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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狂妃锋芒 第四十四章 我要这座城

这间帐篷极大,以厚厚的布帘分出了内外两间,其内一切应有尽有,做足了公主的派头。

一直走到帐内的桌案前,她揉了揉太阳|­茓­,忽然,凤眸一凝,柳眉似剑般挑直!

冷夏霍然暴起,仿似一只凶猛的豹子,在帐内跃出一道漂亮而利落的弧线,同一时间迅速将靴间的匕首拔出,闪烁着冰冷的嗜血锋芒,直向布帘之后袭去!

这一番动作快若闪电,只是眨眼间,冷夏的攻击已经逼近!

那布帘之后忽然飞快翻出一个黑影,在半空一个翻转猛然跃直她身后,冷夏­唇­角泛起冷笑,匕首在手中一个倒花,倏地后刺!

然而只刺到一半,她迅速顿住动作,整个人僵住!

片刻后,冷夏缓缓向后倚去,一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人伸出双臂,紧紧的环抱住她,好闻的铁血松香游弋在鼻翼,温暖的气息将她整个儿的包围萦绕,感受着那如铁胸膛中有力的跳动,感受着脖颈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感受着那人淡淡的叹息,满身的疲惫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夏想,这是家的感觉。

不论身在何地,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被他拥着站了良久良久,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时间,脑袋在身后人的脑袋上蹭了蹭,她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后方的气息越来越危险,一声咬牙切齿的逼问响在耳侧:“我怎么来了?”

冷夏眨眨眼,很有几分心虚,她也知道自己的一番作为,定然会让这人担心的。果然就听他接着道,一字一顿,怒气冲天:“自作主张,以身犯险!”

冷大杀手的心虚已经蹿到了脑门,同样蹿到脑门的,是战北烈的怒气,他一口咬上了白­嫩­的脖子,狠狠的,狠狠的。

冷夏吸了口冷气,真心觉得,虽然有点疼……

但是,还是忍了吧!

总要让这人发泄发泄的。

这一口咬了极长久的时间,直到留下两个深深的大牙印,战北烈恨恨的松了口,对自己的唾弃简直顶了天,咬母狮子一口,他比她还要心疼!

唔,这纸老虎。

冷夏淡淡叹息,心中含着满满的甜蜜,从他坚实的钳制中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在战北烈漆黑漆黑的脸­色­中,微笑着送上了红­唇­,轻轻印下一吻。

­唇­方分开,就被他一口咬住,再次吸了回去,重重的辗转含咬,后脑被一只铁掌压住,腰间被一只铁臂箍紧,那力道之强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缝隙,炙热的气息相互传递着。

战北烈撬开她的贝齿,将舌尖挤了进去,舔吻过她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霸道的,惩罚的,不遗余力的,势必要让这没良心的女人知错投降!

冷夏知道这人心里的忿恨,从这一个吻中她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担忧、紧张、无奈,她尽情的释放自己,打开自己,柔成了一团春水,表达着她的歉意。

两­唇­相互缠绵,齿间相互碰撞,舌尖相互交缠!

这是一次爱的交锋,没有输赢,没有较量,有的只是疯狂的思念,只是爱的交融……

战北烈一把将冷夏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内间的床榻走去,鹰目攫着那双水光晕染的凤眸,一眨不眨,大秦战神在媳­妇­的糖衣炮弹中,依旧没忘了他的初衷,将母狮子丢到床上,狠狠的教训!

冷夏果然被抛到了床上,却没表现出战北烈预料中的知错,而是缓缓的仰躺到床榻,玉臂一伸,将发髻上的白玉簪取下,黑而顺的长发如泉水流泻而下,氤氲铺展了满榻,似一条条藤蔓,瞬间将他的心房纠缠。

紧跟着,冷夏挂着勾魂夺魄的笑意,十分合作的解开衣襟的扣子,纤细的素手在娇小的扣子上拨动着,一颗,一颗……

一丝一丝的展开一片月白的莹润。

到了这个时刻,哪里还需要冷大杀手亲自动手,大秦战神双目中氤氲着火热的漩涡,狼的血液在周身游走沸腾,猛的扑了上去,熟练的接手了她的工作。

片刻后,工程完毕,战北烈双目通红,血脉贲张,欣赏着面前的美景……

然而,就在他麻利的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开始准备用膳的时候,美景吐了!

美景柳眉一皱,俏脸一白,猛的吐在了他脱下的衣袍上,吐的昏天黑地没完没了,“哗啦”一下,将战北烈的满腔热情,尽数浇灭。

美景吐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很不美的,但是再怎么不美,那也是战北烈的媳­妇­,他满脸的紧张,望着方方缓过了气的冷夏,担心道:“怎么回事?”

冷夏的一张俏脸,惨白惨白的,眉头紧紧的锁着,喘着气摇了摇头,缓缓的说:“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

见她面­色­虽然难看,但没有别的反应,战北烈才算松了口气,轻轻的拍着她的白玉美背,说道:“吃了十几天的冷馒头,把胃都吃坏了。”

“唔,”她应了声,缓了片刻,终于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感觉,舒服了很多,奇道:“你怎么知道?”

战北烈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瞅着她,直瞅的冷夏后背一阵阵发冷,才脑袋一撇,酸不溜丢的嘟囔着:“我还知道,你和那二愣子,在同一个棺材里,关了好些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分毫的怀疑,有的只是媳­妇­和愣子孤男寡女,共处一棺的醋意。

大秦战神的鹰眸眯成了一条线,那愣子,误了老子的­性­福还没跟他算账,这会儿还敢跟老子的媳­妇­,躺同一具棺材!

母狮子的棺材,只有老子能睡!

战北烈也不管这想法有多么的诡异,多么的不吉利,心里的小怨气呼呼的冒,只片刻浓浓的酸气就“咕嘟咕嘟”的弥漫了整间帐篷。

冷夏勾了勾­唇­,赶紧顺毛:“等到百年以后,咱俩睡一起。”

这么一句明显是骗小孩子的话,战北烈却顿时满足了,心里咕噜着幸福的小泡泡,眯起了眼睛。

冷夏望天,又一个很好骗的。

一眼瞧见他衣服上满满的呕吐物,她笑的无奈:“这怎么办?”

衣服没的穿了,亲热也没的做了。

“没事,一会儿我换个小兵的衣服,这个我来收拾。”话是这么说,想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总有几分郁闷,箭已经在弦上了,绷的紧紧的,就要发­射­,哪曾想会出了这等子问题。

尤其是,今天他媳­妇­,还那么火辣热情!

大秦战神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很想让老天爷睁一睁他那双小眯缝眼,告诉他: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郁闷归郁闷,当然还是媳­妇­的身体比较重要,他拍了拍冷夏的背,在她鼻尖印上一吻,轻声道:“不舒服就睡一会儿,明日还要启程,我今夜就回去了,你小心些,去了凉都有事尽管吩咐钟银去做,不可再随意涉险!”

凉都是西卫的都城,钟银正是负责西卫的暗卫首领。

战北烈没有问冷夏究竟要去做什么,其实他心里也大概明白个七八分,不过不管她的意图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总也是无条件支持的。

冷夏点了点头,静静的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浓浓热度,片刻后,陷入了沉睡。

战北烈又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将脏了的帐篷收拾好,悄悄移动到帐篷边儿,将帘子掀开一角,确认了没有人经过后,回头再看了他媳­妇­一眼,满脸认命的光溜溜窜了出去。

如果此时冷夏能看见,就会发现,战北烈方才那一眼,再次回复到了那大型流浪犬的可怜小眼神儿,还是个没吃饱饿着肚子的流浪犬……

真是要多萌就有多萌!

战北烈出了帐篷,冷风吹的他一哆嗦。

正巧一个小兵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他迅速飞掠至小兵身前,在他惊恐的表情中,一脑袋给敲晕了,拖到后面手脚麻利的扒光了衣服,换了上去。

小兵身材比他瘦小的多,衣裤穿着都不太合身,不过此时非常时期,有衣服穿就该满足了,也没那么多要求。

大秦战神并不知道,到了第二天,因为他的一番动作,整个西卫军营内都在盛传,有**­色­魔夜袭清秀小兵,并禽兽不如的将小兵扒了个­精­光的诡异传闻。

尤其是扒了个­精­光还什么都没­干­,指不定那­色­魔就是个不举的,只能过过眼瘾。

后来这传闻一直风靡到,整个西卫军营的大老爷们儿们,连去个茅房,都要手持兵刃满脸戒备,大部队集体行动,组着团去。

然而此时的战北烈,依旧穿着不合体的军装,大摇大摆的走在军营内。

他要去­干­一些,一直想­干­,却一直没有机会的事!

==

军营一角,树丛中。

慕二喘着大气,乱没形象的躲在丛丛枯黄的树荫里。

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也顾不得这犄角旮旯里到底是有多脏了,一张从来都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含着几分惊惶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瞄着外面。

过了直有一炷香的时间,他耳尖微微抖动,悄悄的撅起了ρi股,探出头瞧了瞧,终于呼出一口气。

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兴奋的惊叫从远处传来。

“神医果然在这里,快来快来!”

慕二浅淡的眸子瞪的老大,正要施展无上的轻功遁走,突然四周蹿出了无数的影子,老的掉了牙的军医从四面八方包围堵截,有的拽着他的胳膊,有的扒着他的腿,有的张开双臂齐齐围城了一个圈,将他圈在了正中。

总之就是,分工合作,­精­诚对敌!

慕二小小的鼓了鼓腮帮子,望着四下里满满围住的几十名老军医,很有几分无语问苍天的凄凉。

紧跟着,七嘴八舌的发问时间,开始。

“神医神医,连见草和狮子果要怎么配在一起?”

“神医神医,杜氏针灸法第七式,究竟是个什么手法?”

“神医神医,老朽祖籍西卫陈州,家中四代行医,可否拜神医为师?”

“神医神医……”

聒噪的声音一条条的钻进了慕二高贵的耳朵,被无限放大,直折磨的慕大神医头昏脑胀震耳欲聋。

其实慕二这个人,虽然经常因为洁癖将“医德”这东西喂了狗,但是良心总还是有的,这么些连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家伙,让他施展功夫将他们推开,他还真的下不去手。

所以下不去手的慕大神医,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包围在正中,享受着这至高无上的聒噪盛宴。

一刻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将感官全部封闭,呆呆的站在原地,仿若一个木雕,看着老军医们一张一合的嘴,不声不响,不闻不动。

就是因为这样,慕大神医也没有听见,周围的某个地方,一声极为爽快过瘾的口哨,欢脱的直冲天际。

终于,他觑准了一个机会,猛的从包围中飞掠而出,在半空留下一道淡淡的充满了怨气的残影,消失不见。

……

然而他才刚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不过一小会儿,军医的大叫声再次钻入了耳朵:“果然在这里啊!别再让神医跑了!”

悲催的情景再次上演!

……

这你追我赶的戏码,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发生在军营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里,足足持续了有一整夜!

军医们人老体乏,再也经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了,这一夜他们简直把整个军营都跑了个遍。

一群军医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其中一人好奇的拍拍另一个的肩,问道:“周老,你怎么每次都能知道神医躲闪的地方?”

“嘿!什么躲闪?”名叫周老的军医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得意非常:“老朽告诉你们吧,神医这是在考验咱们!”

众人不解:“考验?”

周老满脸笃定,严肃点头:“不错,神医希望能有一个衣钵传人,但是咱们这么多人,他得挑啊!”

众人茅塞顿开:“谁最有恒心,就是谁!”

周老大摇其头,叹道:“神医果然就是神医,连收徒的方式都这么神秘莫测!”

众人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哦!是个小兵告诉老朽的!”周老回忆起那小兵,人高马大的挺拔身材,偏偏穿了个不合体的军服,滑稽的很。

众人恍然大悟:“也是他每次给你通风报信的?”

“可不是!”周老连连点头,赞道:“那小子,是个好苗子,只要心地好,总有出头之日!”

他再次回忆了一番那小兵的样貌,俊,真是俊,就是奇怪,这么俊的小兵,竟然一次也没见过。

周老神秘兮兮的招了招手,四处看了看,小声道:“哎,老朽年纪是你们中最大的,就算拜了师到时候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也不能将神医的衣钵传下去,你们加把劲儿吧!老朽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那小兵和神医私下里关系不错,神医命他搜寻一些仕女图,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不?”

众人双目泛光,这还用说么,神医喜欢美女啊!

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呼呼冒着小算计,不怕你不收徒,就怕你没弱点!

神医啊神医,徒儿知道怎么做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捋着胡子咳嗽了声,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谨慎向着各自的营帐散去了。

军营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夜­色­浓郁,只有狂风呼啸,幡旗飘摇……

一个身着短衣短裤的高大小兵,吹着口哨大步走出了西卫军营,脸上挂着无辜的笑意,一双鹰眸内,却是舒爽又痛快。

唔,这下还不整残了丫的!

☆、第五十三章 凉都【手打VIP】

第二日,副将点齐了五万人马跟随,留下五万在西宁关镇守,将慕容哲移到舒适的马车上,大部队启程回凉都。

这一路上行刺不断,来自各个皇子一方的阵营,慕容哲被慕二下了料的汤药招呼着,一直未见清醒,所有的安排都是由冷夏做主,一次次­精­密的部署,防守反击,不只让偷袭遍布的行路有惊无险,更是让众人对冷夏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半个月后,当大部队到了凉都城外三十里地的时候,慕容哲的一­干­手下对于冷夏已经言听计从,盲目信任,就差把她当女神供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从出发那日开始,随行的军医竟然再也没有对慕二围追堵截,仿佛说好了一般,只每日早晚各请安一次,态度恭敬,含着种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暧昧眼神,似有什么不知道的­阴­谋正悄悄接近,直看的慕二毛骨悚然一头雾水。

慕大神医不明白,冷夏却是从中嗅出了几分战北烈的味道……

不过无良杀手自然是不会告诉慕二的,抱着个看好戏的态度,每每在慕二呆呆的眼神中,咳嗽一声悠然离去。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尚有几分春寒料峭,尤其是在西卫这边陲不毛之地,风沙极大,遍地黄沙翻卷着,冷夏脱了大氅,换上了狐狸毛披风,远望着那座古老的城池,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身侧副将问道:“公主,出发吧?”

新发的枝叶将清晨的日光分离的斑斑驳驳,遮住了她眼中的笑意明灭,直过了半响,冷夏点点头,下令:“出发!”

西卫的天气温差极大,到了中午那尚且泛着寒意的空气,已经被烈日蒸腾的滋滋作响,一大群身着蟒袍凤裙的皇子公主们,携带着朝中大大小小的朝臣,顶着**辣的太阳,满脸揶揄的候在凉都城门口。

倒不是他们有多么的兄友弟恭,实在是慕容哲在卫王病重之时,把持着整个朝政,又在燕楚之战时大张旗鼓的出兵搀和,口口声声要打下北燕的西南方。

豪言壮语犹在耳侧,而这时却灰溜溜的被踢回了老家,连小命都差点丢了,这等打击嘲笑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为首的一名男子仪表堂堂,俊朗不凡,手中轻摇着一把山水折扇,狭长的凤眸中一丝­精­光闪过,道:“来了!”

后方众人霎时神­色­振奋,远眺前方,果不其然一群黑点正向着这边缓慢的移动着,人群中一声恶意的­阴­柔嗓音响起:“四哥,三哥回来了,皇弟真是为你捏了把汗。”

四皇子并未回头,­唇­角带起丝不屑,淡淡道:“六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三哥若是知道他的正妃已经易了主,不知会作何感想。”

六皇子原本的戏谑表情,瞬间变的­阴­鸷起来,恨恨的攥了攥拳。

说话间,大部队已经临近,最前方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下。

片刻后,伸出一只白玉般的莹莹素手,纤细的手指将布帘掀开一角。

众人双目一凝,是个女人!

这疑惑才刚升到脑中,那只雪白的玉手已经将布帘拨开,马车内的情形瞬间展露在了众人眼帘,一身纯白狐狸毛披风的女子,眉目如画,凤眸清冽,从马车中缓缓走出。

“是你?”一声尖叫从人群中响起,说话的女子拨开众人,冲出来几步,不可置信的指着冷夏:“是你这个废物!”

冷夏却恍若未闻,眼眸在斑驳的城门上淡淡扫过,一寸一寸。

自下了马车,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脑海中萌芽,视线每掠过一寸,眼前就浮现了一副画面,这一幅幅的画面仿似走马灯一般,快速的侵袭入她的脑海……

稚龄的女童,被秀美的女子环抱着,在简陋的冷宫中瑟瑟发抖,女子汹涌的泪模糊了苍白的脸颊,她将女童翻转了身,呆滞的望着小小的身板儿,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洛昭,洛昭……”

女童渐渐长为少女,环抱着身子蜷缩在冷宫的一角,身上的拳脚如雨点落下,那些可憎的面目有男有女,皆和她长了个三分相似,口中恶毒的谩骂着:“野种!宫女生的野种……”

少女披着火红的嫁衣,呆滞的坐在喜轿里,沿途晃晃悠悠,她的眼中却没有分毫的欣喜,突然,少女捂着胸口全身痉挛,巨大的痛楚在周身蔓延着,轿帘被从外面掀开,朝夕相伴的丫鬟收走桌案上的糕点,甜美一笑:“废物,永别了。”

喜轿中,明明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女子,突然手指微微一颤,盖头下的眼睛猛然睁开,褪去了所有的胆小怯懦,光华夺魄,冷冽摄人!

一幅幅的画面停在了这里,停在了她到来的那一刻,慕容冷夏的一生终于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冷夏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个不明意味的笑意,再次睁开,却如当初那时锋锐逼人!

她在心里说,你想让我报仇是吗?

“废物!你敢不回本宫的话?”那个聒噪的声音再次响在耳侧。

冷夏此时才有功夫朝城门前的众人望去,这一­干­皇子皇女们,无一不是根正苗红,男的俊美女的靓丽,亦是无一不眼含憎恶。

她的目光扫过微蹙着眉的四皇子慕容萧,表情各异的其他皇子公主,最后停留在了满脸嫉恨扭曲的七公主慕容冷湘身上,牵起个嘲弄的笑意,淡淡道:“七姐,你该唤我九妹的。”

七公主慕容冷湘眼眸一凝,狐疑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似是没想到这废物竟然敢这般回话!

不待她再次出声,冷夏已经缓缓的笑了,接着道:“或者,烈王妃也可以。”

慕容冷湘似是现在才想起她的另一个身份,不只是西卫的那个废物公主,还有五国中最强的大秦,大秦战神烈王妃的身份,不由得怔了一下,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多日不见,九妹倒是变化颇大。”一声清淡的嗓音接上,正是那四皇子慕容萧,他风流倜傥的摇着扇子,反复打量着冷夏,语气温和却暗藏锋芒:“就是不知为何烈王妃不在大秦,反倒回来了咱们西卫?”

这句话落下,顿时提醒了其他人,尤其是慕容冷湘,瞬间回复了底气,嗤笑一声:“别是被烈王给休了吧?”

“废物就是废物,连自己的夫君都降不住!”

“这废物什么都不会,本宫早就料到了她的下场!”

“当初就不该让这废物去和亲,没的败坏了咱们西卫的名声。”

……

无数的哄笑声响起,那些满含了恶意的嘲笑,一波接一波的冲入冷夏的耳朵。

她无波无澜,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扫了眼自说完那句挑拨离间的话后就一直不语的四皇子,微微眯起了凤眸。

一直等到这独角戏般的哄笑声越来越弱,终于停歇,才挑了挑柳眉道:“听闻父皇重病,北烈命我代表他,回来探望。”

这一句话,无疑是解释了她为何出现在此地,更是直接称呼大秦战神为“北烈”,将所有人的嘲弄都堵在了原地。

大秦战神何等人物,他们坚信,这个女人不敢胡诌。

既然不是胡诌,那么就是真的了!

冷夏咂了咂嘴,唔,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错!

片刻的沉默后,慕容冷湘嗤笑一声:“本宫不信!你不过片面之言,就想糊弄过咱们,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成了弃­妇­,无处可去,才回来了西卫!”

“七姐!”冷夏厉喝一声,冰寒的目光­射­向她,直看的她一哆嗦,冷冷道:“我是代表了西卫同大秦和亲,怎么七姐竟是希望我和亲失败,让西卫和大秦的盟约就此解除吗?”

她一步一步走向慕容冷湘,沉重的杀气压在她的身上,直逼的她连连退后,声音中戾气腾腾:“七姐究竟是何居心!”

冷夏直接将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怨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结盟,慕容冷湘浑身颤抖,有一肚子尖酸的话想说,有一肚子的刻薄的话想骂,可是此时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这狰狞的杀气压迫下,她一退再退,瑟瑟发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怎么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废物,竟变成了这般骇人!

这……

这还是那个废物吗?

每一个人的脑中,都浮现出了这句疑问。

“九妹莫要动气,不过是太久未见,七妹一时激动胡言乱语罢了。”慕容萧温雅一笑,审视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锁着她,原先那格根之事他还不信,如今再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九皇妹竟是和从前判若两人!

冷夏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满脸惊恐的慕容冷湘,她回西卫的目的,可不是和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争斗。

慕容冷湘,还不够格!

她看向慕容萧,这人明显在众人中处于一个领导的位置,想来慕容哲不在的这段时间,凉都发生了不少的事,朝堂的格局应该有了变化。

冷夏弹了弹衣角,直接问道:“父皇近来如何?”

慕容萧却没回她,转了个话锋,反问:“九妹,怎么没见三哥?”

“三哥伤势未愈,尚处于昏迷中。”冷夏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仰起尖尖的下巴,再次转回了开始的话题:“本宫想去看看父皇。”

她将称呼变成了本宫,也是在提醒他们,她如今的身份!

反正那人也不会介意当她的靠山,既然有用,拿来用用也无妨。

慕容萧犹豫了片刻,折扇轻摇,倜傥不凡,笑着回:“九妹路途劳累,不若先休息几日,到时再看不迟。”

这话落下,他身后的众人皆含了几分忿恨的表情。

冷夏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想来慕容萧如今已经把持了大权,更是将卫王的寝宫给封锁了,不只是她,就连其他人也都没有机会接近卫王。

这也是情理之中,那老东西不知何时就两脚一蹬见了阎王,只要慕容萧占下先机,到时不论卫王传位给谁,他都有时间应对。

纤细的柳眉一挑,冷夏冷笑。

这格局恐怕也只是在慕容哲将回的时候,暂时的形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时他们能一同来看慕容哲的笑话,却不代表剩下的皇子没有其他的心思。

那张龙椅,谁不想坐?

凤眸缓缓眯起,冷夏慢条斯理的说:“四哥有所不知,临行前北烈特意寻来了神医慕二,相信有神医为父皇医治,定能手到病除。”

他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冷夏已经微微一笑,抢了先:“父皇的身体乃是重中之重,相信四哥也希望父皇早日康复,断断不会阻拦。”

慕容萧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如刀。

冷夏也在看着他,却悠然自得的很,挑着柳眉等他的答复,她就不相信,这等冠冕堂皇的帽子压下来,他有胆拒绝。

果然,慕容萧­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的笑回:“自然!”

冷夏回头,对等在原地的慕容哲副将道:“京都重地,命大军在城外驻扎,送三哥进府养伤。”

“是!”副将高声应了,没有丝毫的怀疑犹豫,大步走到后方吩咐众军扎营。

这一动作,顿时让慕容萧等人脸­色­一变,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警惕,更是自动自发的将她归到了慕容哲的阵营。

冷夏却是毫不介意,随他们怎么想怎么猜,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她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将这西卫已经浑浊不堪的水……

搅的天翻地覆!

==

凉都,西卫皇宫。

西卫的皇宫和大秦北燕的又不相同,奢华张扬之极,处处金砖铺就,仿似将西卫的全部财富,都整个儿的聚集在了这皇宫内,和荒凉残破的凉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夏自进了这座皇宫,­唇­角就一直挂着嘲讽的弧度。

曾经她在这里生活过十五个年头,却从未出过冷宫,如今才算是将这座皇宫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直听闻卫王好大喜功,将西卫治理的一片怨声载道,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这般劳民伤财的皇宫若是建在以富庶著称的东楚,或者强大的大秦,倒还说的过去,可在这贫瘠积弱的西卫,不免成了一个笑话。

慕容萧在前方引路,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走到了卫王的寝宫外,他顿住步子,羽扇轻摇,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含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决断:“父皇需要休息,不若就由九妹和我两人进去即可。”

其他的皇子公主尽皆不忿,沉默了半响,其中的一个男子道:“四哥,为父皇尽孝可不只是你们两人的事!”

这人长的亦是俊美不凡,只是举止间含了几分­阴­柔,正是六皇子慕容齐。

冷夏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六哥说的倒是有理,只要保持安静即可,想来父皇也希望咱们都能进去看看的。”

慕容齐朝她递去感激的一眼,冷笑道:“四哥不会独断专行吧?”

“既然都是为了父皇,自然不会。”慕容萧的脸上挂着俊朗的笑容,眼中却是­阴­郁一片,率先迈进了寝宫中。

冷夏拽住呆滞愣神的慕二,牵着这只呆子走了进去。

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个太监一见众人,齐齐迎了上来,将他们打发过后,冷夏才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卫王,他的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两颊泛着死气,已经凹陷了下去,单看五官,却是俊美之极的。

想来也是,冷夏是西卫第一美女,这些儿子女儿也都个个­精­致,卫王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见着他这虚弱颓败半死不活的德行,众人齐齐装模作样的扑了上去,尤以慕容冷湘为甚,哭的花容失­色­:“父皇,父皇,你看看我啊,我是你最疼爱的湘儿啊!”

冷夏冷眼看着他们作秀,半响后,直到每个人都哭够了,才扯了扯慕二的袖子。

慕大神医纹丝不动。

冷夏再扯,依然没用,她翻了个白眼,一把推上去,推的慕二一个趔趄,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两指,搭在了卫王枯槁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微微蹙起的眉峰,脸上呈现出几分不解,呆滞的浅淡眼珠一寸一寸转向冷夏,很是纠结。

慕容萧赶忙问道:“神医,父皇如何?”

慕二收回了手,脸上已经纠结成一团,直等的每个人心急如焚,他才张开了那张高贵的口,蹦出了一个字:“有。”

有?

有什么?

“有救是不是?”慕容冷湘一把就要抓向他的衣袖。

“不。”慕二吐出这个字,厌弃的皱了下眉,立即施展超绝的轻功,青衫一晃瞬间闪开到了一米外,站定在冷夏的身后。

问一句,说一个字!

众人被他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给急的浑身难受!

慕容冷湘抓了个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慕二却浑然不觉,僵硬的张开嘴,准备说出后面两个字,突然脚上一痛,全数吞了回去。

慕大神医呆呆的看向冷夏,浅淡的眸子里含着浓浓的疑惑,心中再次升起了几分怨念。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在慕二衣袍的遮掩下,冷夏正带着柔如春风的笑意,狠狠的踩在他的脚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以­唇­语道:“闭嘴!”

慕大神医老实巴交的闭了嘴,冷夏松开脚,摆出一副神医代言人的姿态,解释道:“不错,有救!”

众人半信半疑,再看向慕二,他却不动如松,紧紧的闭着嘴巴,开始发呆。

不用想,他们也知道定然是这和从前南辕北辙的九皇妹捣的鬼了!

冷夏耸了耸肩,缓缓道:“神医的意思是,有救,却不容易,具体的要等到神医回去好好思量,到时要怎么个开方,我再通知各位。”

即便明知道她说的可能不实,他们也没有办法,这神医慕二不知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痴痴呆呆的不说,还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看也看了,套又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只得这样。

慕容萧将卫皇的胳膊放进了被褥里,极孝顺的掖了掖被角,才笑着说:“既然如此,就要多劳烦九妹了,不知九妹准备住在哪里?”

慕容冷夏一直是住在冷宫,而冷夏现在的身份却是烈王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待遇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冷夏­唇­角一勾,一边牵着慕二出门,一边道:“我住在三哥的府上即可。”

既然他们已经猜测她和慕容哲在一个阵营,不妨将这猜测坐实,这等时候,总会有人先坐不住的!

冷夏带着满脸怨气的慕二,在皇宫中缓缓的转着,一直走到了皇宫的偏远角落,那间慕容冷夏生活了十五年的冷宫。

殿外爬满了­干­瘪的杂草,屋檐上落了不少的蛛网,在冷风中飘飘摇摇,斜梁陋瓦,破落而冷清,冷夏在四下里一扫,果然有不少的人在各个角落里监视着。

她无视了这些尾巴,牵着慕二在冷宫里转了一圈。

其实冷夏没有特定的目的,只是关于慕容冷夏的记忆已经全数恢复了,却独独没有关于“芙蓉”那一段,想来芙蓉不是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被纹上,就是在婴儿的时候。

她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线索而已。

一直到回了慕容哲的府邸,慕二的脸上还是气鼓鼓的,冷大杀手万分无奈,如果不用那种直接又粗暴的办法,又怎么能阻止了这一根筋的。

门房应该已经受了副将的吩咐,见到她热情而恭敬的迎了出来,半弓着腰道:“公主,副将命小人候着您,总管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厢房,请跟小人来。”

七拐八弯的进了厢房,打发了小厮之后,冷夏无奈的戳了戳慕大神医,伸出一只脚,爽快道:“给你踩回来。”

此时没了外人,慕二耍起了­性­子,脑袋一撇,身子一转,以ρi股对着她,不搭理。

冷夏无奈望天,以脚尖踢了踢他,咳嗽一声道:“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脚上狠狠的压下了一只脚,慕二果断的抓住了这一次机会,还反反复复的碾了几下,报了仇的神医总算是好了几分脸­色­。

冷夏撇撇嘴,心想这人真是幼稚,收回了被踩过的脚,这才问道:“说吧,有什么问题?”

慕二刚才说的有,正是:有问题。

☆、第五十四章 来客【手打VIP】

冷夏问过后,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和慕二各添了一杯茶,等着他的答复。

慕二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纠结不解的表情,眉头微微皱着,半响呆呆道:“解毒,昏迷。”

她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问道:“你是说,他的毒已经解了,却还昏迷?”

慕二的脑袋轻轻的点了一下,眼珠落在方方添满的茶盏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配合出高度默契的冷夏,将茶盏递给他,塞进他手里。

慕大神医终于满意了,僵直的喝了一口,继续发呆。

冷夏抱着茶盏却没有喝,暗暗思忖了一番,再问:“原先中的是什么毒?有何症状?何时解的?应该是有人给他解了毒,究竟是什么人?此时昏迷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有没有可能是多种毒素掺杂在一起?若非毒素会不会是装的?还有如果是装的,那现在这个局势莫不是他推动的结果?”

冷夏问着问着,不自觉的把一些猜测都加入了其中,这一连串的问题稀里哗啦扣在了慕二的头上,砸了他一个脑子发懵,原本就呆呆的脸上,写满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半响后将浅淡的琉璃般的眼珠转向了冷夏,其中含着**­祼­的鄙夷:我只是个大夫。

言外之意,老子不是神!

冷夏也眨眨眼,真心觉得自己和他混久了,无形中被传染上了一定程度的呆,叹气道:“唔,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好了,既然毒已经解了,那么现在的昏迷,是什么原因?”

这次,慕二的反应直接而迅速,摇头。

“你也不知道?”冷夏大奇,自遇见慕二以来,还从未见过对于医毒有不解的问题。

冷夏敢对天发誓,这话不过是表达了几分对于此事的惊讶罢了,听到了慕大神医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巨大的耻辱,他青着脸,瞪视了她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撇头,生气。

杯盏中热气腾腾的茶水在这一炷香的瞪视后,已经变得冰凉冰凉,冷夏仰头一饮而尽,还是决定让这呆子生会儿闷气自己恢复得了。

她放下杯子,在某人悄悄瞄过来的眼尾中,选择无视,悠然离去。

出了房间,她沿着慕容哲的府邸随处晃悠着。

府内面积极大,装潢却并不奢靡,摆设极少,此时正是黄昏,**辣的太阳落了山,空气中再次弥漫上了几分冷意,更显得这空旷的府邸内有些冷清,

慕容哲本身并非是一个懂得收敛的人,这只能说明,卫王独断专行并且疑心极重,就连慕容哲也不得不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力求不将卫王的猜忌惹上身。

一路上遇见的丫鬟小厮,俱都恭敬的行礼问好,想来那副将早已经给这府内上上下下都交代了个遍。

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冷夏转头看去,说曹­操­曹­操­到。

副将恭敬的行了一礼,眼中含着几丝兴奋,禀报道:“公主,末将收到消息,东方润打下了那七座城池,竟然不知道怎么到了烈王的手里,如今北燕除了东南方六座城池外,已经完全被大秦吃下了!”

原本副将还为着他们原本的七座城,到了东方润的手里而愤懑,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十几日,一转手变成了大秦地盘,这下可就好了,公主是烈王妃,又和他们坐的同一条船,大秦越是强盛,给予三皇子的支持就越大。

冷夏挑了挑眉,问道:“烈王呢,何时回大秦?”

副将朝着她眨眨眼,一副暧昧表情,说道:“听说烈王已经出发了,公主放心,有神医在此相信三皇子很快可以复原,到时公主也可以放心回去大秦,和烈王团聚了。”

冷夏翻了个白眼,她就那么像个盼夫归家的怨­妇­么?

她算了算日子,唔,其实说起来,二十日没见,倒是真的有些想他。

就在这时,之前为她引路的门房一溜小跑的到了跟前,喘着气恭敬道:“公主,您方才在古墨斋订的画,已经送来了。”

冷夏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中,一个墨绿­色­的竹质画筒,其上自然雕饰了浅浅的纹路,筒端篆刻了三个小字“古墨斋”,极是清雅。

副将也瞧了瞧画筒,叹道:“公主,你和烈王果真是伉俪情深,古墨斋的画可都是大家手笔,贵重的很。”

在他看来,冷夏在西卫的时候,一直独居于冷宫,过的窘迫不已,自然是不可能有银子的,古墨斋作为西卫最大的一家画斋,其内的名画动辄上万两银子,花的肯定是战北烈的钱。

冷夏凤眸一闪,伸手接过了画筒,不动声­色­笑了笑,吩咐道:“下去吧,好好照看着三哥,神医说他没个几日应该就能清醒了。”

果然这话转移了副将的注意力,神­色­振奋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冷夏掂了掂手中的画筒,­唇­角一勾,朝着厢房走去。

房间内慕二依旧气鼓鼓的,见她进门不闻不问,本就扭着的脑袋更是再朝着墙面侧了侧,摆出一副誓死不搭理的坚决态度。

冷夏悠然走到桌案前坐下,将画筒开封,取出了里面卷的厚厚的一叠叠册子。

翻开一看,凤眸中闪过丝清亮的光,如她所料,果然是钟银送来的东西。

册子里一页页记载了西卫上到皇子公主,下到九品小官,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更是标注了各个皇子的党羽阵营,和之间的利益关系,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慕二等了老长的时间,耳尖微微抖动着,只听后方桌案上一下一下快速翻书的声音,沙沙作响,腮帮子又鼓了鼓,脸上的青­色­更加浓郁了。

片刻后,慕大神医转过身子,直勾勾的视线盯住冷夏,务必让这女人在这充满了谴责的目光中,自动自觉的生出愧疚。

奈何冷大杀手,有身手,有计谋,有手段,就是没有良心!

顶着这一千二百瓦的探照灯般“突突”­射­来的光,悠然自得的翻着册子,这一翻就足足翻了有一个多时辰。

外面的天­色­完全的暗了下来,透过窗子看出去,月影横斜,华灯初上,为这荒凉的凉都城点缀出几丝奢靡。

慕大神医眨了眨酸涩的眼,怨念深深,青袍一浮,大袖一挥,走人。

冷夏望着那人怨气缭绕的背影,柳眉斜斜一挑,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研究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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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里,只要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会翻出册子来凝神思考一番,偶尔执起狼毫圈圈点点,勾出她认为可以利用的信息。

她预料的不错,在得知了她和慕容哲同一阵营之后,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毕竟她的身份可不只是个废物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代表了战北烈,在他们的眼里,她的意思就极有可能是战北烈的意思,得到了她的支持,也就是得到了大秦的支持!

只是这坐不住的人,倒是出乎冷夏的意料之外。

第一个来三皇子府拜会的,是六皇子慕容齐。

提起这个人,冷夏在看了册子得知了他这一段的作为之后,哑然失笑着摇了摇头。

西卫当朝丞相原本位列慕容哲的阵营,其独女更是慕容哲未娶进门的正妃,而慕容齐却在他出兵北燕之时,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将那姑娘忽悠的五迷三道,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都使出来了,口口声声非君不嫁。

丞相只这爱女一人,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再加慕容哲被战事拖在了北燕,极有可能老皇帝死了他都赶不及回来,这么多的皇子眼睁睁的瞅着那张龙椅,即便慕容哲阵营再强,一旦不在凉都失了先机,到时别说是皇位了,就是吃屎都赶不上个热乎的!

丞相左思量右思量,一咬牙一跺脚,当下就投敌叛变,转到了慕容齐的阵营去。

不论这手段是否光明,冷夏却不能不说,慕容齐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确是给了慕容哲一个重大的打击,等到那人清醒过来得知这消息,指不定就要再晕个一次。

此时,慕容齐翘着二郎腿,捧着杯茶一口口的浅啜着,脸上挂着­阴­柔的笑意,凉凉道:“怎么样九妹,三哥已经不行了,考虑考虑到六哥的阵营来,这等大事若是下错了注,可不是区区一点银子的问题了。”

冷夏斜斜的倚着,笑道:“六哥也说了,这等大事,九妹怎敢轻易下注。”

慕容齐眼眸一亮,忖度道:“九妹的意思是……直到现在,还没想好买大买小?”

冷夏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话,任他自己猜测。

而这幅表情落在慕容齐的眼里,无疑就是默认了!

他将翘着的腿放下,坐直了身子,胸有成竹道:“那九妹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买小的呼声明显已经盖过了大,连续开了几把,想来那大就是醒了过来,也翻不出什么浪。”

冷夏端起茶盏,轻轻吹去其上漂浮着的茶梗,啜了一口,才摇摇头道:“六哥可能还没弄明白,如今这赌局可并不是买大小这么简单……”

“不是开大就是开小?”在慕容齐狐疑的目光中,冷夏嗤笑一声,轻启朱­唇­:“六哥又将四哥放到了哪里?”

审视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慕容齐眉峰皱起,缓慢而危险的问:“你的属意是老四?”

冷夏再次恢复了沉默,只专注的一口一口喝着茶,不置可否。

慕容齐攥了攥拳头,笑的­阴­鸷非常,在衣袍上拂了拂,一边起身一边信心满满的说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最后那把椅子,究竟鹿死谁手!”

他大步朝外离去,突然在门口顿住,­阴­冷的嗓音缓缓传来:“九妹,莫说六哥没提醒你,想来你在大秦也并非多么得意,否则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旦下错了注,到时反而失去了烈王的信任,可就得不偿失了!”

待慕容齐走了,冷夏一转头正看到了从另一个厢房走出的慕二,呆板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嫌弃。

一根筋的慕大神医,对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简直嫌弃到了极点。

冷夏上前两步,在他肩上拍了拍,叹气:“你就这么呆下去吧,挺好。”

慕二皱了皱眉,懵懵懂懂,却总觉得这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好像是无形中……

他也被嫌弃了?

瞪了冷夏一阵子,慕二抬手,伸出一根手指,万分不客气的将她的手从肩上拨下去,转身,走人。

冷夏望天,什么时候这愣子,也能听出别人的话中有话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来报:“公主,大公主来了!”

冷夏一愣,蹙起了眉,实在没想到第二个来的竟然是大公主,她思忖着边吩咐小厮:“迎去会客厅。”

这凉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帮皇子争的头破血流,这个时候连公主都沉不住气了,就是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为了夫家而来,为了兄弟做说客,还是……

冷夏一边朝会客厅走,一边将这个女人的资料在脑中过了一遍。

大公主慕容冷娴,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当今皇后的长女,下有一胞弟八皇子,十六岁嫁于当朝忠勇大将军,至今十年竟未有子嗣,而姐妹却是已经整整一后院,想来这夫妻生活也并不和谐,又是一桩政治婚姻罢了。

思考间,会客厅已经近在眼前,门前素雅的女子端庄而立,神­色­娴静,下巴微抬,处处彰显着公主的威仪。

冷夏­唇­角一勾,这个女人当初欺负慕容冷夏倒是极少,应该是年龄所致,等到慕容冷夏的亲生母何秀过世,没多久慕容冷娴也出嫁了,所以一直以来,倒是没有任何的交集。

可这女人的位置摆在那里,皇家嫡长女,竟然走出了会客厅迎她区区一个“废物”?

她远远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虽然不算热络,但是换了别人也该受宠若惊才是。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冷夏依旧迈着悠然的步子,不快一分,不慢一分,甚至连面上都没有分毫的波澜。

慕容冷娴的眼中一丝怒意划过,很快消失不见,再优雅的迎出了两步,微笑道:“九妹,当日出嫁大姐身体微恙,生怕给你传去了晦气,没去送你,可莫要怪罪才好。”

冷夏­唇­角一勾,淡淡道:“不敢。”

两人进了殿内,双双落座,慕容冷娴也不着急,只静静的喝着茶,挑了些无关痛痒的事和冷夏聊着。

在她看来,冷夏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必定按捺不住,先挑起话头,到时她就占了主动权,谁料到,这废物竟也不急不躁,甚至比之她更是淡定,头不抬眼不睁,不论她说了什么,就淡淡的应一声,专心喝茶。

自然了,她是绝对不会认为冷夏这是沉得住气,自动归咎到了呆头木脑上。

废物就是废物,一丁点的眼力价都没有!

过了良久,慕容冷娴慢慢将话头牵引过来,她轻轻转着手腕上一只名贵的镯子,笑语陈述:“九妹这次回来,可不只是探望父皇那么简单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肯定,冷夏抬起眼皮,反问:“那是为何?”

这一问,反倒把慕容冷娴给问懵了,她设想过两种可能,或者应承下来,老老实实交代了,或者死不承认,顾左右而言他,不论哪一种,她都有办法应对,却偏偏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慕容冷娴的笑僵在了嘴角,父皇还未驾崩,本宫若是说出了为何,岂不是大逆不道?

冷夏冷冷一笑,淡淡道:“大皇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早在你之前,就已经有人来过了。”

慕容冷娴柳眉一蹙,手上转着镯子的动作一顿,怪不得这废物一副清楚明白的模样,原来是早就有人捷足先登,将一切都讲开了!

“是谁?”她急忙问道,却见冷夏摇了摇头,一副坚决不会说的模样。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迟疑,直接说道:“本宫要你助我!”

“助……”冷夏缓缓抬起头,这次才开始正视这个女人,慢慢吐出:“你?”

慕容冷娴似是早料到她的这个反应,也不介意,一点点挺直了腰板,那张娴雅而矜持的脸上,竟生出了几分不输男儿的英气,自信道:“不错,是我!”

冷夏的柳眉意外的一挑,不论别的,光这份勇气,就值得浮一大白。

可惜,这个女人的身上,除了勇气和自视甚高之外,冷夏看不出其他任何一点,适合做那个位子的潜质。

慕容冷娴却是不知她心中所想,直视着冷夏的双眼,言辞恳切:“九妹,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咱们女人,即便是贵为公主又如何,依旧是以男人为天的,大皇姐不为别的,只想为咱们女人出一口气,一旦我坐上了那个位置,还有谁敢小瞧女人?到时候……”

慕容冷娴将手腕上那名贵非凡的镯子取下,塞进了冷夏的手里,笑着说:“到时候,有大皇姐作为你的后盾,即便是烈王也不敢小瞧你半分!”

冷夏把玩着手中的镯子,珠光水滑,质地上乘,一圈一圈的在手中转动着,在慕容冷娴紧张的眼­色­中,缓缓的笑了。

☆、第五十五章 捡了个大便宜

“大皇姐……”冷夏将镯子套上自己的手腕,镯子在纤细的腕骨上晃晃荡荡,稍一倾斜就滑了下来,她一把接住又丢回了慕容冷娴的手中,淡淡道:“什么样的镯子就该套在什么样的手腕上,对我来说,这镯子未免也太大了,大的……”

她抬起头,在慕容冷娴微冷的面­色­中,缓缓吐出:“不知自己的分寸了!”

慕容冷娴面­色­骤冷,脸上再也没有了端庄和络,冷冷问道:“九妹是何意思?”

冷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在手中把玩着,不言不语,她知道慕容冷娴听的明白。

这副表情顿时刺激到了慕容冷娴,她捏着镯子,一点点移到冷夏的眼前,在烛火的映衬下,那只七彩琉璃的镯子闪耀着华美却冰冷的光。

她鄙夷的睨着冷夏,嗤笑道:“本宫乃是正宫皇后所出,为西卫的嫡长女,自幼和皇弟们同上学堂,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学胆识不输男儿,就因我是个女人,是公主的身份,就只能作为皇家的筹码依附于男人吗?”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竟有了几分狰狞,“本宫的志向,你这个宫女所生的冷宫废物,永远都不会懂!”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在她的眼中,这个生母卑微低贱,自冷宫长大的废物,就是那只栖息于屋檐之下的燕雀。

她找上冷夏,也不过是看准了她夫家的支持,既然这女人不识好歹,那就罢了,总有那么一日,她身披龙袍位登九五之际,倒是要瞧瞧这女人那时的脸­色­,问问她,“朕,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分寸!”

冷夏在她鄙夷的神­色­中,始终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唇­角挂着淡淡浅笑,那笑容落在她的眼里,竟是那么的刺眼,仿佛一个神抵在嘲笑凡人的自视甚高不自量力。

慕容冷娴恨恨的注视了她片刻,再次恢复了矜持的笑意,嗓音娴雅:“九妹不必送了。”

冷夏此时才掀起了眼皮,望着她昂首离开的背影,背脊挺的笔直,步子大方得体,每一步不多一分不少一厘,标准的……

仿佛一个人偶。

她笑着摇了摇头,一个人若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再有能力亦是无用,更何况她口中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学胆识不输男儿,根本和那张龙椅一点关系都没有,治理一个国家,若是这般容易,岂不是笑掉百姓的大牙。

冷夏站起身,缓缓朝着会客厅外走去,夜幕深沉,夜空中压着厚重的云层,风云暗涌。

老皇帝还没死呢,这群人就已经迫不及待上蹿下跳,老生武生轮番上场,现在连花旦也Сhā上了一脚,这大戏开了幕,真是越来越­精­彩。

冷夏仰起脸,远望着沉沉夜空,­唇­角漾出个危险的弧度……

唔,但愿你们唱一出好戏来看看,唱个姹紫嫣红满堂彩!

==

翌日,一轮红日破云而出,冷夏已经洗漱完毕。

虽然从前她起床也早,但这段时间却是天未亮就会不自觉的醒来,白日里又极为困倦,

她一路来到慕二的房外,敲了两下示意,紧跟着将房门推开,大步走到慕二的床前。

这个时间,娇生惯养的慕大神医还沉浸在睡梦中,嘴巴微微瘪着,睫毛轻颤,睡的如同婴儿般安详纯稚。

冷夏笑笑,一把将睡眼惺忪的慕二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在慕二恍恍惚惚的神­色­中,丢下两个字,转身离去:“洗漱。”

等到她用过了早膳回来,慕二已经老实巴交的洗漱完毕,并换好了衣服,眼神呆滞的坐在房间内,发呆。

而他的旁边桌案上,正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冒着青烟静静的躺着……

冷夏顿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她嗅了嗅,果然,这就是她前段时间喝的那种药!

她万分无奈的一抚额,瞪了慕二良久,深吸一口气,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自从上次他说了八天之后,路上只喝了七日,就被郑老大给抓了起来,耽搁了这段时日,她都已经将这事完全的抛在了脑后,没想到这愣子还记着。

好吧,冷夏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佩服神医的执着和毅力,说好了八天还真是一日都不能少。

现在的冷大杀手,自然不知道,何止是八天一日都不少,今后的日子里,她几乎要每日和这汤药为伴了。

冷夏将汤药放下,牵着这只明显没睡醒的,怨念缭绕的愣子,出门。

两人在街上晃悠着,冷夏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手肘捅了捅旁边同样眼皮打架的人,说道:“我最近总是困倦。”

慕二的眼珠朝她的方向动了动,再次移了回去,不语。

他正因为糊里糊涂被人叫醒,起床气作祟,在心里坚决赌咒发誓,不告诉这个可恨的女人!

可惜冷大杀手不知道神医的心中所想,不然定会一个趔趄栽倒在大街上,没见过这么幼稚的男人,不过此时冷夏自然是不知道的,见慕二没回话,也只耸了耸肩,认为应该是没有大碍。

“九妹!”一声清朗的男音自远处传来。

冷夏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正巧走到了四皇子府的门口,而慕容萧正站在几个公子小姐的包围中,一行人男的潇洒倜傥,女的花枝招展,想来是正要出游。

这一唤立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侧目看来,不少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染上了惊艳。

远处的女子微微侧着头,一身月白衣袍清爽飘逸,在灿烂的日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周身散发着夺目到窒息的美。

然而他们再一想到这女人的身份,立时将惊艳转变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冷夏对这些目光选择了无视,尤其是其中一束含着深深的嫉恨的目光,仿佛刀子一般剜在了她的身上,正是慕容冷湘。

冷夏在其他几人的身上扫过,迅速在脑中调动出钟银给的册子资料,这几人皆是朝中重臣的公子千金。

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未动。

慕容萧轻摇着扇子,笑道:“四哥正约了几个好友一同游湖,相请不如偶遇,不妨一起。”

慕容冷湘在冷夏和慕二的身上来回打量着,语气中含着恶意的暧昧:“四哥,没看着人家是两个人么?孤男寡女同游街市,咱们可别坏了他们的兴致。”

“再说了,一个废物,也配和咱们一同游湖?”她仰着下巴,满脸鄙夷。

慕容冷湘比冷夏大上一岁,今年方方十七,一身烟霞­色­滚雪细纱裙,外罩­嫩­黄披风,满身的青春靓丽,妆扮不俗。

只是神­色­间刁蛮狰狞,言语中气焰嚣张,将周身的气质破坏殆尽。

她的旁边再走出一个女子,年纪稍小一些,十五六的样子,论样貌只是中上之姿,眼中含了几分嫉妒,冷夏认了出来,这就是当朝丞相的千金,被六皇子慕容齐忽悠的团团转的郑芙。

她的神­色­和慕容冷湘如出一辙,鄙夷道:“已经嫁作了人­妇­,还打扮成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西卫的女子,都是这德行呢,真真是给西卫丢脸!”

冷夏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这里的女子成了亲要绾成­妇­人发髻,而她一直以来,都是随手绾个简单的髻,Сhā个簪子了事,若是在长安,更是直接扎个马尾,反正战北烈从来也没介意过。

不过她的随意,到了慕容冷湘等人的眼中,便是伤风败俗了。

冷夏连眼尾都没分给这两个女人半分,­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牵着愣子走人。

“九妹!”在慕容冷湘和郑芙忿恨的神­色­中,慕容萧再次唤道:“同是兄妹,何必对咱们如此戒备,湘儿不过一时口快,四哥替她致歉了。”

冷夏顿住步子,心下冷笑,原本以为慕容萧不过客气客气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竟是打定了主意要请她一起去,这个人看着翩翩君子,实则心机不浅,断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作为。

她转过身,在慕容萧看似真诚的面容上转了圈,双臂环胸,缓缓道:“如你所愿。”

就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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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镜湖。

湖光潋滟,倒映着琉璃般的天青颜­色­,暖风轻拂,吹碎了一湖平镜,鱼鳞一般的波光向着远方一层一层绵延开去,反­射­出一片耀目的明媚,明明赫赫,金辉粼粼。

湖面上烟波浩渺,一望无际,只一艘豪华的画舫静静的游弋着,清雅的琴声从画舫中传出,缭绕在整片湖波清远之上,更添一分幽谧缠绵。

画舫内,一个女子在舱尾处曼妙抚琴,琴声就是从她的指下悠扬传出,众人有的对饮,有的对弈,有的摇头晃脑谈论着诗词歌赋。

慕容冷湘嗤笑一声,斜睨着远远迎风而立的冷夏,鄙夷道:“看着咱们谈论这些高雅的技艺,就躲了出去,废物就是个废物。”

郑芙掩口轻笑,应和道:“那女人自是无法和七公主相提并论的,从没出过冷宫的废物,别说和咱们同坐一桌探讨技艺,恐怕连听都听不懂呢!”

这话落下,众人无不鄙夷轻笑。

而船舱外,站在甲板上的冷夏,耳边是琴声悠悠,面前是水光淡淡,远处岸堤上排排垂柳轻舞着新发的枝条,缓缓摇曳。

她低声问身边的慕二:“听到了什么?”

慕二呆呆的目光落在湖面上,专注不已,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眼珠不转,张口蹦出俩字:“杀气。”

这湖面上平静安然的表象下,无处不蕴藏着一股汹涌的浮躁,这躁动中杀气腾腾,像是一张交织开来的大网,严阵以待。

冷夏歪着头,看向慕二,他呆呆的的眼神中,一丝警惕悄然划过。

冷夏大奇,脱口而出:“你也能看出来?”

慕大神医浅淡的眸子眨了眨,蹙着眉呆立半响,终于反应过来,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悄悄抖了抖,眼珠朝着冷夏一点点移动去,移到一半,终于还是又回转到湖面,他好像……

又被嫌弃了?

冷夏一眨不眨的观赏着他这不确定的纠结模样,悠然吹了声口哨,换来慕二怨念的一瞥。

“九妹!”慕容萧清朗的嗓音响在身后:“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无妨,进去一同饮酒。”

冷夏从善如流的耸耸肩,牵着呆子跟了进去。

里面原本散落在画舫四处的众人,皆围在一张棋桌外,静静看着对弈的两人,这两人,一个是兵部尚书的独子周立武,一个是大学士的幺子齐召。

此时,周立武一手抵着下巴,专注的研究着棋盘,脸上大汗淋漓。

而齐召却是得意洋洋,以鼻孔望着他,嬉笑道:“周兄已经想了半个时辰了!”

周立武烦躁的抓了抓头,依旧凝神思索着棋局。

站在一旁的慕容冷湘好奇道:“齐公子,这局棋走到这里,环环相扣­精­妙非常,竟是牵一子而动全身,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齐召抬起头对她投去赞赏的一瞥,才叹了口气,道:“这一珍珑棋局是在下从一本古书上学来,废寝忘食的研究了几月之久,却一直毫无头绪,每每也是到了此处,再也寸步难行!”

“只要一动,便是个死字啊……”郑芙以指尖拖着下巴,半天摇了摇头道:“齐公子可是咱们西卫的棋艺国手了,连你都没有办法,就别难为周公子了!”

“周兄输了就喝酒吧!”齐召从旁边的桌子上拎了一坛酒,挤眉弄眼。

就在周立武叹气一声,大大方方将酒接过,仰头豪饮之时,慕容冷湘一眼见到了走进的冷夏,尖酸嗤笑道:“怎么,敢回来了吗?”

郑芙也抬起眼来瞥了下,只见冷夏掀开船舱的帘子,缓步而入,身后渺渺湖波的映衬下,本就绝­色­的面容,更是如仙踏凡,暖风轻拂起她的衣袂,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般的飘渺。

郑芙咬了咬­唇­,眼中一丝嫉恨闪过,跟着附和道:“回来又如何,听不懂,看不懂,还不是只有傻站着的份。”

这么一说,周围人原本惊艳的目光中,不由得皆含上了几分鄙夷。

美是真美,可惜,就是个废物。

“话也不是这么说,”慕容萧跟在冷夏的身后,温雅一笑,摇着头开口:“大秦烈王的棋艺举遍天下无敌手,可是人尽皆知,九妹嫁于烈王这么久,应该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才是。”

冷夏听着慕容萧明着解围,实则挑拨的话语,心下冷笑。

“烈王?”郑芙嗤笑一声:“咱们可都没亲眼见识过,不过齐公子和六……”

她说到这里,面飞红霞,眼中染上了几分甜蜜,接着道:“六皇子都是咱们西卫的国手,两人的棋艺才是真的­精­湛呢!”

慕容冷湘也跟着叹了一声:“是啊,六哥如果在这里,说不准这珍珑棋局就破了呢!可惜,齐妃娘娘突然身体染恙,六哥要进宫探望,原本说的好好的,竟然临时走了。”

冷夏眉梢一挑,原来今日慕容齐也是该来的,却突然离开了,联系到这无处不在的淡淡杀气……

她勾了勾­唇­角,明白了几分,再看向郑芙的目光,含了几分怜悯。

郑芙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却是无端的怒从心起,冷冷道:“安宁公主可是不相信?可惜,如果烈王也在,倒是有机会和六皇子比试比试,这举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号,说不定就要易了主!”

冷夏无所谓的耸耸肩,实在不愿和这种女人逞口舌之快。

身前一个杯盏递了过来,冷夏从慕容萧的手里接过他倒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盏中氤氲着,琼浆如玉清冽扑鼻。

冷夏嗅了嗅,浓郁的酒香萦绕在鼻端,沁人心脾,未饮已入肺腑。

她正要仰头喝下,一只苍白而指骨分明的手突然伸出,稳稳的握在了酒盏上,迅雷般一闪,她的手中已然空空如也。

冷夏不解的看了看慕二,不知这人又哪根筋搭错了,问道:“你要喝?”

慕二端着酒杯,不饮也不说话,只呆滞且执着的看着她,眼中写满了不赞同。

冷夏无奈叹气,好吧,慕大神医身娇体贵,这等倒酒的粗活自然是不屑于做的,她执起桌上的酒壶,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就在这时,只听郑芙惊呼一声:“诶?”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去,她专注的盯着棋局,眼眸一亮,迫不及待的从棋笥中取出了一枚黑子,落到了棋盘上的一处,这一子落下,吃掉了一小片无关痛痒的白子。

众人看着棋盘,纷纷赞道:“妙啊!这一棋走的极妙,黑子原先的进退维谷之势,被扭转了一大步!”

齐召亦是赞赏的看着她,说道:“这一子在下也曾想到过,不过是在思考了多日之后,没想到六皇子妃只用了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能想到这一步!想来最近应该常常和六皇子对弈,进步飞速,假以时日,在下都要甘拜下风了!”

当得西卫国手的一句赞,郑芙本就得意不已,又听见被称为“六皇子妃”,更是眉飞­色­舞,怎么掩都掩饰不住,得意洋洋的瞥了冷夏一眼。

冷夏却不明白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敌意,其实她不明白,是源于她从来都不会将养在深闺的女人当做对手,这样的女人在她的眼里,可怜可笑,甚至连成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郑芙那边,这敌意可就极充分了。

第一,她和慕容冷湘是多年的手帕交,耳濡目染,也对这个废物有了莫名的厌恶。

第二,她本身容貌只有中上之姿,而这个废物却是西卫的第一美人,这是源于天生的嫉妒。

第三,烈王何等人物,一直是五国中每一个女子的理想夫婿,她和亲嫁去也就算了,想来也不该受到什么优待,没想到传闻却并非如此,烈王烈王妃鹣鲽情深的传闻,可真真也气煞了五国的每一个女子!

若是冷夏知道了这原因,定会将战北烈多次用在她身上的那句话还回去:招蜂引蝶!

而此时,冷大杀手只是淡淡的端起了手中的酒。

她正要再饮,突然眼前青光一闪,酒盏再次不翼而飞,落到了一旁呆呆站着的慕二手里。

冷夏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慕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人手里已经拿着两个杯盏,一手一个,协调对称,眼中的坚决却分毫不少,大有你再喝,我就再抢的意思。

冷大杀手仰头望天,生平第一次觉得,男人心也如海底针,真是不可理喻不可捉摸到极点!

无语问过苍天之后,冷夏转头望向慕二,慕二也在呆呆的看着她,两人目光交锋分毫不让……

当然了,曾经和战北烈对瞪过几个时辰的慕大神医,对于瞪眼这件事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最后当然还是冷夏败下阵来,崩溃的抚了抚额,懒得和这呆子计较。

此时,她才有功夫远远的瞥了眼棋局,这一瞥,­唇­角立时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笑落在了慕容萧的眼中,他一挑眉毛,凉凉的嗓音道:“九妹,莫不是有别的见解?”

这句话落下,在场的众人皆朝着冷夏看来,尤其是郑芙,原本正接受着每一个人的赞叹,脸上的笑突然就僵在了嘴角,眼中一丝怒意闪过,不屑道:“她能有什么见解?”

慕容冷湘亦是掩着口鼻,笑的花枝乱颤,“四哥,莫不是开玩笑吧,就这个废物?”

冷夏厌烦的瞥去一眼,转而看向慕容萧,目光中含着冰冷的警告,直看的慕容萧心中猛然一沉,才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而慕容冷湘却不打算放过她,冷夏的懒得搭理,在她的眼中无疑变成了临阵脱逃,伸手指着她尖声厉喝:“你给本宫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今天你不说清楚别想离开!”

郑芙见她给自己出头,亦是跟着喝道:“不错,本姑娘虽然位不及公主尊贵,却也容不得安宁公主无理的嘲笑!”

冷夏顿住了步子,­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她虽然从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也容不得他们百般挑衅!

她伸出手,从慕二的手里将酒盏接了过来,这次慕二仿佛看出了她的用意,呆呆的望着酒盏,眼中写满了挣扎,一瞬后松开了那只执着的手。

冷夏端着酒盏,看也不看,忽然猛的向后掷去!

酒盏挟着无匹的力道,在半空中飞速的旋转着,甚至发出了破风的“呼呼”声响,里面的酒却一滴都没洒出,“轰”的一声,酒盏击在了画舫的廊柱上,酒液飞逸,碎片四溅!

这些碎片朝着各个方向飞溅着,其中有两片分别划过了慕容冷湘和郑芙的脖颈,留下两道猩红的血痕!

另外还有两片,仿佛长了眼一般,一片将郑芙落在棋盘上的黑子击飞开来,一片落在了棋盘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掷完了酒盏,牵上还傻呆呆站在原地的慕二,大步走出了船舱。

直到她已经没了身影,画舫内依旧死寂一片,所有的人都被吓傻了,这样的准头,这样的手段!

这个废物……

不!

谁还敢说这是个废物?

慕容冷湘和郑芙摸着脖子上汹涌流出的血,吓得脸­色­惨白,一ρi股坐到了地上,上下牙齿不断撞击着,刚刚那一瞬,只要那碎片力道再大些,她们就会死在这里!

没有什么比生命的威胁,更能让一个人记住教训,慕容冷湘和郑芙发誓,今后再也不敢招惹那个女人!

她们却不知道,冷夏不杀她们,不是心善,不是胆怯,却是因为,即便她不动手……

她们俩也活不过一个时辰!

慕容萧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凝目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船舱门口,眼中深深的警惕氤氲着,那个女人,分明一点内力都没有,是从哪里学到这样的功夫?

这次叫她一同来此,会不会……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一声惊呼骤然响起:“这……这……”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齐召目不转睛的望着棋盘,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含着几分疯狂的神­色­,如获至宝!

顺着他的目光朝下看去,每一个人,无不瞠目结舌,大张着嘴巴,简直就能塞下一个鸭蛋!

只见那棋盘上,一块杯盏碎片落在了一个最为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原本一团乱麻无从下手的棋局,竟是峰回路转,完全的活了起来!

杂乱无章处于劣势的黑子,在这一子落下后,整个儿的连成了一片大好的局势,每一个棋子相互应和,统筹兼顾,秩序井然而暗藏锋芒!

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这一片静静躺在棋盘上的杯盏碎片,更让他们动容!

究竟谁才是废物?

每个人的脑中都浮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尤其是慕容冷湘和郑芙,这一个碎片,就像一个凶狠的耳光,轰然击上了两人的脸颊,她们直勾勾的望着棋盘,眼中渐渐失了神采,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如白纸!

就在这时!

画舫突然猛的一个摇晃,众人毫无防备,都踉跄一步,身后的侍女急忙冲上前来搀扶。

紧跟着,船舱外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画舫在距离摇晃着,舱内的几案移了位,金樽玉盏纷纷跌落,外面已经有侍卫的呵斥声响起。

他们迅速冲出了船舱,这时才看清了这­阴­影,竟是一艘大船破水而来,和他们的画舫撞了个正着,溅起片片澎湃的水花。

而这庞大的船竟还在横冲直撞着,将小小的画舫带的横转一弯,众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抓着舫上的廊柱,才没翻覆到江中。

“怎么回事!”慕容萧厉喝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知不知道这舫上的都是什么人!”

喝声方落,突然从大船上掠下无数的黑衣人,剑光一闪带着凛然的寒气,朝着画舫内的众人分头袭去!

众人这次简单出游,并未带太多的侍卫,不由得纷纷惊呼着朝船舱内躲去,外面侍卫和黑衣人迎上,铿锵的兵器交接声在平静的湖面上响起。

慕容萧边朝船舱内移动,边在甲板上四处搜索着,突然双目一凝,瞧见了他寻找的那个目标,冷夏!

冷夏正和慕二双双坐在画舫的桅杆上,悠然于半空欣赏着下面激斗的场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还不忘了对慕容萧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慕容萧被这笑激的心下惴惴,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极难看,不好的预感蹿上了脑门。

他正犹豫不决之际,再回头看了看冲进船舱内的众人,不再耽搁迅速跟了进去。

舱内众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尤其是在大船的不断撞击下,东倒西歪的撞在舱壁上,口中连连惊呼着。

“是谁要杀我们!”

“四皇子,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

不待慕容萧说话,一侧的齐召已经大叫一声:“安宁公主呢!”

众人仿佛被提醒到,这个时候,外面的侍卫是绝对没有可能应付了那大批的黑衣人的,只有身手凌厉的安宁公主,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他们从来没像此刻一般,万分懊恼从前对冷夏的鄙夷,更是从未有过的希冀她能出现。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后方传来,众人一个激灵回头看去,竟见郑芙双目突出,浑身痉挛着躺在一片血泊中,脖子上深深的绞着一根琴弦,琴弦下“汩汩”的血流了出来,汇聚成一条猩红刺目的血泊。

“啊!”无数的惊叫声响起,其中尤以慕容冷湘为甚!

她颤抖的看着郑芙的死状,不断的摇着头,脸上的神­色­因为惊惧已经扭曲而狰狞,捂着嘴不受控制的尖叫着。

而这尖叫才发出了一半,戛然而止!

船舱内­阴­暗的角落里,骤然飞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手中闪烁着寒光的琴弦在空中一兜,越过了慕容冷湘的脖子,狠狠的一绞,鲜血喷涌!

慕容冷湘抽搐着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那行凶的女人将琴弦一把抽出,“砰”的一声,她的尸体倒在了地面。

紧跟着,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那女人的脸上呈现出几分破釜沉舟之­色­,疯狂的看着已经吓的不敢动呆在了原地的众人!

直到这时,他们才认出了,这正是一直在舱内抚琴的女子!

就在她再次一跃而起,朝着周立武动手之际,慕容萧眼中­精­光一闪,猛的飞掠而出,欲和她缠斗在一起!

然而,慕容萧方飞到半空,突然腿弯一麻,猛的一个踉跄,“砰”的跌落在舱板上。

只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知道了事谁在捣鬼,杀气腾腾的眼眸迅速朝外看去!

同一时间,船舱外仿佛闪电一般掠进了两条身影,一青一白,青­色­的身影在琴弦就要绞上周立武脖子之际,将他一把抓住,带出了战圈,白­色­的身影配合默契,纤细的手倏地幽灵般伸出,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脖颈,狠狠一捏!

咔嚓!

方才连续要了两条人命的女子,就在这白玉般的纤纤素手中,一招断绝了生息!

众人感激的望着她,尤其是周立武,被慕二救了下来,惊疑不定中哆哆嗦嗦的颤抖着,直过了半响,抬起头对着冷夏深深鞠了一躬,“安宁公主,在下为了曾经的嘲笑道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周立武的再生父母,若有吩咐,不敢不从!”

齐召跟着鞠了一躬,叹息道:“咱们从前还瞧不起,诋毁过公主,真正的废物,是我们才对!多谢公主既往不咎,救了咱们!”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定然会记住这大恩大德。

而同时,齐召突然惊叫一声,疑惑的问道:“公主,外面怎么没有声音了?”

冷夏­唇­角一勾,悠然立于众人的围绕中,瞥了面­色­铁青的慕容萧一眼,淡淡道:“神医已经解决了。”

此时众人才算想起了慕二的身份,神医慕二,医毒双绝,一把毒药洒下去,多少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冷夏也朝慕二看去,却见他控诉的望着自己,那目光中,**­祼­的怨念毫不保留的传达着。

她皱了皱眉,略一思索才明白了过来,方才她用石子击到慕容萧的小腿,让慕大神医回忆起了从半空中掉下来的糗事,不爽了!

冷夏眨眨眼,牵起了­唇­角,笑的极无辜。

慕二嫌弃的瞅了她一眼,脑袋一撇,身子一转,对着舱壁不搭理。

冷夏望天,真心觉得神医那别扭样,很像面壁思过啊!

众人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快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标记,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们!”

冷夏­唇­角一勾,也不言语,等着慕容萧演戏。

果然,提起这个,慕容萧的脸­色­好了几分,迅速在死去的女子身上一阵搜索,翻出了一块黑­色­的腰牌。

腰牌极小,只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质地上乘,尤其是上面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清清楚楚的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

六皇子府!

沉默在众人之中蔓延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望着腰牌,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心中一阵阵发冷,这就是皇家!

半响,慕容萧一拳捶在廊柱上,声音中含着莫大的悲痛:“竟然是他!是他!六弟,四哥哪里对不起你!七妹哪里对不起你!你的未婚正妃又哪里对不起你!还有……”

慕容萧声一拳一拳的砸着廊柱,指骨都流出了鲜血,嘶吼道:“还有在场的……你……你怎么这般狠心!”

冷夏看着声泪俱下的自残表演,挑了挑眉送出四个字:演技一流!

“怎么会是……”齐召快步跑向舱外,在黑衣人的身上一阵搜索,无一不找到了这个腰牌,清晰的“六皇子府”,真真是证据确凿!

众人在愣怔了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他临出行突然离去!原来竟是这样!”

冷夏只冷眼看着,也并不将她的猜测说出。

说起来,这次慕容萧和慕容齐皆是输家。

慕容萧想是耍了什么手段,让宫中的齐妃娘娘突然染上了重病,慕容齐不疑有他,临时进了宫,错过了这次游湖,正巧给了慕容萧机会。

他原本想的应是,郑芙和慕容冷湘一死,那么慕容齐和丞相的联盟就会破灭,丞相已经背叛了慕容哲,自然不可能再去他的阵营,为了报复慕容齐,只有选择慕容萧的阵营。

而慕容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救下舱内的众人,这里无一不是朝中重臣的公子,一旦救下了他们,可以说获取了朝中极大一部分朝臣的支持,即便不是支持,一个人情在夺嫡中,也足够了!

遇见冷夏的确是偶然,不过慕容萧既然已经在这夺嫡之中,占了绝对的优势,一个慕容哲远离凉都多日,如今更是昏迷不醒,慕容齐又会在这次意外中,失去最大的依仗,那么冷夏的存在就没有任何的作用了,甚至会让这已经十拿九稳的局势,发生变化。

他正巧借着这次偶遇,顺便也将冷夏除去,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身手这般凌厉,更是心思缜密一早瞧出了端倪,将他准备的一番计划全数搅乱,更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今日之后,这些重臣之子,都将欠下她一个巨大的人情!

画舫缓缓靠岸,慕容萧恨恨的瞪着冷夏,眼中的杀气汹涌澎湃,简直恨不得一把掐断她的脖子!

他的一番部署,竟是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冷夏却是笑的悠然,真真是无心Сhā柳柳成荫!

对于她来说,却不只得到了人情那么的简单,这次游湖之后,朝中的局势将会变的更乱,慕容齐和慕容萧之间,更是势不两立,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看着两人狗咬狗就好。

在众人感激到五体投地的目光中,冷夏浅浅一笑,道:“既然诸位已经无碍,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她朝着慕容萧挑了挑眉,传递着只有两人间才明白的深意,优雅转身。

冷夏牵着闹脾气的神医,悠哉悠然的朝着远处走去,唔,这人,还要想想怎么顺毛。

突然,她步子一顿,柳眉蹙起,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倏地向后仰去……

☆、第五十六章 慕二的噩梦

寂静无声的房间内,微风轻轻拂过,撩起床榻外纯白的纱幔,朦胧中有清浅的呼吸传来。。

熟睡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眉峰秀挺,即使闭着眼眸,也透着些许英气,浓密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

片刻后,那双紧闭的凤眸猛然睁开,眼眸里瞬间华光流转,清冷寒冽!

冷夏眼珠微动,顿在了坐在桌边的慕二身上,定定的看着。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联系到前段时间这人的诡异行为,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在这几千瓦的目光烤炙中,慕二终于有了点反应,起身端起桌案上一碗汤药,僵直的递到她眼前。

冷夏伸出手,将药碗一点一点推开,继续冷意飕飕的看着他。

慕二眼皮跳了跳,依旧一副呆呆的表情,再将汤药移到她眼前,脸上毫无歉意。

柳眉一挑,被他这副坦然的样子懵住了,冷夏开始仔细的回忆……

第一次,她误会自己在地下皇陵中沾染了寒气,不怪他。

第二次,她将八个月误会成了八天,不怪他。

第三次……

唔,第三次,冷夏抬起头朝着慕大神医微微一笑,第三次,就绝对是这个人故意的了!

她歪着头,­唇­角挂着危险的弧度,在慕二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这呆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报复了……

慕二的眼珠鬼鬼祟祟的左右移动了两下,再一点一点的向上移,冷夏想,这人应该是在望天。

然后,他保持着眼珠向上,抖了抖手中的汤药,示意:喝。

冷夏接过汤药,仰头一饮而尽,十分淡定的问道:“多久了?”

慕二微微蹙了蹙眉,将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后,答:“三。”

这次,她是绝对不会再理解为三天的,玉手缓缓移动到小腹,来回轻抚着,此时她才开始真正的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不知不觉,这个小生命,竟已经孕育了三个月!

她,竟然也有要当妈妈的一天!

冷夏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感觉,那种不可置信的喜悦,满满的填充在心间,向着四肢百骸扩散游弋着,简直就要淹没了她!

她的­唇­角不自觉的牵起,洋溢着幸福的弧度,眼中流光溢彩,随着浓密的睫毛轻颤,似有细碎的明媚飞溅开来,晃的慕二微微眯起了眼。

他将目光迅速调转,转到一个连眼角都看不到她的方位,呼出一口气。

这轻微的声响,将冷夏从莫大的喜悦中惊醒,再次记起了这人可恶,柳眉斜斜一挑,唔,关于神医,得好好想想……

慕大神医别的不懂,感觉却是绝对的敏锐,背后的汗毛猛然竖起,将呆板的眸子迅速转向了冷夏,其内写满了**­祼­的警惕。

冷夏微微一笑,要多和煦就有多和煦,声音轻缓:“我睡了多久,为何会晕倒?”

糖衣炮弹对于一根筋的慕二,从来都没用,认定了这人不怀好意的神医,悄悄退后一步,估摸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再退了一步,感觉似乎安全了几分,才瞄着她,慢吞吞答:“一,动武。”

冷夏点点头,望向窗外,此时已经是清晨了,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洒下满室清爽。

她浅笑着在小腹上抚了抚,宝宝没有危险就好,以后应该要注意了,应该是从皇陵里出来,就没照顾好自己,又加上那十几日的冷馒头,和路途上的颠簸,伤了元气,以致动手的时候宝宝抗议了!

想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极端令她头疼的问题!

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要不要告诉那人呢,他现在应该快要回到长安了,若是说出来,她敢肯定,那人定会放下手里的一切立马以光速杀过来,把她打包带回长安……

这个念头一转,冷夏瞬间做出了决定。

唔,还是瞒着吧!

等到这边结束了,给他一个惊喜!

对,冷大杀手点点头,半分愧疚都没有,无比坦然的觉得,她真的是为了给战北烈一个惊喜!

决定做完了,这个问题立马扔到脑后,开始寻思着现在要做的事。

冷夏起身朝外走去,门口慕容哲的副将正候着,这些时日慕容哲处于昏迷,三皇子府里的大大小小,都是由副将做主。

他见到开门出来的冷夏,眼中闪烁着无比的崇拜,兴奋道:“公主,你终于醒了,咱们担心问神医,他也不说。”

“无碍,没休息好罢了。”冷夏点点头,问道:“如今情势如何。”

他满脸的振奋,攥着拳激动道:“这一夜里,府内来了不少的朝中重臣,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户部侍郎,国子监祭酒……”

他掰着手指数了半天,连连吐出近十个人名,深吸一口气道:“都是来探望和感谢公主的,总之这次,公主真是将朝中的重臣一股脑的全都承了情!还有外面,现在大街上百姓们谈论的,无一不是公主和神医在画舫上力挽狂澜,勇斗刺客之事,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公主半分!”

冷夏挑了挑眉,一夜之间这事就在百姓中流传了起来,想必也有齐召、周立武那些人推动的作用,她昏迷不醒不能当面道谢,所以先将她的名声打出去,表示一下诚意。

这次,慕容萧估计要吐血了!

不过这事也并非全部都是好处,比如她的名声威望传了出去,同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所有夺嫡者的眼中钉。

冷夏­唇­角一勾,慕容哲也是时候醒来了!

一旦这个时候慕容哲醒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将会被全部转移,毕竟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个已经出嫁了的女人,而慕容哲,才是众人尤其是慕容萧的头号对手。

她再问了问六皇子慕容齐的情况,副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收到的消息通通都倒了出来。

昨日离开画舫的时间是下午未时,慕容萧回到四皇子府后,就没再现身,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半个时辰后,以丞相为首的众位官员一股脑儿的聚在了六皇子府外,尤其是丞相,将郑芙的尸体抬入了六皇子府,声泪俱下声讨慕容齐。

同一时间,收到了风声的其他皇子公主,除去慕容萧和冷夏,尽皆赶到了六皇子府,平日里相互警惕的众人,此时统一口径将矛头对准了慕容齐,厉斥他残害手足。

把方方看完齐妃娘娘从宫内回府的慕容齐,给问了个一头雾水措手不及!

他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赌咒发誓言辞铮铮,却在看到证据的时候,突然就懵了……

百口莫辩!

尤其是那群黑衣人,还真真就是六皇子府上的侍卫!

冷夏听到这里,­唇­角弯了弯,慕容萧倒是好算计,不知什么时候收买了他府上的人,尤其这人在当年,慕容哲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竟是能一直沉得住气,等到慕容哲以为胜券在握,离开凉都的时候,才骤然崛起,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

不由得让冷夏想起了,当年的东方润,不过比起他,慕容萧到底还是棋差一筹。

待副将终于说完,冷夏点点头,问道:“最后的结果呢?”

副将摇头大叹,扼腕道:“可惜啊,皇上病重,群龙无首,没有人能为此事做主,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不过,六皇子这次算是完了,原本最大的依仗就是丞相,如今丞相的独女死于他手,真真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已经成了势不两立之势,又得罪了朝中众多朝臣,那个位子……”

他指了指天,笃定道:“绝对没戏了!”

冷夏冷笑了声,吩咐他下去,直到他离开了,还不解的嘟囔着:“六皇子怎么会这么不智呢……”

回了房间,慕二依旧呆呆的坐着。

也不知这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发起呆来,可以自己坐上一整天,纹丝不动。

冷夏敲敲桌面,见他浅淡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知道这人回过神了,说道:“慕容哲,明天可以醒了。”

他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继续老僧入定。

冷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白­嫩­纤细的五指转动着,慕二的眼珠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半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

眉梢一挑,手肘拄在桌面上,冷夏慢慢凑近他,问道:“你师傅可有说过,关于我的纹身。”

疏淡的眉蹙了蹙,慕二微微歪着头,仿佛在思索,直过了半响,慢吞吞的道:“没有。”

她耸了耸肩,既然这样,明天就临场发挥一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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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冷夏翘着二郎腿坐在慕容哲的寝室内。

丫鬟给他将一碗慕二的不加料的汤药灌下去,就被她打发了出去,一盏茶的时间后,慕容哲果然睁开了眼睛。

冷夏咂了咂嘴,那呆子真真是打家劫舍作­奸­犯科的必备拍档啊!

似乎是太久陷入沉睡,慕容哲的眼中还含着几分迷茫,在四处看了看,直到目光落到了悠然倚在靠背上的女人身上,才猛的眯起了眼,大喝道:“你还敢来!”

当然,这大喝是他以为中的,实际说出的话沙哑又虚弱,比之蚊子哼哼强不了几分,全无气势。

冷夏弹了弹指甲,冲他挑起了柳眉,微笑道:“才刚醒就动怒,小心再睡过去……”

慕容哲大喘着气,连连咳嗽了几声,就听她满含深意的嗓音接着道:“不过若是再睡了,会不会一睡不醒,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威胁!

这么**­祼­的威胁,他自然听的出,在除了冷夏外就空无一人的房内四处扫视了一圈,惊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此时才算看清了自己的情形,这明显是他皇子府的寝室,他的手下一个不见,这个女人却能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的手下被这个女人不知不觉的解决了。

第二,这个女人鸠占鹊巢,安安稳稳的住在他的府里,当着她的安宁公主!

不论是一是二,此时他的命都攥在了这女人的手里,于鼓掌之间翻覆!

这么想着,眸子里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丝惧意。

终于开窍了,冷夏摊了摊手,也不再废话,直接道:“主动权在我手里,你若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配合!现在开始,我说,你听!”

床榻上的慕容哲脸­色­惨白,恨恨的瞪着她,却无可奈何,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冷夏站起身,缓步走到床前,伸出手在他惊疑不定的脸上拍了拍,冷冷道:“你大张旗鼓的将我抓来,无非是想要藏宝图!”

她观察着慕容哲的神­色­,见他双目一凝,闪过一丝贪婪,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芙蓉果然是藏宝图!

也极有可能就是西卫一直在寻找的,芙城宝藏!

冷夏心思电转,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接着道:“藏宝图我暂时不会交出来,不过可以跟你合作,我助你得到皇位,你助我取得宝藏,最后一分为二,如何?”

慕容哲眼中沉沉,思考了半响,警惕道:“我怎么知道藏宝图是不是真的在你身上?还有你果然是个假货!那真的慕容冷夏呢?”

“慕容冷夏已经死了!”冷夏的话半真半假,俯视着他,讽刺一笑:“你既然来抓我,不就是认为藏宝图在我这里么!”

“你杀了她!”慕容哲仔细的观察着她,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半响问道:“宝藏到底在哪里?”

­唇­角牵起个笑,冷夏淡淡道:“以后你会知道!”

沉默了良久良久,慕容哲点点头,应道:“好!”

协议已经达成,冷夏挑眉转身朝外走去,也就没看到他眼中悄悄划过的一丝杀气。

就先稳住你,等本皇子痊愈之后,再抓起你狠狠的逼问,不怕你不招!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走到门口的冷夏突然顿住了步子,悠然的嗓音飘了来:“差点忘了,不该动的心思都收起来,你身上已经中了神医慕二的毒,解药半月一服用,等到宝藏到了手,我自会给你彻底解毒。”

话落,慕容哲身侧的拳头狠狠的攥起,暴起了一条条的青筋,不论这事究竟是真是假,神医慕二的毒……

他赌不起!

冷夏早就料到,慕容哲这种人,不会冒一丁点的险,皇位已经触手可及,若是有她这个名义上的烈王妃帮忙,更是十拿九稳,还有那宝藏可以分走一半,这样的协议对他没有任何的坏处,他想杀自己,不过是贪婪,妄想独吞罢了。

而在生命的威胁下,慕容哲定会老老实实,收起所有的心思,不敢再起丝毫的异心。

她­唇­角一勾,勾起个傲然的弧度,在慕容哲睚眦欲裂的神­色­中,拉开房门,悠然离去。

外面院子里,不少慕容哲的亲信都垂首候着,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问道:“公主,三皇子……”

“醒了。”她一边答一边朝外走,随口问道:“神医呢?”

哪知这话落下,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的喷笑声,冷夏挑了挑眉,奇道:“怎么了?”

副将走出一步,憋着笑解释道:“公主,自从回了凉都,这几日不是都没有军医来给神医请安了么?哪知道,方才所有的军医都一股脑儿的来了,而且……”

他说着,肩膀迅速的抖动,整个人好似抽风一样,笑倒在旁边人的肩头,再也说不下去。

看着笑成一团的众人,冷夏狐疑的眨了眨眼,直觉上有好戏看了,也不再追问,大步朝外走去。

==

冷夏猜的不错,的确是有好戏看了!

被装成小兵的战北烈点拨过的老军医们,都恍然大悟了神医慕二的癖好,美女!

原本军医们还想着再等些日子,毕竟他们是跟着大军回来的,一直驻扎在城外。

不过看着前日一场画舫勇斗此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凉都的大街小巷,更是有向着西卫蔓延的趋势,军医们再也坐不住了!

神医慕二在凉都的消息,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被别的大夫先发制人抢占先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下子,老军医们纷纷下了老本,贿赂了城门的守卫,趁着天未亮偷偷的潜入了城里,迈着苍老却飞快的步子回到府里,领上了自家如花似玉的女人们,不论是闺女还是孙女,一股脑儿的聚到了三皇子府。

此时,慕二坐在会客厅内,呆呆的望着面前搔首弄姿排排站的姑娘们,双目中飞出一个个巨大的问号,以各种形态翻滚着飘上天空,原本面无表情的清冷容颜,扭曲成了一朵掬花。

这群姑娘们年纪从三岁到三十岁不等,却无一例外皆是美女,呃,还有小美女。

一个老军医一把将自家的孙女给推了出去,三岁的女娃娃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慕二,就在他要施展轻功躲开的一瞬,“刷”的抱住了他的小腿,仰起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甜甜一笑。

慕二手足无措的站着,头大如斗的望着攀着他不撒手的娃子,听她稚­嫩­的嗓音乖乖道:“神医哥哥,爷爷说让我做你的童养媳。”

话落,慕二的眼前霎时挤进来一张布满了掬花的老脸,笑的狗腿:“师傅,正是老朽!”

慕大神医被雷的外焦里­嫩­,突然一只涂满了红­色­蔻丹的手攀了上来,勾住他的脖子道:“神医哥哥,小女子迎春,家父江镇周军医,欲拜神医为师,小女子愿满足神医的……”

慕二呆呆的转向这女人,胃里瞬间汹涌翻腾,只见年近三十的女子,嘟着一张风­骚­红­唇­,娇媚吐出:“一切愿望。”

慕二听着这女人口中的“神医哥哥”,再看着她一副任君品尝的姿态,终于再也忍不住……

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一口酸水喷了出来,喷了女子满头满脸。

自然了,也有不少的星星点点沾在了他­干­净整洁无褶皱的青­色­袍子上,慕二忍无可忍的皱起了高贵的眉,脚下一点正要回房间换衣服,远离这恐怖如人间炼狱的会客厅之时……

女子刚刚将脸上的酸水抹去,被后面的姑娘们一把拉开,之后蜂拥而上,将慕大神医围了个水泄不通!

缠住胳膊的,抱住大腿的,拉住衣襟的,搂住脖子的,各种浓郁的花香钻进鼻翼,各­色­闪亮的手帕挥在眼前,各道娇媚的声线响在耳侧……

“神医哥哥,小女子年方二八,至今未婚……”

“贱人滚开!神医哥哥,你听小女子一言……”

“啊!泼­妇­你敢推我!神医哥哥,小女子……”

慕二一向与世无争的平淡小世界,终于出现了生平第一次炸毛暴走的崩溃感觉,这感觉呈现在脸上,就是将平生所有的表情,都聚集在了那张清冷的面容上,眼皮狂跳,嘴角狂抽,眉毛狂皱,浅淡的琉璃般的眸子里,渐渐浮上了一团小火苗。

慕二,慕大神医,怒了!

就在这个时候,众女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叫:“啊,贱人!”

不知是谁先放开了正要发怒暴走的慕二,将矛头对准了另一个争抢的女人,一巴掌打了上去!

被打的女子怒了,捂着脸尖叫一声,猛的冲上去撕扯起来!

慕二积攒了满腔的怒火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了,半张着嘴巴望着相互痛揍的两个女人,再次恢复了呆呆的神情。

揪头发,扇耳光,斗指甲,所有女人打架的手段全部用了出来,两女的纠缠中跌跌撞撞,踩了这个的脚,撞了那个的胸……

更多的女人放开了慕二,加入到场中撕扯起来……

这众女争神医的戏码一变再变,渐渐演变成众女打群架,铺天盖地的尖叫咒骂声中,偶尔掺杂着一两声女娃的哇哇大哭,将这小小的会客厅搅了个天翻地覆!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冷冽的女音自厅外传来。

这声音无一例外的钻入了每一个女子的耳朵,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让她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厮打的动作,不约而同向发声处看去。

门口的女子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明明和她们站在一条地平线上,却仿佛正俯视着她们一般,满身的高贵风华,清冷无双,竟让她们不敢正视,纷纷低下头去,无端的自惭形秽。

冷夏­唇­角一勾,一步步负手走进,冷冽的目光在每一个女人的脸上扫过,扫到那三岁的女孩时,看着她哭的红彤彤的眼圈,顿了一顿,心中一阵柔软。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小腹上,浅浅的牵起了­唇­,半响,看向那群被打架的女人给逼到了墙角的老军医们,冷冷问道:“谁家的孩子?”

人群中走出一个胡子大把的老人,颤巍巍给她请了安,才哆嗦着道:“公……公主,这是老朽的孙女……”

冷夏皱了皱眉,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宝宝之后,对于孩子总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她淡淡扫了一眼这老人,冰冷道:“带走,莫再让本宫看见你!”

那老军医腿脚一软,连连点头,抱起依然抽抽噎噎哭的满脸鼻涕的小孙女,逃也是的一溜烟跑了。

直待他走了,还能听见那小女娃不解的声音自院外传来:“爷爷,不嫁给神医哥哥了么?”

冷夏一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形,再看向剩下的人。

众人无不低头垂目,吓的浑身颤抖,老军医们一路跟着冷夏回来,自然是知道她的,尤其是她一路上指挥大军对抗刺客的手段,直让他们敬畏不已。

那不知道的女子们,听见了先前那个军医的称呼,更是吓破了胆,白着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就在他们以为冷夏必然要治罪的时候,就见她­唇­角一勾,缓缓说道:“神医也并不是只能要一个女子的!”

这话落下,众人一愣间,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是计策用错了!

她们将对方当成了对手,互相敌视,还没搞定神医就已经乱了起来,不错,神医是什么人,那就是将她们都娶了,哪怕将整个凉都的女子都娶了,也没人会说上一句指责!

众女披头散发,一身狼狈,衣服被撕扯的一条一条的,有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指甲痕,此时俱都感激的看向冷夏。

这个公主善良啊!

冷夏面­色­淡定,提醒道:“神医在你们互相厮打的时候,早就已经生气离开了,既然知道了该怎么做,就追去吧!”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郑重一点头,有了公主这一提醒,她们当然知道要怎么做,团结协作,争取全部嫁给神医!

一女用手帕将另一女脸上的血渍擦了擦,热情道:“姐姐,方才是妹妹的错,以后大家可都是姐妹了!”

后者为前者整理了一番散乱的头发,同样热情:“妹妹说的哪里话,以后一齐侍候好神医才是正经。”

众女握手言和,齐齐将目光落到了会客厅外,满心振奋。

冷夏转向她们,说道:“神医住在后殿的赏秋居……”

话还没说完,“哗啦”一下,香风拂面,衣裙翻飞,众女手牵手肩并肩,朝着“夫君”慕大神医的赏秋居飞冲而去。

冷夏看着已经空荡荡的会客厅,对着目瞪口呆的老军医们无辜一笑,悠然离开。

☆、第五十七章 再遇老顽童【手打VIP】

后殿的赏秋居内被一窝蜂的女人涌进的时候,慕二已经不见了身影,女人们无法只好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一直等啊等,直到傍晚三皇子府的总管来赶人了,那只愣兔子依旧没回来。。

女人们长吁短叹的离了府,第二日清早再次锲而不舍的来了,目的很简单。

待兔子!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日,三皇子府上闻风而来的美女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一**如海浪奔腾般汹涌着,后浪推着前浪,将整个府邸堵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从前的神医慕二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名声虽大,却也只闻其名不见其身,而如今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不只是凉都,就连整个西卫甚至其他几国的大夫大军,都在朝着三皇子府涌来。

拜师的求医的找女婿的,千般理由万般诡异。

而无一例外的是,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了神医慕二的踪影。

不过慕二不在了,倒是便宜了其他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方方痊愈的慕容哲,一出寝室顿时被满府的莺莺燕燕给闪了个双目放光!

瞧瞧这个,身段丰腴面若桃李,堪为四夫人……

瞧瞧那个,弱柳扶风楚楚动人,可当五夫人……

最后的结果可算是皆大欢喜,奔着神医慕二而来的女人们,有愿意攀龙附凤的立时领了号码,住进了慕容哲的后院,四五六七八……一直排到了百多数,将三皇子的后宫充实了个满满当当。

有对神医一往情深绝不屈服的,吓的花容失­色­涕泪横流,甩着帕子尖叫一声,跑的比施展了轻功的慕二还快。

就这样,歪打正着下,这件众女争神医的戏码,也算是尽如人意,欢天喜地的落了幕。

要问这段时间,慕二究竟到哪里去了,还只有做了坏事的冷夏能解答!

就如此刻,她半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垂首翻着钟银再次送来的册子,角落里就坐着老僧入定的慕大神医。

那天,冷夏点拨了那群女人之后,挂着无辜的笑意,迈着优哉游哉的步子回了房,一推门就看到了房内呆坐着的慕二,不言不语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满身怨念的发着呆。

直到了日落西山,慕大神医招呼不打眼珠不转,迈着僵直的步子离开了。

第二日日出东方,神医再次招呼不打眼珠不转,迈着僵直的步子回来了!

依旧是那副呆呆的表情,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神游。

这一坐,ρi股底下就扎了根,直坐到了多日后的现在!

望着那个不动如山的愣子,冷夏很是狐疑的咂了咂嘴,这人是什么时候开了窍,竟然知道跑到她房里避难……

若是换了别的地儿,她也许恶趣味一起,再去告诉那些女人,可换了这里,她总也不会自找麻烦,将那群女人引来自己的屋子。

挑了挑纤细的柳眉,冷夏打了个响指,见他眼珠微微一动,被吸引了注意,才说道:“你准备一辈子躲在这里?”

她可是听说了,即便这些姑娘们是走了,还有无穷无尽的大夫大军在向这里赶来。

慕二身体僵硬,瞳孔慢慢放大,好似想到了极恐怖的事,冷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回去休息吧,那些女人一时半刻都不会再来了。”

瞳孔迅速收缩,冷夏敢打包票,这绝对是他此生以来,反应最迅捷的一次。

慕二“呼”一下站起来,希冀的呆呆眼珠盯着他,其内闪亮闪亮,那意思:真的?

冷夏点点头,极其诚恳!

慕二偷偷呼出一小口气,起身朝外走去,到了门口时,脚步忽然一顿,耳尖抖动,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再回头看着冷夏,蹙着眉,愣愣的眼中,毫不掩饰的纠结。

冷夏撇撇嘴,不搭理他,再将目光转回来,认真看册子。

这是前日钟银用同样的方法送来的,放在了古墨斋的竹质画筒里,将最近这些时日慕容哲醒来后,和慕容萧之间的动作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无非就是两人开始打对台,互相削弱对方的党羽,你剪下我一片羽翼,我就断你左膀右臂,谁也没讨了好去。

不过不管两人再怎么斗,倒是都没有伤了元气,只是些面上的小打小闹罢了,而且参与的也只有两人各自的党羽,其他的皇子们皆成了陪衬看客,Сhā不上哪怕一脚。

尤其是六皇子慕容齐,因着上次那件事,的确是如副将所说,没戏了。

将这些消息在脑中过了一遍,冷夏沉吟了半响之后,合上册子起身,慕二竟然还站在门口处纠结着,眉毛蹙成了线团,似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冷夏叹气,一把揪住满脸犹豫的愣子,朝外大步走去。

==

凉都,西卫皇宫。

夜风清冷,碎星漫天。

深夜的凉都内,尤其是群龙无首的西卫皇宫,寂静如一潭死水,偶有巡逻的侍卫点着灯笼结队经过,留下一串“哒哒”的凌乱脚步声。

在这片明桩暗哨遍布的巨大皇宫内,有一青一白两条身影若隐若现,游弋其内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一路遇见的所有侍卫,摸到了老皇帝的寝宫外。

寝宫的外面,所有站岗的侍卫此时无一不是脸­色­呆滞,眼睛发直,麻木而僵硬的站着,对着大摇大摆走入的两人视而不见。

正是冷夏和慕二。

这一时刻,冷夏不由得吹了个口哨,朝身侧的慕二一挑眉,绑架勒索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作­奸­犯科,这愣子绝对是最佳搭档!

两人一直走到寝室的外面,透过窗格看进去,里面点着昏暗的油灯,两个小太监坐在圆桌前,以手肘拄着桌子,托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熟睡了,“咻”的一声,突然一阵疾风拂过,烛火一跳下倏地熄灭,小太监胳膊一滑,双双趴在了桌子上。

房门缓缓推开,两人缓步走到老皇帝床前,冷夏朝着皇帝努努嘴,对身后的慕二道:“帮忙。”

慕二呆呆的看看她,再看看老皇帝,蹙着眉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始装死,不搭理。

好吧,高贵的神医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冷夏的手在小腹上抚了抚,歪着头看向慕二,那意思:我是个孕­妇­你好意思么。

慕二还真的不太好意思……

清冷的脸上呈现出了极端的挣扎,良久之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做出了很有良心的决定,慢吞吞的走到老皇帝床前,将他背起来。

冷夏满意点头,摩挲着下巴暗暗沉吟,半响打了个响指,道:“走。”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慕二的眼珠跟着那个响指动了动,随着冷夏朝外飞速掠去。

两人一直掠到了皇宫内极偏僻荒凉的角落里,也就是慕容冷夏生活了十五年的冷宫,将昏迷不醒的老皇帝扔到了里面陈旧的落满了灰尘的床榻上。

老皇帝眼圈发青,两颊凹陷,瘦的颧骨高高的凸出着,看情形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又严重了不少,想来也是,这么不知原因的昏迷着,平日里只能灌下些补药汤水,早就已经虚弱的没了人形。

照这个情形看,倒未必是他装的了。

冷夏戳了戳身边的慕二,问道:“昏迷的原因不知道,总能把他弄醒吧?”

他伸出两指在老皇帝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切脉,纠结的观察了良久,微微摇了摇头,呆板的语调吐出:“难。”

“几成把握?”睨着已经离死不远的老皇帝,冷夏微眯着眼睛,缓缓问:“若是不行会怎样?”

“三。”想了想,慕二说出了这个字,对于第二个问题没回答,可是那双浅淡的眸子里传达的意思,她却明白了,会死。

思索了一阵子,冷夏应道:“弄醒试试。”

慕二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色­的布包,抽出一根根崭新的银针,冷夏挑眉,这人估计是还嫌弃着上次那个生了锈的针,所以亲自出去打了一副新的。

真是个矫情的愣子!

苍白的手指捻着银针,在皇帝的周身大|­茓­上刺下,这是和上次弄醒慕容哲同样的手段,果然,慕二的银针再次对准了老皇帝的死|­茓­……

冷夏终于明白了,为何弄不醒会死,他要用的这个方法极端的很,老皇帝的身子已经虚弱至此,未必能撑得过去。

若是受不了,不醒则死。

慕二的动作一顿,一寸寸的将头转向她,投去询问的一瞥。

不过对于她来说,需要的不过是老皇帝的失踪,一旦这人失踪了,慕容哲和慕容萧的争斗必将白热化,其他那些对皇位还存有幻想却一直妄想着等时机渔人得利的,也定会一个个的全部跳出来。

目的是失踪,老皇帝的死活她却无所谓,让他醒来是有一些问题想问,即便他死了,于她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她不过是要在这慢吞吞的夺嫡中,加上一把火!

冷夏拉过一张晃晃悠悠的残旧凳子,抱着双臂坐了上去,在慕二的疑问中,点头道:“继续。”

慕二转过头,将银针对准了死|­茓­,就在针尖扎入毫厘,他捻着针尾向下深入的时候……

突然,空荡荡的房间内发出了一声怪笑,这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慕二动作一顿,冷夏柳眉一皱,眼眸中杀机陡现,冰冷的杀气缓缓升起。

紧跟着,笑声嘻嘻哈哈的继续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冷夏和慕二双双凝眸,锁定在了破落歪斜的屋檐上,就在他们要暴起的一瞬,一道兴奋的嗓音从那里传来,直让两人顿住了身形。

“这夺命针扎下去,老东西就要哏儿屁咯!”

是他?

冷夏和慕二皆在这声音中认出了来人,冷夏收了杀气,慕二却是狠狠的皱起了眉,浅淡似琉璃的眸子里,充斥着满满的嫌弃。

屋檐上方一阵轻微的衣袂摩擦声传来,紧跟着冷宫门口出现了一个桃红­色­的身影,随即“咻”的一声,只眨眼的功夫,这身影就飘到了两人的眼前,忽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的白,雪白的胡子,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眉毛……

眉须长长的垂下,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童趣,嘴角咧开大大的笑,笑的极端……猥琐。

正是老顽童!

冷夏柳眉一挑,点头道:“前辈别来无恙。”

老顽童鼓着腮帮子,一点一点的凑近她,盯着瞅啊瞅,瞄啊瞄,突然一个高蹦起来,直蹦了有三尺高,手舞足蹈的兴奋道:“丫头,你有娃子了?”

冷夏不自觉的笑着,­唇­角牵起幸福而满足的笑意,应道:“前辈慧眼如炬。”

老顽童被这么一夸,更是兴奋的上蹿下跳,围着冷夏团团转,“啪啪”拍着手乐呵道:“你这丫头有意思,你生的娃子肯定也有意思,等你生出来,给老家伙玩玩。”

桃红­色­的闪亮衣袍在眼前一圈一圈的转悠,直晃的她眯了眯眼,挑眉道:“若是前辈能搞定孩子的父亲,我自然是没问题的。”

老顽童长长垂下的眉毛连连抖了两下,想起了那个没意思的黑面男人,摆着手撇嘴道:“到时候再说吧,那小子,不好玩……”

他说到这里,有些畏惧的看了眼一直站着纹丝不动的慕二,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跟他一样不好玩。”

冷夏挑眉,她一早就和战北烈猜到了老顽童的身份,云山癫道人,也就是慕二的师傅。

没想到这老头见到慕二的反应,竟是这么奇怪,尤其和上次逃跑联系在一起……

他,害怕慕二?

慕二的脑袋呆呆的抬起来,嫌弃之极的瞥了老顽童一眼,这一眼,直让他又缩了缩,吞了口唾沫,嘟囔着:“这小子,果然还是这么没意思。”

冷夏看着这一对迥异的师徒,不由得莞尔失笑。

老顽童小心翼翼的远离了呆呆的慕二,凑近了她笑眯眯的问道:“你­干­嘛要弄走这老东西?”

冷夏朝着床榻上的老皇帝瞥了眼,双臂环胸,悠哉的倚着廊柱,不语。

老顽童歪着脑袋咂了咂嘴,得意道:“别以为老人家不知道,你这丫头,野心可是不小!”

“最近这老东西的三儿子和四儿子,打的是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还不是你这丫头捣的鬼!”他用眼尾悄悄瞄着冷夏的神­色­,却见她面­色­如常,稳若泰山,不由得抓了抓脑袋,接着说:“丫头,让老人家猜猜……”

冷夏点点头,伸出手,作了个“请便”的姿势。

他这才“哼哼”笑着打量着冷夏,叉着腰道:“三皇子党的禁卫军副统领,在布防的时候犯了错,最后不知为何竟被慕容萧那小子抓到了把柄,是你­干­的吧?”

冷夏勾起个无辜的笑,不答。

老顽童白花花的胡子颤了颤,接着道:“四皇子党的护城军都统,不小心放了个刺客进城,竟也无缘无故被慕容哲找到了证据,也是你吧?”

冷夏依旧笑的无辜。

老顽童捋着胡子,一副看透了她的表情,高深莫测道:“前两天可真是热闹啊,三皇子党的工部左侍郎,前脚才被发现了亏空公款,四皇子党的刑部右侍郎,后脚就被揭发了滥用私刑……”

他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指着冷夏笃定道:“都是你­干­的!”

冷夏半倚着廊柱,不置可否,朝着躺在床榻上的老皇帝努了努嘴,同样浅笑笃定道:“那老东西,也是你­干­的吧?”

老顽童顿时收起了得意的神­色­,瘪了瘪嘴,片刻后“呼”的站直身子,眼睛四处乱闪着,望天道:“不是我,不是我!”

冷夏也不追问,见他这神­色­,哪还有不明白的,更何况,慕二是癫道人的入室弟子,医毒轻功全部都是他传授的,早就该猜到才是,慕二都搞不定的东西,必然是他师傅­干­的。

老顽童将余光朝着冷夏瞄去,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半响,见她不问了,危险解除,一点点的挪过去几分,趴在她耳朵边儿上,悄悄的问:“丫头,老人家这次可不是白来的,我一路上可是听了不少的传闻,快跟老人家说说,那些女人……”

他朝冷夏眨眨眼,满脸的猥琐暧昧,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直看的冷夏翻了个白眼,凉飕飕道:“前辈不是神通广大么,又怎会不知道,唔,直接去问他。”

老顽童听得夸奖,得意洋洋的仰起了脑袋,半响又耷拉下来,悄悄朝依旧呆立在原地的慕二瞄了瞄,摇头直泄气,嘟囔道:“那个木头小子,谁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哎,老头子这么英明神武,英俊潇洒,英气逼人,英发雄姿……”

他一连说了一大串,突然一跺脚,鼓着腮帮子,大把的胡子一抖一抖,恨铁不成钢的道:“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呆子徒弟!”

冷夏笑而不答,侧头看向慕二,见他满脸认真的……发呆。

这才挑起了柳眉,笑的如春风拂柳:“想知道也不是不行……”

她的话停在这里,直停的老顽童浑身难受,急切不已,抓耳挠腮,才慢悠悠的扔下了后半句。

“芙蓉的秘密。”

------题外话------

☆、第五十八章 芙城的后人【手打VIP】

说起这个,老顽童充满了童趣的眼眸,瞬间冷却了下来,正­色­问道:“你想知道?”

冷夏没说话,直觉上,在这问句之后,老顽童定然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丫头,你可知道,有些东西你接收了,那么同时,有些责任你也要担起来!”

冷夏淡淡一笑,丝毫不意外,问道:“前辈说的是芙城的覆灭吧,得到了芙城的宝藏,也要向毁灭芙城的人报仇。”

老顽童却摇了摇头,在冷夏眉梢微挑的疑惑中,他缓慢却有力的道:“不,是你接收了慕容冷夏的记忆,得到了她的身体,也要担起她的责任!”

冷夏悠然的神­色­猛的一凝,缓缓眯起了眼睛,注视了老顽童良久,轻笑道:“还是那句话,前辈慧眼如炬。”

这么说,无疑就是承认了!

老顽童的眼中,一丝赞赏划过,欣慰道:“好一个小丫头!老家伙没看错你!”

在上次,老顽童已经试探过冷夏的身份,尤其是以他的医术,其实早就肯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慕容冷夏,可是她的­性­格又和他认识了十五年的那个怯懦丫头,天差地别。

老顽童自认,活了一大把年纪,看人还是很准的,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整幺蛾子,慕容冷夏的前十五年,绝对不会是装的。

所以,就算他所猜测的那个可能,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也坚信,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老顽童的双目定定的瞧着冷夏,越瞧就越是满意,到了他这个年纪,看的事情多了,已经很少能有什么令他感到惊诧,而冷夏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表现……

不惊惶,不胆怯,不敷衍,不推脱,不抗拒。

真正让他万分欣赏!

冷夏高高的挑起眉梢,直觉慕容冷夏的身世也许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老顽童点了半天的头之后,叹气一声,娓娓道来:“这件事还要从上上代说起了,芙城的老城主一生风流,娶了后宫无数不说,更是在外面欠下了不少的情债,何琇就是其中一个私生女。何琇的娘那时早已嫁人生子,也就是何永生的爹,在抛夫弃子跟着去了芙城之后,没想到城主竟还有其他的女人,当下大怒离去,何永生的爹是个老实人,又接纳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何琇……”

冷夏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何琇其实是芙城上任老城主的女儿,和芙城的城主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何琇一直到长大都不知道她的身世,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父亲,却过着穷苦百姓的日子,更是被送进西卫皇宫为婢。”老顽童说着,眼中呈现了几分怜悯,接着道:“直到十七年前,芙城当时的城主被邀到皇宫赴宴,竟见到了和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何琇,连番查探之下,才知晓了这竟是他流落在外的妹妹。城主见何琇生活窘迫,起了怜惜愧疚之心,希望能带她离开卫宫,回到芙城认祖归宗。”

“她答应了?”冷夏问的笃定,若是何琇没答应,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老顽童点点头,答道:“答应了,怎料第二日,卫王得知了此事,他并不知晓两人的关系,却以为是城主看中了何琇,当下起了心思,将何琇软禁起来,命人易容成她的样子,跟着城主回了芙城。”

后面的事,就是闻名天下的那件惨剧了!

当夜,假何琇挟持了芙城城主,卫国大军兵临城下,卫王和假何琇里应外合,以城主的­性­命为要挟,让那座防守严密的芙城打开了千百年来神秘的城门,西卫铁蹄踏破芙城之后,竟没想到城内的银库中空空如也,一怒之下,将整个芙城屠戮一空!

冷夏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卫王,和她的相貌相似了七八分,即便如今已经孱弱的皮包骨头,依然能看出秀美潇洒的原貌,这样的皮相下,竟装了一个残暴不仁的灵魂……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环着手臂,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恢复了老顽童的模样,抖着白花花的眉须上蹿下跳,嘻嘻哈哈道:“这畜生回了皇宫,依旧不忿,就弓虽暴了何琇,有了慕容冷夏呗!”

冷夏翻了个白眼,直指核心:“那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

她恍然想起了当日在地下皇陵得知的芙城秘辛,摩挲着下巴呢喃着:“是否因为芙城的第二任城主席秋,曾经被燕太子巴查骗取了军费,所以自那以后,将芙城的银库转移,以防后患?”

“诶?”老顽童捋着胡子,一脸惊疑的凑近她,观察了老半响,奇道:“丫头,你竟知道我芙城的这等机密?”

“你芙城?”冷夏迅速的从中抓住了重点,慢悠悠的笑着问:“前辈也是芙城之人?”

老顽童一蹦三丈远,满脸警惕的瞅着她,撇嘴道:“你这丫头鬼的很,想套老人家的话!”

她倚着廊柱,手臂环抱着不语,只淡淡的看着他。

“咻”的一下,桃红­色­的衣袍一闪,老顽童飞到了残破的房梁上,在满满飞起的灰尘里,晃晃悠悠的抖着腿,“丫头,你还没给老人家一个确切的答案,这血海深仇报是不报,光复大业做是不做?”

冷夏摊手,在他含着几分期待的面­色­中,悠然摇了摇头,随口道:“那算了,反正就是当个故事听听。”

老顽童顿时急眼了!

你你你……

喂,剧情不是这么演的!

他“呼”的飞下来,急的跳脚,吹胡子瞪眼:“你可是芙城最后的一个后人了!你怎么能不­干­呢?你怎么可以不­干­呢?你怎么好意思不­干­呢?”

冷夏叹了口气,也看出他是真的急切,思忖了片刻后,问道:“前辈,你也说了,芙城只剩下我一个后人,也许还有个你,那么芙城还有谁?”

老顽童摇摇头,老实巴交答:“一夜之间被血洗了个­干­­干­净净,没了。”

“是,问题就在这里,芙城已经没了!”冷夏直视着他有几分呆滞的双眼,不忍却必须说,“前辈,我相信你这十七年来,一直都在希冀着芙城光复,可是当初为何不告诉慕容冷夏这些,因为你知道,这不只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这很难,五国天下没有哪一个国家不想称王称霸,没有哪一个国家会眼睁睁的看着芙城重建,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盯着那份藏宝图现世,一旦芙城要重建,将会受到五国的合力围攻!”

老顽童的眼睛闪了闪,听她接着道:“现在我来了,你又有了希望,你认为我可以完成这件事,不错,就算让我完成了呢,哪怕芙城真的重建了,可是百姓呢?百姓才是真正的芙城的灵魂,芙城的百姓已经没了,再入住的还是原来的那些么,不是,他们是西卫人,大秦人,东楚人,北燕人,南韩人!”

老顽童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呢喃着:“没了……没了……”

他很想反驳冷夏,可是却发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说的,是真的!

芙城,已经没了!

早在十七年前,就没了!

冷夏转过身,看到了一直呆呆站着的慕二,此时也将目光落到了心灰意冷的老顽童身上,疏淡的眉毛微微蹙着,含了几分心疼。

她背对着老顽童,丢下最后一句话:“前辈,你还是好好想想,是否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号,再挑起战乱吧!”

老顽童失魂落魄的耷拉着双肩,同时耷拉着的还有那长长垂下的眉须和大把大把的胡子,眼中呈现出几分挣扎……

直过了好半响,才哀叹一声:“丫头,你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老朽还真是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冷宫外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合着众多凌乱的脚步声,兵器和铠甲相撞击的清脆声,侍卫的呼喝声,乱成了一团。

冷夏­唇­角一勾,这么久才发现!

一把抓起昏迷的老皇帝,丢到了发呆的慕二怀里,脚尖在廊柱上一蹬,借着蹬力迅速向上攀爬,只三两下已经落在了房梁上,紧跟着,慕二和老顽童衣袍一闪,出现在了她的左右。

三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接着冲进来一队侍卫,四处看了看,再迅速撤离。

直到脚步声远去,还能听见侍卫的谈话声。

“哎,真他妈的,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不见了!”

“队长,这最偏僻的冷宫都找过了,皇上应该不在宫里了吧?”

“这不是你我能说的,诸位皇子公主都来了,赶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三人落到地面,老顽童抓着满头乱糟糟的白发,朝着慕二怀里的老皇帝努努嘴,问道:“丫头,这老东西怎么办?”

冷夏想了想,­唇­角勾起个傲然的弧度,决定道:“古墨斋!”

==

老皇帝的寝殿内,众皇子公主全部到齐,围着那张空空如也的床榻,急的团团转,门口跪着两个小太监,和一排守卫。

慕容哲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小太监的脸上,踹的他嘴角鲜血淋漓,大骂道:“废物!废物!”

慕容萧轻笑一声,摇着扇子凉凉的说:“贼喊捉贼莫不就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慕容哲一把揪起他的前襟,眼中蕴着丝丝狠戾,“你是说,是我掳劫了父皇?”

慕容萧不慌不忙,合起扇面,以扇尾敲了敲他青筋暴起的手,别有深意:“三哥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么?”

他松开手,也静下心来,冷笑道:“也说不准就是你狗急跳墙,现在又倒打一耙!”

“狗急跳墙还轮不是上我……”慕容萧转头看向一直未说话的慕容齐,讽刺道:“是不是,六弟?”

此时的慕容齐和前几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下巴上长出了一圈胡渣,眼圈青黑,他微微抬了抬头,没回答。

看着他这副完全失去了斗志的怂包样子,众人无不心情大好。

慕容冷娴轻咳一声,温婉的嗓音道:“照本宫说,父皇失踪这么大的事,咱们姐弟几个都来了,没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有问题的!”

话音方落,一道清冽的女音突然从外传来:“大皇姐是说我么?”

冷夏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在众人互相猜忌的脸上扫过,落到了有几分尴尬的慕容冷娴身上,勾­唇­道:“我和神医慕二去为父皇采药,没想到方一回来,就听见父皇失踪的消息,更没想到,大皇姐原是怀疑我?”

慕容冷娴讪讪的笑了笑,随即挺起腰板,淡淡道:“本宫也不过是猜测,现在父皇失踪了,谁都有可疑。”

“也就是说,”冷夏点点头,望着她缓缓启­唇­:“大皇姐也有可疑?”

慕容冷娴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本宫方才一直在将军府!”

“大皇姐,这种事哪用的着亲自出马?”自认和冷夏同一战线的慕容哲,反­唇­相讥:“派两个手下做做也就够了!”

慕容冷娴气的胸脯一鼓一鼓,依旧还没忘了大公主的风范,正要反驳,门外一声厉斥传了进来。

“都给本宫住嘴!”

身着凤袍的中年女子,满脸怒容大步而入,站定之后缓缓扫过众人,斥责道:“你们父皇先是重病不醒,又是无故失踪,朝堂上下一片乱糟糟,你们却还有功夫在这里呈口舌之争?”

冷夏瞧着她,长相和慕容冷娴有几分相似,连神态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端庄而威仪,自从她进了门,众人皆低首垂目,没再争执,正是当朝皇后。

同时,她也在瞧着冷夏,细长的眉微微一蹙,厌弃的别过眼。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众多侍卫在皇宫内搜索过一圈,回来禀报:“皇后娘娘,并未找到皇上。”

她脸­色­一沉,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个侍卫打的一个趔趄,才算顺了气,转向寝殿内的一甘人,嗓音淡淡却不容置疑:“你们父皇不在,那么就由本宫做个主,谁先寻到皇上,那么在他醒来之前,就由谁先代替你父皇执政,主持朝堂。”

众人眼睛一亮,齐齐闪过志在必得的光。

老皇帝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睡不醒咽了气,有了皇后这一保证,所谓代替执政也就顺理成章的掌握了西卫的朝堂,在这群龙无首之际,绝对是坐上那个位子的最好踏板!

冷夏却是皱起了柳眉,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命令,并不明智,若是掳走皇帝的正是在场众人中的一个,岂不是那人的正中下怀?

这个女人满心笃定胸有成竹,除非……

手里有王牌!

冷夏不动声­色­,跟着踌躇满志的众人离去。

皇后朝着慕容冷娴悄悄打了个眼­色­,两人迈着极慢的步子,走在最后,一直等所有人都走了,朝着凤栖宫而去。

凤栖宫内。

皇后打发了丫鬟下去,方方坐下,一路上神­色­焦急的慕容冷娴,就急忙问道:“母后,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是他们先找到父皇……”

皇后冷哼一声,淡淡的斜了她一眼,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递给她,才说道:“你有大志是好事,想的却还不够长远,这么沉不住气,又怎么坐上那个位子!”

慕容冷娴讪讪的接过茶盏,整理了一番仪容和情绪,点头应道:“是,母后,儿臣会注意。”

皇后此时才满意了,冷笑着分析道:“这个命令一下,他们还不一窝蜂的急着去找那老东西,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正好给了咱们准备的时间。”

“可是……”慕容冷娴踟蹰了片刻,呢喃着:“若是真的有人找到……”

“不可能!”皇后头也未抬,翘起五指,欣赏着纤长尖利的指甲,笃定道:“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从皇宫带走,就不可能轻易被找到,而且,即便被他们找到了,我也有办法让你登上那个位置!”

慕容冷娴一愣,放下手中的杯盏,诧异的望着她,“母后,你说的办法……”

皇后掀了掀眼皮,转向爱女,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容,缓缓起身。

这是在她自己的宫里,外面守着的都是心腹亲信,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走进内室,里面发出了打开橱柜的声响,片刻后,捧着一个名贵却低调的紫檀木方盒出来。

在慕容冷娴惊讶的神­色­中,莹白而娇艳的手指将盒盖打开,露出了静静躺在黄缎金丝中的一方印章。

印章碧玉通透,四寸见方,其上五条盘龙纽交­精­雕,中间一龙身拱起为漏,两条金黄流苏从中穿过为缚,自盒盖打开后,在烛火的映衬下,印章通体映彩,满室皆华。

慕容冷娴的双手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将印章取出,底部还残留着赤红­色­的印泥,其上八个篆体大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是玉玺!

慕容冷娴吞了口唾沫,端庄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眼中含着美梦即将成真的晶莹泪水。

而房内的两人兀自兴奋的时候,凤栖宫的屋檐上一片揭开的瓦片,被悄悄盖回了原处。

冷夏­唇­角一勾,露出一丝飘忽的笑意,白衣闪动间似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

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慕二和老顽童已经把老皇帝送去了古墨斋,回返了来。

之后的半个月里,整个凉都乃至西卫,全被各个皇子给搅了个天翻地覆,挨家挨户的搜索探查,每隔个一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拨阵营来搜查,不漏下任何一个地方,每个皇子的手下都卯足了劲,势必赶在其他的人之前,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老皇帝!

对于这些,冷夏只是浅浅的一笑,没有丝毫担心,钟银在西卫多年,自然有其手段。

唔,若是这都搞不定,也太给战神丢脸了!

最后也的确如此,不枉她将卫王送了去,古墨斋亦是没逃过搜查,可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了无数遍,却愣是没将卫王搜出来。

而在这搜查的过程中,众皇子间的争斗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直到半个月后,正如冷夏所预料的,因着卫王的失踪,慕容哲和慕容萧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再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连带着其他的皇子们,也齐齐跳了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四月初二,禁卫军和护城军在搜索一户民居之时,意外相撞,互相暗示对方的主子挟持掳劫了卫王,由最初的口角之争演变为一场群斗,在城内引起了极大的­骚­乱,参与械斗者多达千人,两军各死伤百多余人。

七日后,这次冲突被提上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三司会审,整个大理寺审堂人头攒动,两军伤兵吊着绷带围了个摩肩继踵。

会审之中,两军一言不合再起冲突,竟在审堂之上大打出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交手中死伤数百,鲜血遍地。

更离奇的是,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啪!”的一下,同时垂下的还有他的脖子,竟是再无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无故毙命,在御医仵作们连番诊断之后,也只提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疑似中毒!

四月十六,夜里,凉都知府被揭发,贪污受贿黄金三百万两,一封匿名信摆在了四皇子的桌案上。

翌日,慕容萧带齐人马冲入知府家中,见到的竟是他的尸体,门窗紧闭,无外人进入的痕迹,胸腹处一刀穿身而过,刀柄正是握于知府手中,桌案上整齐的摆放着贪污受贿的凭证。

慕容萧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初步断定畏罪自杀。

又过了五日,皇城卫指挥使在青楼买醉一夜,于凌晨不慎跌落千镜湖,救治不及,溺毙而亡。

月末,皇宫失窃。

宫内侍卫在搜索窃贼之时,误入五皇子母妃真妃寝宫,当下目瞪口呆,香艳旖旎的床榻之上,真妃与一侍卫赤条条相拥而眠,被吵醒之时,身体还是连在一起的!

皇后于一刻钟后赶到,真妃已撞柱身亡。

同日,五皇子得知消息赶入宫中,府内被搜出龙袍金冠,至高无上的颜­色­,至高无上的标志,谋朝篡位,证据确凿!

……

这种种种种,不论是巧合还是人为,总之是将凉都中各方人士,弄了个人人自危!

然而他们也都知道,这场皇权争夺战演变至此,已经没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余地,胜的一方前程锦绣,而败的一方则要满门抄斩,黄泉相聚。

而此时,五月的春风舞起梨花漫天,香气萦绕。

冷夏一身宽松的白袍,仰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贵妃榻上,眼睫闭合,于日光中隔开点点明媚,白皙纤细的玉手轻抚在肚子上,接近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薄如蝉翼的衣袍贴在身体上,拱出一道起伏的弧度。

身侧的老顽童上蹿下跳,嘴里连连说着:“丫头,你听见没?老人家说,出大事啦!”

冷夏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目中清冽逼人,慵懒道:“听见了,南韩大军集结在西卫的边境线,蠢蠢欲动,像是有开战的苗头。”

老顽童撇撇嘴,撇的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嘟囔着:“还真听见了。”

冷夏撑起了身子,忽然腹中“咯噔”一下,腹壁仿佛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轻轻的,软软的,好似敲在她的心中……

一种异样的感觉,霎时充斥全身!

这一下来的极为突然,淡定如冷大杀手,也不由得懵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眼珠直勾勾的,那副愣愣的表情简直让老顽童以为,面前的是慕二带了面具男扮女装!

他凑近冷夏观察着,见她发了半响的呆,忽然眨眨眼,再眨了眨眼,­唇­角缓缓的牵开,渐渐变成大大的弧度,笑的明媚而幸福。

老顽童抓着脑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丫头这么个表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道:“丫头,有什么好玩的?”

双手交叠在腹部,缓缓的抚摸着,冷夏摇摇头,不语。

她要将这初为人母的喜悦一股脑的藏起来,慢慢品尝,慢慢回味……

“小气巴拉!”老顽童咕哝了一句,立马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急忙问道:“南韩的大军要来了,你说怎么办?”

冷夏浅笑着挑眉,戏谑问道:“前辈不是希望看到西卫覆灭,给芙城报仇么?”

“呸!”他吹着胡子瞪着眼,围着冷夏一通乱转,桃红衣袍直闪的她眯了眯眼,才停下指着她说道:“你这小丫头不用激我,老人家恨的是西卫的皇室,可不关这些无辜百姓的事!我虽然老,却还不糊涂,南韩一旦打了进来,最先遭殃的就是百姓!”

冷夏挑了挑柳眉,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浑身别扭,脸上呈现了两片诡异的红晕,才悠然的朝着院子外走去。

老顽童眼珠一转,立马跟上,在后面跳着嚷嚷:“丫头,你上哪?”

“古墨斋!”

☆、第五十九章 王爷,速来!【手打VIP】

古墨斋在凉都是一个极富贵的所在,其内专门拍卖名家墨宝,一幅字画动辄上万两银子,招呼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身上不揣个几十张银票,恐怕连进门看看都会心下惴惴。。

冷夏就这么两手空空的站到了门口。

门口的小厮见惯了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原本见她穿着普通,正要拦下,又犹豫了犹豫停了手。

瞧这姑娘淡定的,穿的这么寒酸还敢大摇大摆的站在门口,不是个二百五,就是个真人不露相的!

小厮自动自觉的把二百五给摒弃了,坚决相信,这姑娘就是个低调的有钱人!

“姑娘瞧着眼生,想是第一次来咱们古墨斋吧?”小厮舔着脸凑上去,笑的像朵掬花:“不知姑娘可知道,咱古墨斋的规矩?”

冷夏挑挑眉,表示不知道。

小厮搓着手,“嘿嘿”笑道:“是这样的,咱们这里的客人都是达官贵人,为了不影响其他的客人,让贵客们认为降低了自己的水准,所以进门要……”

他朝冷夏眨眨眼,五指捏成爪来回搓着,你懂的吧?

冷夏的确是懂了,说白了,就是要她展露展露自己的财力,扔出几叠银票给他们瞧瞧,奈何她在三皇子府里养胎,养了一个月没出门,今天来这里也是临时起意,还真没带银子。

冷夏摊手,表示,没钱。

小厮一愣,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了她一遍,瞧着人模狗样如花似玉的,竟然还真是个二百五!

板下脸赶苍蝇一样嫌弃道:“没钱?没钱敢来咱古墨斋?走走走……嗷!”

赶人的话还没说完,立马变成了嗷嗷呼痛的声音,脸再次变成了掬花,不过这次不是笑的,是疼的!

小厮皱起了一脸的褶子,挥着赶人的胳膊还被冷夏捏在手里,看似轻飘飘的两指竟让他死活抽不出来,苦着脸,连连告饶:“女侠!女侠饶命!”

冷夏松开他的手,微笑问:“我这二百五,可以进去了?”

小厮一惊,吞了口唾沫,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冷夏大步朝内走去,一眼瞥见他满脸的疑惑,慢悠悠的说:“下次想骂人,记得闭上眼,全写着了。”

小厮受教,猛的闭上眼。

冷夏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到底正在心里骂什么,说到底这些都是钟银的人,钟银是战北烈的人,战北烈……

是她的人!

唔,等量交换,这小厮也算她的人,她对自己人,向来宽容。

方一走进古墨斋,浓厚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当然,同时扑来的还有**­祼­的铜臭味。

斋内品味极好,内堂宽敞而亮堂,三面皆是雕花镂空长窗,一角摆了几盆兰芷,正中一扇扇样式朴拙的月白缎面屏风,呈扇形围起了弯弯的弧度,而那些炒到了天价的名贵字画就悬挂其上,名贵到……

字画上方的明码标价,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咂了咂舌。

冷夏在堂内随意的走动着,透过侧面一扇小门,看到后院里一个姑娘正煮水烹茶,姑娘可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小跑着为她奉上茶盏。

碧绿的叶芽在水中浮浮沉沉,飘出袅袅清香,她啜了一口,点头赞道:“姑娘好手艺。”

女子含羞一笑,退了下去。

冷夏大步走到墙侧的古朴雕花椅前,一ρi股坐下,开始喝茶。

片刻后,女子进来给她将茶添满,冷夏喝茶……

一炷香后,女子第十一次为她添茶,冷夏还在喝……

小半个时辰后,女子狐疑的探进脑袋,冷夏一直在喝……

大半个时辰后,女子看她的眼神已经趋近于警惕,冷夏依旧在喝……

一个时辰之后,女子再看冷夏,那眼神已经转变为了仰慕,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恬不知耻的喝着咱们这里的名贵茶叶,一壶一壶又一壶,最难得的是,丫竟然……

不上茅厕!

女子在摇着头咂着嘴,满脸惆怅的感叹了一番后,终于开了窍!

她“噔噔噔”跑到了后院,片刻后又“噔噔噔”跑了回来,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眨都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跑了。

冷夏­唇­角一勾,总算是要来了!

然而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自后院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那脚步顿住在门口,两束嫌弃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直过了半响,故作潇洒的语气中,含着几分**­祼­的­肉­疼,“姑娘对咱们古墨斋的茶水,可还满意?”

“这贡茶虽然不错,不过……”冷夏放下那杯已经喝了几壶,就快要吐了的茶,撇撇嘴转过头,非常不满意的说:“我更希望你能早点出来。”

“姑娘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身着绛紫长袍的男人,刷的打开了一柄扇子,摇的风流倜傥,嗓音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魅惑:“本公子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了……”

他得意洋洋的话,在看到了冷夏的脸之后,立马囫囵着咽了回去,手中的扇子“啪嗒”一下掉到地上,一双桃花眼瞪的老大,哆哆嗦嗦的指着她,“王王王王……”

冷夏微笑,提醒:“王妃。”

男人一噎,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哀怨的桃花眼瞅着冷夏,砰砰砸着衣襟大敞的胸膛顺气。

他早在冷夏初嫁之时,就因着战北烈的怀疑,在这边查过她的身份,直到如今,那画像还锁在抽屉里,所以即便一直以来都没见过她,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直过了半响,他深深呼吸一口,依旧邪魅的语声,含了几丝少许的恭敬:“属下钟银,见过王妃!”

他打量着冷夏,虽然一直都知道她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了!

冷夏伸了个懒腰,奇道:“丫头早就进去找你,怎么才出来?”

钟银眨眨眼,新鲜道:“换衣服,整理发型,也要时间啊!属下已经尽快了!”

冷夏望天,战北烈的五个暗卫,还真是各有特­色­,面瘫扑克脸钟苍,火爆小白脸钟迟,还有眼前的这个,俊美而风­骚­,堪称妖孽。

他弯下腰捡落地的扇子,那原本就大开到胸口的衣衫滑到肩骨,如瀑布流泻的发丝铺展了一地,等他捡起来的时候,冷夏已经从坐了一个半时辰的雕花大椅上站了起来。

啪嗒!

刚捡起的扇子再次落到了地上……

钟银的嘴巴大张着,一张俊美的脸瞬间龟裂,衣服落下了肩膀也顾不得提,只大睁着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凸起的腹部,化成了雕像。

冷夏笑的和煦,指指肚子,为他介绍:“你小主子。”

啪嗒!

这是雕像破碎的声音,钟银牌雕像在这句话落下后,哗啦哗啦化为了一堆灰扑扑的粉末。

我地个乖乖!

钟银满脸便秘的盯着“小主子”,瞧这肚子,最起码也有了四五个月,他们连同着在长安的爷,竟然被瞒了个密不透风!

身为暗卫五人中最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才貌双绝的钟银,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怒了!

布衣一怒,以头抢地。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天子一怒,天下缟素。

而钟银一怒……

他猛的蹲下,捡起了再次落地的扇子,一个箭步“咻”的冲到冷夏身前,发丝在极快的速度中临空铺展,“铿!”,定住。

钟大暗卫的腮鼓成了包子,把手中的扇子摇的“呼呼响”,一双桃花眼目不转睛的瞪着冷夏,企图以谴责的目光让她内疚愧疚负疚!

奈何内疚愧疚负疚这东西,冷夏从来就没生过,顶着万千瓦的谴责目光,稳如泰山。

好吧,这就不是一个段数的!

钟银在自己瞪了半响之后,眨眨眼,放弃了。

他整理了一下方才跑乱的发型,偷偷的瞄着“小主子”,以他的想法看来,冷夏这么久都没让战北烈知道,也没透出一丁点的风声,那肯定就是,故意瞒着了!

他能理解冷夏瞒着的原因,对于这个小王妃,虽然没见过面,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尤其是她这次来西卫,必定是为了这边的夺嫡,若是被爷知道,还不立马杀过来!

他可是听说了,爷在长安,嫉妒皇上和越王嫉妒的脸都绿了!

眼巴巴的看着皇上抱着小太子,天天在他眼前溜达……

钟银一双桃花眼四处乱闪着,半响咳嗽一声,试探着说:“王妃,这个好消息若是爷知道了,必定欣喜若狂!”

“不错……”冷夏点点头,在他惊喜的目光中,缓缓吐出:“所以你小主子认为,晚一些亲自告诉战北烈,给他个惊喜!”

小主子认为?

亲自告诉?

钟银垮下脸,耷拉着肩膀,哀怨的朝冷夏递去一瞥,那意思: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冷夏微笑:就是那样!

一张俊美的脸瞬间扭曲成了苦瓜,小王妃也太狠了,竟然准备等小主子出生再告诉爷……

钟银脑中思绪转啊转,已经预见到舍不得找小王妃问罪的爷,将怒气转嫁到他身上的情景……

他一个哆嗦,可怜兮兮:“王妃,你不能把咱往火坑里推啊!”

冷夏拍拍他的肩,笑的春风拂柳,要多温暖就有多温暖,然而这笑落在他的眼里,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好吧,这天底下,能搞定了咱们爷的有几个,能使唤神医慕二的有几个,能一手训练出所向披靡的弑天的有几个,能以七十五对战三千神不知鬼不觉拿下一座城的有几个,能在这等时刻胆大包天到把西卫皇帝偷出皇宫的又有几个?

除了眼前的这一个外,别无他人!

钟银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慕二将皇帝送来的情景,至今那老东西还躺在古墨斋的密室里,而外面却早因为这件事翻了天,整个夺嫡战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到天翻地覆,那只手的主人却依旧不声不响隐于暗处,于这古墨斋内浅笑盈盈,算计着千里之外长安城内悲催的某人。

他钟银,服了!

钟银为某人鞠了一把辛酸泪后,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还是弃暗投明,小王妃这样的女人……

不敢惹,也惹不起啊!

冷夏很满意,孺子可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方才那个门口的小厮小跑着进来,先是怯怯的看了冷夏一眼,才满脸便秘的对钟银禀报:“老板,您三姨妈的二叔公的大舅子的外甥来了。”

冷夏眨眨眼,尚在思索着这其中的关系,钟银已经一手“啪”的拍在脑门上,抚额道:“带去后院吧。”

小厮一边嘟囔着“老板的亲戚可真多”,一边退了出去。

冷夏方思索完就瞧见了钟银**­祼­的怨念眼神,不解的挑了挑柳眉。

她却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两拨人来到古墨斋,以他各种亲戚的名义投奔,开始还只是表兄堂弟,到了现在,已经排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扯淡关系。

光这名字听着,都坑爹啊!

见冷夏一脸莫名其妙,钟银磨了磨牙,以口形无声道:“弑天。”

冷夏眨眨眼,莞尔失笑。

早在她被郑老大抓走的那日,在发现了端倪之后,就计划好了来凉都的事情,给弑天留下了信息,让他们乔装打扮化整为零,潜入凉都,估计是和战北烈通过了消息,被指示来这里汇合。

她跟着钟银去到后院,和弑天众人叙过旧,现在来了的已经有三百多人,剩下的也都在城外排着队,毕竟他们曾被严令,永不得回西卫。

见到冷夏无碍,他们总算是放了心,尤其是他们知道,这次就是报太子仇的时机了,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吩咐了他们一些事情,做出了安排后,在路上不知跑哪去的老顽童,也来了。

两人被钟银引着一路来到古墨斋的密室。

这里是他房间内连通着的一个地下石室,其内漆黑一片,幽暗无光,直到点起了油灯,才看清了石室的全貌,正中是一间会议室,摆了一方长案,两侧耳室一间审讯,挂满了各­色­刑具,一间躺着昏迷不醒的卫王。

老顽童从怀里左摸摸右摸摸,摸出了大堆的瓷瓶,一个个打开盖子嗅着,挤眉弄眼道:“也忘了是哪个,都灌下去吧!”

冷夏抱着手臂看着,也不阻拦,淡淡问道:“前辈当初为何要救他?”

他从瓷瓶里倒出了十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捏着卫王的嘴一股脑的喂了下去,撇嘴道:“这老东西,可不能这么舒服的就死了!老人家还要让他亲眼看见,大把的儿子们手足相残,杀兄弑父,将西卫皇室搞个天翻地覆!”

他揪着卫王的脑袋,一巴掌拍在他后颈上,让药丸顺着喉管流下去,一松手,卫王的头重重磕在石床上。

老顽童一蹦三跳的回到冷夏身边,笑眯眯道:“可惜,老人家救了他,又不爽了!就随便抓了把毒药喂下去。”

冷夏莞尔,这的确是他的风格。

就这说话间,被喂下了药丸的卫王,痛苦的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他艰难的转动脖子,在四下里看了看,扫过钟银和老顽童的时候,眼中呈现了几分迷茫,最后定在了冷夏的身上,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响,才惊呼道:“安宁!”

冷夏讽刺的勾了勾­唇­,这个慕容冷夏的亲生父亲,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若非两人的相貌有个七八分像,恐怕他依旧是不识得的,也难怪,在记忆中,这人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哪怕一次,即便是她在冷宫中被兄姐欺负,被奴婢唾弃的时候。

若说慕容冷夏在西卫唯一的温暖,也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太子了,会暗中对她照料一二。

“这是哪里?朕怎么会在这里?”卫王在观察过环境之后,大怒起身,却“砰”的跌回石床,满脸怒容的吵嚷着:“你们好大的胆子!”

钟银嫌弃的掏了掏耳朵,摇摆着扇子一派邪魅,“王妃,我出去候着。”

待他潇洒倜傥的走了,卫王一脸恍然大悟,怒斥道:“你是为了大秦那个战神,抓了朕?不要脸的贱­妇­,为了男人对付你的亲生父亲!朕当初没杀你,把你放在冷宫,你竟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伙同这些贼子……”

他的嗓音越说越嘶哑,语调变的尖细破音,倏地戛然而止!

满脸惊恐的大张着嘴巴,做出各种斥骂的口形,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一张脸涨的青紫。

冷夏挑眉,想是老顽童那些药丸中,不知道哪一个的作用了。

她缓步走到石床前,俯视着睚眦欲裂的卫王,勾­唇­道:“你已经睡了四个月了。”

卫王一惊,就见她缓缓一笑,娓娓道来:“四个月前,卫王突然重病加身,将朝政放权给三皇子慕容哲,三个月前,卫王病危,四皇子把持朝政,两个月前,神医慕二到访,声称可治,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乃至大公主,齐争皇位,一个月前,卫王失踪,直到现在,朝堂上已经物是人非,你的朝臣死的死伤的伤,你的大军乱作一团,你的妃子被捉­奸­在床,你的五皇子谋朝篡位,你的皇后偷了玉玺……”

卫王越听脸­色­越苍白,浑身颤抖着。

“内乱还未解决,外敌又即将入侵,唔,南韩的大军就要打进来了!”冷夏凉凉的说完,将他嘴角的血迹抹掉,拍拍他的脸,冰冷而危险道:“众叛亲离的感觉,怎么样?”

卫王不断的摇着头,突然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

冷夏冷笑一声,“不相信?没关系,你会有机会亲眼看见的!看看你那些妻子儿子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还有看看这个西卫,最后怎么落在……狼心狗肺的我的手中!”

他大喘着气,不断的张着嘴要说什么,却徒劳无功,尤其是心中那种养虎为患的悔恨感,烈火一般烧灼着。

冷夏冷眼看着,一点一点的伏低了身子,凑近他的耳边,悄悄道:“差点忘了,你找了十七年的藏宝图,也在我这。”

这话落下,卫王瞳孔骤缩,捂着胸口,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冷冷一笑,很能明白卫王此时的感觉,寻找了十七年的东西,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竟然就一直在身边,在那个他看一眼都嫌多余的废物身上,尤其这个废物,将是他今后最大的噩梦!

冷夏转过身,正看到眼中复杂,意味不明的老顽童。

冷夏原本让慕二弄醒卫王,是有些当年旧事想知道,后来老顽童出现也大概都解决了,其实本来这个人是死是活是醒是睡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但是老顽童有句话说的对。

接收了慕容冷夏的记忆,得到了她的身体,也要担起她的责任!

老顽童盯着她看了良久,欣慰的点了点头。

冷夏耸耸肩,淡淡道:“最起码,这个仇,我是该报的。”

两人出了石室,钟银还等在外面。

朝他勾勾手,俊美的脑袋瞬间凑了过来,冷夏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将前几日画的一副图纸取出来,拍在他怀里。

钟银桃花眼一瞪,吞下口唾沫,哆哆嗦嗦的打开图纸,之后……

嘴角狂抽,眼皮狂跳,连披在背后的及腰长发都颤了颤。

好家伙,本来还以为把老皇帝偷出宫,就已经够彪悍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

没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

他无限惆怅的叹了口气,将图纸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收进了怀里,郑重点了点头。

等到冷夏离去了,钟银将她吩咐的事办完后,坐在房间里长吁短叹。

今日真是连番的打击震撼啊,尤其是小王妃的肚子,五个月的小主子!

他从花瓶里掐下一朵花瓣,一片一片的丢着,嘴里咕哝道:“告诉,不告诉,告诉,不告诉……”

突然,桃花眼倏地一亮,小王妃是说不能把有了小主子的事告诉爷,那么……

钟银一把丢下手中被撕扯了一半的花,一撩背后散落的及腰长发,露出个潇洒又邪魅的笑意,轻摇着扇子走到桌案前,执起狼毫,奋笔疾书。

片刻后,他看着洋洋洒洒的一张宣纸,脑中突然浮现出小王妃那个清淡温暖的笑,顿时抖了抖,怕怕的将宣纸揉成团,朝后一丢。

……

小半个时辰后,地面已经散落了无数皱巴巴的白纸团,他咬着笔头苦思冥想。

终于,钟银大笔一挥,四个大字呈现纸上:王爷,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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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老顽童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咻”的一下,不知道蹿哪里去了。

冷夏自然是不知道她已经被钟银给卖了的,更不知道钟银的想法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战北烈速来,至于来了­干­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所以此时的冷夏,姿态悠然的沿着凉都城转悠着,顺路在那次画舫上救的众人家中,全部走了一圈。

没有人知道她去­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但无一例外的是,自那日之后,这些官员好似有些不一样了,不再参与到任何的争斗中,朝堂之上亦是低眉顺眼三缄其口,不露出一点风声,规规矩矩的上下朝,冷眼旁观着各个皇子党羽的战争,保持着最大程度的低调。

而同时,和冷夏的悠闲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其他皇子,争斗却从未停止。

四日后,凤栖宫中下达了一份懿旨。

大意是说,南韩蠢蠢欲动,频频在边境纠集军队,想是有趁火打劫犯我疆域的意图,卫王已经失踪一月有余,国不可一日无君,遂在五月初七的早朝之上,由皇后垂帘,百官推举,选出一个德才兼备之人暂时执政,统领朝堂直到卫王回归痊愈为止。

冷夏听到这份懿旨的瞬间,­精­准的抓住了里面的一个字眼:德才兼备之人。

按常理说,应是选出一个皇子,而这个“之人”就值得玩味了……

­唇­角一勾,朝远处举着个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的老顽童招招手,待桃红衣袍一闪,他蹭的一下蹿过来。

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老顽童眼眸一亮,其内写满了兴奋,手舞足蹈连连点头,大呼:“好玩!丫头,早就该把这么好玩的事交给老人家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冷夏笑的高深莫测,老顽童笑的贼兮兮。

突然,他一眼瞥到站的远远的慕二,脸上的兴奋顿时蔫了,怕怕的朝冷夏身后缩了缩,嘟囔道:“在这破凉都呆了那么久,闷出个鸟来,还要对着那个木头……”

慕二呆呆的眸子里,一丝嫌弃迅速掠过,浅淡的眼珠看看他,再一寸寸转向了冷夏,看的直皱眉。

不用说,这两个人,又要­干­那些曲里弯拐的坏事了!

老顽童又缩了缩,朝着冷夏凑过去,小声道:“丫头,老人家帮你的忙,你也帮帮我呗?”

冷夏挑眉,直觉上这无厘头的,要推给她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抓着她叽咕叽咕咬了几句耳朵,在冷夏连连翻着的白眼中,从怀里偷偷摸摸的掏出一本册子,一把塞给她,咬着糖葫芦欢天喜地的不见了踪影。

看那方向,应是古墨斋。

直到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她和慕二的时候,还能听见老顽童的一句回音缓缓飘荡。

“丫头,有义气!”

冷夏望了会儿天,朝慕二看了看,见他依旧那副愣愣的模样,也算是理解了老顽童的一片苦心,当然,这一片苦心中,至少也掺着三分恶作剧。

玉手一扬,册子在空中飞旋着落到了慕二的眼前,他条件反­射­的接住,不解的动了动眉毛,以示询问。

冷夏摊手,笑的真诚:你师傅给的。

他警惕的转了转眼珠,看向手中的册子,犹豫了半响,打开。

冷夏仔细的端详他的神­色­,等了半响,不由匪夷所思,只见他静静的翻着,面­色­没有分毫的改变,眼珠随着图画缓缓的转动,以一种研判的目光看着册子里的图画,看的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冷夏一愣,心想这愣子真人不露相啊!

冷夏托着腮,瞧的津津有味,慕二在看。

冷夏抚着凸出的肚子,打了个哈欠,慕二在看。

冷夏扶着腰站起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慕二还在看。

冷夏不由得狐疑了,这种东西果然是男人最爱么,就连慕二也摆脱不了?

时间就这么悄悄的溜走,慕二翻啊翻,翻啊翻,突然之间,眉峰猛然拧起,纠结成了一团疙瘩!

他嘴­唇­抖动着,手中一个运力,手中的册子顿时变成了碎片,飘散了漫天。

慕大神医在看了这么久这么久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里面这一男一女到底在做什么,这本册子到底是什么……

然后……

瞬间黑了脸!

冷夏托着腮,啧啧感叹着,真是从来没在慕二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多的表情,这么多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怎一个绚烂了得!

慕二一张清冷的容颜,仿佛川剧变脸一样“刷刷刷”的变,最后停顿在了红,血红血红的颜­色­,鲜艳明亮!

终于,他忍无可忍的瞪了冷夏一眼,脚尖一点,施展起无上的轻功,“咻”的一声,不见了。

冷夏耸耸肩,老顽童交给她的任务,真真任重而道远……

她活动了活动手脚,见天­色­快要黑了,才­唇­角一勾,出了门。

这次的目的很明确,丞相府!

当朝丞相郑寇师年逾花甲,老来得女,奉为掌上明珠宠爱娇纵,却在上月一场游湖中丧命,可想而知对他打击有多大。

然而丞相在爱女郑芙死去之后,没有像冷夏和慕容萧所预料的那般,为了报仇转投慕容萧的阵营,而是两袖一笼,老老实实的当着他的朝中重臣,对于各个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想来他当日在慕容齐的府邸大闹一场,也是由于痛失爱女情绪失控,回去冷静下来,应该发现了其中的疑点,想了个通透明白。

郑芙未必是慕容齐所杀,却的确是因他而死,而到底是什么人杀的,他虽然没有确切定下的目标,也无非就是夺嫡中的那些皇子们,说到底,郑芙不过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一个牺牲品罢了,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明白了这些的老丞相,心灰意冷之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也没参与到任何一人的阵营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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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会客厅。

郑寇师端坐于主座之上,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丫头。

他自问在朝多年,身上积淀了一定的威压,若是一个真正的自冷宫长大人人可欺的废物公主,断不会如她那般,在他的目光之下依旧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他在打量着冷夏之时,冷夏也在端详着他,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看不出有分毫的独特,只一双眼睛饱经沧桑,沉淀着睿智而洞察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人,她给予最起码的尊重,不绕圈子,单刀直入:“我这次来,是希望丞相相助。”

郑寇师的面­色­没有分毫的变化,这个时候找上门的,为了什么自不必说,大家心知肚明。

这段时日,他接待了众多的皇子,甚至还有一个公主,却从没想到,连这已经嫁了人的安宁公主,也会来Сhā上一脚。

他捋着胡子,苍老的脸上没有表情,同样直言不讳:“公主请回吧,老臣知道你的来意,不过这答案,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冷夏却是没有丝毫的失望,这事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定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丞相恐怕结论过早了。”

“公主,恕老臣直言。”不待她再说,郑寇师率先说道:“先不说你是一女子,老臣老来得女,对于女子并未有任何的轻视,可其他的朝臣就未必如此了,只论公主在诸位皇子中的实力和背景,那就是远远不合适的。三皇子四皇子的实力远非公主能比,即便是嫁于忠勇大将军的大公主,身后也有皇后撑腰,公主有什么,一个大秦烈王妃的身份,老臣怎敢将西卫的希望放于公主的身上。”

冷夏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分析,面上没有分毫的不耐急躁,­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直到他说完,才端起茶盏喝了口,缓缓道:“丞相所说的弊端,也正是我今日的筹码。”

郑寇师挑了挑灰白的眉毛,饶有兴致,就听她接着道:“丞相手眼通天,想来也知晓我在格根所做的一切,不怕说一句,西卫的七个皇子公主,在我的眼里……”

她抬起头,眼中一丝唯我独尊的狂妄闪过,缓缓吐出:“屁都不是!”

即便见多识广,活了六十多年的老丞相,也不由为她这句狂到没了边的话给震了一震。

他嘴角抽搐着看着冷夏,无语的咂了咂嘴,只觉得这公主,别是傻了吧,她的事迹他的确是知道,但是那也只是她这个人的能力,若论起整体实力,现在哪一个皇子的后盾不比她坚实,照着明面上看,她哪怕是一丝赢的可能都没有!

可是再看她的面­色­,和她眼中的那份俾睨,想讽刺的话又不自觉的咽了下去,开始重新探究着这个安宁公主。

冷夏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视着他,问道:“丞相认为,哪一个皇子上位后,可以将现在的局面稳住,百分百的击退南韩?”

郑寇师垂下眼帘,思索了一阵,除去她对面的那个,曾经在格根城大放异彩的公主,还真是没想出一个人选。

冷夏再问:“哪一个皇子上位后,可以保证大秦不会在此时出兵,与南韩两方夹击?”

郑寇师沉默。

“老丞相在朝多年,想来也不愿看到西卫被他国铁蹄踏破,百姓国破家亡任人鱼­肉­!”她倚向座椅靠背,食指在桌面上轻点着,傲然道:“这就是我的筹码!”

他的眼中呈现出几分动摇。

“方才丞相问,我有什么?”冷夏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今日不妨直说,我有……”

她站起身,背脊挺的笔直,­唇­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以口形道:“皇上!”

“呼”的一下,郑寇师猛然站起,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从她的神­色­中判断真假,丝毫都不敢漏过,却无奈的发现,这个安宁公主年纪虽轻,却也不是他能看透的!

他迅速将近两个月的事拼凑在一起,自从这安宁公主回来后,整个凉都所发生的一切,脑中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结论得出的瞬间,直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活了一把年纪的老丞相,从来没有过这种畏惧的情绪,哪怕是对着那个残暴不仁的皇帝,也从未有过!

他仔细的看着对面浅笑盈盈的女子,只觉自己曾经那六十年,竟是白过了,竟是瞎了眼会以为她哪怕一丝赢的可能都没有,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这个女子,在退居幕后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的时候,会没有任何的准备么?

绝对不会!

郑寇师轻叹一口气,缓缓坐下,呢喃着:“公主连这样的事都说了出来,老臣……”

他苦笑一声,仰望着对面负手而立的冷夏,苍老的眼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尊敬,郑重道:“不敢不从!”

出了丞相府,天已经极暗了,看了看天­色­,应该到了亥时。

西卫的夜空极是广阔,仰望而去一片幽深无垠,点缀着零星散落的大片星子,耀目生辉。然而这璀璨之下,总有几分压抑着的感觉萦绕其上,将整个凉都笼罩的讳莫如深。

五月初七,也就是三日后,皇后垂帘,百官齐聚,这将是每一个人最好的时机,不论慕容冷娴,慕容哲,慕容萧……

还是她自己!

冷夏深吸一口气,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散着步,眼中闪过一丝幽深飘渺的笑意,在星子的映衬下明明灭灭,不可捉摸。

==

而就在冷夏悠然漫步在凉都,万分期待三日后的到来之时。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中,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冲出了城门,周身皮毛闪烁着油亮莹润的光泽,额头正中一撮雪白的细毛,而马上的男子,微伏着身子,身体紧绷,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浑身散发着危险而霸道的气息!

就在这匹纯黑的高头大马之后,城门处又飞奔出六匹骏马。

六人以前方那人为首,在黑夜里疾驰前行,朝着西方闪电而去……

------题外话------

下一章,这个夺嫡就结束鸟~

☆、第六十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手打VIP】

更新五月初七。

天­色­蒙蒙亮,尚还透着几分黑夜的暗沉,午门外已经整齐码好了一队队大臣,各­色­官服有序排列。

卯时方至,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金灿灿的光线划破鱼肚白。

咣!

震耳欲聋的钟鼓轰然敲响,朝臣们神­色­一肃,鱼贯而入……

巍峨恢弘的金銮大殿上,金碧辉煌的雕龙大椅旁,设置了一座稍小的凤椅。

皇后凤袍加身,坐姿如钟,容止庄严。

淡淡扫过下方垂首敛目的皇子朝臣,目光在最前方左右分别站着的慕容哲、慕容萧身上一顿,威仪的嗓音才缓缓响起。

“今日早朝的目的想来各位卿家都清楚了,皇上至今下落不明,国却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就越俎代庖做个主,由众卿家共同推举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暂时摄政,振朝纲、驱南韩,还我西卫一个清平盛世!”

话语清晰的回荡在大殿上,众臣齐齐拱手,山呼:“娘娘英明!”

皇后淡淡点头,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如此,众卿家心中有何人选,不妨各抒己见。”

朝下鸦雀无声,一片沉默,人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出一口。

慕容萧轻缓的勾起­唇­角,斜睨了慕容哲一眼,眼中含着的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慕容哲回以不屑冷哼,同样胸有成竹。

就这般静窒压抑的气氛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皇后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未曾开过口的郑寇师身上,“不知丞相有何想法?”

郑寇师两耳不闻窗外事,眼前只见金砖地,苍老的声音回:“回娘娘,老臣无想法。”

皇后眉头一皱,直觉有几分不对,思索了一阵子又释然了,自从郑芙死去之后,他一直是这个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态度,想是心灰意冷了。

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她转向另外两人,亦是从早朝开始之际就未曾表过态度的官员,问道:“周大人,齐大人,你们怎么说?”

兵部尚书周寅,文渊阁大学士齐代,双双走出一步,齐道:“回娘娘,微臣无想法。”

皇后心中异样的情绪越加明显,好像有什么超出了她的预计,正要再问,一声不和谐的清朗嗓音率先响起。

“母后,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慕容萧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高坐大殿之上的皇后,­唇­角含着几分和平时的润朗全然不同的狠戾笑意。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有数,只冷冷道:“说!”

慕容萧也不介意,瞥了脸­色­警惕的慕容哲一眼,走出几步站定在大殿正中,蟒袍华贵,倜傥不凡,朗声高道:“儿臣自荐,不过不是暂时代为摄政,而是……永久!”

这话落下,无异于是一个炸弹,轰然爆烈在针落可闻的众朝臣之中。

朝堂之上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个个人­精­样的朝臣,发出了连连惊呼,这话中含着的深意,没有人不明白,没有人听不懂,然而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夺嫡之争中,最先忍不住跳出来的,竟然是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四皇子。

慕容哲的阵营中,不少官员眼睛一亮,找到了抨击的理由,厉斥怒骂齐齐上场。

“四皇子,皇上尚在,你竟如此狼子野心!”

“你照料皇上之际,竟令歹人有机可趁,圣上遭人掳劫至今未归,难道是你早有预谋?”

慕容萧含笑受着各­色­谩骂,眼睛扫过面­色­如常的皇后,不由的心尖一突,再想到他周密的部署,又放下心来。

他的目光和殿内侍卫相接,交换了一个眼­色­,片刻后……

咻!

大殿外明亮的天空中,一颗耀眼的白­色­流星直冲天际,轰然爆开一朵不算明显的烟花。

同一时刻,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厮打声,喊杀声,兵器交接声,乱哄哄的传了进来……

就在朝堂上慌乱一片的时候,慕容哲哈哈大笑,仰头笑的开怀至极,洋洋得意:“四皇弟果然深藏不露,如此狂妄的话也说的出口,真是大言不惭!好!好!不怕你不强出头,就怕你不给三哥这清君侧的机会!”

这话一出,朝堂上再次爆发出一阵轰鸣。

这两个皇子,竟是在同一天,都想逼宫造反!

慕容萧的阵营亦是跳了出来,指着慕容哲大骂道:“呸!好一个清君侧,三皇子莫要文过饰非!”

他猖狂大笑着,慕容萧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淡淡道:“三哥可是在想,你有禁卫军,我有护城军,不过旗鼓相当,而城外还有你五万大军驻扎……”

他的笑突然止住,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禁卫军一万,护城军一万,他二人各执半数,而皇城卫是老皇帝的人,只听命于玉玺,上月身为老皇帝亲信的皇城卫指挥使落湖身亡,一万皇城卫群龙无首,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他在城外还有五万从西宁关带回的大军,即便负责城门的是慕容萧的人,大军暂时进不了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一旦大军攻破城门,朝堂上近四分之一的官员都是他的人,还有什么可担心?

而此时,看到慕容萧这般轻飘飘的说了出来,他直觉上,此事仿佛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慕容萧昂首一笑,在殿内踱着步,清朗如茶的嗓音飘忽响起:“你应该早就料到,我的人不会开城门,那么五万大军攻城而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哪怕用上个一日一夜又何妨,反正你我二人在城内的兵力相当,有的拖延了,不过,如果我不只一万护城军,又如何?”

“不可能!”慕容哲倏地瞪大眼,眉头紧锁,攥起了拳头。

自早朝以来,一直淡定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外面铿锵的声响还在继续,浓郁的血腥气丝丝缕缕的飘进大殿,慕容萧嗤笑一声,摇着头解释道:“你这人,向来没有容人之量,若让你坐上皇位,众兄弟有几人能活?为了保命,自然有人会靠向我,是不是,六弟?”

慕容哲猛然看向站于他身后的慕容齐,他一直以为,在郑芙死后,丞相离开他阵营后,这个六弟已经没了翻身的可能,烂泥一样自暴自弃,所以他从未再将他放在眼里。

没想到,他竟会投向了慕容萧!

慕容齐依旧是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下巴上一圈灰突突的胡渣,眼圈青黑,可缓缓抬起的眼中,竟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扭曲快意,他­阴­柔的嗓音狞笑着:“三哥,皇城卫指挥使已经死了,不管是谁­干­的,倒是给了六弟我一个绝佳的机会,你可还记得,副指挥使是谁的人?”

他哈哈大笑着,嗓音尖利而恶意:“现在是两万对一万,你还有什么胜算?等到你的五万大军破城而入,你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朝堂上一片静窒,对骂的各方阵营们松了口,中立的官员们瑟瑟颤抖着。

事情发展至今,当真是一波三折!

一向温润以孝当先的四皇子,竟不顾皇帝生死,当先夺嫡,而三皇子更是看出密谋已久,六皇子大势已失,余力却不减……

突然,一声厉斥振聋发聩:“住口!”

高居殿上的皇后拍案而起,怒指着下方三人大喝道:“皇上下落不明,内忧外患,你们竟敢这般明目张胆争夺皇位!可还把本宫放在眼里?”

“贱人,闭嘴!”慕容哲转身,破口大骂,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下,他已经豁出去了。

­唇­角挂着抹不屑的弧度,慕容萧抬头,悠然道:“念在你尽心侍奉父皇多年的份上,我唤你一声母后,也不为难你,以后母后就在后宫颐养天年吧,这等朝堂之事,­妇­道人家就莫要指手画脚了!”

皇后脸­色­铁青,气的胸脯一鼓一鼓,只片刻就沉静了下来,恢复到端庄的姿态,冷笑道:“众位大臣应该都看见了,这三个忤逆子不仁,也休要怪本宫不义!”

众人尚为这句话疑惑之时,金銮殿上的日光骤然被­阴­暗代替!

砰!

大门紧闭!

慕容哲三人双目猛的一凝,百官惊颤,这……

皇后的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快意,不怕你们不跳出来,只要你们张牙舞爪狗咬狗,本宫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

她压抑着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话音落下的一瞬,众朝臣中的忠勇大将军手掌一挥,偌大的金銮殿上自四面八方的隐藏中,飞出了无数的侍卫,只瞬息的时间,就将殿上众人制住!

所有人都在这群突如其来的侍卫手中钳制着,脖颈上贴着冰冷的刀锋,只要一动,等待着他们的就是黄泉相聚!

众人面如死灰,包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慕容萧,没有人想的到,连皇后都在这时候Сhā了一脚。

他们从来没有把女人,列在对手的目录中……

慕容萧强自镇定,含了几分凉薄的嗓音,问道:“母后,你这是何意?”

皇后迈着端庄的步子,从大殿上缓步走下,凤袍曳地拖出一道旖旎的弧度。

欣赏着众人的惊惧的表情,笑的得意而猖狂:“你们以为有大军拿下了皇城,拿下了皇宫,就十拿九稳了?本宫只要一招,只要将你们困在这金銮殿上,只要手中有了你们,还怕不能成事?”

慕容哲睚眦欲裂,惊叫出不可置信的那个答案:“你也想……”

皇后淡淡的摇了摇头,转向后方的屏风。

众人跟着看去,那里发出了衣袂摩擦的声响,从底下的缝隙能看见,出现了一双华贵的绣花鞋,裙角飘摇间一点一点的走了出来……

慕容冷娴!

慕容哲开怀大笑,也不顾脖子上挺立着的刀锋,这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对他来说就像个笑话,不只他,慕容萧也轻笑着,大公主,一个女人,一个养在深闺的女人,竟然也妄想染指那个位置!

慕容冷娴扫过笑的鄙夷的两人,再在百官的脸上扫过,他们眼中**­祼­的讥讽仿似一把刀子Сhā进了她的胸膛。

“本……本宫……”原本自信满满的她,在这不屑的目光中,连话都说的结巴起来:“本宫是父……父皇属意的人选!”

“放屁!”慕容哲激动大骂:“父皇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慕容萧没有他那般露骨,只淡淡的笑着,百官的眼中亦是全不相信的置疑。

皇后走到慕容冷娴的身侧,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拍了拍,端庄的嗓音道:“此事本宫可以作证,皇上病重时,曾经清醒过片刻,将玉玺给了冷娴,嘱托道一旦有何不测,就由她主持大局!”

她玉袖一挥,高声吩咐:“玉玺!”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上来,手中一个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方紫檀木盒,捧到了她的眼前。

在百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将木盒打开,取出其内的玉玺,成竹在心傲然一笑,过了今天,这西卫就是她们母女两人的天下!

玉玺高举着,映在每一个人的眼中,清清楚楚,皇后的声音清厉,响在大殿内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耳中,“玉玺在此,众卿家亲眼看着的,总不会是假的吧?”

“就是假的!”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金銮殿外骤然响起了这声冷冽的女音!

百官惊诧不已,这个时候,皇后已经胜券在握,竟然还有人敢说出反对的声音,尤其是,外面慕容萧和慕容哲的大军正在激战着,竟有人能出现在此?

还有她说什么,玉溪是假的?

这个声音,怎么有几分耳熟……

轰!

金銮殿上紧闭的大门霍然开启,耀目的阳光倏地照­射­进来,刺的众人眯了眯眼,纷纷转头看去。

大门外,一个女子背着光,迈着极慢的步子缓缓而来,自她走进的一瞬,外面被清风吹进的血腥气都仿佛被洗涤,那些厮杀声呐喊声,都仿佛在耳侧消失……

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这一个身影!

她没看见满殿剑拔弩张的气氛,没看见这一个个手持刀剑的侍卫,没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就那么淡定的一步一步,不快一分,不慢一分,闲庭信步般悠然的……

走到了金銮殿的中央。

☆、第六十一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手打VIP】

是她?

看到她的瞬间,众人的脑中不由齐齐跳出了这个疑问,竟然会是她!

大殿正中泰然而立的女子,一身宽松的白袍翩翩,面对着众多持剑的侍卫,­唇­角依然挂着冷冽的浅笑,眼眸中盛着的,不是怯懦,不是软弱,不是惧怕,而是一种近乎狂妄的不屑。。

那犹如神抵一般的目光,让在场的皇后,慕容哲,百官等人,心思各异。

皇后依旧保持着高举玉玺的姿势,脸­色­铁青,怒问道:“安宁,你说什么?”

来人正是冷夏!

在这一国皇后的质问下,她的面­色­分毫不变,­唇­角的笑都没僵硬一分,淡淡道:“你手中的玉玺,是假的。”

这语声轻轻缓缓,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落在殿内百官的耳中,却似一个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溅起片片激荡的水花,他们在冷夏和皇后的身上来回扫视着,两人各执一词,竟是不知谁人是真,谁人是假。

皇后举着玉玺,气极反笑,冷冷的诘问:“你说本宫的玉玺是假的,有何凭证?本宫可要提醒你小心说话,污蔑当朝皇后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担的起的!”

冷夏挑了挑眉,无辜摊手:“凭证还真的没有……”

啪!

“大胆!”皇后一掌拍在桌案上,眼中一丝狰狞划过,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戏耍本宫?”

刷!

侍卫中分出了数人,将手中的剑直指冷夏周身,严阵以待,只要皇后一声令下,就将她毙命在此!

冷夏轻笑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缓缓伸出素手,抵在面前两个侍卫手中的剑尖上,一点一点,轻飘飘拨开……

这动作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是疑惑,这些侍卫竟这么轻易的就放了她,而真正知晓其中深奥的两个侍卫,却是惊恐的瞪大了眼,根本就不是他们仁慈放过,而是……

在这女人的手中,他们分毫没有抵抗之力,那拨过来的力道竟仿佛沉逾千斤,任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是毫无转圜!

冷夏一步步走到皇后的面前,直视着她怒不可遏的双目,悠然微笑:“我向来很大胆。”

不知怎么的,皇后竟在她这笑中,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仿佛有什么极大的危险正在缓缓靠近,将要将她一丝一丝吞噬,吞的体无完肤,渣子都不剩!

冷夏转过身,面对着众朝臣,嗓音缓慢而有力:“真正的玉玺,在我手里!”

哗!

又是一个轩然大波,这巨大的消息砸下来,朝臣们抻着脖子,不可置信:“安宁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玉玺为何在你手里?”

冷夏随手从怀里取出一方印章,和皇后的珍之重之不同,这印章外没有名贵的紫檀木盒,也没包裹着黄缎金丝,就那么孤零零惨兮兮的躺在她手里,可是却的的确确是和皇后的玉玺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是……”皇后惊愕失­色­,望着她手里的第二个玉玺,呢喃着:“不可能,玉玺只有一个,你这个……是假的!”

“对!”她眼眸一亮,脸上呈现出端庄的笑意,指着冷夏大喝道:“安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一个假的玉玺,来蒙骗众人,真当本宫和满朝文武,都是傻的么!”

皇后坚信她手中的玉玺才是真的,那么冷夏的一定必定肯定是假的!

冷夏高高的挑起了柳眉,撇嘴道:“我早就说了,我的胆子一向很大,既然诸位不相信,不妨对比一番。”

话音落,玉手一扬,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的玉玺,就那么被她垃圾一样随手丢去了众官员之间。

这下可不得了,在这玉玺没确定真假之际,谁敢怠慢?

众官员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什么侍卫刀剑了,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着玉玺落地的地方猛的扑过去,叠罗汉一样的摔在一起,摔了个灰头土脸。

不知是谁喘着大气高呼了一声:“我接住了!我接住了!”

百官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露出了压在最下面的兵部尚书周寅。

周寅这一生还没这么狼狈过,头发已经被压的散乱,发髻歪歪扭扭的挂在脑袋上,鲜亮的官服上尽是一道道的褶子。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玉玺,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脸­色­越来越凝重,半响深吸一口气,在百官紧张的面­色­中,郑重的点点头:“是真的!”

皇后大惊失­色­,同样大惊失­色­的还有慕容冷娴,她抛却了仪态抛却了端庄,张牙舞爪的厉斥着:“不可能!是你看错了!你这个废物,绝对不可能!”

她这狰狞扭曲的样子,直让在场的众人皱了皱眉。

只有皇后,在方才的一惊后,迅速的沉淀下来,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冷眼瞧着百官传阅辨认玉玺。

其他看过的人,皆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认出了玉玺的确是真的!

在确认了之后,脸上的汗“哗”的就流了下来,一个个汗如雨下,抖得跟筛子一样,将无奈的谴责的哀怨的目光齐齐投向了冷夏,只觉心尖儿咚咚咚的跳,比起方才被侍卫以剑抵着脖子的时候,还让他们后怕。

好家伙,这可是玉玺啊!

至高无上的尊贵无比的玉玺啊!

就这么被安宁公主给随手丢了,万一要是砸碎了……

众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立马将脑子里这个念头给丢掉,欲哭无泪的瞪着满脸无所谓的冷夏,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掐着她脖子问一问。

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你怎么­干­的出来啊!

禽兽不如的某人,分毫愧疚心都没有,缓步走下去,走到最后一个察看玉玺的官员面前,伸出手。

官员瞅瞅她,再瞅瞅玉玺,真心不想将这尊贵的东西交到这不识货的手里。

他抓着玉玺,使劲儿摇头。

冷夏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来,高举起手,高声道:“诸位大人亲自验察过,自然知道断然无假,这玉玺,是父皇亲手交给本宫!”

“满口胡言!”一直冷眼瞧着的皇后,无奈的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慕容冷娴,朝着忠勇大将军递去一个眼­色­,大喝一声:“给本宫将这个信口雌黄的东西……”

冰冷的一眼­射­过去,这眼神犹如利剑一般锋锐,其内蕴含了冷冽的杀气,直让皇后浑身一颤,说到一半的话语猛然顿住。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省的一会儿……”冷夏­唇­角一勾,红­唇­张开,一字一字缓慢却杀气腾腾的吐出:“后悔!”

皇后攥着拳,抑制住微微的颤抖,在满殿的侍卫上扫过,稍稍镇定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已经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虽然不知道她亲手偷出来的玉玺怎么会变成了假的,真的玉玺又怎么会在冷夏的手中,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即便她有玉玺又如何,只要拿下她,只要拿下她……

这么想着,皇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恢复了端庄的姿态,金銮殿上全是她的人,这个女人Сhā翅难逃!

她缓缓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下令:“拿下!”

令行禁止!

无数的侍卫们高举起刀剑,满身杀气汹涌澎湃,朝着冷夏围攻而去……

看着一拨拨涌来的人潮,冷夏轻笑着,丝毫担忧也无,和众人印象中那个废物天差地别,直到侍卫们齐齐冲上,攻击的刀剑只离着她差之分毫,凤眸中倏地­射­出凛冽的寒光!

她动了!

白­色­的衣袍浮动,仿佛透出了丝丝冷香,一眨眼后,原先站着的地方竟是凭空没了她的身影。

面­色­紧张的百官揉揉眼睛,再看时,她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倏地飙出了一道血线,然后只一瞬,那白衣又再次消失不见!

整个金銮殿上,只见花絮般飘动的白衣,只见道道残影幽灵般闪现,只见绚烂的血花漫天喷洒,只闻无数的兵器铿锵落地,只闻无数的尸体砰砰倒下……

等到那白衣女子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定在了一脸惨白双目呆滞的皇后身侧!

莹白的玉手缓缓的摸向了皇后的脖子,那触感落到脖颈上的时候,皇后周身的汗毛猛的倒立,毛骨悚然的大张开嘴。

咔嚓!

这叫声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就被一声清脆的骨裂代替,皇后的脑袋无力的垂下,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出,在冷夏松开的手中,“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她的­唇­角牵着冷冽的弧度,俯视着地上皇后的尸体,淡淡道:“我早说过,你会后悔!”

“啊!”慕容冷娴脸­色­苍白无比,浑身颤抖,抱着头缩在金銮殿的角落里,不断的发出杀猪一般的惊叫。

冷夏掏了掏耳朵,“闭嘴!”

话音落,她的尖叫戛然而止,上下牙齿磕撞着,却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再发出一丝的声响。

满意的勾了勾­唇­,冷夏的目光在大殿上扫过……

百官瞠目结舌的望着那浅笑盈盈的女子,眼中是不解,是疑惑,是惊讶,是惧怕,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她的面容依旧淡然,她的­唇­角依旧含笑,她的凤眸依旧清冽,她的衣袍依旧光洁……

那纯白的袍子上,没有沾染上丝毫的血­色­!

在这腥气浓郁的金銮殿内,她仿佛不是那个眼睛都不眨就杀了满殿侍卫的女子,不是那个清清淡淡间拧断了皇后脖子的女子,她就那么悠然的站着,不血腥,不肮脏,不歹毒,甚至不能让他们产生分毫的憎厌之心。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没有人能回答。

这沉默持续了极久极久,丞相郑寇施走出一步,拱手问道:“公主,你说玉玺是皇上亲手交予,那么皇上……”

这话一出,众人才反应了过来,既然是亲手交的,那么是什么时候,她来到凉都之时,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后来失踪,难道……

冷夏把玩着手中的玉玺,在百官期待的面­色­中,点头道:“不错,本宫已经找到了皇上。”

她转向大殿的门口,百官面­色­一喜,顺着她的目光跟着瞧去,殿门处一蹦三跳的进来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眼睛兴奋的四处乱瞄着,和他的年纪丝毫不符,极为古怪。

而他手中那垃圾一样拽着的,可不就是卫王!

“大胆!”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怒斥。

突然,半空中飞出了一物,在众人的眼前划过道悠长的抛物线,看清了这东西的官员们,那脆弱的小心脏“呼”的就提了起来,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直到那东西落到了进门的老头手里,才缓缓的将气吐了出来。

有了新玩具的老顽童,手舞足蹈的抱着玉玺,随手就将卫王给丢开,“咻”的一下蹿出了大殿。

朝臣们也顾不得他,向着倒在地上的卫王一拥而去。

卫王烂泥一样的瘫软着,浑身无力,口不能言,只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冷夏,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

可是他虚弱的目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力,落在了别人的眼里,那恶狠狠,也不过就是直勾勾而已,众人更是相信了冷夏所说,瞧瞧皇上对公主依赖信任的,谁人都看不见,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公主。

就在这时,忽然一把长剑倏地刺来!

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不偏不倚的Сhā进了卫王的心脏,在卫王不可置信的面­色­中,高高鼓出的眼珠中,一口喷出的鲜血中,慕容萧一把将剑拔了出来,睚眦欲裂的疯狂嘶吼着:“老匹夫!去死吧!”

卫王痉挛着,眼睛依旧一转不转的盯着慕容萧,终于在深深的不甘中,含恨咽了气。

朝臣们一时懵了,望着才刚出现就被亲生儿子杀死了的卫王,再望着手持滴血长剑神­色­狠戾的慕容萧,齐齐退后了一步。

慕容萧将狠辣的目光转向冷夏,半响后再次恢复了温朗的神­色­,笑着道:“九妹,还要多谢你将玉玺送了来,又解决了皇后,没了她的钳制,还有谁能阻挡四哥的大业!一旦四哥登上了皇位,必定封你为镇国公主!”

冷夏斜斜的挑起柳眉,轻笑着看向这已经被皇位想疯了的人。

她能明白他的想法,外面他和慕容齐的大军护城军、皇城卫,没了皇后的阻挠,这两万人将慕容哲的一万禁卫军吃掉,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等到那时,没了倚仗的慕容哲落到他的手中,凉都城外的五万大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而她一个女人,跟着慕容哲单独回来凉都,没有任何的势力,怎么可能和他争抢皇位,一个镇国公主想来也够打发了。

不过……

冷夏讽刺的勾起­唇­,慕容萧,注定要失望了!

慕容萧看着她的笑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缓缓的升起,就是这样的笑容,上次在画舫中,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布置时,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笑容。

就在这时,金銮殿外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亮的传来,一队约么四百人的队伍,迅速的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他们的衣袍上沾染着洗刷不掉的浓重血气,整个被染了个鲜红,无一不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为首的一人,身着露出大片胸膛的绛紫长袍,长相俊美而妖孽,摇着一柄扇子晃悠了进来。

走到冷夏的身前,他咧开嘴怕怕的一笑,眼眸中含着无比的崇敬,嗓音邪魅:“王妃,外面已经照着你的吩咐,全部拿下!现在剩下的,只有凉都外的五万大军了!”

冷夏缓缓勾起­唇­,凤眸中划过丝傲然,点头赞道:“很好!”

慕容萧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明白,他懵懵懂懂的看着门口站着的满身鲜血的弑天众人,再听了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金銮殿外,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不会的……”

不可能……

不会的……

慕容萧的脑中轰鸣着,一个箭步冲到了殿外,看着外面的情景,一ρi股坐到了地上,忽然扭曲着一张俊脸,哈哈大笑:“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半响后,好似完全疯了,张牙舞爪着爬起来,大笑着不知去向……

冷夏摇了摇头,这个人对于皇位的执念,甚至比慕容哲还要强,多年来一直不声不响,直到慕容哲离了凉都,才抓到了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离着那个位置咫尺之遥的时候,却突然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有时,咫尺,亦是天涯!

她转过身,脚尖一挑,地面上一把散落着的长剑瞬时飞到了弑天众人的跟前,他们煞气腾腾的瞪着殿内的慕容哲,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却一直强自忍耐着的,此时见到冷夏这个动作,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慕容哲惊恐的看着门外的弑天,他认出来了!

他认出来了!

这些人,就是被他害死的太子亲卫,这些人,就是被他放逐远去大秦的那些……

废物!

然而此时,这些废物们满身杀气,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他,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犹如泥沼的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然后……

没有然后,慕容哲死了。

冷夏看着已经死去的慕容哲,再看看齐齐跪倒在她身前的弑天,他们一个个虎目含泪,有的甚至已经仰着头,泪如泉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些忠义的汉子们,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之后,终于可以亲手为他们曾经的主子报仇!

冷夏含笑点头,嗓音温和:“我答应你们的,今日,做到了!”

弑天们齐齐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炎炎夏日的正午,姑娘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踏着日光缓步走来,衣袂飘飘气度凛然,仿似踏花而来的林中仙子,步步生莲。

她说:“太子的仇,我抗下了!”

就是这一句,他们由开始的不屑讽刺,到后来的满心坚定,再到如今,终于成真。

没有什么能表达他们此刻的感觉,这一生,他们何德何能,跟了这样一个主子!

浓浓的主仆情意,浓浓的兄弟情意,在众人间脉脉流淌着,将他们的心,连成一线……

冷夏浅浅的笑着,转过身望着金銮殿上的其他人,慕容齐,慕容冷娴,还有朝臣百官。

众人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是个什么反应,其他的皇子皆大势已去,若是此时的情形,不让这安宁公主登基……

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这满地的尸体还近在眼前呢!

可若是登基,别说西卫了,整个五国千百年的历史上,也没有女子当皇帝这一说啊!

而这些人里面,心思最为复杂的就是老丞相郑寇师了,他是唯一一个看的明白的,自冷夏上次向他透露了皇上在她手里,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这整个凉都的天翻地覆,都是由面前的女子一手翻覆。

包括了皇上方才的那个眼神,他知道那绝不是依赖和信任,还有上次的画舫事件,他的爱女……

以安宁公主的身手,若想从刺客的手中救下一个人,绝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的人都活着,唯独慕容冷湘和郑芙死了,一个能让皇室手足间相互警惕,一个能让他远离众皇子的阵营。

虽然那个刺杀不是她所为,但是她要担上的责任,至少也有一个见死不救,可是如他这般,活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已经明白了,有些事无法深究,也不能深究,就这么懵懵懂懂模模糊糊,就是最好!

面前的这个女子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郑寇师轻叹一声,率先撩起了官袍,伏跪在地,高声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方再次跪拜下两人,兵部尚书周寅,文渊阁大学士齐代,他们分别是画舫上下棋的周立武和齐召的父亲。

继两人之后,再次跪倒下数人,无一不是朝中极有分量的重臣,亦是画舫上冷夏救下的其他人之父。

有了这些朝臣的牵头,一个个的官员们纷纷跪倒,直到最后,连慕容齐也自嘲的笑了一下,弯下了高贵的膝盖,俯下了高贵的脊梁。

金銮殿上,一身白衣的女子负手而立,清风吹起了她的衣袍,尖尖的下巴微仰着,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含着的是无与伦比的傲然,她似一个天生的王者,仿佛生来就该高高在上,俯视着身下跪拜着的西卫朝臣,山呼的声响,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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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面的事就极易解决了,慕容哲从西宁关带来的五万大军,一路上都是跟着冷夏来的,尤其面对着众多的刺杀,冷夏指挥部署,防守反击,早已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慕容哲本身也不是一个御下宽厚的人,即便是那些亲信们,跟着他亦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就会一命呜呼,这样的一个主子,为他效力是身不由己,而此时他已经死了,又有他们所佩服的冷夏招安,保证弃械不究,一切依照原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就这样,梁都城外的五万大军,顺理成章的放弃了攻城。

而皆下来的几日,冷夏处理了剩下的一些后患,如今卫王的九个儿女,除去冷夏,还剩下了四人,慕容齐,慕容冷娴,慕容冷娴的胞弟八皇子,真的已经疯了的慕容萧。

冷夏将慕容冷娴、八皇子和忠勇大将军流放边境,剩下的慕容萧慕容齐贬为了庶民,永世不得回凉都。

慕容齐在临走前,来皇宫中求见过一次,冷夏见了。

御书房内,慕容齐颓唐的坐着,久久不语,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断然没有再翻身的可能,可是这些问题堵在心口里,整日整夜的折磨着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半响后,他抬起头,望向龙案后闭目倚着的女子,实在不能明白,那么周密的计划,如何被眼前的女子翻手间倾覆!

冷夏睁开眼,淡淡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慕容萧的护城军都统,当日因为刺客进城,被罢免了官职。副都统是一月后,因贪污受贿死去的凉都知府的亲弟,因为此事凉都知府三族流放,副都统亦在其内。”

“护城军正副都统齐齐下台,群龙无首,新提拔上去的人没有威望,都统调度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兵不从命,一盘散沙。”

“慕容哲那边就更容易了,他本身就不是个宽厚的人,手下没有归属感,有的只是利益上的牵扯,更兼之根本也不了解他手下的情况。”

“禁卫军统领因为布防犯了错,剩下的副统领原本正在筹备大婚,而对方……”

“正是被他揭发了滥用私刑的刑部右侍郎的爱女!他的工部左侍郎因为亏空,被慕容萧连根拔起,有了机会对付慕容萧的刑部右侍郎,还会客气么?”

“禁卫军副统领,本就对他没有多少的忠心,未来的岳父又因为他下了狱,心存怨恨之下,招起降来也容易的多,我答应他,会将他岳父放出来。”

“我早料到你会帮慕容萧,你夺了慕容哲的妻,若他上位,定不会放过你,而其他的皇子又不够资格对抗慕容哲,你的选择只有慕容萧。”

“皇城卫指挥使落湖身亡,而副指挥使正是你的人,这一万军在初时可以接受副指挥使的调度,削弱慕容哲,不过终归他们是忠于卫王的,老顽童拿着玉玺出现,听命于卫王的皇城卫,必不会再听从副指挥使的调度。”

“而我的人去的时候,你和慕容萧的两万军,已经和慕容哲的一万军,打了个不可开交,损失了不少的人。”

“最后……”冷夏抬起头,淡淡一笑,自豪道:“我的手下弑天可不是这些普通侍卫们能比,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慕容齐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对面的冷夏,此时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他,慕容哲,慕容萧,败的不冤!

之前那些离奇的事,他们虽然都各自疑惑过,却因为死的人互相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前前后后又时隔了一月之久,一时也想不明白,更加上亲手送对方阵营的人下狱、下地狱,便是欣喜都来不及了,自然不会仔细的考虑这些。

而这个女人,竟能将这些七七八八的关系理的如此通透,拐着弯的将他们各自的内部瓦解的一团乱!

慕容齐叹了口气,输得心服口服,终于没有遗憾的走出了御书房。

待他离开了,御书房的屏风后走出来满脸呆滞的钟银,愣愣的桃花眼直视着前方。

冷夏瞥了他一眼后,任他自生自灭,半响,钟银终于回过了神来,以极端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问道:“王妃,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夏更是匪夷所思,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将桌案上一本小册子丢过去,那意思:自己看。

钟银一把接住,只看看封皮就知道这是什么了,明明就是他在知道王妃到了凉都的时候,派人送来的那本各皇子官员之间的详细资料,可是……

钟银望天,我我我……

我就只是觉得,你在冷宫多年对凉都不熟悉,所以送来给你了解情况的啊!

哪知道,这么一本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凉都大大小小的官员资料,而就在小王妃的手里呆了那么几天,她竟从中无比­精­准的觑到了下手的机会,并且把那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练成了一条线,织成了一张网,就这么简简单单,将其他的皇位继承人,通通给一锅端了。

钟银甩着及腰的长发,桃花眼眨巴眨巴,问道:“王妃啊,那么五皇子的母妃偷汉子,和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冷夏奇怪的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没关系。”

钟银不信,这里面每个人出事之间都有着紧密却不易察觉的关系,真妃偷汉子,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他鬼鬼祟祟的朝前凑了凑,小声问:“王妃,我一定保守秘密,到底有什么联系?”

冷夏望天,真妃偷汉子被凑巧碰到,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伸出手,将一副不相信,满脸不死心的钟银朝旁边嫌弃的推推,懒洋洋的吩咐道:“出去的时候,让外面候着的进来。”

钟银咂了咂嘴,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一张脸顿时鼓成了包子,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才貌双绝的钟银,被下了逐客令?

心里的小火苗蹭蹭的蹿,还没来得及蹿上脑门,一眼瞧见小王妃那冰凉凉的表情,“噗”的一下,熄灭了。

他耷拉着脑袋,晃悠着长发,可怜兮兮的出了御书房,对着外面候着的一圈人挨个瞪了眼,瞪的他们莫名其妙,才朝着御书房指了指。

冷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走进的人,老丞相郑寇施,兵部尚书周寅,文渊阁大学士齐代,礼部尚书和礼部的一众官员。

众人拜见过后,就站在下方欲言又止,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装死,谁也不肯先说话,只是那眼神……

冷夏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一群偷偷瞄着她肚子的老臣,­阴­丝丝的道:“大秦烈王的!”

哎!

这话落下,一排臣子长吁短叹捶胸顿足,那扼腕的表情,仿佛恨不得她红杏出墙怀上个别人的种!

冷夏眨眨眼,一时被这些老家伙给弄懵了,挑眉询问。

周寅矮矮胖胖,是这些人里最为年轻的一个,四十岁的样子长的很是喜气,小声解释道:“皇上,烈王是什么人,这孩子生了,那是姓战啊!”

对一个国家来说,皇室的子嗣尤为重要,本来冷夏就是女皇,不可能像男人当皇帝那般随意播种,注定了西卫今后的子嗣不会太丰盛,再一想到她的夫君是谁,更是一个个全蔫吧了。

原本瞧着冷夏身怀六甲,这肚子看上去,可是五个多月了,再小半年不到,王储就生了下来,这几日他们是求神拜佛盼天盼地只盼着这孩子不是大秦烈王的,否则,怎么也轮不上当西卫的王储啊!

大秦战神那是什么人,天下皆知,谁敢在那男人的手里抢孩子?

嫌命长了不是!

瞧着他们的神­色­,冷夏好笑的摇了摇头,直接吩咐:“此事,日后再议。”

众人唉声叹气讷讷应答,礼部尚书又道:“皇上,关于登基大典,钦天监已经占卜出了几个日子,无一不是黄道吉日尊贵呈祥,还请皇上定夺。”

躬身将手中的帖子递了上去,趁着冷夏翻阅的时候,他接着道:“皇上登基乃是大事,定是要大办特办的,是否要发名帖邀请其他三国前来观礼,若是这样,帖子一来一回,等到大秦东楚南韩前来,恐怕要将大典推迟到两月后……”

“不必!”冷夏迅速反对,嗓音又快又脆。

看着众人瞧来的不解眼神,她咳嗽了一声,合上列满了日子的帖子,满脸淡定的解释:“父皇方崩,凉都亦是方才恢复了平静,不宜大肆­操­办。”

众人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还真的说不上来,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历代登基大典,哪一个皇帝不是大办特办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唯独面前这女皇,抵抗的住皇位的诱惑,果然与众不同!

礼部尚书再问:“那皇上,这日子……”

“就五月二十一吧,”冷夏抬头,微笑:“这个日子不错!”

礼部尚书一惊,大急道:“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啊!今日已经是五月十六了,只剩下五天可怎么准备,这……”

钦天监给选出了那么多的日子,皇上就挑了个最早的,他们算是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又要快,又要低调!

文渊阁大学士齐代,五十多岁,蓄着山羊胡,长相儒雅,他朝着其他几人挤了挤眼睛,周寅回以无奈一瞥,郑寇施无限惆怅的望向远方,礼部尚书在自己唠唠叨叨了半天后,发现冷夏明摆着铁了心,也只好崩溃叹气。

众人的脑子里都飘出了一个想法,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怎么就感觉……

皇上这登基,偷偷摸摸的?

他们想的没错,冷夏这登基,还真的是偷偷摸摸的!

待他们走了,她才无奈一抚额,纠结着心里那个问题,随着这日子一天天过去,西卫女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五国,战北烈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想都不用想,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城门,在杀来的路上了。

若是平时还好,可是如今,等到他来到了凉都,一眼瞧见挺着大肚子的她,还不得因为她的隐瞒气到七窍生烟!

再想想他想孩子想的眼都绿了的那德行,定是紧张到不得了,这种当女皇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人肯定是不同意的。

冷夏无法,只能尽快登基,趁着他来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等到那人到了,这事已经定下了,气一气,也就过去了。

唔,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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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五天里,可把整个朝堂给忙了个马不停蹄,钦天监的礼官们通宵达旦的做着各种登基的准备,礼部就忙着布置登基大典,虽然冷夏的意思是又快又低调,但是好歹女皇登基,总不能寒酸了让人笑话去。

葺宫殿,制新袍,宣朝臣,赦天下,一切的一切虽然仓促,却也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而当西卫朝堂忙的团团转,每一个朝臣只恨自己没多生出几只手的时候,慕容冷夏的大名,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天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无数双眼睛瞧着的,那九子夺嫡,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笑到了最后的,却是那个最没有可能的!

尤其是,还是个女人!

这将是西卫乃至天下,千百年来的第一个女皇,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后来的史学家们,围绕着这次夺嫡多番研究,将里面发生的众多芝麻小事联系在一起,惊叹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看似没有丝毫联系的事情,竟是穿针引线环环相扣,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轻轻推动着,有一双眼睛于幕后含笑观赏着,而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那是一只上帝之手,于风轻云淡中随手点拨,在那奇女子的淡然浅笑下,即使是芝麻,也终被勾勒成了一幅壮阔宏图!

从此,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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