多数J国人一样,这个华夏人一看就是那种会绕开麻烦走路的人。但成舟的话中确实有几点让人怀疑的地方,也难怪年轻又想立功的南山咬着他不放。

还有这个孩子……

铃木抬眼向孩子望去。

大约四五岁左右的身高,身体发育正常,可爱漂亮的脸蛋人见人爱,皮肤白里透红显得粉­嫩­健康,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华夏人怀疑的受虐儿。

深秋十月底身上没有一件衣服的在深山里出现,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如果说他和家人走散,可他怎么不像一般丢失的小孩一样哭着要妈妈?

如果说他是自己偷跑出来的,经过一整天调查,最起码这附近根本没有类似的孩子丢失走散。如果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一个不穿衣服赤着脚的小孩子走在路上怎么都会被人注意而报警吧?

现在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孩的家人开车经过这附近,或故意丢下、或小孩趁大人不注意偷跑了出来。

根据目前为止尚没有人报警说有小孩丢失的情况来看,故意抛弃的可能­性­最大。

但孩子为什么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而且他为什么会粘上这个刚来J国的华夏人?他和凶手或受害者有没有关系?

铃木看着小孩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铃木尴尬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直盯着小孩看的缘故,小毛头不太高兴地鼓起嘴,突然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怎么说,在没有查清孩子来历之前,孩子不能和嫌疑者呆在一起。况且我们也需要调查这个孩子的来历。”南山建议道。

“话是没错,但现在已经深夜十点,你要怎么安排这个孩子?”铃木随口回道。

“可我们总不能把这个孩子就这样放在这个嫌疑者这里吧?这么可爱的孩子谁知道那个变态会对他做什么!我可以在派出所值班照顾孩子,衣服可以在路上买给他,派出所附近也有公共浴池。”南山态度强硬地道。

看来那个杀人现场对南山的刺激太大。摇摇头,铃木不再多说什么,以南山的资历,在看到那样的凶杀现场没有当场吐出来,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不错了。当时同车的警察,有一名刚跨进现场就转头跑了出去。

事情就这样被决定,铃木又开口通过川居问了成舟几个简单问题,叮嘱成舟在没有警方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离开山乐庄后,众人一起起身离开。

愁眉苦脸的成舟在听到孩子将交给警察带走时,心中暂时一松。

­奶­­奶­/的,总算送走这个丧门神。想想看,自从遇到这个小子后他就没碰到什么好事。说不定这小子一离开,他的霉运也能就此离去。

成舟看着怀中孩子异常乖巧的任由警察南山牵着他向大门走去,乐得对着小孩的背影龇牙一笑。

小孩就在此时突然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个欠扁的臭小子!

就在成舟在心中暗暗决定将来结婚生孩子一定要女儿不要儿子时,川居从他身边走过,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情的始末,我会在明天与贵部联系,如果可能,我会要求贵部重新派人过来,最好下次来的是位能有担当的人。我想,今后几天你大概是没有什么时间和心神处理工作进行交流学习了。”

成舟张开嘴巴。最可怕的发展出现,他最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

“川居先生,我想我能……”

“秀明,记得我刚才说的了吗?不要忘了明天联系华夏那边。”

“是。”叫秀明的瘦小男子躬身表示明白川居的指示。

就此,川居和彦不再废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秀明抬起头望向川居的背影,面­色­有点复杂,继而转头看向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成舟,用不太流利、发音亦不太准确的华夏语安慰他道:

“不用担心太多。这件事怪不了你。你放心,明天我向华夏联系时会详细解释这件事情。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我想你大概已经累惨了。”

成舟抬起头,感激地对这位心地善良的瘦小男子笑了一笑,“谢谢你,麻烦你了。”

回以一个微笑,秀明躬身道晚安后离去。

成舟在房间中呆坐了一会儿,直到山庄女主人带人进来把小孩的食盘撤下,这才晃晃脑袋叹口气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

去泡个温泉澡吧,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成舟踢踏踢踏拖着脚步、手拿浴衣走进大温泉场。

时间已晚,大浴场并没有多少人。随后,他在更衣室脱/光衣服,拿毛巾围住下/半/身,拎着洗发水和香皂走进了浴场。

有人对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我有什么地方比较奇怪吗?成舟不爽地在心中嘀咕。

这时恰巧有位老人从温泉中走出,在经过成舟身边时,善意地提醒他道:“小兄弟,毛巾放在外面更衣室里可能会比较好哦。”

“什么?你说什么?”

老人笑笑,瞬间就明白了这名男子是个外国人。老人指指他围在胯间的毛巾、又指指外面,简单地解释道:“毛巾,放在更衣室比较好。洗浴的东西这里也有,你可以用这里的。”

“噢噢!不好意思。”怪不得有人用奇怪的眼光看他,原来是这个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带毛巾进来不太好,但决定入乡随俗的成舟向老人道谢后,连忙把毛巾放回了更衣室。

重新走回浴场内的成舟发现人似乎更少,大概就两三个人还在温泉中浸泡着。

等成舟在喷头下把身体冲洗­干­净,走进他一直梦想了许久的温泉中时,浴场内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呵呵,感觉像我一个人包场了。男人苦中作乐地想。

成舟顺着池边滑下,把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温泉水中,两手臂搭在池边的石头上。

啊……好舒服……

水温相对来说比较高,但对于疲乏的男人来说这似乎刚刚好,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成舟舒服地闭上眼睛,头枕在池边的石头上,放松整个身体,任由水的浮力轻轻托着他。

心情渐渐放松,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亦在脑中逐渐展开……

“澎!”

水花溅起,溅得成舟满头满脸都是。

谁?哪个混蛋!

正在享受的成舟气的一抹脸,坐起身子就准备骂人。

“哇啊!”

一张粉­嫩­粉­嫩­、可爱讨喜的小脸蛋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视界内。

瘟神啊!!!

“你不是已经跟警察走了吗!”成舟张口就用华夏语吼道。

小孩嘴巴一鼓,“我又回来了不行啊?”

“你回来­干­啥?”

“找你啊。”

“找我/­干­啥?”

“因为你闻起来比较好吃。”

“吃吃吃!吃你个头!你刚才还没吃饱吗?等等,你刚才说啥来着?”成舟掏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话不说二遍。”小孩光着ρi股Сhā着腰,耍赖的神情粉可爱。

可惜,不太喜欢小孩的成舟完全没有被诱惑。

“不是,我是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在说华夏语?”成舟的表情几乎可以用不可思议四个字来形容。

小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说J国语你听得懂吗?”

这个……臭屁小鬼!竟然瞧不起人。怒!

“老子是华夏人!不会说J国话很奇怪吗?你也是华夏人?”

“啦啦啦~~”小孩小身子一转,在不大的温泉池中游泳,一边游还一边唱儿歌。

嗯,歌声还不赖……成舟啼笑皆非。

“喂!臭小子,我问你,你到底是华夏人还是J国人?你爸爸妈妈呢?警察怎么会让你回来的?”

小孩撇过头,“我跟警察说,你是我爸爸,他们就让我回来了。”

什么?!

“你这样说他们也相信了?”

小孩点点头。

“天哪!”J国的警察怎么那么容易相信这个小孩的鬼话。

咯啦一声,浴场的门被拉开,有人探进头。

“客人,对不起,夜已经深了,请不要在浴场内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别的客人。”说话的是山庄的侍应生。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就出去。”

面红耳赤的成舟不好意思再在温泉池内长待,走过去一把捞起在池中开心地游来游去的小鬼,趁机会在他ρi股蛋上拍了几巴掌。

“要你吵!小孩子要学会安静知不知道?真是不听大人话的坏小孩。”

小孩的嘴巴鼓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气得冒出熊熊火光。如果不是他现在……哼!这笔帐他记下了。不过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个羞辱他的人。

“哇啊——!妈妈——!”

世界共通的哭叫声让成舟、也让那位侍应生当场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不用说,侍应生在心内自然把所有过错全部怪到了当父亲的成舟头上。

谁叫你乱打小孩?

­精­疲力尽的可怜成舟抱着手拿可乐咕嘟咕嘟喝个不停的小鬼,拖着比来时更沉重的步伐经过山庄大厅,穿过木走廊的过道,来到被AHS公司包下的别院。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别院的客厅中却还坐着五、六个人。看样子大家都不太缺乏睡眠。

成舟注意到这五、六个人中有他认识的乔治和刘荣,还有抽签和他分在一间房的三位同事,虽然分在一间房,但自己和他们并没有混熟,早上因为一大早就出门找孩子,根本来不及跟他们认识,只是大概知道对方的姓。

成舟抱着孩子礼貌地向众人打了个招呼,“大家晚上好啊。还没睡啊,呵呵。”

“晚上好。”只有乔治微笑着回应了他。刘荣和其他人却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怎么回事?成舟莫名其妙。招呼也打过了,看看场面比较冷淡,他也不想多呆,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咳,成舟。”乔治叫住了他。

成舟回头,用眼神问他什么事。

“那个……”乔治似乎有点难以启口。

“我们和乔治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搬到他们还有其他人房里挤一挤,希望你不要介意。”和成舟分在一间房的某人开口道。成舟记得他好像是印尼公司的中籍华人。

拉开嘴角做出一个笑脸,成舟抱着孩子耸耸肩,似无所谓地回道:“是吗?只要你们商量好了,我这边自然没什么问题。天不早了,晚安。”

乔治看着成舟离去的背影,张开口又闭上。

门一关上,苦汁顿时上涌。

什么嘛,都什么眼神?直接告诉我,你们不想跟一个杀人嫌疑犯呆在一起不就得了?

有什么大不了,我一个人住还宽敞点呢。睡觉睡觉,不想了!

“喂。”

真是的,我哪里长的像杀人犯了?等事情水落石出,我看你们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我。

“喂,大叔!”

“你叫谁大叔呢?”成舟怒。

“谁叫你不理我?而且我不叫你大叔叫什么?你还真想我叫你爸爸啊?想得倒美!”

“你……!”

成舟气得把小孩往山庄女主人铺好的棉被上一放,关掉灯,穿着浴衣拉起棉被从头蒙到脚不再出声。

半晌过后,成舟感到自己的棉被被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子滚了进来。小身子钻啊钻,钻进他怀里。

“喂,你在哭吗?”小孩戳戳他道。

成舟偷偷用棉被抹抹眼角,微微张开嘴巴呼吸。

“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吗?”小孩继续问。

成舟偷偷吸了吸鼻子。

“你肚子饿不饿?”小孩再次用小手戳他。

成舟翻了个身背对小孩。

“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你知道?!”成舟顾不了再隐藏,一下又把身子翻回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惊讶的大声叫道。

“你真的哭了……没种。”

“喂,小鬼,说话注意点!”反正都被看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成舟从棉被中伸出手拉过放在不远处的面纸盒,当着小孩的面,抽/出两张大声地擤起鼻涕。

“小鬼,凶手是谁?”把面纸团起来随手扔到榻榻米上,成舟趴在枕头上问缩在他身边的小孩。

“不告诉你。”小孩回了他一个很­干­脆的回答。

“喂!”男人火大了。小屁孩一个也敢耍他!

“我不叫喂。”小孩好像火更大。

“那你叫什么?”

“不告诉你!”

成舟彻底无言。他现在终于明白那句千古名言中的小人指的是什么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青青同学,竟然一下给我投了三个地雷!

看来我以后也要多写些雷人的内容才能报答读者老大们^^握拳~~

改个错别字,谢谢34456亲指出~~

极为欢迎各种挑错^^

厚实的窗帘分两边拉开,分别勾在窗棂的挂钩上。

窗外正在下雨,雨水打到玻璃窗上,顺着玻璃缓缓淌下,形成一道道水纹。

屋内没有开灯,微暗的室内勉强可以看清东西。从窗外的景­色­隐约可以看出约是黄昏近晚时分。

成舟茫然,他现在是在哪里?他记得他和那孩子闹腾了大半晚也没有从小孩口中挖出凶手的身份,最后累得睡着了,怎么醒来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时间……难道他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傍晚?

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成舟倏地转回身。

只见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坐在一张单人床上,手中还握着一卷黑边录像带。

成舟惊,这女孩子是谁?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低着头的少女看不清楚外貌长什么样,但恰巧及肩的整齐短发和保守的衣着,可以看出她是个有良好家教的女子。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渐渐的,少女的肩膀颤抖了起来。抓着录像带的手指越扣越紧,微暗的房间里,她的手指显得白得异常。

有什么从少女的脸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到她的腿上,滴到她手中的录像带上。

沉默的泪水比嚎啕大哭更能动人心肠。

成舟看着他,竟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抽痛。

似乎过了很久,少女终于抬起头。

成舟差点惊叫出来!

一张奇丑无比、宛似被烧过一样的脸就这样直直地对着他。

一看就知道是后天造成的丑陋,就算在没有医学常识的成舟看来,也知道这是一张哪怕是集中天下所有美容整形医师的力量,也挽回不了的面孔。

被毁掉的五官无法分辨少女原来的模样,但从她清澈的眼睛看来,想必她原来应该是个清秀美丽的女孩子。

成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不晓得是什么样的灾难才造成女孩这样的面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他只觉得,这女孩……很伤心很伤心。

“……,”少女轻启嘴­唇­像是在向他诉说些什么,明媚的双眸中滑出的竟是黑­色­的泪水。

你在说什么?成舟想问她。

“……,”少女变形隆起的嘴­唇­一开一合。

什么?你在说什么?成舟茫然。

你想跟我说什么?你不说出声音,我怎么能听得到?

少女笑了,笑容恐怖,却能感觉出温柔和凄凉。

把录像带放到床上,少女弯腰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照片。

成舟看不见照片上有什么。

一边流泪一边低喃,少女把照片举到­唇­边亲吻。

成舟以前一直觉得这种作为很恶心,他总觉得这种事当着别人面做太做作,可是现在那种恶心之感并没有涌上来,涌上来的却是无尽的悲哀。这个少女传给他的感觉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放下照片,少女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带泪露出一个绝望的微笑。

成舟看出少女对照片反复所说的话的口型是J国语的“爱你”。

她是J国人,成舟在心中想到。

少女忽然起身走到门边,拎起放在门边的一只塑料桶。

如果成舟是常住J国的人,他会一眼看出那是J国人平常用来装煤油的油桶,很多J国人冬天都喜欢用煤油汀。

可惜成舟不是,所以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少女把煤油桶拎到房间中央,看着她在榻榻米上跪下,把照片放在腿上,把煤油桶的盖子打开,却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直到女孩把煤油桶举起,往自己的头上浇下。然后看到湿淋淋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

“不要——!”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但已经迟了。

火柴被划燃,星星的火光亮起,在昏暗的房屋中显得那么温暖和诱惑。

星星火光终于变成了火海。

成舟痛苦地大叫着,他希望有谁能听见他的声音来帮助或阻止这个可怜的女孩。

没有考虑,男人像个傻瓜一样扑向了火海。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在他眼前被烧死……

女孩不停地用脚踢他,想把他踹开。

痛,好痛!我在救你啊!

奇怪,她明明是跪着的,怎么会踢到我?

咚!肚子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痛死我了。成舟忍不住伸手去抓女孩的脚。

咦?

手中的感觉不对头,那个女孩有十八/九岁了吧?怎么脚这么小?

捏,再捏捏。

“啊啊啊!”有人在他耳边尖叫,小孩特有的尖细声音让他脑子都快裂开。

小孩?成舟愣了愣,就在他想抬起手臂送到眼前来确定那只脚的时候,手臂一动,脑子随之苏醒。

“你还不放手?”小毛孩尖叫。

透过窗外­射­/进来的朦胧晨光,成舟发现自己手中捏着一只小小的脚丫,再看看这只小脚丫的主人……

“如果你自/焚,我绝对不会去救你。”小­鸡­肚肠的大男人一边咕哝一边丢开了手中属于那个小鬼的小脚丫。

还好只是梦,成舟暗中舒了一口气。

梦中的感觉太真实,就好像那一切就在他眼前真实发生过。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那种事在他面前发生。太可怕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去救那个自/焚的少女。

天!我以后一定得多想想再行动,绝对不能一时冲动。这个梦就是对他的警告啊。

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十字、又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的成舟看时间还早,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喂!起来,要地震了!”小孩趴在他耳边叫。

骗人。

“是大地震哦,到时候你不要吓得大哭。”小孩见他不理他,气得小手在他头上噼里啪啦拍个不停。

嗷嗷嗷!谁帮我宰了这小鬼?成舟受不了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哼!小孩眼珠一转,不再叫他,鼓着小嘴,双手抱胸盘腿坐在棉被上等着看好戏。

耳边安静下来后,­精­神上疲乏到极点的成舟很快就再度沉入到睡眠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两个小时、又好像只有两三分钟,微微的,成舟感到身体有点晃动,感觉像睡在船上一样。

起初晃动并不是很大,以为自己在梦乡回到摇篮中的成舟也没有多少警觉。

渐渐的,晃动变得越来越明显。

小孩抬起头看天花板,那里悬着的灯盏与它下面挂着的灯线正在晃动打转,紧接着竖在矮桌上的电视遥控器啪嗒一声倒下。再看看那个仍旧睡得四平八稳的大男人,突然!哐啷哐啷整个屋子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一切发生的非常之快,从微晃到巨震不过十秒左右。

眼睛猛地一睁,刚才还抱着被子在梦乡沉浮的男人一个鲤鱼打挺从榻榻米上弹起。

保持半跪的姿势,男人盯着墙壁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有人以为这时的他还在半梦半醒间那就错了。此时的成舟,脑袋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眼看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晃动,没有关严的窗户发出可怕的格拉格拉响声。

小孩以为男人已经吓呆掉,没想到这人却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如脱兔般从棉被上迅速爬起,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保险柜前打开保险柜拿出护照和钱包,接着又冲到衣橱边拖出行李箱,随即立刻往门外冲去。

小孩呆呆地看着成舟这不同寻常的麻利行动,眼看那人已经跑到门口,忽见他脚步一顿,随之一个大转身,人又折冲了回来。接着小孩就感到身体一浮被拦腰夹起。

十秒过后,山乐庄别院的院子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穿浴衣光着脚丫的客人,同时摆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其他从屋里或走、或跑出来的客人一起看向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对成舟示以敬佩的目光——这时候你竟然还能顾得上行李箱?

山庄主人和本地人都很镇定,纷纷安慰国外来的客人,他们表示山庄的房子都十分抗震,七级以下地震都不会出什么问题,而今天不过是场小小的5.8级地震而已。

成舟抽了抽嘴角,将近6级的地震还是小地震?果然国情不一样,对待事物的看法也完全不一样。

这么大的地震就跟吃饭不小心摔了碗的小事一样,很快就过去了。

成舟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说服警察让他留在山乐庄的,总之,现在这小子就好象成了他的责任一般,不但得供他吃、供他穿,甚至还得随时随地留意他的行踪,只因这小子太会乱跑。

这不,就刚才去厨房拿饭的一会儿工夫,人又不见了!

成舟扳扳手指数数,自己来到J国已有四天,也就是说那起公厕杀人案也发生了三天。可到现在杀人凶手还没有个头绪,而身为嫌凶的他这几天过得……唉!

先不说那些名义上的同事老是背着他窃窃私语,还有那个可怕的川居和彦老是用看垃圾的眼光看着他,而三不五时跑来查岗的警察压根就把他当嫌疑犯看,最惨的是总监在电话中跟他说的六个字:洗清了再回来。

背着这些重压的他,白天过得凄惨无比不说,就连晚上也不能得到好好的休息?为啥?还不是那个小鬼!

一到晚上那小鬼就喜欢往外跑,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的山里有什么好玩的,害得他每天都得等他到半夜,有时候警察来突袭检查发现小孩不在,他还得拖着两条腿满山的搜索他。

等好不容易找到小孩,能爬进被窝里歇歇了,两眼刚闭上又开始做噩梦,不是公厕那个鬼的鬼脸老在他脸前晃悠,就是那个破相的女鬼把自己烧给他看。弄得他原来挺英气的两眼肿得像金鱼眼。

凶杀案发生的第四天凌晨,一点零六分,整个山庄已经陷入一片寂静。

成舟按着遥控寻找好玩的节目,翻了半天没看到想看的。

记得在学J国语的时候,他好像听老师说过J国在十二点过后成/人节目比较多,为此他还特地在下午小睡了一会儿准备好好见识一下J国的深夜成/人节目。结果……

好­棒­!吸吸口水。果然够味!

一帮身穿水手服和比基尼的妞儿正在电视上比赛胸部大小,成舟头一次见识到F罩杯的威力。

在看到那群身上只挂了三小块布的妞儿开始集体空手跳绳后,成舟坐在电视机前就傻笑起来。

可惜,这个节目刚刚在六分钟前结束。随之男人又花了六分钟找台,结果不但没有找到想看的节目反而越找越心慌。小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秒针一圈圈绕过,接着分针像在跟秒针赛跑一样,在他眼里打起转。

还是出去找那个小鬼吧。否则出了什么事又会赖到我头上。

成舟刚把电视关上。

“咚!”

“谁?”

一片寂静。

“哪一位?”成舟疑惑地站起身往房门走去,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

没有人回答。

成舟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对面并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正准备转过身,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是那个小鬼吗?但听脚步声又不太像。

脚步声并没有在他门前停留,听声音似乎正往别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要不要看一看?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走廊上又响起了另一道更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有个人在蹑手蹑脚走路。如果不是他趴在门上细听,恐怕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微的声响。

好奇心可以杀死猫,显然也可以杀死成舟。

脚步声从门前而过,待对方走远了以后,成舟偷偷转动门把打开一条缝,闪身跟了上去。

山庄里外异常寂静。

除了门头和过道的夜灯,几乎所有房间都看不到亮光。

虽然已经小心走路,但耳中自己的脚步声听来却如此明显。这夜,实在太静。

别院的玄关已经可以看见,接连玄关的是直通正屋的木走廊,走廊外就是山庄主人炫耀自满的花园。

成舟猫腰穿过玄关,轻手轻脚地越过木走廊,在接近山庄大门时身子一沉,蹲了下来。

庄外的柏油路上站了两个人,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下,两个人的影子奇妙地重叠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jcchen扔了一个地雷

啊呜扔了一个地雷

jcchen扔了一个地雷

盼盼扔了一个手榴弹

大红快到碗里来OVO扔了一个火箭炮

南枝扔了一个手榴弹

凤梨扔了一个火箭炮

bole扔了一个手榴弹

hahabeifeng扔了一个手榴弹

锅巴扔了一个火箭炮

令珑扔了一个地雷

月牙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老大们送的地雷、手榴弹和火箭炮,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写故事!

10

是川居和彦的助手秀明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似乎在轻声争执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扒着门柱,成舟把头悄悄向外探去。

隐约的J国语传来。可一来听不清,二来他J国语听力还没他蹩脚的会话能力好,最后传入他耳中又能让他听懂的单词并不多。

而其中最多的单词就是川居和彦这个名字。

“殺す……”

一个他熟悉的单词飞入他耳中。

杀?杀什么?他们要杀谁?还是谁要杀他们?

两人的争执声逐渐变大。

成舟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争吵什么,但从两人的态度中明显能看出那两人属于对立的立场。

平时安静温和的秀明此时却情绪激动,样子像在责备对面那名男子。

“食い殺してやる……”

什么?!要生吃了他?到底谁在说话?成舟毛骨悚然。不止是话语内容让他害怕,而且这道传入他耳中的声音明明不属于那争吵中的二人。

还有第四个人在场。是谁?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残忍惊人的恶言?

一遍又一遍,诅咒一般沉闷的、类似呻/吟的低喃越过耳膜直接撞击成舟的大脑。

低喃声中似充满了仇恨与贪婪。

像是被声音诱惑一般,成舟开始扫视周围、寻找低喃的来源。

庄外的柏油路空空荡荡,除了秀明二人再无其他人的身影。

柏油路两边是稀疏的山林,再往里看去只见一片林木的黑影……

成舟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对面林木的黑影中有一对暗红­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灯下二人。

那是……桥上的黑影!

成舟想要站起身警告秀明他们,但身体却像被绳子拴住一样一动不能动,就连想开合嘴巴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在秀明愤怒的骂了一句脏话后,灯下争执的二人忽然变得安静。

甩过头,一脸气愤的秀明跨着大步向庄内的方向走来。

立时,成舟的身体就像被解开了咒缚一般恢复了所有知觉。

不想被秀明看见自己在偷看,成舟往后一退,快速掩进了门柱­阴­影中。

目送秀明走进玄关,直到确定对方已经不会再看见他,成舟这才从门柱后再次悄悄探出头。

一个黑影正对上他探索的双眼。

“……!”

想要惊叫的嘴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迅速捂住。

“不要叫!它还没走。”稚­嫩­的童音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警告。

谁?谁还没走?

外面的路灯下已经没有人踪,刚才的男人似乎离开了,而对面的山林中……

什么也没有。

成舟用力挣开小毛头捂着他嘴的手,狠狠白了小孩一眼。臭小鬼!你想吓死我啊?

再定下心神往对面山林中看去。

没有黑影,没有暗红­色­的眼睛,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他的错觉?

小孩也转身望向对面山林,脸上露出不适合孩童的冷笑。

大约十秒后,从小孩的肚皮里传出了咕咕的叫声。

“我饿了。”小孩捂着肚子,眼望成舟理所当然地申诉道。

回到别院卧房,成舟弄了些泡面和面包给孩子吃,等孩子洗了澡睡下,他也拿着换洗的­内­裤走进浴室。

成舟站在镜前,一边挤牙膏一边想刚才看见的事情。想着想着,思想就集中到了那个神秘的黑影上面。

那到底是什么?人?还是动物?

如果是人,怎么会有一双发出幽光的暗红­色­眼睛?

如果是动物,那是什么动物?就算是在山里,但江户这种现代大都市里还会有这种危险的大型动物存在吗?

“成舟……”

不知道和秀明谈话的男人会不会有危险。如果能警告他就好了。说不定那个凶杀案的凶手还在山中游荡,说不定那个黑影……

“成舟……,快逃……”

成舟停住刷牙的手。

浴室静悄悄的,门外的卧室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小孩似乎睡得很香甜。

这两天幻听幻觉什么的真多。

成舟苦笑一声,低下头加快刷牙的速度,刷完牙,把杯子冲­干­净放到洗面台上,手指搭上皮带扣正准备解开皮带脱下长裤。

“不能让他……醒来……”

“不能让他想起他是谁……”

“成舟……,快逃……!”

“谁?”成舟抬头对着浴缸上方的排气扇喝问。

没有人回答。

见鬼!暗骂一声,成舟准备不再理会自己的幻听。解开皮带扣脱掉长裤和袜子,只穿了平角­内­裤跨进浴缸顺手拉上了浴帘。

想想,他又把浴帘拉开。他不是在害怕……好吧,他确实有点害怕。

“……他在阻止我……”

“鬼塚破开了……你放出了……”

“咔啦!”洗面台上的漱口杯突然破裂。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被砰地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揉眼睛,小孩像没看到成舟一样迷迷糊糊地走到马桶边。

成舟呆呆地看着就这样闯进来的小孩。

“不准偷看!”小孩突然咕哝了一句。

“切!”谁要偷看你?清醒过来的成舟不屑地瞥了小毛头一眼,唰的一声拉上了浴帘。

水声与小孩的尿尿声同时在浴室中响起。

做了一夜噩梦的成舟直到天亮才总算沉入真正的睡眠中,这一觉一直睡到天过正午。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被公司免除了参加交流会的义务和权利,以便全力配合警方查案,直到案情水落石出,其中包括弄清楚小孩的身世之谜。

就在成舟在浴室中瞪着那个裂开的漱口杯时,卧室中有说话声传来。

成舟走出浴室一看,就见那个年轻的南山警官正站在门口弯腰和小孩说话。

早知是他就不出来了。成舟后悔莫及。刚想趁对方没注意到他重新闪回浴室,就听那位南山警官已经在叫他的名字。

“成先生。”

“有事吗?”成舟无可奈何地转回身。

这时他才发现门外一共站了两个人,一位是南山警官,还有一位大概是被拉来做翻译的秀明。看到秀明,成舟就想起了昨天晚上。

“你好。”秀明微笑着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成舟连忙回礼。

“咳,我来是想告诉你,被害者的身份已经知道了。哦,对了,我顺便给你儿子带了麦当当的汉堡过来,上次铃木警官答应他的。”通过秀明,南山简单说明了来意。

“还有拉面。”小孩在一边怕他忘记似的强调道。

成舟下意识地觉得这次南山来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凶巴巴的,也没有以前那么警惕他……为什么?不过在了解这个原因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问南山。

“你们找到这孩子的父母了吗?”

“你在说什么?成先生?”南山警官皱起眉头,“为什么我们要找他的父母?你不就是他的父亲吗?”

“啥?”成舟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三天前警察还闹着到处找寻孩子的父母,怎么到了今天孩子的父亲就变成他了?

“你不会又想试图抛弃他吧?”南山靠近成舟,压低声音道。

“拜托!南山警官,我上次及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都跟你们解释过,我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试图抛弃他。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小子很怪,且不是普通的怪。谁见过老喜欢半夜跑出去的小孩?胆子大得不得了、­性­格又糟糕、再加上特别能吃。说不定……这些就是他父母抛弃他的原因?

南山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我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你怎么可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话?你要知道,在J国抛弃自己的孩子可是大罪!”

“华夏也一样!我说过他不是我儿子!你听不懂吗?”成舟也毛了。

“成舟,这件事我相信警察会再仔细调查的,你不要急。如果你觉得孩子跟在你身边不太方便,我可以暂时看着他,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你看如何?”秀明眼看两人的火药味开始浓重,连忙打圆场道。

成舟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秀明为难的样子也只能硬忍住。同时他也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小鬼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不会哭了吧?

一时,莫名的罪恶感涌上心头。成舟变得沉默。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南山见气氛不对,也自动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成舟打起­精­神。

“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你在哪里?”

“昨天晚上?”成舟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事了。

南山和秀明一起看着他。

“呃,昨晚我一直在房里看电视,后来孩子回来,给他弄了点吃的就睡了。”

“你一直没有出去?”

成舟望望身边低着头的小孩,讪笑着抓抓脑袋说道:“这孩子一直在外面玩到一点多还没回来,我只好出去找他,那时大概一点十分左右,然后在……山庄门口找到了他,之后就把他带回来了。”

秀明的眼神微变。

“哦?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南山追问。

成舟看了一眼秀明,秀明躲开了他的目光。

说还是不说?成舟在心中犹豫。

“咳,成先生,我想你不用隐瞒南山警官。你看到什么就直接和他说好了。”秀明用华夏语向成舟说道。

“就算我说那时我看见你和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山庄外的路灯下吵架也可以?”成舟不安地笑问。

“那你看到我回来了没有?”秀明突然很紧张地问。

成舟点点头。

感激地冲他笑了笑,秀明转头把成舟的话转述给南山。

在秀明向南山翻译的当儿,成舟见小孩仍旧低着头没有丝毫往日嚣张的模样,心下有点不忍,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他的头,但伸到一半,他又把手缩了回来。

南山又问了成舟几个问题,和秀明一起开口告辞。秀明看向小孩,对成舟说道:“这孩子就放到我那儿吧。”

成舟心中感激异常,正准备点头同意。

“呜呜……都没有人要我……呜呜。”稚­嫩­的、可怜兮兮的哭声冷不丁地在房中响起。

三个大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揉着眼睛哭泣的可怜小孩。

“妈妈不要我……,爸爸也不要我……,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呜呜。”小孩一边哭一边向门外走。

成舟顿时感到脸上多了两道刺人的目光。不用说,一定是南山在瞪他。

无奈地叹口气,成舟走向小孩。

“好了,不要哭了。你刚才说你/妈妈,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男人尽量心平气和的柔声询问。

一听成舟问他,小孩哭得更大声,“哇啊——!”

“小朋友,你不要哭,乖,告诉叔叔,你/妈妈在哪里啊?”秀明蹲下身安慰小孩。

“妈妈……妈妈……去了天国……”小孩抽抽噎噎地回答。

啊!三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下子心中都对小孩充满了同情。

“那你暂时和叔叔待在一起好不好?”秀明更加温柔地劝慰。

“呜呜……”小孩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一个劲地哭。

“那你爸爸呢?我是说你真正的爸爸呢?”成舟也蹲下/身,略带期待地询问。

小孩抬起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用一种很幽怨的眼光盯着他。盯得成舟心里直发毛。

“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警察叔叔,你和你/妈妈都住在哪里?”

小孩不回答,只是哭。哭得秀明和南山一起看着成舟。

无奈,微微叹口气,成舟站起身伸手一揽把孩子揽进怀中。

在J国的这段时间,他就暂时算是我的责任吧。成舟这样告诉自己。

小孩抱住成舟,放声大哭,“爸爸——!”

这下可成了定局。成舟看着南山那肯定的表情心里也想哭。

可惜所有人都没有看到把头埋在成舟怀里的小孩,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类似于嘲笑的得意微笑。

11

送走南山二人,到了下午,成舟通过电视知道了中午南山为什么来的原因。

连蒙带猜,加上屏幕上的字幕,大概可以得知御岳山在昨晚再次发生凶杀案。

说是又有一具疑似被野兽啃咬过的男尸在山中缆车道边被发现。经由尸体随身的证件得知,该男子今年三十五岁,经营一家私人侦探所。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小孩趴在他身边抬头问他。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心惊胆颤的成舟换了一个台。他总觉得昨晚那个有着一双暗红­色­眼睛的黑影和这次凶杀案有关。搞不好上次那个也说不定是黑影所杀。

“去嘛,去看看嘛。”小孩不依。

“我说不去就不去!”成舟难得强硬地道。

“呜……”看着看着,小孩的嘴巴就瘪了起来。

面对那个哭得红通通的小鼻头,害怕再次经历一场眼泪侵袭的男人不甘不愿地从棉被上爬起。

“就看一眼。看了就回来!”

小孩立刻露出可爱笑容。

成舟摇头,真是,杀人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奇怪的小鬼!

就如电视上正在转播的一样,在离山中展望台食堂不远的缆车线路旁聚集了一大群人。有警察、有记者、也有看热闹的游客和当地住民。

警察似乎正在设法疏散游客,有些站在警戒绳外看起来像是当地旅馆或山庄主人的男女脸上皆露出了愁容。

现在是十一月初,正是观赏红叶的好时节,也是一年中客流量最大的一个时节,可就在此时,在这座山中竟然连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而今天又消息泄露引来媒体报道,不用说,今年的御岳山肯定会迎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旅游寒季。

小孩拉着成舟挤进看热闹的人群。

就在挤进人群后,成舟感到手上一松,小孩丢下他一个人钻到前面去了。他人小在人群中穿Сhā自如,可成舟就没这么幸福,一边移动一边说着对不起。

“你知道吗,山中神树前的封石不见了。”

“神树前的封石?你是说那块传说在御狱神社建造前就存在的封石?”

“是啊,就在你去江户都内的这几天。”年老的­妇­人深深叹息着。

“有什么人会动那块封石?山里的人不都知道那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碰吗?尤其是那块封石。”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低声道:“会不会有不懂事的小孩或游客毁坏了它?”

“你是神社的社主,你会不知道封石毁坏或不见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人为的故意破坏,那么……”

“你是说那里面的东西……”

老­妇­人点点头。

“毕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谁也不知道那块封石到底存在了多久,就像谁也不知道那块封石里封印的到底是哪位一样。如果往好处想,也许封印的力量已经消失,那里面的东西也随封石化为尘土永远消失于尘世。如果往坏处想……”老­妇­人脸上的愁容加深。

“能动那块封石的人,能把那块封石毁坏的人,能解开封石封印的人,不管是哪种,都是有力量的人。而这个人如果不怀好心想要利用那位的力量的话……社主,大灾难即将降临于世啊!”

被称作社主的男人手中还提着出门归来的小行李包。

男人抹抹额头上溢出的冷汗,道:“我去藏里查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狄原欧巴桑,等下能请你到神树前来吗?”

成舟对年老­妇­人说了一声对不起,从两人中间Сhā过。

叫狄原的老­妇­人抬头看了成舟一眼。

“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怎么了?他好像不是本地人,游客吗?”

“听说有一个华夏来的年轻人晚上曾露宿在神社下面,封石消失也是在发现他的当天。这人好像就是那年轻人。”

两人一起抬头向成舟的背影望去。

成舟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面,眼光一扫,就看到小毛头趁警察不注意钻进了警戒圈中。

咦?那是……昨天晚上和秀明吵架的那个男人。他怎么也在这里?而且就站在黄圈之内。我还以为今天发现的尸体就是他呢。

原来他还活着……

成舟注意到那个男人带着惊惧的神­色­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一处,他在看什么?

成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喂!你给我回来!”成舟一眼就看到小鬼正蹲在人形粉笔画前。

成舟的叫声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警察顺着成舟的目光,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小孩子正蹲在杀人现场的地上,手指还从地上捏起了什么。

“喂!小朋友,这里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发现小孩的警察连忙走过去把小孩一把抱起。

小孩不哭不闹,笑嘻嘻的任由警察把他抱到成舟处。

“先生,请问这是你的孩子吗?请把他看牢一点,不要让他到处乱跑,这样会很危险。”年轻警察对成舟严肃道。

猜测警察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成舟尴尬地笑笑,伸手把小孩接了过来。

“不要乱跑,知道吗?”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成舟小小教训了小孩一句。

小孩看着自己的小手嘻嘻笑,像没听见成舟在跟他说什么。

摇摇头,成舟抱着孩子准备离开。离开前他又回头看了一下现场,那个男人不在了,只有忙碌的警察和鉴定人员。

奇怪……

带着满腹疑问,成舟抱着小孩离开了现场。

“你在吃什么?”在回山庄的路上,成舟好奇地问。

这小鬼刚才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脸上还一副很满足的神情。

“不告诉你。”小孩­干­脆地回答。

“不会是你从地上捡的吧?”成舟想到小毛头刚才似乎在杀人现场的地上捡起什么东西。

“哼。”小毛头傲气得很,不肯做正面回答。

成舟叹口气,心想这么大的小孩最不知净脏,在地上捡起什么都敢吃。他就亲眼看见过他亲戚的小孩爬到桌子上,把桌上烟灰缸里的香烟头往嘴里塞。

“放我下来。”小孩叫。

巴不得让他自己走路的成舟立刻把小孩放到地面上。

小毛头一站到地面上立刻往不远处的岔路冲去。

“小鬼!你给我站住!”苦命的孩子爹一刻不得歇息,无奈下也随小毛头的身后追去。

跑着跑着,成舟发现这条路越看越眼熟。等一条长长的石阶出现在他面前,他想起了他在J国的第一个夜晚好像就是在这里度过。

“不要跑!小心跌倒!”

眼看小孩快速地爬上石阶,害怕他会出事,成舟也连忙跟着爬上台阶。

等他爬到台阶顶端,一抬眼就看到小鬼头正站在神社前对着神社里面……尿尿。

“你你你……!”成舟指着小毛头简直说不出话来。

“你要上厕所,为什么非要爬到这里来?”

幸好今天御岳山因为缆车停开没什么游客上来,否则这要给人看见成何体统?到时候被责骂的不是孩子,百分之百会是他这个冤大头父亲!

“喂喂!你又要­干­什么?”成舟连忙冲上去制止。

小鬼头竟然爬到神坛里面,去踢人家牌位,一边踢还一边骂着什么。幸好成舟听不懂,否则他一定会给小孩的污言秽语吓昏过去。

老天保佑这里没人看守,成舟一边念阿弥陀佛,一边强行把撒野的小孩抱了出来。

“放开我!我要劈了他!我要让他尸骨无存神魂俱灭!小小树妖竟敢坏吾好事!啊啊啊!不可饶恕!”

小孩用成舟听不懂的语言乱踢乱骂,等成舟把他抱出小小的神社,神社里的设施已经给他毁了一大半。走过那两头像狗又像黄鼠狼的石像,小毛头还狠狠踹了它们两脚。

奇怪。成舟看看那两座石像,他怎么觉得今天那两只石狗看起来似乎有点无­精­打采,还一副缩头缩脑畏惧害怕的模样?

呵呵,错觉。一定是错觉!石像就是石像,怎么会有变化。

成舟使出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把挣闹的小鬼带回山乐庄。

一进山庄,小鬼就像换了个人,见到谁都是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地叫,乖巧得让成舟看的眼皮子直跳。

乖巧又讨人喜欢的小毛头被庄主抱走,剩下像是跟人打过一仗的成舟拖着疲累的步伐走进山庄正厅。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正厅有不少人在,三三俩俩或坐在沙发上聊天、或在庄内礼品店内物­色­土特产。

柜台后的女主人抬头见是成舟,“啊”了一声,微笑着打招呼道:“日安,成先生。看您的样子好像很疲累,这几天委屈您了。”

女主人怕他听不懂,特地放慢了语速。

“呵呵,您说的哪里话,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男人勉强地笑。

“您的孩子呢?没跟您一起?”女主人心中很同情这位礼貌温和的年轻客人,她和她丈夫年纪大了,又经营山庄旅馆多年,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她和她丈夫都不太相信这名温和的年轻人和凶杀案有关,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会做出抛妻弃子行为的狠心男人。

这名年轻人对待那名孩子和周围人的态度,他们一直都看在眼里。

成舟答:“刚才在院子里碰到庄主,他把小孩抱走了。”

“呵呵,可能是抱他去吃晚饭或点心了吧。您知道,我的丈夫很喜欢他,那孩子很讨喜。”微老的­妇­人以手掩口温柔地笑道。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虽然不能全懂女主人在说什么,但前两天也有过类似的事情,成舟低头道谢。

“看您客气的,来,这里有刚才老客人送来的点心,您拿一盒回去和您儿子一起尝尝吧。是京都有名的老点心铺做的小馒头,应该会合你们的口味。”女主人笑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包扎了纸绳的点心。

推拒不过,成舟只得接受了女主人的好意。

看看手中纸盒,成舟心想做儿子的既然已经吃上了,做老子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吧?至于要不要留一部分给小鬼,就看这点心的味道如何了。嘿嘿!

成舟买了一瓶矿泉水走出正厅,打算就在木走廊上找一处地方坐下,又安静又能欣赏到夕阳晚景,何乐而不为之。

正想着,有人和他擦肩而过。

“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成舟莫名其妙,一转头就看到他不太想看到的一张脸——川居和彦。

“那个……受害人的身份。”

“受害人的身份?怎么,已经查出来了?”成舟发现一向严肃甚至可以称为霸道的川居似乎憔悴了一些。

“你今晚就会知道。”似乎注意到成舟在打量他的目光,川居不太高兴地躲开他的注视,丢下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如同往常一样冷漠离去。

成舟耸耸肩,不太明白川居怎么会主动找他说话。但他也没太在意,反正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他已经做好回国后卷铺盖走人的心理准备。

川居憔悴的样子让他感到有点怪怪的,毕竟那人给他的感觉一直都那么强势。

不再去想那个他不喜欢的家伙,成舟一ρi股在木走廊的一角坐下,细心解开打成结的纸绳,觉得纸绳制作很漂亮就随手揣进了裤子口袋。打开纸盒,揭开上面的介绍书,一看里面的东西,男人笑了。

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馒头裹着类似核桃­肉­的果实,静静地躺在木纹的塑料盒内。

看起来就很诱人的点心,想必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决定不再给“儿子”留食的成舟撕开保鲜袋,拿出一个就往嘴里丢。

唔唔,好吃!

再丢一个,咀嚼,喝口水,咽下。

张开嘴,又是一个。

盒内的点心逐渐变少。

还剩下最后两个,成舟珍惜地用两根手指拈起其中一个,张开嘴巴。

“啊呜!”

手指中的小馒头消失了,如果不是他缩得快,他的手指可能也会跟点心一起消失。

成舟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我的。”含混不清的童音在他耳边响起。

就在小孩还在得意地享受他的胜利品时,成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盒中仅剩下的最后一个小馒头,阿呜一口塞进口中,用劲地咀嚼起来。嗯,味道不错。

杀意在他身边凝聚。

呵呵,成舟抬起头对面前眼冒杀意的小孩得意地笑。

臭小鬼!才多大眼光就可以杀人了?成舟再次判定眼前的小孩果然不正常。

“这是我的!”小鬼叫得更大声。

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剩余的点心,成大哥开口道:

“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穿的戴的都是我给你买的,换句话说你身上的都是我的。而你据说又是我儿子,按照普通的父子关系来说你小子也应该属于我,以此类推,你的就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明白了吗?”

“迟早一天让你变成我肚子里的粮食。”小孩叉腰嘀咕。

“你说什么?”男人故意把手掌竖到耳朵边。

“我说……”小毛头眼睛滴溜溜一转,“我说我们回房看电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来阅读和给我霸王票的读者老大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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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本台记者报导:于十月三十日午时,御岳山溪谷附近的公用洗手间内发现不明男尸一具。身高约一百七十二公分,体重约五十五千克,年约四十到五十岁之间,顶发稀薄。

据警方调查,死者特征与前一段时间闹出对公司内部女员工有­性­­骚­扰嫌疑的川居治相符。该死者死因为失血过多。目前,杀害川居治的嫌疑者已经浮出水面……”

成舟在看到屏幕上出现川居治三字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死者姓川居,不知道和那个川居和彦有没有什么关系?”成舟坐在无腿靠背椅上自言自语道。

“那个你认为人很好的秀明也姓川居哦。”坐在电视前也不老实的小孩转头和成舟嘻嘻哈哈地说道。

“我知道。我听其他人闲聊时提起过,还有人暗地里说他是靠川居和彦的关系才进的公司。”成舟心想这种喜欢嚼人舌根的人似乎到处都有,不管­性­别、不管国籍。

“说不定他们三个是亲戚呢。”

“有可能。哎,小鬼,你能不能告诉我电视上都说了些什么?”成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开口向小毛头求教。

虽然开了口,但他心中并没有抱多大希望,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已经感觉出来这小鬼­性­格难搞得很,别人越是求他,他就越拿乔。

奇怪的是小孩这次竟然没有拿乔,还生怕成舟听不懂似的详细解释道:

“电视上说公用洗手间内的男尸身份已经知道,姓名叫川居治。据调查,前段时间曾经闹出­性­丑闻,因为赔偿和被公司开除的关系,变得经济拮据,为此曾去威胁兄长的前妻让她让出其母留下的老宅。

其兄长前妻名叫东城千代子,有一子叫川居和彦,呣子两人在事发当日都曾在御岳山出现。其子川居和彦有不在场证明,但东城却无法交待清楚自己事发当日的行程,所以现在警方正在加紧调查东城千代子,因为其有明确的杀人动机。”

成舟呆呆地看着小孩,他不是因为事件中扯出川居和彦被吓到,而是被小孩的侃侃而谈吓愣住。

“你到底多大了?”

“嗯?”小孩狡猾地笑,“你猜呢?”

“听你说话以为你至少已经二十多,而且像是受过教育。可看你样子,如果说你超过六岁,打死我都不相信!”

“我已经……我自己也忘了。”小孩抱着肩膀皱起眉头,“睡的时间太长,让我很多事情一下想不起来。”

成舟端正脸­色­,正经八百地问道:“我正正经经地问你,你也老实回答我。告诉我,你是不是……”

成舟欲言又止,毕竟这太荒谬。就算电影和小说中经常会出现,但真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他又怎么都不能相信。

“是什么?”小孩眯起眼睛。

“呃,算了。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可能你只是个智商超过两百的天才儿童罢了。对了,今天我看见川居出去,不知道他傍晚出去­干­什么。看他的样子好像烦心事很多。”

“你现在才知道我是天才?哼,后知后觉的大笨蛋!”

“喂!你跟谁说话呢?你也不想想现在到底谁在养着你。臭小子!”

“你叫谁臭小子?笨蛋大叔!”

“喂!你叫谁大叔?”

“我不叫喂。小老头!”

“小老头?”成舟彻底毛了,腾地一下站起,眼冒火星往小毛头走去。

“啊啊啊!杀人啦!有人发疯想要杀儿子啦!”小鬼爬起来满屋子跑,一边跑一边叫。

“你给我站住!今天如果我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叫成舟!”

“你不叫成舟,你叫沉舟!哈哈,不得了啦,船沉啦,有个小老头要淹死啦!啦啦啦~~”小孩被成舟追得上蹦下跳,开心得不得了。

“你你你!”听到自己小时候被人戏弄的内容再次被人提起,男人气得快要抓狂。

“我今天不抓到你誓不为人——!”

“等等!停!你不想知道川居去哪里了吗?”小孩突然感到力竭,连忙跳到矮桌上大叫。

“不想。”气红了眼的成舟一把抓住小坏蛋的衣领。

“就算川居已经离开山庄?”被人拎着领子感觉非常没有面子的小孩鼓起嘴。如果不是我刚才在那树妖的陋屋耗力太多,哪能容你这样对待我?

“川居那个工作狂离开了山庄?”他以为那人只是出门在附近商店买东西什么的。

“我听庄主告诉我,川居回家了。”

“回家?为什么?会议他不管了吗?”

“会议好像交给了秀明主持。至于他为什么急着回家,你看电视就知道。你还不快放手!”小孩尖叫。

对小孩呲牙威胁了一下,成舟这才把手松开。一转头就看到电视上一­妇­女用衣服盖着头脸,正从一栋J国旧式老屋中被警察带进车中。

“这就是川居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

小孩丢给成舟一个轻蔑的眼神,“你听不懂吗?电视上说的呗。”

成舟被小孩的态度气的肠子打结,可对他又无可奈何。你说真打吧,就算小鬼承受得了,他还下不了这个手。如果只是威胁,小鬼完全当你在放屁。

不过……不过他还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鬼!好让他知道两人中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可是人小鬼大的小毛头会这么容易让他欺负到吗?

最后到底谁教训了谁,除了这两只大半夜闹得整个山庄都能听见的家伙,大概就只有鬼神知道了。

川居母亲被警察带走的第三天晚上,成舟从忧心忡忡的秀明口中得知,因为证据不足,千代子在被抓的次日被川居找律师保释出来,但千代子却在当天下午在老屋中上吊自杀。

案情就此陷入迷局,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各台新闻都在轮番滚动报道关于东城千代子是否抗拒不了舆论而畏罪自杀的猜测。

同时也有人提出质问,不明白千代子为什么要再杀一个人。到底是为了保守什么样的秘密,能让她下如此狠手杀死威胁她的川居治,及一名私家侦探。

犯罪心理分析者在节目上大出风头。每个台都有某位犯罪心理专家对御岳山两宗凶杀案的凶手的心理及行为,进行独家解说。其中最多的两种说法是:凶手对被害人深恶痛绝,或者凶手心理不正常。

这些专家们认为,如果不是这样,很少会有凶手限制被害人的行动后,会把其放血,并利用血腥引来野兽撕烂其身体,直到被害者因流血过多身亡。

警方怀疑凶手很有可能亲眼目睹被害者被野兽摧残的过程,并确定其死亡后才离开现场。

“可是一个五十多岁、身材中等的­妇­人,怎么可能制住川居治和那名私家侦探?就算她出其不意制住了曾是亲戚且身材瘦小的川居治,可这个看起来身强力壮、身高不会低于一米七八的侦探怎么也会落到她手中?”

看着电视上播出的那位私家侦探的相片,成舟觉得胃部一阵阵抽痛。

照片中的男人就是他那天晚上在山庄门口看到和秀明吵架的那人,可他明明在凶杀现场看到过“活生生”的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看到了……

“成舟?成舟!”

“啊!什么事?”

肩膀被拍的成舟吓了一大跳,一转头就看见刘荣快贴到他面前的脸。

“大伙儿在商量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川居的母亲。听说川居向公司请了假要为自己的母亲办丧事。一起去吗?”刘荣问道。

看了看围成半圈在客厅收看新闻、一边七嘴八舌讨论的众人,成舟在心中讽刺地笑。

一帮随风倒的家伙。一知道凶手不是他,就立刻胆子又大了起来,什么叫做:房间太挤了,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回来住?

你们连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

乖乖坐在一边看电视的小毛头看到成舟的嘴皮子在动却没有声音出来,就知道这家伙肯定在心中把几个同事骂得狗血喷头。

小孩爬过去扯扯他的衣角,这家伙的表情实在太明显,有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就你这样,还想在公司往上爬?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小毛头趴在成舟的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讽刺道。

成舟额角一根青筋蹦出。讨厌的小鬼!

虽然明知讨厌蛋说的对,但……他还是很生气。

要你管!男人侧头用眼神回道。

我才懒得管你!小孩反瞪回来。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俩又在闹什么?前天晚上你们两个闹得整个山庄人尽皆知还不够啊?怕我们没见过感情好的父子吗?”坐在愁眉不展的秀明身边的乔治开口调笑二人。

“哈哈!”

众人回忆起前天晚上的热闹,一时丢开凝重的气氛齐声笑了起来。就连秀明也微微勾起了­唇­角。这对父子快成山乐庄的名物。

“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们坐缆车下山,让J国这边的公司负责派车过来接我们去川居家祭拜他母亲。秀明,麻烦你负责联系你们公司好么?”刘荣不等成舟回答,擅自做主安排道。

秀明默默点头。

成舟看着秀明,觉得这人真的很关心他的亲戚川居和彦。听说川居没有被载上嫌疑者名单,就是因为有他作证。

第二天,在秀明的带领下,AHS公司销售­精­英交流会的参加者去除J国方工作人员,共三十三人乘车前往川居老宅。

本来有一部分人不想来,但听说川居一家准备了斋宴款待前来祭拜的人,想要见识一下J国冥席的欲望压倒了对死者的忌讳,这一部分人于是也都跟来了。哦,还加上一个不肯离开他爸的小不点儿。

老宅门前狭窄的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车辆。说是停满,其实两辆车就挤满了。幸好川居宅已经竖牌为前来敬香的人指明了附近的大停车场。

“我们来会不会很奇怪?”成舟附耳问身边的秀明道。

自从来到J国后他就接二连三碰到怪事,现在竟然还要参加一个葬礼,怎么想心里都有个疙瘩。他尤其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看到一些他并不想看到的东西。

“不会。”秀明轻声回答他,“一般来说,我国的葬礼和告别式不像婚礼那样需要邀请函,所以谁都可以来。”

说着,秀明领着众人走向玄关。

为了方便前来吊祭的人,玄关的大门这几天都是敞开的。

“葬礼一般不是在葬仪场进行吗?”刘荣从后面探头询问。

众人依次在玄关脱鞋走进屋内。

“也不一定,有的人也会在自己家里举行。您好,我们是川居的同事,代表公司全体工作人员来向川居先生致哀。”秀明对客厅中负责接待的葬礼助手躬身说道。

助手跪坐在地板上弯腰道:“谢谢,请签名。”

秀明拿起矮桌上的笔,在流水薄上签上“AHS公司人员一行”的字样,写下香典金额。同时掏出准备好的香典信封双手递给跪坐在桌后的助手。助手把桌面上的信香点燃,分别递给众人。

成舟茫然接过信香,不晓得下一步该做什么。小毛头一进屋就开始东瞅西望,似乎对屋中所有东西都很感兴趣。

这是一间大约十叠大的客厅,客厅正对面是间约六叠大的厨房,左面是两间和室,一间像有八叠大,一间大概有六叠。

客厅右边奥处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接待处的右手边则分别是卫生间和浴室。厨房与和室的门都被拉开,两件相通的和室暂时变成了祭奠场。

站在成舟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川居和彦与一名年轻女子跪坐在祭坛前。

而在祭坛前告别行礼的人少的可怜,来的似乎都是附近的邻人。

成舟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转移目光,发现饭厅的餐桌旁正坐着一位小腹微腆的中年男子。很快他就想起这人正是上次他见过的铃木警官。

铃木对面是一位制服笔挺的年轻警察,成舟的老熟人南山。

“走吧,我们先去上支香。”秀明也注意到铃木二人,在向对方点头施礼的同时对成舟说道。

成舟拉住秀明,“会看见遗体吗?”他心中有不妙的感觉。

“会,但我想脸会被盖上。因为听说千代子阿姨的死相不太好看……”秀明脸上露出哀伤且略带痛苦的神­色­。

“是吗……”那我可不可以不进去?

“胆小鬼。”有人在他腿边小声嘀咕。

成舟轻轻捏了捏小毛头的脸蛋算作警告,随后便与秀明一起跨进和室。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早点把前面两卷连载完,进入新的故事^^

13

秀明走到川居和彦夫­妇­面前,先鞠了一躬,起身后望着川居低声道:“请你节哀,和彦。”

川居抬起头,脸上不掩惊讶之情。自从这一大帮子人陆续进入屋中,他就一直在注意这边。

他没想到交流会的同仁竟然都跟着秀明来了。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和妻子躬身无言还了一礼。

川居的妻子就跟同事们传言的一样,是位美丽端庄的人儿。脸上淡薄的脂粉把她的娇艳和哀伤恰到好处的勾勒了出来。

别人的老婆也不好多看,成舟在行礼后,立刻跟在秀明身后向祭坛走去。小毛头拉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死者遗体被放在灵柩中,灵柩的上方是千代子生前的相片。

相片上的女人表情很严肃,看起来比较年轻,不像是五十多岁的­妇­人。

成舟学着秀明把香上举,正准备弯腰,眼睛不小心从照片上扫过,这一扫,让他的心脏突地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照片上女人的眼睛似乎在死盯着他。他几乎都能从那眼神中读出女人的仇恨和不甘。

她在仇恨什么?不甘什么?成舟心脏一边突突直跳,一边目不斜视地行香礼。同时绝对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躺在灵柩中、脸上盖有白布的东城千代子遗体上。

成舟行完礼后立刻转身。

“那个躺着的阿姨的喉咙在动哦。”

小孩拉拉成舟的衣角,抬起头“一脸好奇”地说道。不大不小的童音恰巧让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

只要能听懂J国语的人,包括川居夫­妇­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起看向暗红­色­的灵柩。

“小孩子胡说什么!”等成舟脑中翻译出小孩的那句J国语,想都不想,立刻大声责备。

“可是它真的有动嘛。”小孩不依地噘起嘴。

冷汗从背上溢出,成舟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手脚发抖。因为他似乎看见……灵柩中的女人正慢慢坐起身……

错觉!错觉!这都是错觉!一定是昨天晚上看了J国恐怖片的原因!

“你是不是在害怕?”小孩抬起头,用华夏文小声问。语音是关切的,但勾起的­唇­角、及狡猾的目光皆说明了他不怀好意。

老子就是害怕怎么样?你看看屋中有几个是不怕碰到鬼的?

“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好害怕的。刚才你肯定看错了。”男人挺起胸膛假装不在意地道。

川居夫­妇­起身走到灵柩前,川居似在确定母亲遗体的状况。

“对不起,是小孩眼花,一时看错了,昨天晚上不应该让他看恐怖片的,呵呵。”成舟讪笑着向大家赔礼。

小孩注意到成舟的目光一直在试图绕开那具尸体,不由暗中嗤笑了一声。拉拉成舟的衣角,“我想去洗手间。”

“洗手间?呃,好,正好我也想去,我带你一起去。”觉得场面尴尬正在想法子开溜的成舟一听小毛头这么说,立刻赞同了他的意见。

秀明闻言,亲切地向他们指明洗手间的方向。

成舟道谢后,牵着小孩的手匆匆忙忙走出了和室。

身后,川居和彦一直抬头看着他和小孩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川居家的卫生间和浴室门对门,中间相连的是洗面台和脱衣处。众所周知,洗面台的上方通常会有一面镜子。

“以后你千万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知道吗?”成舟走到洗面台边,低头警告小孩道。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嘛!如果不说,算不算骗人?”小孩歪头问。

“不算。”男人迅速回以一个­干­脆的回答。随即打开水龙头,抄水洗了把脸,他需要用冷水让自己冷静冷静。

水滴溅到镜面上。

“你还不去厕所站在这里­干­嘛?”成舟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看他,以为是小毛头,直起身随意地抹抹脸上水珠,侧头问道。

两步开外,一个脸紫得发黑的女人正站在他身前一眨不眨地狠狠盯着他。

肿/胀充血的面庞上,一对充满憎恨与怨怼的三角眼暴突出眼眶。

哈!成舟脚一软,连忙扶住身边的洗面台。

错觉,这是错觉。

女人的双手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

成舟觉得这女人似乎随时随地都会伸出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刚才看过她的相片,简直无法想象一个称得上端庄的女人竟然能变貌如此。

女人是上吊死的,毫无疑问!

他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丝毫。就像被什么绑住了一样,意识虽然清楚,却连小指尖也无法翘动一下。

他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学生时代每当考试前期他一紧张就会产生这种状况,但发生时间大多数都是在他晚上睡觉的时候。很少有像这种清醒的情况下出现症状,也许根本就没有过。

成舟试着把全副­精­神力放到右手的食指上,根据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只要食指能动一下,他很快就能从这种束缚中解脱。

就在他把全副­精­神放到右手食指上时,身边的女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了左手。

肩膀被扣住。

没有被实际扣住的感觉,只是看到有一只手正扣在自己肩膀上。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就像有人在吸食他的阳气一般,身体从内往外变冷。

女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就如同影像在实体化。

两具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女人的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我正在被女鬼吸食阳气?还是那个川居和彦的老母?老天爷你开什么玩笑?!

是我前辈子和川居家结了仇还是因为我刚才多看了川居家媳­妇­两眼?呜……老妈,原谅我,虽然你很高兴我终于有了长进,但你儿子我显然跟J国水土不合,你儿子我就快要玩完了。老妈,让我来世再当你儿子孝顺你吧……撒油拉拉!

“咔啦!”

一圆形物体从默默流泪、准备赴死的成舟脸侧飞过,以一种诡异的线路砸中他身侧的镜面。

镜面裂开。

成舟顿时感觉心头一松,像是缚紧他的绳索从他身上断开了一般,再看身前——川居老母不见了。

“你呆站在这儿­干­嘛?”洗手间的门被拉开,小毛头站在门口叉着腰神气地问。

圆形物体掉在洗面池内。是一个厕所内用的除味香球。

成舟勉强咧咧嘴,等嘴角抽动的感觉传达到大脑,这才发现身体的感觉已经全部回来。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人用手比划自己的前方。

小孩歪头,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一咬牙,成舟道:“你有没有看到川居他妈妈?”

“看见了呀,不就在和室里躺着吗?”

“那你有没有看见她跟进来?”成舟认真地问。

小孩走到他面前,踮起脚仰头仔细地看他。

“嗯……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个欠扁的被弃儿!大男人捏紧拳头,威胁­性­地呲出牙齿。

“怎么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打碎了……啊!镜子!”有人拉开拉门,是闻声而来的秀明。

成舟连忙收起可怕的嘴脸,也转身看向身侧的镜面。

呃!惨!

赫然!镜子正中间出现了蜘蛛网一样拳头大小的裂痕。

这要花多少钱?J国的东西是不是很贵?不会要我赔吧?

臭小鬼,是不是你­干­的?成舟用眼光逼问小孩。

“爸爸,你看,你把人家的镜子弄坏了。”好天真、好无辜的­嫩­­嫩­童音。

成舟还没有来得及用眼光杀死小鬼,就听秀明轻笑一声开口道:

“没关系,我想和彦不会生气的。只要人没受伤就好。”

“这个、这个……不是……”成舟想要解释。

“大人不可以说谎哦。”小孩走到成舟面前,对他甜甜一笑。随即立刻毫不客气地推开他,垫起脚尖,拧开水龙头洗手。

成舟牵着小孩走出洗手间,看到秀明正和川居和彦说些什么,然后就见川居用一种冷厉外加责备的眼神投向他。

成舟顿时觉得身上一阵寒冷,一缩脖子,立刻往还算比较有人间气息的客厅走去。而他手中牵着的小鬼早就吧嗒吧嗒跑向对他招手的南山警官,从他手里接过什么放进嘴里。

馋鬼!谁给你吃的谁就是你爸是不是?丢给对他笑嘻嘻的小孩一个鄙视的眼神,成舟重新昂起脑袋。

女人的目光与成舟相接。

初老的女人吊在厨房与客厅相接的门梁上晃荡着。

但她的眼神却一直看着成舟。成舟甚至觉得那个女人在对他­阴­笑。

成舟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跳得欢快过。

他可不可以尖叫啊?

为什么只有他看得见?其他人眼睛都脱窗了吗?会不会是他的错觉?还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如果他真的叫出来,大概会被他们笑死吧?

呃,我才不要被他们笑话……

所以、所以就算川居老娘手抓套头绳努力想把自己的头从绳套里解放出来,就算她已经从绳套里解脱,正抓着绳子把脚慢慢接近地面,且正步伐不稳地向他慢慢走来,而且平伸出的两手就快要搭上他的肩膀,他也不能……

“哇啊啊啊——!妈呀!有鬼啊——!”

“扑哧!”小孩被大男人难听至极的惨叫吓得喷出了口中的巧克力。

真是太有面子了。

坐在进山的缆车上,成舟捂住脸,他真的很想哭。

屋中所有人都看着他,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惊讶和讽刺。

从某些人的表情中,他几乎能读出他们当时心中在想什么。

看,姓成的又在出丑了!

这家伙也太爱出风头了吧?他就这么想让人注意他?

华夏分公司经销第一部的人怎么会派这种人来?难道他们没人了吗?

这家伙真的不是杀人犯吗?不是说人不可貌相的吗?

“真是太失礼了,人家的母亲刚去世……”附近的邻人窃窃私语。

川居的脸­色­难看的可以比美他母亲。就连一向同情他的秀明也用一种“你怎么了”的眼光看着他。

而在他尖叫之后,面前的场景一切恢复了正常。

门梁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绳套,没有川居的母亲。他面前站着的是从南山那边跑过来的小毛头。

我要回国!男人在心中大吼。

好像快到终点站了。

好不容易从自我厌恶中稍微爬出来一点的成舟,突然发现今天乘坐缆车的人特别少,少到只有他一人……后面好像还有一位­妇­人。

奇怪,他记得上车时人还蛮多的。

虽然御岳山发生了两起凶杀案,但游客量似乎并没有减少多少,不知道是他们胆子大,还是故意来试胆的。

成舟注意到游客中年轻人占了大多数,可现在明明不是假期。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故意跑来看凶杀现场的,除此以外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刚才还很多的人,到了终点站反而都不见了。如果他没记错,终点站才应该是下车人最多的地方。

一路上一直在介绍沿途风景的车掌的广播声也没有了,车内安静地让人发悚。

成舟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风景还是那么美丽,只是……

现在应该才下午两点左右,怎么天这么暗?

成舟开始不安,盯着左腕上的手表,只想快点下车。

早知就不一个人先回来了。反正面子里子都已经丢尽,还在乎那么多­干­啥。留在那里,怎么也可以吃那个可恶的川居一顿。反正吃不穷他,听说他老婆家很有钱?

可惜!一时脑子发热,把小孩丢给秀明照顾,自己先乘地铁回来了。

现在后悔已经不管用,成舟瞅瞅自己的电子表,咦?数字怎么不跳了?

车后方有脚步声传来。

可能后面那个­妇­人也觉得不太对头,准备问问车掌吧。成舟心想。

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成舟自然而然地抬起头。

“……”原来一个人害怕到极致是叫不出来的。

眼前,川居的母亲正对他微笑,­阴­森森的微笑。

……他被厉鬼缠身了?

听说冤死鬼才会在死后变为厉鬼,难道川居母亲是被冤枉的?她不是凶手?

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别说她杀了两个人,哪怕说她杀了两千个人他也信。

“欧巴桑,你好啊……呵呵。”

成舟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臀部,妄想逃开千代子的视线。

“给我……”

肿/胀发紫的嘴­唇­张开,像被沙子打磨过一样的嘶哑声音从里面发出。死后被硬塞进去的舌头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掉出口外。

“给你什么?你要我给你什么?”成舟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

“全都……给我……”千代子伸出双手。

眼看千代子的双手就要搭到他的肩膀上,成舟身体一错,从她手臂下钻过站起。

一步步后退着,他想他大概明白千代子想要什么了。

她想要他的阳气!

在老宅她没有得逞,所以就跟着追到这里。这次还有谁能阻止她?

她要我的阳气有什么用?还阳吗?男人抖着腿想。

“……给……我……!”千代子以不稳定的步伐一步步逼近。

老女人­阴­森森的双眼死死盯着他,成舟觉得自己就像被眼镜蛇盯上的青蛙,脑中想着要逃开,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两小腿肚不停打着颤移不开一步。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车掌呢?

作者有话要说:

14

“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比如说,我可以帮你完成什么心愿,你有什么未了心愿吗?”

千代子如死鱼一般的眼珠只能看出一个欲望。

成舟闭上了嘴巴。他再蠢再迟钝也能看出面前的鬼­妇­无意和他沟通。对方目前显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吸取他的阳气!

看着千代子因上吊而导致面部肌­肉­扭曲的恐怖面容一点点靠近,成舟又是害怕又是委屈。

我们华夏聊斋里的女鬼可都是美人,不但姿­色­身材一流、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就算夺人阳气也是很……浪漫的作法嘛。怎么换了J国女鬼,一个个都这么恐怖?找上我的还是个中年欧巴桑……

一双青紫发黑的手掌搭上他的肩头,成舟甚至能感觉到这双手掌的僵硬度。

手掌收紧,扣住他的肩膀。

这致使千代子和他的距离迅速接近,近得都能看见她眼里的血丝。

“救命……”成舟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喊出这两个字的一天。

而这两个字听在他耳中,连他自己都知道,那声音实在小得可怜。

恐惧似乎把他的声带也控制住了。

很奇妙的感觉,刚才在更衣间他还觉得千代子的手没有什么实际感,可如今他却明显感觉到肩膀上这双手的重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吓过了头,成舟从小养成的自我保护系统开始启动,注意力从千代子已经抓住他这件事上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千代子应该不是僵尸吧?他想。

如果她是僵尸,刚才在川居老宅,大家就应该注意到千代子遗体的异变。他记得电视上的僵尸都是要靠实际存在的身体来移动。

那么就是灵魂实体化了?因为吸食了他的阳气?她怎么不吸其他人的?难道鬼魂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呜……

糟糕!刚才在川居家的感觉又来了。说不出的­阴­凉感正一点点侵袭他的五脏六腑,渐渐地弥漫到四肢。

这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也拉回了他逐渐涣散的注意力。

我会就这样死掉吗?这样死真的好没有价值,好歹让我救两个人留一个好名声再翘掉啊。

这次的J国之行真的糟糕透了。以后打死我也不要再来J国,老爹老妈,我对不起你们……呜呜,不知道这次死亡能不能算工伤……呜呜!

啊啊啊!如果他们不给我算工伤,等我死了也一定化作厉鬼找他们算账!

第一个就先找……

“咯嚓!”对面的窗户玻璃突然碎开!

无数碎片穿过千代子的身体,却在成舟面前稀里哗啦地落下。

朦胧中,成舟抬眼望去,他看到……千代子背后的车窗似乎被树枝刺穿。一根粗粗的树枝硬是穿过玻璃刺进千代子的后心。

低头看看千代子心脏部位冒出来的树枝尖,成舟恍恍惚惚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让你实体化,呵呵,这不,扎到你了吧。哈哈哈!

千代子的表情很奇怪,脸皮像在抽搐,紫­色­肿/胀的嘴­唇­张开,似乎要跟他说什么,可没等成舟弄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千代子整个身体都开始抽搐起来,瞬间,千代子的脸部陡然膨胀,整张脸完全脱了人形。成舟刚从喉咙口逼出一声吓到极至的”呃”声,千代子的身体就像被大水冲跨的泥沙一般,散开了。

“对不起……等到现在才出手救你……”

似乎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无法消灭鬼魂……只有当它实体化后……我才能斩了它……”

谁?谁在跟我说话?

“放心吧……它已经消失……和尘土溶为了一体……”

“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会给你力量……”

“你需要去抵抗那……”

成舟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的意识完全切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成舟是被小孩的尖叫声吵醒的。

一睁眼就见自己周围围了一大圈人,那圈黑压压的人头把他吓了一大跳。难道他又做了什么事被围观?拜托,他已经对围观这个词有­阴­影了。

麻烦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我包围起来?

身体一动,感觉到手腕上的异样感,成舟偏头一看,注意到自己手腕上Сhā了输液针,再抬头望望吊着的输液袋……呃,他现在是在医院?

“你醒来了实在太好了!”秀明激动得握住他的手,眼眶红红的。

“就是啊,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您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怎么连山乐庄的庄主夫­妇­都来了?还有名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老­妇­人。

“成舟,你真的好命大!知道不,当时你乘坐的那辆缆车旁的一株大树突然倒塌,整个树身都压在了车身上,有一根粗树枝还穿破玻璃Сhā/进了车厢内!那根树枝就Сhā在你头顶上!你身边都是碎玻璃。医生说你失血过多且惊吓过甚才会导致昏迷。”年轻的刘荣口沫横飞地抢着说出事情经过。

“最奇怪的是你身上一个伤口没有,医生却说你失血过多……”这次说话的是一脸不可思议的乔治。

“还好车上乘客不多,大家又都坐的比较分散。说起来也就是你比较倒霉,那棵树哪个方向不倒,偏偏砸在你头顶上。”

“车上的乘客都没事,就你一个人昏了过去。”

“你现在有没有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头?哪里痛之类?”

好多好多声音……

饶了我吧……头好痛……

一只凉凉的小手盖到他的额头上。

笨蛋!我还以为你能解开封印又能看到­阴­魂,最起码应该能对付那个不甘心的女人,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大笨蛋!

无能!懦夫!连那种小小的­阴­魂都对付不了,还欠了那个混蛋树妖一个天大的人情。真是……气死吾也!

这道声音最吵。直接在他脑袋里回荡却又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麻烦你们都出去好吗?病人才刚醒过来需要休息。”

呜呜,护士姐姐你真好!成舟看着大约三十来岁的白衣护士,眼中闪烁出感激的泪花。

激动过后的秀明可能也看出成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休养,连忙附和护士意见,招呼大家离开了病房。转身前,秀明特别补充说明了一句:

“你放心,所有医疗费用都有御岳山旅游局负担了。他们只希望你能快点恢复。”

成舟冲秀明感激地笑笑,这句话对他来说显然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现在他总算能安心养病。唔,既然不花他的钱,他是不是可以趁机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眼睛和脑部。

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来探病的众人都离开了,只有小孩,作为病人的“儿子”,死活闹着留了下来。

你要以为这小鬼留下来是为了看护他爸爸,那你就大错特错。小孩留下来,只是为了坐在床上帮他爸爸吃别人送来的水果点心罢了。

成舟一边忍受小鬼咀嚼苹果时发出的咯嚓声,一边试图让自己沉入睡乡。他觉得身体很重,一心只想睡觉。

疲累的原因来自他的梦。

梦中,他记得千代子在消失的前一刻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可是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她的说辞。他需要重新再听一遍,他要再确定一下……

可惜,没等他睡着,就又有人上门拜访来了。

南山警官推开病房门的头一句话就是:“我跟医生确定过了,他说你现在的状况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

我恨警察……!

似乎丝毫没有看出成舟的不情愿,南山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站在他身旁的是眼含同情却无力帮他什么的秀明。

出于小市民对警察及官家的天生恐惧心理,成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应对南山的疑问……说质问还有点像。

“车上的乘客说,他们看到你在快到终点站时突然从座位上‘窜’到过道上,然后就站在过道上,面对窗户露出很呆滞的表情。还有些人看到你的嘴巴在动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却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南山翻开笔记本。

“还有位乘客证明说,在树枝Сhā/进窗子后,那些碎玻璃就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在你面前大约两公分的地方纷纷落下。同时他还证明,在你倒下之前,那根树枝离你顶多五公分远。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些现象都代表了什么意思吗?”

秀明在进行翻译的时候,也被南山了解到的证词给惊到。

J国人对鬼神之说比华夏人更容易接受,对奇异现象的研究也一向不遗余力。

哈?华夏人的成舟张开嘴,从心理就排斥这种鬼神之说,哪怕他曾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过。他坚信,这一切都能用科学来解释,他看到的、体会的都只是幻觉。一定是的!

南山仔细观察着成舟的表情,继续道:“另外,医师诊断你昏迷的原因主要是失血过多,可是不管他们进行如何­精­细的检查,都没有在你身上发现哪怕是针眼大的伤口。你可以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成舟拒绝回答,因为他自己就不相信。

“是鬼!是爸爸在川居叔叔家里看见的女鬼。”坐在床上抱着苹果啃的小孩突然Сhā嘴。

虽然小孩嘴里咬着苹果,话声显得不清不楚,但在座的南山和秀明都听到了他在说什么。

“是你爸爸跟你说的吗?”南山警官咳嗽一声问道。

“嗯!”小孩点头。

成舟瞅瞅小毛头,心想他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小孩对他咧嘴天真一笑。

这个天真的微笑当场让成舟的­鸡­皮疙瘩爬满半身。

“你真的看到……女鬼?在大白天?那么多人面前?”无神论者的南山警官压根就不相信成舟见到鬼的鬼话。

“我贫血。”成舟叹口气,他也不想相信啊。

“什么?”

成舟放大声音道:“我说……我贫血。那些游客看到的都是我严重贫血时会出现的症状,我会昏迷也不是因为我吓昏的,而是因为早晨中午都没吃饭,造成严重贫血才会昏倒。”

看到南山满意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说对了方向。

“至于那些玻璃……我想应该是重力的缘故吧。”成舟也在试图寻找科学解释。

南山点头。

“至于树枝为什么那么恰巧停在我面前,我只能说……我运气比较好……吧。”

南山合上笔记本,他自己也不觉得到成舟这里会得到有用的信息,只是出于警察的某种直觉,让他忍不住到成舟这里寻求答案。

似乎自从这位华夏人踏上J国的土地,一些奇怪的事件就围绕着这名华夏人不断出现。

最奇怪的是本地最长寿老人狄原欧巴桑和御狱神社社主竟然特地过来探望这名华夏人,如果不是自己看到他们在医院门口说话,无意间听到他们提到成舟的名字,而且表情十分严肃和微妙,他也不会特意过去询问。

可惜那两位明明隐瞒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却无意跟他说明,只推搪说听到传闻好奇过来看看而已。

既然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在提到成舟这个人的名字时,表情和语气竟那么尊敬?这是南山问不出口的疑问。

南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这个东西就在这名华夏人的身边。是什么呢?

南山的目光从成舟、小孩、送来的礼物、还有病房的窗户上一一掠过。

为什么他感觉到了,却抓不住?南山的目光露出了一丝迷茫。

盘坐在病床上的小孩“咔嚓”一口,又开始啃起另一个苹果。

南山眼中的迷茫散去,成舟虽然奇怪,但与之有关的凶杀案已破,他的嫌疑已经基本洗清,而他的案头上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去做,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南山虽然暂时想通,但并没有向成舟明确表明他已经不再是警方的怀疑对象,而是含糊两句,和秀明一起告辞离去。

等南山和秀明离开,小孩爬到成舟身上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

“我知道你在说谎。大人不可以骗小孩!”

骗你又怎么样?哼!成舟拉起毯子蒙住头翻过身去。

“鸵鸟!”

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不要说身为警察的南山不会相信他的说辞,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当时自己的神志到底清醒不清醒。天知道他这段时间看到、听到的是不是都是幻觉,也许他真的和J国水土不服。

毕竟,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鬼魂的存在,只有他……

对了,那句至理名言说什么来着?

大多数人相信的才是正确的,少数不一样的人才会被关进神经病院。

对,就是这一句。

他可不要被关进神经病院……决不!

所以……成舟大哥决定继续做他的鸵鸟。

小孩鄙视他,用小脚踹他。

成舟蒙着头只当小孩在给他按摩。

小孩踹了他一会儿,大概觉得没意思,从床上爬下来自个儿出门溜达去了。刚才他在这所医院里看到了不少能吃的东西,虽然看起来不太好吃,但至少能让他暂时果腹。

小孩小小的身影七扭八扭拐到了手术室附近,看看周围没人,这小子堂而皇之地推开手术室大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15

十一月五日,御岳山御狱神社的秋季大祭。

十一月的御岳山美丽得让人惊讶。

放开胸怀的男人好像第一次正眼去观赏这座秀气的青山。只是青山现在换上了红衣。

成舟在国内已经见过不少美景,他一向认为世界上能比华夏美景更多的国家没有一个,同样的,他也认为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的人可以比华夏人更能破坏自然景观。

不知道是不是J国已经经历过破坏大自然而得到惩罚的历程,在这里,在这座山中,他看不到破坏山景的垃圾,看不到被切割了一半露出斑驳容颜的山峦,也听不到隆隆的机械声,更见不到树木被砍的七零八落的光秃山顶。

这里有的只是花草树木山石溪流、芬芳的土壤、清灵的瀑布……

“年轻人,这一切并不像你看到的这么美好。”走在他身边的老人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叹着说道。

“是吗?”成舟看向身边老人。

这是位年约七八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先生,身着传统的素­色­和服,脚上套着木屐,年岁虽大看起来却很­精­神。

老先生是成舟今早在医院新交的朋友。而一想到今天早晨,他就一肚子火!

早上,他也想跟大家一起去参加御狱神社的秋季大祭,可不管他怎么说,医生就是不相信他已经恢复到能下床走路的程度。就算他当着医生的面下床走了几圈,还是被禁止离开医院,最后只批准他在医院内散步活动。

而他那个无情无义的“儿子”,本来还闹着要和他一起去看热闹,在得知他暂时无法离开医院,立刻抛下他这个病重的“老父”,跟在秀明后面跑了。留下他老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聊得要死。

无聊的人总要找点事情做,决定起床到花园散步的他在花园中碰到同样出来散步的老人。

老人一开始看到他还有点惊慌,让成舟莫名其妙了好一会儿。

后来大概老人看出成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便表明他唯一一个愿望就是想去神社看秋祭。

成舟见人家那么大把年纪了,脑子一发热就和老人一起结伴来到了御岳山。

老人指指他们身边的展望台食堂,道:“这座山也经历过折磨和创伤,现在人享受到的便利的现代化设施,曾让这座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你看这个展望台食堂,为了建造它,当初可是推平了一个小山峰。”

成舟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去,听他一路解说。

“……当年大家为了经济发展,什么都顾不了,结果……倒回来头来又花大价钱去治理环境,还好经过多年努力总算有了些成效。现在凡是涉及到木材、矿物、石油等与本土环境资源有关的东西,我们都从国外进口。呵呵,你听我这样说,是不是觉得我们J国人很坏?”老人笑问道。

成舟有听没懂,“您对这里很熟悉?”成舟看老人的神情猜测道。

老人笑,顺着成舟的询问转移了话题:“我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年轻时去都内找工作,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后来等我退休了,每年都会来这座山里住上一段时间,直到我因病住进山下的综合医院……”

可能年纪大的人都喜欢说往事,老人这一开口就变得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成舟一边努力做老人的听众,一边跟在识途老马的老人后面向神社进发。

其实这条路他并不陌生,但看在老人很想卖弄他的记忆力的份上,成舟决定就当做今天是他第一次前往神社。

越靠近神社,游人越多。一反往日的宁静,今天的御岳山显得热闹非凡。除了游人,还能看到沿途一个接一个的小摊贩。

唔,到了自己和小毛头初次相识的地方。再往前就应该能看到神社的阶梯。

“奇怪。”老人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我记得这路边应该有一块古老的封石,可是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它。”老人转头四处寻找。

“封石?那是什么?”成舟一脸茫然。

“一个封印。”老人解释。

这次成舟根本连封印这个发音到底该用哪个汉字来写都不知道。不过,为了省事,他做出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点了点头。

“您会不会记错了?也许它不在这边。”成舟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那么重视一块石头,就像他不明白路上的游人们为什么会老是偷偷瞧他,尤其是小孩子。

“不,不可能。你看到那棵巨大的神树没有?就在离我们大约三百米远的地方,你应该能看到它。”老人举起拐杖指指前方。

真的,就在老人所指的方向真的有一棵形状十分怪异的大树。树­干­盘结交错,在树­干­上又生出了好几棵小树……反正那不像大树的树枝。

等等!不对啊。我记得这里应该出现石阶才对。

“再往前是不是就是神社?”成舟确定道。

老人点点头,边回忆边道:“封石离神树有两百五十米远,我记得老人们说,这个数字是为了让神树看守那块封石的同时、又不会被它的力量所伤害。那里面封印的那位传说非常厉害,就连被封印住也能发挥力量。

古人们因为害怕那位的力量,想要让后人遗忘它,故而在神树上方也就是山顶上兴建了那座御狱神社。神社主要用来祭祀古时的武士们,有趣的是它的石阶也恰巧有两百五十阶。自从有了神社后,后来的人们果然也就渐渐遗忘了那块封石,只知道神社的存在。”

老人说了一大堆,成舟只听懂了三四成。他想老人大概在跟他说神社的历史吧。

在走过那株巨大的神树时,成舟被地上冒出的树根绊了一下。

老人眼看成舟露出真诚的微笑,“年轻人,神树好像很喜欢你。”

“什么?”这也叫喜欢?

“我感觉它在对你微笑……”老人仰起头。

我怎么感觉不到?

啊,看到了!那……应该就是神社的石阶了。

不过这神社难道在这两天里重新修建过?怎么石阶的样子和长度全都变了?甚至地点也不对。

成舟抓抓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年轻人,我在这里等你,等你从上面下来。”老人手扶神树的树­干­似不想离去。

“好吧,我上去看看,等会儿就下来。”

成舟猜想老人大概是应付不了那长长的石阶,也就没有勉强,一个人跨过了石阶前竖立的随神门。

等他爬上长长的阶梯,来到神社前的平台时,男人彻底傻眼。

好雄伟的神社!好宽阔的广场!总之怎么看都不像他记忆中那个小小的神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有两个神社?

男人张着嘴巴,像个呆子一样在人群里晃来晃去。

从拜殿到币殿,从币殿到神明本殿,一路晃过来,成舟大致对这座御狱神社有了一点了解。

据神社前介绍板的记载说:该神社据传始建于纪元前九十年崇神天皇的时代,主要用来祭祀山岳众神及镰仓时期有名的武将,保佑人们延年益寿子孙繁荣,躲避一切邪恶。后由德川幕府重新修建,改造成现在的三大殿。

奇怪,这里的路他在找小孩时不知走过多少次,怎么就没看见过这里还有这么大个神社?难不成他眼睛真出了问题?

成舟疑惑不解,下定决心要好好把眼睛和脑袋进行一番详细检查。

不想老人等他太久,走马观花地参观完神社后,成舟立刻返向来路。

本来他还猜会不会碰到秀明他们一行,但瞧这人山人海,可不比华夏假日露天广场的人少到哪儿去。

目前这广场上除了大堆大堆的游客,还有负责祭祀的人,以及参加祭祀表演的神众,外加众多摊贩,这么多人愣把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大广场挤得水泄不通。走路都只能一点一点用磨的。所以,一路上没有看到秀明他们,成舟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成舟!成舟!”人群中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成舟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走下台阶。

“成舟!”是秀明他们。

小孩第一个发现了成舟,一看到成舟出现,小孩立刻拉着秀明就往他那里跑。可是,游人和景物就好像故意在阻拦他们的进路,不管他们怎么追,都无法缩短和成舟之间的距离。甚至连声音都无法传给他。

哼!该死的树妖,你又想捣什么鬼?小毛孩双手叉腰眼中冒出熊熊怒火。可惜他的力量只苏醒了一点点,以至于他连这个小小树妖的小小把戏都不能攻破。

气煞吾也!

成舟走到石阶下面,一看老人还在神树下面等他,连忙跑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坐在神树边休息的其他游人抬起头,奇怪地看向成舟。

“是啊……我是等了很久,等着这一天的到来。”老人解脱一般地仰头喃声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那个神社跟我以前看到过的神社不一样,您知道这附近还有什么神社吗?很小的一个,也同样有石阶,神社前有两只石狗。”成舟以为老人责怪他花的时间太长,连忙比手划脚的解释道。

“谢谢您,来自华夏的­阴­阳师大人。”老人看着成舟微笑着说道。

“谢我?为了什么?”成舟再次莫名其妙,后半句的“­阴­阳师”三字他压根没听懂。

“谢谢您把我带出医院,谢谢您把我带进这座山中,谢谢您带我来到这儿,谢谢您……宽大的心胸。”

成舟憨笑着挠挠额头,有点不好意思,“这没什么,反正也不远,您拜托谁,谁都能带您过来。”

老人摇摇头,笑了,“您知道么,我在那家医院里等了十年,十年才等到有人能看见我,能把我带出那家医院,能把我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进山中、带到神树旁。而今早看到您时,我还以为您会直接毁掉我的灵魂,就跟医院中那些突然消失的灵魂们一样,没想到……”

成舟努力消化老人话中含义,等他消化到一半,头皮开始发麻的时候,他看到……看到老人抚摸树身的手在一点点变淡,就好像……

呜呜!谁好心告诉我,我是不是又撞见鬼了?他不会也想要吸我的阳气吧?

虽说看着不像,但……小心能驶万年船,他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成老兄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一步。

老人被成舟夸张的态度弄笑。笑着笑着,抚摸树身的手臂也随之与空气化为一体。

“­阴­阳师大人,你说的那个神社,大概是很早很早以前人们给神树所建,最初的神树因为禁受不住封石的力量枯死后,那座神社也倒塌了。”老人每说出一个字,身体就淡上一分。

成舟被眼前的异象惊住,完全没有花­精­神去理解老人话中的意思,他只是看着老人想:不知道这看起来挺慈祥的老鬼的危险度高不高?会不会突然变脸露牙扑上来?不过这里有这么多游人,总会有一个两个觉得不对头出手帮他一把吧?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安心了一些。

“后来有法力的人又种了一颗神树代替原来那颗,但重建的神社却传说给神树隐藏了起来,为的是不给封石里面那位发现破坏掉。可是……”

“爸爸——!”小孩的声音。小孩像见到真正的亲人一样,欢呼着直接从台阶扑向成舟。

“你来了……一切都……”

“危险!”成舟顾不得老人在说什么,一侧身迅速接住小孩扑过来的身体。

小孩扑过来的力量较大,扑得接住小孩的成舟往后连连倒退五六步,正好退出神树树荫笼罩的范围。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医生不是说你还不能出院吗?你要是走到半路上昏倒怎么办?医生知不知道你跑出来?”小孩一等成舟站稳脚跟,立刻连珠炮似地轰炸起他的耳朵。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成舟伸出手指指向神树,一看老人的影子没了,立刻收回手指转变了态度,“我想出来玩玩不行啊!”

“玩你个大头鬼!说,为什么我在上面叫你,你不理我?”小孩明知理由却蛮不讲理。

“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在叫我?我根本就没看到你,也没听到你的声音。还有,这是小孩子对大人说话的口气吗?”成舟也Сhā起腰。

死小孩,竟然敢训斥我?你这么凶巴巴的,让我这个做爹的威严何在?太不给我面子。

“你算什么大人?哦……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大人,你是老年人,老到耳朵眼睛都坏了!”小鬼垫起脚,嗓门比成舟大五倍,态度有成舟十倍凶。

“你你你!你这个臭小子!”成舟快给他气炸。怪不得他爸妈会扔掉这小子,这样的混蛋小鬼倒贴给人,人也不要!

路过的过往行人不知道这一大一小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好奇但为了安全起见全都绕开了他们。

“喂,你刚才跟谁说话呢?”小孩得意地冲着神树瞟啊瞟。仔细看,那眼神除了恶意没有其他。

啊,成舟一拍手掌恍然大悟。被小鬼这一问,他明白了刚才一路上为什么有好多人偷看他的原因。可能在他们眼中看来,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和空气说话吧。

呜……九成九被别人当神经病看了。

“喂,我在问你话……爸爸,我想吃烤玉米­棒­。”小孩嗓音一转,由凶狠一下变到稚­嫩­撒娇的糯软童音。

被小鬼突然发出的嗲嗲的声音吓住,就在成舟猜测这小鬼到底又在想什么鬼点子时,他看到了秀明一行人正朝他们走来。

怪不得呢……

在和秀明他们打招呼时,成舟的眼角余光扫到小毛头跑到神树旁歪头看着神树好像在对它说些什么。

小孩童稚的神情粉可爱。

坐在神树周围的游人皆都满脸含笑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不点。

然后,那个小不点突然提起了他的小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16

不好!成舟在心中大叫。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臭小鬼已经当着所有对他微微笑的大爷大妈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面,对着神树的树­干­就狠狠踹了两脚!这还不够,他还­干­脆爬到稳固神树树身的石块上,伸手去撕扯神树的枝叶。

游人和秀明他们何止侧目,简直就是目瞪口呆。

一滴冷汗顺着成爸爸的额角流下。

不小心成为小鬼爹的成舟开始在心中揣测在J国破坏当地宝贵文物要被罚多少款额。

当数字飙升到五位数后,成大哥立即发疯似地冲向了搞破坏搞得不亦乐乎的小恶魔。

“你在­干­什么?还不给我住手!”可怜的成舟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发挥一个做父亲的职责,冲过去强行抱下使坏的小鬼。

小鬼斜眼看他,不明白这笨蛋怎么会在这时候喊出世界通用语。

成舟怒瞪他。他喊出通用语只是不想让人以为这不懂规矩的小鬼是华夏人的孩子。

不等小鬼叫闹,成舟立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吼道:“我带你去吃烤玉米!你想吃什么都行!”

小孩正准备叫闹的嘴巴立刻闭上,还弯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

趁神社管理人员还没有赶过来,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下,成舟抱着小鬼仓皇而逃。

身后秀明他们也跟了过来。

抱着小孩离开神树大约百米远,成舟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谁在向他说谢谢。

谢谢您……­阴­阳师大人……谢谢您……

声音渐渐消失于风中,直到他再也听不见一个单音。

是那位老人。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谢自己,至少他明白这位老人并非千代子那样的恶鬼。

对了,那天在缆车上他昏倒之前,除了千代子以外,似乎也有谁对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是谁对他说的?记忆就像断线的风筝,明知道它就在那儿,却总是无法联系上。

哼!为了看热闹,逃掉一个点心……真不划算!耳朵竖起、趴在成舟肩头的小毛头对着远处的神树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要不是看在那天你算是帮了个小忙的份上,早就一把火烧了你!

“叮当!”御狱神社社主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铜铃。

“社主?”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担心地看向他,不明白社主大人为什么忽然从神社中走出,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下阶梯下到一半就不动了。

“谷崎君,你去请狄原欧巴桑来,就说我在神社等她,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商。”

回到医院,偷跑出院的成舟不用说自然受到护士的责怪。主治医生在确定他的身体除了虚弱没有其他状况出现后,决定再让他留院观察一天就让他出院。

成舟趁机提出检查眼睛和脑部的要求,医院方因为有人出钱,没有多问就给他安排了一个非常周到且细致的检查。

也不知道小孩到底是真的关心自己的爸爸,还是没有地方可去。不但白天到医院来探望成舟,晚上也不肯离开病床一步。谁要是敢强行抱他离去,他就哭得整个医院都不得安宁。

结果医生没法,只得在成舟病床前又设置了一张床让小孩留宿。可小孩却有床不睡,每天晚上非要和他爸挤在一起。

这个……说真的,成舟还真有点感动。

小孩的身体又软又­嫩­,紧紧抱住他呼呼大睡的时候就像个小考啦熊,那份信任和亲密,竟然让他这个未婚男生出了“有子万事足”的可怕想法。

成舟摸摸小孩的脑袋瓜儿,忍不住在他后脑门上屈指轻轻敲了一下。

唉,如果这小鬼醒着的时候和他睡着时一样可爱就好了。

小孩抱着苹果回头瞪他。

成舟伸手捏他的脸蛋。

小孩“啪”的一下打下他的手掌,ρi股一转,换了个方向对着他。

成舟瞅着这个完全没把他这个便宜老爸放在眼里的小毛头,看他坐在床上一个接一个地帮他消灭别人送来的水果,不由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小家伙,自从他进医院后,他就好像一天赛过一天的­精­神,难道是不要钱的水果点心吃多的缘故?

“咚咚。”房门被人敲响。

谁?是秀明么?

成舟和小孩一起看向被推开的房门。刚才秀明去给他办出院手续了。

“您好,打搅了,我是川居春香,川居和彦的妻子。您还记得我吗?你来拜祭婆婆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听说您病了,我又正好经过这边,所以……”

站在门外手拎礼品盒的是一位身穿素­色­套装、长发及肩的典雅女子。

成舟当然记得她。在那天的葬礼上,这位女子的美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很少见到已婚女子也会如此巧妙地装扮自己,他一向认为婚后也懂得装扮自己的女­性­一定是很聪明的那种女人。

又聪明、又美丽、又有票票,这样的女子恐怕很难让人忘记。

“你好,我是成舟。给你添麻烦了。”虽然不明白这位美丽的女子为何巴巴跑来探望她丈夫的一个同事,但成舟仍旧微笑着,指指床头的椅子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小孩看成舟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优雅、成熟,装得像一个有担当的成功男士,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寒暄过后,场面一下冷清下来。

成舟以为川居春香会立刻开口告辞离去,没想到等了一分钟仍旧不见她有离去的意思。这让他在心中不禁泛起了小嘀咕。

恐怕此女所来的目的不是单纯地探望丈夫同事那么简单。不晓得她是跑来骂我那天不该破坏葬礼气氛,还是她……某人开始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又在往偏的、根本不可能的地方想,小孩特鄙视地斜了他一眼,随即摆出一个甜甜的天真笑脸看向埋头不语的川居春香。

“漂亮阿姨,你是不是也看到那个欧巴桑的幽灵了呀?爸爸回来都吓得不敢一个人上厕所。”

胡扯!这臭小子!谁说我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我是看你人小怕你掉茅坑里才会带你一起去。

成舟正想开口辩驳这大大损害他男子汉形象的发言,那边一直低着头的川居春香却在此时打破了沉默。

“不,我没有看到……我、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看到。自从婆婆去世以后,家里就老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在老屋。也许只是我多心,我一直以为那些是自己的幻觉,是疲累造成的。

医生也跟我说,我因为刚结婚还不太适应夫妻生活,加上婆婆又刚去世,而且又是以那种不名誉的方式离去,这些事情导致我的压力非常大,所以才会有些幻觉、幻听发生。

我也一直想这样相信,一直在欺骗自己,直到成先生你那天……”春香涩涩的一笑,重新陷入沉默。

听小毛头跟他翻译后,成舟忍不住滴汗,想起那天他就糗得要命。

过了好一会儿,春香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倾诉一般,喃喃道:“家里真的发生了很多好奇怪的事情,不管我把暖房开得多高,房间里依然冷的跟冰窟一样。家中明明没有人,我却老是觉得有谁在看着我,还有……一股怎么也消不掉的灯油味。我也想相信医生的话,把这些全部当作错觉,可当我看到……”

“成舟,手续已经办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院。”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探进身来,是秀明。

“是你?”秀明看见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物在病房里出现,顿时露出了异常吃惊的表情。

“你好,啊……我是听和彦说成先生生病了,又正好经过这里,所以顺便上来看看。”川居春香显然没有料到秀明会在此时闯进来,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成先生,那么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忙吧。我正好也要走了。”春香站起身向成舟鞠了一躬,立刻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等等!你刚才话还没有……”成舟急切地想听下文。

“成先生,我刚才想说请你好好休养身体,祝你在J国过的愉快,再见。”春香转回身,看着成舟的眼睛这样回答道。

成舟也不是笨蛋,心想川居春香大概有些事情不想让和丈夫很亲密的秀明知道,当即也了然地微笑道:“谢谢你的关心。也请你路上小心。”

川居春香对站在病房门口的秀明道了声失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秀明一直目送川居春香的背影消失不见,才回过头走进病房。

“没想到春香会来看你,她平时可是不太喜欢与和彦的同事相处。你知道,她的家境让她不习惯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相处。”

听到一向温柔、待人厚道的秀明竟说出这样一句深带讽刺的评语,让成舟感到相当不自然。

成舟掩饰地笑笑,随口应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她会来。她一走进来,整个病房都亮堂了很多呢。”

“哈哈。”

两个大人为了一句根本不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感觉气氛轻松多了,秀明这才接着刚才进来时的话头把话说完。

“出院手续我已经替你办好,不过因为会议行程比原计划拖延了两三天,公司让我代替和彦做出具体安排,今晚我得去找他商量,可能要花不少时间,所以明天可能没办法接你出院,不过你放心,到时我会另外安排人来接你。时间不早,我还要赶回山乐庄安排一些事情,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一段话,让成舟觉得秀明又恢复到原来负责又体贴的秀明。

刚才那个出言讽刺川居春香的秀明,也许只是单纯地讨厌那个女人。也许那个叫/春香的女人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明理?

心念一转,成舟想起了那个憋在他心中已经很久的问题。

“秀明,”老是憋着也难受,看现在气氛还好,成舟决定把这个问题问出去:“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追着川居和彦出去的?”

秀明带着歉意笑容的脸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做出了反应:“哪天晚上?对不起,成舟,我真的得走了,否则就赶不上末班巴士。再见,有什么问题我们下次聊。”

话一说完,秀明立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病房。

留下成舟对歪头看他的小毛头无奈地耸了耸肩。

秀明离去不久,天很快变黑。

成舟害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吃过晚饭也没敢在医院里乱转,冲了澡就蒙头大睡。

倒是小毛头到了晚上似乎更­精­神,天一黑就跑得无影无踪,成舟知道他肯定会回来,所以也不怎么担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感觉有谁走进了房间。

是护士查房么?还是小鬼玩累回来睡觉了?

床一沉,似乎有人爬上了床。

是小鬼么?成舟迷迷糊糊地摸索着,习惯­性­地打开毯子好让小毛头钻进来。

冰凉的手摸到他的脸上,慢慢滑到他的脖子上。

谁……?凉意逐渐从脖子传到心脏,渐渐的,某种熟悉的感觉又重新在他身体里复苏。

当他回忆起这种感觉曾来自于什么时,从梦中,男人大叫着醒来。

叫声被卡在脖颈。

一睁眼,成舟就看到了一双暗红的、发出幽光的眼睛正直视着他。

“呃……唔!”

咽喉被掐住,不止声音,气流也被卡断。

成舟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挣扎!

可是他的手脚在此时就像被锁链紧紧缚住一般,不管他如何想拼命挣扎,动都没有办法动一下!

手脚不能动的份,力量似乎都用在了眼睛和血管上,成舟的双眼瞪得突出眼眶,血丝自他眼底蔓延开,额头的血管一根根暴突而出,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爆裂!

想要发出叫声的嘴巴改成大口大口的吸气,可是所有气流都被堵在喉咙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耳朵中已经可以直接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无法吸气!无法呼气!心肺已经痛到让他想嚎叫的地步!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不!不要!

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男人痛苦至极,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产生痉挛。

太痛苦了,以至于在他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了解脱。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这是成舟脑中最后出现的一句话,随即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17

半夜查房的护士听到小孩的尖叫怒骂声,匆忙下赶到成舟的病房。

该护士刚推开病房门就看到那个华夏人的小孩正朝一个黑影扑过去,而那蹲在床上的黑影竟然一跃之下冲破两米外的窗户玻璃跳了出去?!

再接着,就见小孩扑到他爸爸身上,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大喊大叫,并用劲拍打他爸爸的脸颊。觉得奇怪的护士这时才发现那个华夏人面­色­赤红、双眼暴睁,却一动不动。

“成先生?成先生?”护士扑到床边,一眼就看到成舟脖子上深深的掐痕,一探成舟的鼻息,护士立刻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并开始给成舟实行急救。

听到铃声的其他护士赶到,正在给成舟做急救的护士一边试图扯开扑到他爸身上不肯离开的小鬼,一边转头对跑来的护士叫道:“快报警!有人想杀这位病人!”

一句话,顿时让这家安静的医院乱了。

春香因为寒冷从沉睡中醒来,黑暗中,手习惯­性­地去摸丈夫温暖的身躯。

手边一片空荡。床单甚至都是凉的。

“和彦?”春香朦胧的轻声呼唤。

没有人应声。

实在太冷了,娇生惯养的她无法忍受在这种­阴­冷中入眠,只得起身打开台灯寻找空调遥控。

看看遥控上显示的温度,春香叹口气,把温度从二十八度调到了最高的三十度。

女子拥着被子呆坐了一会儿,感觉暖房好像起了一点效用,便伸手关上台灯准备重新睡下。

“咔哒。”

不大不小的关门声从外面客厅传来。

谁?和彦?

春香又重新打开台灯坐起身,顺便看了一下时间。

深夜十一点二十分。

奇怪,她什么时候入睡的?怎么不记得了?春香按住自己的额头,下意识地想找回记忆。

她还记得晚饭是和和彦、还有那个突然跑来的秀明一起吃的,然后秀明把和彦拉进了书房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再然后……

春香怎么想都没有之后的记忆。

“和彦,是你吗?”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进来,女子忍不住坐起身朝房门的方向轻喊道。

没有人回答。

“砰”,像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和彦?”春香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现在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哼大不了多少。

咽口唾沫,女人犹豫着掀被而起。

客厅里应该是和彦,不会是其他人。毕竟这是一栋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管理防范的高级公寓楼,小偷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溜进来。春香捂着胸口这样安慰自己。

出去后她要问问和彦,吃过晚饭后他去了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时候入睡的?还有那个多事的秀明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穿上毛茸茸的保暖拖鞋,系好睡袍,整了整头发,女子走到房门边,轻手轻脚地拉开了它。

门一打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灯油味钻进鼻孔。

又是这讨厌的味道。春香皱起眉头。她不喜欢灯油味,这味道会让她联想到廉价和贫穷。

客厅里一片昏暗,不是完全的黑暗,一些电器制品的提示灯起了一点作用。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有东西在。在沙发前的地上正挣扎着站起一个人影。

“和彦……”春香的唤声嘎然而止。

那黑影像是自己的丈夫又不像,摇摇晃晃、不稳的身体像喝多了酒。

人影摇摇头,抬起头看向呼唤他的人。

春香往后退了一步,瞳孔渐渐放大。

一双泛着幽光的红眼紧紧锁住了她。

昏暗的空间中,男人的脸看起来如此奇特。

“嘻嘻!”

男人的嘴巴裂开,露出尖锐的森白的牙齿,像是看到了一直渴求的礼物,高兴地笑了。

“和……彦……”彦字成了颤音,在春香口中消失。

“春香……”男人好像认出了她。

“……是我。”春香想笑,脸上的肌­肉­却僵硬了似的不受她的控制。

“是你……,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嘻嘻。”

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向春香,边走边笑。似乎愉快非常。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喝醉了?”可笑的女人,到现在还想欺骗自己。

灯油味似乎越来越重,重到就像有人把一桶油全部倒在了客厅里。

“和彦,你是不是买了灯油?家里不用取暖炉啊。”女人不停地说话,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恐惧去除。

“灯油……灯油……灯油!”

灯油这两个字似乎大大刺激到了男人。原来没有表情的通红双眼,突然加进了感情。

激烈的、充满憎恨的疯狂感情!

“幸子……”男人的嘴里呢喃出一个名字。

“你、你在说什么?你在叫谁的名字!”女人尖叫起来。她没想到她会在丈夫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她恨不得扔进地狱深渊的名字。

“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春香的尖叫声中出现哭音。

原来还像张人的脸,随着男人步伐的逼近,逐渐扭曲膨胀。通红的双眼慢慢往外鼓胀,眼球周围的皮肤因为受不住压力全部炸裂开来,可奇怪的是并没有鲜血流出。裂开隆起的皮­肉­就这样在脸上成型,就像他的脸原本如此。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

不敢相信丈夫的异变,春香尖叫着向后退缩,直到撞到卧室的门,一跤跌了进去。

“幸子……”男人停住脚步,像在思考或回忆什么。

但他很快就停止了思考,偏头看向自己的目标。

春香已被吓软脚,站都站不起来,就算这样,她仍旧努力地探起上半身试图把卧室门关上。

“嘻嘻!”似乎觉得女人这样很有趣,男人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眼中闪着残忍的嗜血之光,迈着不稳的步伐走进卧室。

这是哪里?

昏暗的空间,不明确的道路,让成舟的步伐犹豫不决。

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明明记得我在医院里……

记忆像潮水般迅速在他脑中泛滥。

啊……

“啊!”

成舟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脖子。他想起来了!那黑影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根本喘不过气。黑影用力之大就像是要掐断他的脖子。

可是……不痛?竟然一点都不痛?成舟在自己的脖子上摸来摸去。

刚才那黑影是我的幻觉?还是……还是我已经死了?

成舟脚一软,一ρi股坐到地上。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人死了真的有灵魂。

那等会儿是不是就有牛头马面来给我指路?

成舟两眼发呆,望着虚无的前方一动不动。他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

老天爷,你也太不公平了吧!?我还没活够呢,您老怎么就擅自把我送进黄泉道?

我不敢说我这一生做过什么大贡献,但至少我没作­奸­犯科、也没伤天害理过吧?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那我这一辈子老老实实、尽守本份算个啥?

再说您老人家就算要我死,至少也得等我娶了老婆成了家再说吧?您老竟然让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去,也太过份了吧?

我不要死的时候还是处男啊啊啊!

呜呜,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写遗嘱!

我银行里的那些存款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给银行白吞?

还有我藏在鞋盒里准备救急的一千块会不会给老妈当垃圾就这样扔掉?

我来之前买的彩票还夹在字典中,如果中了头奖不是要亏死我?

还有我这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金还没发,我这一死,不是白便宜了我们公司?

不不不!老天爷,我不要死啊!我还没吃过满汉全席、没看完超人前传全集、没周游过世界、没去过迪士尼乐园、没……我还有个儿子要养啊!

老天爷你不但让我英年早逝,还让我死在异国他乡,更让我死于凶杀!您老还讲不讲理?

我不要就这样死掉!我不甘心!

­奶­­奶­的,早知会被人害就应该穿上红­内­裤睡觉。这样死也能变成凶鬼回到阳世复仇!

对!我才不要就这样死掉!我要回去!我要找那个掐死我的混蛋算账!我要让他尝尝我成舟变成鬼后的厉害!

气愤填膺的成舟霍地一下站起身,磨拳擦掌地转身就往回走。

“成舟——!成舟——!”

远处隐约传来呼唤,但怒火三千丈的成舟什么都没听见,气冲牛斗的大步往前奔,至于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才管不了那么多。

“成舟!你给我站住!”

尖锐的童声在他身后响起,同时衣袖好像被什么扯住。

成舟皱起眉头。随即,脸上流露出了悲哀。转回身,低头看着腰边小小的身影深深地叹口气,道:

“没想到那个混蛋连你这样的小孩都没有放过。来吧,等我报了仇,再带你去转世投胎。”

小孩翻了个白眼,丢开成舟的衣袖,Сhā起腰,“谁说我死了?大白痴!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大笨蛋!”

“你说什么?”被这样的小小子又是白痴又是笨蛋的叫,实在太不爽快。

“你再往前走,我要带你回去就得花很多手脚。我可不要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你说……再往前走我们就回不去了?我记得我好像就是从那条路来的。”成舟指指身后道路开始犯迷糊。

“是你对这里熟,还是我对你这里熟?跟我走啦。”小孩伸手拉住成舟转身就往来路走。

成舟好笑地摇摇头,“听你口气,好像经常往这里跑似的。真是小孩说大话不怕被人笑。喂喂,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没报仇呢,我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什么好机会?”小孩不解。

“做鬼的机会啊。你想想,如果我能以鬼魂的身份出去报仇,不但不会受伤,而且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警察绝对不会想到是我做的。嘿嘿!”成舟露出牙齿­奸­笑。

小孩停下脚步,看了他半天,喃喃道:“是人类太复杂,还是这个人属于不可理解的一类?”

“你说什么?”成舟为自己的想法兴奋得很。既然知道自己能回去,那么­干­嘛不好好利用这一次做鬼的机会?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我说,”小孩眼珠一转,“你想报仇是吧,我带你去。”

“你知道凶手在哪里?”

“你跟我来就是。先说好,到时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怎么可能。嘿嘿,看我怎么整死他!”成舟满脑子都是把人家门窗抽屉开开关关、让热水变冷水、让厨房的刀叉满天飞、对着别人脖子后面吹冷气把凶手吓个半死的报仇雄心。

如果他知道等下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也许他就不会这么乐呵呵、傻乎乎地跟着他儿子走了……

成舟任小孩拉着他走,直到小孩停下脚步,伸手推开了一扇门。

咦?我怎么没看到这路上有扇门?它从哪里冒出来的?

门内传来微弱的光芒,成舟看看小孩,好奇地把脑袋伸进打开的门中。

门内是一个房间,一个装饰豪华却不失典雅的睡房。微弱的光芒来自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双人大床的床头灯。成舟感觉自己现在似乎正从房顶往下望。

粉­色­的床铺上一坐一卧着两个身影。

雪白粉­嫩­的大腿证明横卧着的是一名女子。

而跪坐着的那位,从他身上的西装看来便明白这是名男士。

现在这名男士似乎正低头吻着那位女子的颈项,女子双腿交错摩擦,口中泄/出微弱的呻/吟。

咳,成舟脸红了。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真实的做/爱场面。虽然只是前/戏,也够让他心脏咚咚跳的。

他也不好意思再看,赶紧缩回头,随之转头怒瞪小鬼,小声喝骂道:

“你不是说带我去凶手那儿的吗?怎么带我来偷看人家……那个。还有你怎么打开的这扇门?”

“你再仔细看看。”小孩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质问。

仔细看……这个、这个多不好意思?

成舟一边这样想,一边不由自主的再次把头探了进去。反正别人看不到他,他现在可是鬼魂一个。

男子仍在热吻那名女子,女子呻吟着,手脚像在挣扎又像受不住感官刺激似的无意识挥动。

男子的头逐渐往下移。

成舟红着脸偷偷瞄向女子的面容。

等等!这不是……?

在看到女子血­肉­模糊的脖颈,及正从那里泊泊流出的鲜血,成舟无法克制的惊叫一声。

没等声音冒出嘴巴,成舟立刻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但已经迟了,卧床上的男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抬起头来。

他怎么能听见我的声音?我现在是鬼啊。

男子的头慢慢转动,似乎在确定周围的环境。忽然,男子的动作停止了,然后猛地昂首看向成舟的方向。

一双幽红的眼睛对上了他。

“啊!”

“你怎么了?”小孩伸手拍向他。

成舟这次是真正地叫出了声。熟悉的幽红双眸,但那张脸却不对!

那张脸根本就不能称为人脸!成舟心中一慌,脚一软,加上小孩那恰到好处的一拍,身子一歪大叫着从门外掉了进去。

不偏不倚正好掉在男子的腿边。

成舟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动作迅速过,不等男子的手掌伸向他,一个骨碌翻身滚下床,也顾不得床上的女子是死是活,拔腿就朝房门跑。

我不是已经变成鬼了么?他怎么还能看见我?他的脸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死前看到他时他明明还有一张人脸的啊!

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成舟猛地刹住脚步。

门前,那个嘴­唇­四周一片血迹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如果这裂开隆起的腐烂大缝还叫嘴­唇­的话。

“你……有趣的东西……”面部腐烂在加速及变质的男人一步步向成舟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正在看这部故事的朋友^^

争取今晚把这卷连载完~~

18

成舟一步步向后退缩。

“你能看见我?”成舟没想到自己一张口竟会问出这么个傻问题。

“桀桀桀……”男子似乎在笑。

“你也死了……,可惜我从你那里得到的都被他给夺去,你的力量,那让我……”男子昂起头,似乎在回味那一刻的美好。

“什么叫做我也死了?你,难道你……”

“你猜对了。他早就死了,早在六年半前。”童稚的声音在卧室中响起。

“你说什么!”成舟大吃一惊,转头看向身侧。

刚才还应该在“上面”的小孩此时却盘腿坐在床上,在他脚边就是半死不活尚在流血不止的女子,但他却像没有看到一个将死的女子躺在他身边一样,态度老练的就像一个看多杀人现场的老警探或者是冷血杀手?

“我们得救她!”成舟蹦起来,连忙跑过去要给女子止血。

小孩无所谓地瞟瞟女子道:“救她也没用,她失血过多,加上给尸鬼嗜食,­精­气已失,再怎么救也无法挽回她的小命,除非你想再创造一个尸鬼出来。”

“你在说什么?什么尸鬼?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些?”成舟手忙脚乱地扯过床单给女子止血。

“救……我……救……”女子似乎认出成舟,吃力地抬起手拉住成舟的衣领。

“川居夫人,你放心,我……”

“她能碰到你,表示她已经无法挽救。”小孩这句话是用J国语说的。他在说话的同时,眼睛也时刻注意着尸鬼的动静。

是这样吗?成舟猜想川居春香一定也听到小孩在说什么,否则她的眼中也不会流露出如此绝望的神­色­。

“你想知道什么是尸鬼,自己问他好了。”

什么!成舟一转身,立刻看到化身为尸鬼的男子向他扑来。

“他这样要我怎么问他!”成舟大吼,转身就跑。

不对!尸鬼不是扑向他,而是扑向他身后坐在床上的小毛头。

“喂!你要对我儿子­干­什么?”成舟停步转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对准扑向小毛头的尸鬼伸腿就是一脚。

被踢了个措不及防的尸鬼禁不住往后踉跄几步。

不等尸鬼站稳身,成舟连忙伸手一捞,抱起小毛头就往卧室的大门跑。

“桀桀,愚蠢的东西,这次我要让你神魂俱灭!”身后,尸鬼怪笑着紧跟而来。

成舟手还没有伸到门柄,突然感到肩头一紧,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

他怎么能抓住我?成舟在一ρi股摔到地上的时候仍旧无法理解。

“就像磁石,因为你们都是鬼,它不需要抓住你的实体,也能凭借它本身的力量把你的磁场反弹出去,或把你的磁场完全毁灭掉。而这个磁场就相当于你的灵魂,一旦你的磁场被破坏掉,你的生命也就此告终。”小孩像知道成舟在想什么,老神在在地窝在他怀里解释道。

“你怎么懂这些东西?算了,等我们回去我再好好问你。”本来想问个清楚的成舟在看到尸鬼再次向他们扑来,连忙改口抱着孩子爬起来就跑。

“停下、停下!我们有话好商量!哇啊!”

像在报复一般,尸鬼从后面狠狠踹了成舟一脚。

哐啷,墙上的镜子被砸掉,成舟抱着孩子从墙壁上落下。还好,他现在没有实体,感觉不到痛楚,一掉到地上,立刻站起来就逃。

侧面,尸鬼­阴­笑着扑了上来。他玩够了,现在他要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华夏人从此消失,还有他怀中那不知是什么却让他害怕的“东西”一起!

尸鬼的双手眼看就要够到成舟的脖颈。

小孩嘴角溢出微笑,他在等待。

砰!卧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和彦!住手!”一声大叫在卧室中响起。

尸鬼突地收回双手。

“秀明?你来这里做什么?”成舟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喊了出来。

秀明大吃一惊抬起头,“成舟?”为什么他听见成舟的声音却看不见他的人?

“他怎么听到我声音的?”成舟低声问怀中的小毛头。

因为有鬼想让他听到。

“我怎么知道,也许他耳朵比较好吧。喂,我饿了。”

小孩不满地撅起小嘴,摸摸自己的小肚皮,瞥了瞥变成尸鬼的川居和彦。他一饿,通常也就表示他的力量……

瞄瞄掉在地上的镜子,小毛头威胁­性­地龇出小犬牙。

听着!吾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为了什么才留在世上,如果你敢让吾今晚的正餐跑掉,吾就拿你当点心填牙缝!

“……我觉得对面那个家伙好像也很饿的样子……”成舟注意到对面停手的尸鬼又开始把目光转向他们。

“成舟?你在这里对不对?我就是听到你的消息才会赶到这里来,我担心川居春香她也……”秀明在看清和彦的面容后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和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成舟,对不起!”

秀明突然跪倒在地板上,深深伏下/身体。

“喂!秀明?你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成舟不明白秀明的用意,慌忙跑过去想伸手搀扶他。

可惜他们中间还有个尸鬼挡着。

“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死于非命,都是我不好!”秀明看不见成舟,只能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停道歉。

“你在说什么?你连累了我什么?”成舟抓抓脑袋不明白。

小孩忽然抬起脸耸了耸小鼻头,接着就把小脸蛋皱成了包子状。

“那天离开医院,你最后问我的那句话……我不该告诉和彦。我不知道他会是凶手,所以我告诉他,那天晚上除了我和那个已经死掉的侦探,还有你也看到他离开了山庄。而那天晚上也是她母亲自杀的晚上。

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杀害自己的母亲,所以警察在问起他那晚的行踪时,我作证说他一直都和我在同一间屋内休息。对不起!成舟,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认为成舟已死的秀明似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算了,秀明,不要在意。别说你,就连我也没有看出他是凶手。”成舟摆手道。他就说川居和彦怎么会这么讨厌,原来早就不是人。

“你要是能看出谁是凶手,这世界上也不需要警察。”小孩眼望地上的镜子嘀咕道。

成舟轻敲了小孩后脑门一下,算作警告。

房间内的灯油味越来越重。嗅觉没有失去的秀明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看四周。

“喂,你看我们现在就把那个家伙解决掉怎么样?”小孩把目光从镜子上收回,戳戳成舟的胸膛道。

“解决?就凭我们?你有什么好办法?”成舟眯起眼睛,他觉得怀中小鬼似乎越来越神秘莫测,他不但能跑到黄泉路上来找他,还能认出什么尸鬼,如今又说能把尸鬼解决掉。这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

“成舟,还有谁跟你在一起?你们要解决谁?和彦吗?不!请不要这样做。和彦他、和彦他……”秀明似乎听不到小孩的声音。

“成舟,我、我希望你能……原谅和彦,我知道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荒谬,可是相信我,和彦他做这些……”

秀明沉默了,似乎不知道如何接下面的话。成舟奇怪他竟不急于去救川居春香,就算她看上去已经像是没救,但以秀明的­性­子又怎么会见死不救?

“真的有办法哦,但要一击成功。而这个嘛……则需要爸爸你去小小诱惑一下尸鬼,让他抓住你,在他准备对你下手的时候,我会趁他不注意一刀切下他的脑袋。相信我,我肯定会一刀就把他脑袋切掉!在他把你的灵魂全部吞掉之前。”小孩仰望成舟笑得像只小狐狸。

“秀明你想说什么说吧,说说看他有什么值得我原谅的地方。我虽然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你。如果你说他有情有可原之处,那么也许他真的有成为凶手的理由。但前提是,希望你能让他……先冷静下来,我可不希望在听你说话的时候被他扑上来一口吞掉。”成舟大手一把盖住小鬼头的小脸蛋,决定坚决不受这小鬼的诱惑。

让他去做诱饵?门都没有!

秀明对话声传来的方向深深地说了一句:“谢谢。”接着转看向渐渐向床铺方向移动的尸鬼。

秀明站起来,来到变成尸鬼的和彦身边,大胆地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恳求地说道:

“和彦,请你不要再害人了。你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变成这样,想想看最伤心的会是谁?

幸子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相信我,她一直都在等你。你已经报仇,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去自首吧。

我相信幸子一定在那个世界等着你,等你百年后和她相聚,到时,没有人会再阻拦你们,没有人会再破坏你们,也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们。

和彦,求求你,不要再造多余的杀孽,求求你!收手吧!”

“等等,秀明,你知道和彦早在六年半前已经死掉了吗?”

“你说什么?不……怎么可能……”秀明不敢置信地看向不止面部,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变异的和彦。

“那样根本没有用。”小孩挪开盖住他小脸的大手,嘟哝道。

“你怎么知道没用,我看它现在平静多了。”

“和彦,啊——!”秀明的身体突然飞起。

砰!秀明从房门板上滑下。

“啧,这一下肯定很痛。”小毛头笑嘻嘻地摇头叹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化身尸鬼的和彦继续向他们逼近。逐渐的,成舟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为什么我们不能穿墙?”成舟手打墙壁深感无力和愤慨。

“因为你变成鬼的时间还不长,道行还不够。加上它的力量变强了。如果还是它保持人­性­的时候,它顶多也就是害害人而已,但它已经开始变形,人­性­渐失,现在的它已经可以吞食一些弱小的灵魂来加强自己的力量,也能伤害到一些刚变成鬼的笨蛋。”

怒!怒上加怒!

“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它?不是要你老子我去做诱饵的那种!”

“那就只有超度它啰,不过这个最麻烦,而且……”而且这就代表我的晚餐玩完了,我才不要!

“总之你就去做一下诱饵又怎么样?又不会真叫你死,反正你现在已经死了。”

“喂,臭小子!有人会叫自己老爹去做鬼的诱饵吗?你知不知道孝顺这两个字要怎么写?”

“不知道。”小毛头非常­干­脆地回答。

气煞我也!

“总之,想让你老子我去做诱饵——没门儿!去,想办法超度它。”作老子的摆出父亲的威严对着小小的儿子瞪眼命令道。

“不要!”

“成舟……,成舟你说你要超度和彦?不!成舟,求求你不要伤害他,让法律来制裁他好不好,让他有反省的机会。”秀明似乎刚刚从轻度昏迷中醒来,听到成舟的话,以为成舟想趁机报复,连忙乞求道。

“那个笨蛋是真蠢还是假蠢?到现在还不肯相信那个玩意已经不是人了吗?喂,成舟,快点啦!你要再不肯去引诱它上当,等会儿我可就没力气对付它了。”

尸鬼的身体在逐渐膨胀,穿在身体外面的西装再也包不住那具身体,随着刺耳的刺啦声,西装终于一点点裂开。从裂开的衣缝中可以看到鼓胀的­肉­体已经败坏、腐烂。

恶!成舟立刻挪开目光,“是不是尸鬼都这么恶心?”

“差不多,你想想连尸体一起直接变成鬼,还靠吃人尸体维持生命的东西会漂亮到哪里去?喂!你还不快去!你只要扑上去让它抓住你,它就只会注意你,只能嗅到你的味道,我就能在它不察觉的情况下绕到它后面去斩了他!”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为什么会这么麻烦?老天爷,谁来救救我!” 成舟用手边可以抓起的东西全部抓起来拼命砸向尸鬼,妄想阻止尸鬼逐渐接近的步伐。

这个嘛,自然是因为……小孩露出微显狡猾和贪婪的笑容。

虽然不多,但他从尸鬼身上吸取到的那一点点成舟的­精­气,已经足够让他回味无穷。那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他想再得到一次。不要多,只要一点点,能满足他现在的欲/望就好。

当然他也不是不能从成舟身上直接吸取,可是他怕自己会忘乎所以,会把这难得的、独特的、唯一的美味只在一次的享受中就吃得­干­­干­净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至少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如此的美味,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而他并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何况,把这道美味留在身边还有其他更多的好处。

如果他想在任何可以阻碍他的力量知道前恢复原有的力量、想起他原本的身份,他就不能让成舟察觉到他对他的真实意图,哪怕只是一丝丝。

所以,成舟你就暂时作吾的调味料吧。让吾的食物变得更美味更滋补。

“我决定了,我们逃吧。你能把我带到这里来也能把我带出去对不对?哇啊——!”

不用成舟自己送上门,已经不耐等待的尸鬼直接抓住了他。

同一瞬间,小孩身体一溜,从成舟的怀抱中溜了出去。

站在那面镜子上,小孩微笑着看着尸鬼紧紧抓住了成舟的灵魂。就如同他所料的一般,没有任何神鬼可以抵挡如此美味,很快的,尸鬼就被它抓住的东西迷惑住。

只能看到他,只能闻到他的味道……

“和彦……”秀明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和彦平伸双手似乎抓住了空气中的什么,然后他那膨胀难看的身体,突然像个漏气的气球一样一点点收缩,那原本黑红­色­的腐烂肌肤也一点点透出健康的肤白­色­,就好像和彦获得了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错了,修改一下

19

成舟发誓自己不是给医生救活的。

他绝对、绝对是给那个混蛋小子给打醒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看他的脸就知道了。

早上一醒来,医生确定他已经脱离危险,那臭小子就爬到床上一个劲向他表功,说他怎么怎么努力才把他从奈何桥拖了回来。

本来成舟对小毛头也确实抱了那么一点点感激之情,不管他有没有把自己救活,照护士的话来说,好像是他惊走了凶手。可是等他在卫生间看到自己镜中的脸后,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化为了愤怒!

我说脸怎么会这么疼呢!……肿成这样能不痛吗?

脸肿得像馒头、声音沙哑的像唐老鸭、外带只能喝稀粥的成舟得知他的住院生活又将延长两日,成大哥长叹一声,不管如何,他来J国的这趟出差都糟到家了。

电视一打开,似乎每个台都在报道相同的新闻。

毋庸置疑,这是一则大消息。

每个台都有记者站在一栋大部分被打上马赛克的高级公寓楼前进行口沫横飞的报道。

不管能不能和前段时间发生的凶杀案连接在一起。光死者是县议员女儿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惹上一大堆苍蝇蚊子,更何况这个死者的丈夫还是前两天刚刚自杀身亡的东城千代子的儿子,而现在这个儿子又失去踪影,据说只留下屋中一片“吃剩”的狼藉。

川居和彦是死是生,川居春香为谁所杀,该案和之前两起凶杀案有没有牵连,为什么这三起案件的尸体都有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

不管是哪个问题都可以大大增加收视率,为此,J国报道界沸腾了。

“成舟,我可以进来么?”门口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啊,秀明,是你?快进来,我还正在担心你呢。昨天你是不是去和彦家里了?”成舟见是秀明,连忙坐起身招呼他到床边坐下。

“是。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代表和彦和幸子特地来向你道谢。”说着,秀明深深地弯下了腰。

哈?成舟一脸茫然。

“听说你被救回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以为你已经……”秀明的眼角湿了。

“谢谢。我没事,好得很。你刚才说你代表谁来着?”

小毛头乖乖坐在一边啃苹果,一字不吭。

“和彦和幸子。你不记得了么?幸子还是你请来帮助超度和彦的。”

“……???”成舟开始怀疑秀明的华夏文水平是不是退步了,要么就是他的听力有问题。

“能不能麻烦你用简单、明了、易懂的华夏语向我解释一下从昨天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你知道,我刚醒过来不久,很多事还没有来得及想起来。”

小孩把苹果啃得“喀嚓喀嚓”响,一脸天真懵懂的小模样。

“呵呵,当然。我会从头说起,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

“当然方便,请说。小鬼,给叔叔倒杯水。”

小孩斜睨了躺在病床上的大男人一眼,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某人没作任何反抗,乖乖地爬下床给秀明倒了杯水,又爬回去坐在他原来的位置。

嗯,看在昨晚的美味上,就让他猖狂一回好了。

“你知道我和川居和彦是亲兄弟吗?”秀明苦笑着说道。

成舟惊讶,他虽然知道他们是亲戚,但万没想到他们会是亲兄弟。

“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父亲在和彦很小的时候就背叛了他母亲,很久前就和他们呣子分开居住,但直到不久前才得以和千代子阿姨离婚。和彦他们一直知道我们呣子的存在,不用说,千代子阿姨与和彦一直对我、还有我母亲都充满了深深的痛恨与厌恶。

在我知道和彦的存在开始试图接触他时,起初和彦完全无法接受我,可时间久了……呵呵,他那个人表面看起来很冷淡,其实心软又重感情,我从国中开始就缠着他,一直缠到他大学毕业,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他像拥抱一个兄弟一样紧紧拥抱了我,这大概也是千代子阿姨讨厌我的原因之一。”

成舟抽了一张面纸递给秀明。

秀明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用面纸胡乱擦了擦溢出的眼泪。

“而让那个顽固的和彦肯放开胸怀接受我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就是……他恋爱了,在他高中时。

他的恋人叫幸子,一个只是站在她身边都能感到温暖的好女孩。你们不知道当时的和彦有多幸福,他们一同高中毕业,上了同一所大学,每天同进同出。那时,我经常听他们计划将来,和彦一直说大学一毕业就和幸子结婚。在和彦大学三年级时,我也考进了该校,那年据说进来了很多优秀的学生。”

扔掉面纸,捏着手中的一次­性­纸杯,秀明含糊地叹息一声继续道:

“濑川春香,濑川议员的独生女,一个美丽聪明、骄傲到不能接受任何失败的女孩也在同年入学。入学没多久,她就被同网球部的前辈和彦吸引,在明知他有女友的情况下仍旧……。

和彦很烦她,经常把我拖出来做挡箭牌然后带着幸子迅速离去。但不知道人是不是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濑川春香在屡次被拒下不但没有死心,反而求爱之心更胜。甚至直接跑到和彦家里向千代子阿姨示好。

听和彦说她经常送给千代子阿姨一些名牌服饰皮包等,时间一长,千代子阿姨完全把她当成未来的媳­妇­看待。而家境不是很好的幸子,自然而然就开始被千代子阿姨排斥,渐渐的,和彦也不再把幸子带回家。我听和彦跟我说,他打算工作后就搬出老屋和幸子在外面另找居处,在临毕业前半年,他们就开始着手物­色­合适的新居。可是……”

秀明一把捏扁了纸杯,声音充满了悲愤和无尽的惋惜。

“可是在他们临毕业前,突然发生了一件令他们怎么都无法挽回的悲剧!在川居参加网球部最后一次合宿训练时,幸子突然自/焚,且没有留下任何遗书,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自杀,警方调查后以学业及生活压力过大、自弃厌世为理由草草结案。”

秀明哭了出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

“如果昨天晚上我没有去找和彦,如果昨天晚上你没有请来幸子帮助超度和彦,我也无法从他们那里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开始悲剧发生后,虽然我与和彦都怀疑过濑川春香,但因为没有证据只好不了了之,后来和彦又娶了春香,这件事就更加没有人提起。

但我那时不知道,和彦与濑川春香交往只是为了调查当年幸子的自杀案,当他调查清楚后,他就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你还记得你昨晚跟我说和彦早在六年半前就已经死了么?”

“我跟你说的?”成舟拼命想。

秀明点头,“你不记得了吗?也难怪,那时候你应该是离魂状态吧?我听说有些天师就是这样帮迷失的灵魂超度的。唔,听说这些天师有时候回到自己的身体会不记得自己帮助其他灵魂的过程。你可能也是这样?”

“离魂?我?呃,你继续说,看我能不能回忆起一些东西。”成舟抱住脑袋。为什么秀明说的这些他没有一点印象?

“和彦告诉我,早在六年半前,当他得知幸子死讯的当天,他因为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也因为不相信幸子会莫名自/焚,就发誓变成鬼也要查清此事。接着伤心至极的他就服药自杀了,死后他见到幸子,幸子告诉了他所有她知道的事情。”

秀明擦­干­眼泪,脸上悲愤的神情越发明显。

“幸子说,就在和彦去参加合宿的当天,其母东城千代子突然约她到一个地方见面。等她赶到那里,等在那里的却是和彦的叔叔川居治,那个卑鄙无耻的人强/暴了她,并拍下她的录像带说要卖给专出­色­/情片的地下公司。

当天晚上,东城千代子带着一盘不堪入目的录像带来找她,说不希望看到这么无耻下贱的女子和她儿子有任何来往。幸子伤心欲绝,但热爱生活、热爱和彦的她不想就此离开和彦,她决定等他回来,把所有事实告诉他,然后去告发川居治。

幸子说当时她想,如果和彦因为她被沾污而要与她断绝关系,那么和彦也不值得她再爱下去。

可幸子在第二天鼓起勇气前往学校时,却在自己的储藏柜里看到一叠从录像带上剪辑下来的照片。

在她放学回家后,家门口也站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些人拿着一叠照片向她靠近,还问她有没有兴趣继续拍一些片子,并威胁她如果不同意,他们就把录像带发到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认识的每个人手上。还说就算她不同意,他们也有办法拍到他们想拍的片子。

第三天,幸子出门上学,在一条巷子里被两个大男人拉上车……。”

秀明愤怒得一拳砸向自己的大腿。

“接二连三的打击彻底摧毁了幸子对生活的期望和勇气。那天晚上,幸子回来后已经形同行尸走­肉­,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可以活下去,也没有任何脸面再去面对她所爱的人,她选择了自/焚,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身上的污秽洗净。”

成舟默然。他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故事中,没想到在现实的世界中会真的上演同样的悲剧。

小孩的表情很无聊。靠在成舟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能因为他是个小孩,没人认为他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大人们甚至还担心在他面前谈论这种事是否不太好。

秀明花了很长时间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

“从幸子口中得知真相的和彦灵魂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幸子,他的灵魂竟再次回归­肉­体。据和彦事后回忆,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活了过来,没有人发现他自杀,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以为自己自杀没有成功。

那时候他能走能跑、能吃能喝就如同一个正常人一样,直到他找到那个专拍­色­/情片的地下公司。在争斗中,和彦发现自己竟然怎么都死不了,那时他想起了服药自杀前的誓言,相信这是黄泉之神在履行契约,让他带着不死之躯回到阳间复仇。

之后,他发誓要报复每一个对不起幸子的人。六年来,他一直在调查,后来他发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濑川春香,那个在幸子死后就想方设法接近他的女人。六年来,他几乎杀死了每个和这件事有关联的人。最后终于轮到他的亲人,以及他出于报复目的而娶的妻子。

和彦说他婚后设法把濑川春香名下的财产大部分都捐了出去,还在收集其父从政的不利证据,而濑川家却丝毫没有察觉。濑川春香死了,濑川家很快也会完蛋。和彦已经把收集到的证据寄给了警察署和报社。如果濑川春香当初不是凭借她父亲的权势和家族钱财,她又怎么可能做到那些?”

秀明冷笑,可脸上的悲哀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六年来,不断地复仇行动,让和彦几乎丧失了所有人­性­。这段期间,幸子一直想方设法想要接近和彦,可她就像被什么挡住一样,始终无法靠近和彦。只能眼睁睁看着和彦为了她变成一个食人鬼。直到昨天晚上……”

“我感觉自己像在听神话故事,J国人都这么迷信么?”成舟脑中没有任何所谓离魂的记忆,自然对秀明的话抱了三分怀疑。

我要回国,这里太不正常了!自从来到这里他就不断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肯定是因为水土不服,绝对是!

“成舟,我知道要你相信这些很难,可是昨晚真的,你有一段时间真的灵魂离体,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唤来幸子,但是因为你,和彦与幸子才得以一起超度,他们终于得到了解脱。”秀明不明白成舟作为一名厉害的天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还是成舟修行不久?

小孩舔舔嘴­唇­,回味着昨晚他从川居身上吸取来的成舟的­精­气。那个叫什么幸子的女鬼很烦,自从成舟和川居见面,她就不停跑到成舟梦中找他麻烦。

昨晚他本想把那个尸鬼的魂魄吃的一­干­二净,但那个女鬼又哭又喊,弄得他不得安宁,本来想把那个女的也一并给吃了,但听到女子哀求的成舟偏偏在那个时候命令他想办法把他们超度,而他也不知怎么的,可能吃人的手软?竟然把那个女子从镜中引渡到人间。

而吸食了成舟­精­气恢复了些许神智,可不巧又被他把成舟­精­气反吸了出去,变得一时衰弱的尸鬼在看到女子后,竟然恢复了所谓的人­性­,和那女子抱头痛哭一场,一起奔赴黄泉了。

至于那个笨蛋成舟昨晚的记忆……没有人会记住自己在那个世界的事情不是么?就算哪天想起,也顶多以为是场荒谬的梦罢了。

小孩抱起另外一颗苹果,嗯,他是坚决不会承认他在“他爸”的记忆中动过手脚的。

作者有话要说:

20

“你说川居和彦出于报复杀人,那么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个私家侦探?”成舟提出问题。

“因为那个侦探是他妻子找来调查他的。当年那些关系者都死了,或是事故或是凶杀,主使人的濑川春香自然会担心。和彦感觉到有人在查他,又知道了那个侦探是濑川春香派来的,所以……”

“等等,你说你昨晚去了川居的公寓,那么你也看到了濑川春香?你……你不担心警察找你?”

秀明笑道:“是我向警察报的警。他们就算有怀疑,也不会把杀人嫌疑的罪名扣到我头上。因为当警察到场,濑川春香临终前曾向警察忏悔她对不起和彦与幸子,说她不怪和彦这样对她,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那么这件案子就这么结束了?”

“嗯。警察正在找和彦。但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因为和彦的身体在他得到超度时已经全部化为灰烬。成舟,这件事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和彦现在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更不知他会给世间带来什么样的危害。而那是我和幸子都绝对不想看到的。”

秀明伏下/身体再次深深道谢道。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小事一桩而已。”成舟被夸奖得不好意思,其实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做了什么。

“咚咚。”

谁?

病房内的三人一起向房门方向看去。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是警方人员,想了解一下成先生昨晚被伤害的事情经过。”门被打开,老熟人南山警官走了进来,后面的一串也不请自进。

看来他应该把门锁上才对。成舟在瞄到熟悉的警察制服在门口出现的刹那,本来坐着听秀明说古的他立刻拉毯子、躺倒、闭眼装昏迷。整个过程只花了三秒不到的时间。

“成先生,我刚才看你好像身体好得很。”

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职业­性­高傲语调在成舟身旁响起。

成舟连呼吸都屏住。他真的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尤其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他知道他们来­干­什么,但是……他怕他说真话,会被这打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的南山警官直接送进­精­神病院!

“成先生,如果你现在方便,麻烦能请你回答几个问题吗?”

要不要回答警察的问题?成舟头蒙在被子里还在考虑。

“南山,你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铃木无奈地阻止南山道,随即他又对蒙着头的成舟尴尬地道:“成先生,今天我们来,除了想向你了解昨晚你被伤害的经过,争取早日抓住凶手。另外,咳,山中发生的几桩凶杀案情现在基本已经水落石出,凶手我们也已基本确定。而这段时间给您造成了莫大困扰,我们深感歉意,希望您能……”

成舟抓住被单的手微微动了动,哼哼,现在你们总算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吧?只是这样轻易地说声对不起有什么用?

“铃木,不用说了,我可不觉得他真是个好人。如果他真是好人,他会不认自己的儿子吗?”南山打断铃木的道歉。

成舟暴怒,决定今天什么话都不要和南山说。

铃木狠狠瞪了南山一眼,拎着水果蓝走向病床边。

“小朋友你好啊。”铃木对小孩笑着招呼道:“这两天乖不乖?等下叔叔带你去吃拉面好不好?”

他乖个屁!乖到把他老子的瓜子脸打成包子脸,还跟他病重的父亲抢食吃!

“不好。”

咦?

“爸爸病了……”好可怜、好微弱的哀伤稚声。

小孩的手在成舟露出一点头发的头顶轻轻戳了戳,成舟两眼一翻,脑中一暗,货真价实地昏了过去。

两分钟后,等不到成舟回答的南山极为失礼地一把掀开被单,无语了。

一个星期后,成田飞机场。

今天空气真正好啊真正好!

办完行李托运手续,成舟站在机场大厅仰起头、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万事解脱。

他终于要离开这个让他极度水土不服的国家,他终于抛开了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儿子。

哈哈!这个世界真美好!

虽然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一向关照他的秀明就离开J国,让他的回国之路有点寂寞,但他发誓这是值得的。

想到他把那个小鬼送到警察局,义正言辞地向一大帮穿制服的人说道:“要想我认这小孩可以,拿出证据来!”他就爽得要命,他好久没有这么耀武扬威过。

不过,真的离开那个小鬼,好像又有那么一点想他。虽然那个小鬼真的很讨厌,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丝可爱的时候。就一毫米那么多。

呵呵……,成舟的笑容在他走到候机厅门口时僵硬在脸上。

他似乎、好像、可能看到了一群认识的面孔?

几乎所有认识的面孔都来了。

他们怎么知道他今天这个时候走?

山乐庄庄主夫­妇­来­干­啥?他好像没有和他们的感情好到这种程度吧?

还有南山是来­干­嘛的?别告诉他,这人是跑来监督的。最过分的是这人还穿着该死的制服,搞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们在押送囚犯呢!

“以后你就要离开J国,到你完全陌生的国家生活了,孩子,你一定要坚强知道么?如果你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想办法通知我们,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帮你。哦,我可怜的孩子,希望你父亲不会再一次抛弃你。”庄主夫人抱住地上小小的身影,动情的泪声道。

成舟的手开始颤抖。原来他们不是来给他送行的……

他们要把那个小不点儿送到哪里?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换个门走,候机厅应该不止一个入口才对。

用左手遮住半边脸,成舟小心移动着。

“咳!成先生。我们等你很久了,你寄托个行李花的时间还真长。”南山的声音。

“成舟。”是秀明。

成舟停步,转身,挤出一个笑容,抬起右手,“嗨,秀明,你们好。真巧啊,你们来为我送机的吗?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那就送到这里吧,后面的路我自己走就可以,呵呵。”

南山走上前,恰好挡住他的去路。

不等南山开口,成舟率先道:“你来机场­干­吗?找到那想要杀我的凶手了吗?”

南山的表情像是硬吞了十个枣核,想要出口的道歉也被堵在了喉咙口。

成舟心里这个爽快啊,他终于也能在这人面前扳回一局了!川居和彦的尸体都成灰了,我看你到哪儿去找凶手?找不到这个凶手,你这一辈子就在心里对不起我吧。

南山嘴皮动了动。

成舟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我理解,我理解,没找到是不是?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了,那不管用,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凶手再出现在我面前好了,再见!不,希望我们永远不见!”

成舟转身就要走,南山扶了扶帽檐,道:“成先生,不想知道您儿子怎么来的吗?”

成舟脚步一顿,他不想听,一点都不想,真的!

南山特意绕到他面前,陈述道:“事实我们已经完全了解清楚,孩子的母亲曾在五年前飞往华夏旅游,在那里她认识了你,我想你们肯定有过一段美丽的回忆,才会有这么可爱的结晶诞生。

可孩子的母亲因为癌症即将离世,身边又没有亲人可以接收这个孩子,于是她在临终之前,决定把孩子送到你这个父亲身边,希望你能看在小孩是你亲生骨­肉­的份上好好照顾他。”

成舟张大嘴巴。

年轻的南山警官眼中闪过了然之­色­,同是男人他也理解,这世上大概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在一夜风流的五年后发现自己竟然多了个儿子吧?

“现在孩子的母亲已经去世,遗体也已经火化,你想祭拜也没有机会了。”南山故意道。

成舟心想,谁说我要祭拜她?我还想找她算账呢?怎么莫名其妙就把一个孩子硬塞给我?

“虽然你不肯承认这个孩子,但科学验证的结果让你不得不承认。DNA检测总不会出错吧?经过比对,我们可以肯定这个孩子百分百是你的儿子!”哗啦一声,南山警官抖开手中纸张。

这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和人有过一段情?还是外国人?他、他真的还是处男好不好?

成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点说出来作证明。但真的说出来又好像太没面子……算了,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你们什么时候做的DNA比对?我怎么不知道?”成舟不止手在颤抖,他连声音都在颤抖。

一个孩子,他将要带个孩子回国……他一定会给他老妈剁了!而且,这不是代表他将有个……拖油瓶?

……谁来杀了他吧!

“在你住院期间,为了验证你和孩子的关系,我们做了详细调查,包括基因检测。”南山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如果成舟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且又有孩子的母亲遗愿在,他也不愿意把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交给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太负责任的男人带走。

“爸爸,你不愿要我吗?呜……”

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可怜生生,那一副强忍眼泪的可怜样儿征服了在场每个大人的心,也让每个大人都把谴责的目光投向了真正可怜没人爱的成舟大哥。

也许……也许那个不知名的J国女人在来华夏的时候看他长得帅,又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想给自己留个后代,就想了什么方法把他弄昏,偷了他的优良基因培育出了一个孩子?唔,很有可能。成舟脑中顿时冒出许多稀奇古怪、天马行空的­借­种故事。

好像也只有这点才能解释他和这个貌似可爱的小魔头为什么基因会那么高度符合。

但他发誓,那个小鬼所有坏的基因绝对不是来自他。能想出­借­种,还是借外国种的女人能是什么好女人?哼!也不问他愿不愿意,好歹问他一声,他也不是那么排斥─夜情什么的……咳咳!

大概那个女人太丑了吧,所以没有信心能引诱得了他?成舟挺起胸膛,咱就算不是小白脸,也与帅哥的距离不远!

“爸爸,呜呜,你真的不愿要我吗?呜呜!”小孩哭得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呃,我、我怎么会不要你……乖儿子。”在强大压力面前,墙头草不得不低头。

“爸爸!”小孩哭叫着,一把扑上来紧紧抱住他。

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山乐庄庄主夫­妇­和秀明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呃……这个孩子能和我上飞机?他好像没有护照签证吧?”成舟还在试图挣扎。

“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现在这个孩子拥有J国国籍,而拥有J国国籍在进入贵国时,十五天内都不需要签证。

也就是说,你在回国后的十五天内,必须向贵国户籍警递交资料,正式把这个孩子纳入你的户籍中。

当然,在我们确定你们的父子关系后已经和华夏出入境管理局联系过,并已经向贵国你所属当地的户籍警递交了资料。如果你忘记在十五天内去递交申请,贵国的警方人员会直接找上你。哦,差点忘了,此子将同时拥有J国国籍,直到他满十六岁为止。”

南山冷着脸掏出一张机票,他真的很担心这个孩子在成舟身边是否能得到良好的照顾。

因为不放心这个男人的办事能力,也怕他把这个孩子再次抛弃,他才会不怕麻烦地做了这么多事情,为的就是警告这个男人:别以为把孩子领走就可以不用管他。

甚至有必要的话,他会在假期申请去华夏探望这个孩子。

“这是我们警方赠送给这个孩子的,座位就在你旁边。请照顾好他。”

成舟接近麻木地接过机票。

秀明走上来给成舟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欢迎你随时来J国玩,我也会去看你的。”

成舟勉强露出一个笑脸,点点头。

和众人挨个打完招呼,在众人或热情或威胁的目光送行中,成舟牵着小孩的手,佝偻着背,拎着一个不大的背包走进候机厅。

确定所有人不可能再听到他的声音,成舟转头看向身边的小毛头。

小毛头正探头四处乱看,一脸掩不住的得意。

就知道这小鬼是装的。成爸忍不住捏了捏小鬼头的­嫩­脸蛋。

“喂,我是你老子知不知道?”

“嗯。”小孩还在看稀奇,也没介意成舟捏他。

“你以后要听我话知不知道?”

“……”小孩的脸­色­有一点点发黑,头一甩,挣开了成舟的手。

“如果你敢不听我话,小心我打你ρi股。”

“……”小孩的嘴巴高高鼓起。

“回去我就送你去读幼稚园,你要好好读书,不准浪费我给你掏的学费知道不?”

小孩从鼓起的嘴中喷出一口气,继续转头看向别处。这小小人类还真当他是他爸了?开什么玩笑?

成舟被小孩不逊的态度激怒,小声呵斥道:

“喂,小子,听清楚了!你老爹我是穷光蛋一个,别指望我会给你买很多新衣、很多玩具、每逢周六周日都能带你出去玩,那都是不可能的!也别想我经常带你出去吃麦当当或啃啃­鸡­,那些外国快餐可不便宜。”

成舟把小孩的脸扳过来。

小孩眨巴眨巴大眼睛,看起来粉天真。

“还有,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进我的房间。早上起来被子要自己叠、脸要自己洗、牙要自己刷、衣服要自己穿、袜子­内­裤不准穿两天、房间要自己收拾、我不在家绝对不准打开煤气!

还有,每天晚上九点前必须睡觉,不准看电视到深夜,周末也不行。良好的习惯必须从小培养起!嗯嗯……还有,不准带同学回家,不准和我抢台,我烧什么你吃什么。还有……”

小毛头掏掏耳朵,当他老子在念经。

成舟大师一路念经到飞机舱,在飞机起飞五分钟后,他才突然想起他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见鬼,我们认识到现在,我竟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喂,小鬼,你/妈总给你取了个名字吧?飞机票呢?那上面应该有你的名字才对。”成舟开始四处翻找飞机票存根。

“不用找了。”小孩把目光从窗户处收回,仰头看着成舟露出一个很奇怪、很神秘的可爱笑容。

“我叫红叶,鬼冢红叶。”

成舟的嘴角提起,再三看了看小毛头,忽然张大嘴巴大笑起来。

“红叶?哈哈!好娘娘腔的名字。成红叶?哇哈哈!好难听!哈哈哈!”

不知道是不是成大哥笑得太厉害,飞机都给震得乱颤起来。

“哇啊——!”发出一声惨叫,平生第二次坐飞机的成舟紧紧抱住了小孩——他不要在一个星期之内就死上两次啊!

红叶窝在成舟怀中,­阴­笑着继续研究飞机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让你笑我,我让你一路颠回华夏,哼哼!

至于飞机上的其他人……关他什么事?

小孩从山乐庄夫­妇­送他的小背包中摸出一个新鲜的苹果,随手在衣服上擦擦,两手抱起“咔嚓”一口,啃了一大块。水果不能带上飞机?只要那些人和机器检查不到不就行了?

随着这一声“咔嚓”,飞机又晃了一晃,成舟又发出一连串惊叫。现在飞机内叫的已经不止他一个人。

小恶魔抱着苹果继续“咔嚓咔嚓”,飞机也接着晃啊晃、颤啊颤,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也逐渐汇成了一曲名之为“惊魂”的交响乐。

小孩抱着苹果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双脚,摇头晃脑听得很愉快。

华夏吗?他红叶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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