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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牛 X 的夫妻【首发文字版VIP】

随着两只信鸽分别飞向了大秦和西卫的方向,剩下的日子里,便是等。

冷夏没想到,等来的第一批粮草,竟然会有这么多!

远远的粮草一车一车的拉过来,似游龙一般在视野里蜿蜒无际,轱辘轱辘的声响由远及近,身边那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一个高蹦起来,欢喜的猛拍大腿,哈哈大笑:“好!好!那贼狐狸办事还挺有一套,这些够大军开进大半个月了!”

冷夏望天。

大秦皇帝要是知道,好不容易凑齐了粮草,还要被他老丈人称贼狐狸,还不得吐血一升。

不过,这批粮草还是在她传了方法之前的一批,能征集到这么多,不可不说,很有一套。

待到粮草近了前,她更没想到,这大批大批的粮车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出自铎州的方氏米行,换句话说,也就是舞蝶。

在战北衍向着大秦所有的商铺征集粮草的时候,第一个自告奋勇的,竟然是她!

一个仆从样子的中年人,朝着她一鞠躬,有礼道:“王妃,老板托小人传话,但愿能解王妃的燃眉之急。”

冷夏走上前几步,随意挑拣了一车看了看,米粒颗颗饱满,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芒,如一粒粒白玉珠子般,的确是极好的稻谷,她点点头:“转告方老板,有心了。”

身侧某个男人酸溜溜的撇撇嘴,他可没忘了,那女人可是觊觎过他媳­妇­的!

冷夏一胳膊肘拐过去,瞪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记着!

大秦战神冒着酸泡泡,上角落里狗蹲着画圈圈去了。

“老夫还当是那贼狐狸的本事,原来是闺女的能耐!”萧镇乾琢磨了琢磨,明白了过来,立马把某个皇帝的功劳,一股脑的套在了冷夏的身上,越看越是星星眼,对着刚认的闺女笑的合不拢嘴。

粮草的问题暂时解决,大军中一片欢呼雷动。

大秦的战士们果然悍勇,一个个摩拳擦掌,嘴里高呼着要给南韩一个迎头痛击!

当夜,军营大帐。

萧镇乾、战北烈、冷夏、还有一众军营里的副将们,济济一堂,商讨着作战的方针。

一张巨大的南韩地图悬挂帐壁,萧镇乾一边指着东面的大片蓝­色­标记,一边解释:“东楚这两个月来,已经连下了四城,而南韩因着荣郡王的猝死,皇长子的消息,小皇帝的失踪,合着东楚的大军压境、连连丢城,王爷和王妃的一番作为,御林军的覆灭、六万余大军的惨烈牺牲……朝堂上已经混乱不堪,百官每日里嚷着让花媚下台,甚至开始有了罢朝的趋势,外乱加上内患,南韩已经不足为惧!”

一名副将Сhā言道:“但是咱们总归失了先机,若是这么打进去,恐怕还没到南韩的腹地,东楚就已经先拿下了皇城!”

“不错……”萧镇乾点点头,亦是愁眉不展。

这正是众人一直以来担心的,战北烈和冷夏在丛林里不选择绕行,而要和十万大军硬抗,便是为了早日进到军营主持大战,没想到大秦却因为军需而延误了最佳的时机。

另一副将道:“还有兵器铠甲,再有两个月,冬天就来了,棉衣也是个问题。”

这些都是暂时可以忽略的问题,毕竟兵器还能支撑一阵子,冬季也还未到,可是一旦大战开始,大军深入了南韩,就绝对是迫在眉睫,一场大战动辄持续数个月到数年不等,战线的拉长,让军需补给都成了重中之重。

“本王有个想法……”一直未说话的战北烈,忽然开声。

他斜斜的倚在大椅上,剑眉微微的蹙着,盯着地图的眼底,明明灭灭一片幽暗,在烛火下生出几分旖旎风流。

忽然,那鹰眸内闪过一丝狂妄的、霸道的、桀骜不驯的幽光,他掀起眼皮,嗓音沉沉:“若是将全军上下,所有的完好无损的装备、所有的粮草都集中在五万人的身上呢?”

萧镇乾皱了皱眉,虽然没理解,却也据实答道:“装备要凑出完好无损的五万份,应该差不多,粮草的话,军营里二十万大军,每两日的粮食便要上万石,这次送来的第一批粮,足够吃半月,如果五万人……”

棱角分明的薄­唇­勾起,缓缓吐出:“两个月!”

众人依旧没明白,即便是两个月,可也不能带着五万人就冲到南韩,跟人家的大军正面交锋啊?

那不是找死么!

唯有冷夏,凤眸一凝,落在了战北烈看向的地图上,南韩的东面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偏僻丛林,亦是他们走了一个半月出来的那条路。

她惊道:“你要奇袭南韩的腹地?”

一张深邃的俊面上,漾起耀眼之极的微笑,这微笑缓缓的扩大,演变成朗朗大笑,战北烈望着他媳­妇­,心中的自豪无以言表,这母狮子,总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

下面的副将们一脸问号,萧镇乾却是明白了几分,一面为这大胆到顶了天的想法震惊着,一面机械的解释道:“王爷的意思是,走他们来时的那条路,丛林偏僻杳无人烟,带着五万大军翻山越岭,两个月后,直Сhā南韩的腹地!”

副将们半张着嘴,老半天将这可怕的想法给消化了。

齐齐大惊:“王爷,不可!”

区区五万人深入敌国腹地?

一群人面露惊骇,大帐内顿时仿佛炸了锅一般,吵嚷得不可开交。

那座林子中毒虫猛兽遍地,开始他们穿林之时,只有四百余人,可若是五万人,光是脚步声,就会惊醒里面所有的大家伙,先不说能不能毫发无伤的穿越了丛林到达南韩的腹地,就说战北烈带领的这支奇兵,最初进到南韩的腹地,没有一城可以容身,而粮草也仅够两月有余,到时候唯一能做的,便是必须先拿下一座城池……

而南韩的国都夷城,和附近众多城池的兵力加起来,绝对超过三十万之数,若是南韩紧急征兵,便是老弱亦上战场的话,那兵力更是可以增加到五十万!

孙子兵法有云,逾敌十倍才可以围而攻之,而他们……

五万人马就想攻城?

结果只有俩字:找死!

这样的可能­性­,他们能想到,战北烈自然也能想到,他剑眉一挑,道:“所以,本王带领的这五万人,必须是全军­精­锐中的­精­锐,而除去他们,剩下的大军……”

冷夏看向萧镇乾,接上:“剩下的大军,照旧从南韩的正面开战,你们没有­精­良的装备,没有足够的粮草,但是不但要打,还要打的声势浩大,打的轰轰烈烈,打的底气十足,让南韩以为咱们大秦,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啪!

萧镇乾拍案而起,恍然大悟:“王爷是想,让大军摆出大局兴兵,势要铁骑压境的威慑感,吸引南韩的注意,以为咱们才是主力,而腹地处于安全地带不必担忧,这样才会不断的将兵力调遣补充到这边,而待到两个月后,腹地兵力亏空之时,就是王爷直Сhā南韩心脏之时!”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摸着脑门在大帐内走来走去,就差没蹦个高了!

这个计划,从粮草军需,到行军路线,到攻城,到胜利,简直是大胆到异想天开,然而不得不说,绝对是一记奇招!

偌大的南韩,若一城一城的攻下去,到时候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东楚拿下了南韩的皇城,东方润吃­肉­,他们喝上口剩菜冷汤,而如果按照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绝对在东方润之前,拿下南韩!

他们这是在和东方润比快,那两个月的时间如何都无法弥补。

而先机已失,唯有出奇制胜!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大帐内蔓延着,众人宁眉思索,这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奇袭,若是换了别人,没有人胆敢想出这样的计策,可是如果是战北烈——大秦战神的话,那么……

好!

­干­了!

副将们握着拳头,一脸的激动澎湃,大喝道:“王爷放心!”

“没有粮草,没有军需,算个屁?”

“对,一定打的南韩晕头转向,找不着他妈的北!”

“格老子的,咱们一定死死的憋着一口气,打他个地动山摇,天花乱坠!”

“哈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豪气顿生,定要吸引南韩的全部注意,哪怕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让那些南韩小儿吓破了狗胆,让王爷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干­他娘的南韩心脏!

忽然,一片笑声中,一个清冽的女声,悠悠响起:“倒也不见得,一定没有粮草……”

众人朝着冷夏看去,早就听闻西卫女皇睿智过人,方才更是见识过她和王爷的默契,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齐齐亮晶晶的瞅着她,满目期待。

冷夏缓缓一笑,她站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地图上落下一点。

红­唇­吐出:“没有,就去抢!”

战北烈跟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忽然鹰眸一亮,仰天一阵大笑,在一众亢奋的视线中,猛的将她抱起,转着圈的大笑道:“好媳­妇­!”

大帐中的气氛如火般热烈,轰鸣的大笑声,一直传出去极远,极远,飘荡在帐外的夜空中,漫天星子一眨一眨,融融如春。

而帐内,那张地图上一方浅浅的指痕,落点正是……

庆城!

==

这夜,­阴­云缭绕,星月无光。

仿佛天公也跟着作美,月黑风高夜,正是绑架勒索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作­奸­犯科的最好时机。

南韩以西和大秦接壤的地方,有一座极为奇特的高山,说它奇特,是因着这座高山的形状像一把剑,狭窄而高耸入云,山壁平滑,站在山下一眼望不到山巅,其上尽是云雾缭绕,仿佛一把利剑直Сhā天际!

若是普通人,别说是攀山越岭,只怕是爬上个三两步,就会从溜光水滑的山壁上,“滋溜”一声滑下个东倒西歪。

也是因为这般,这座奇特的山便成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隐于这座山后五十里外的庆城,也因着地势成为了南韩的农业大城,南疆军营内的粮草供给,大部分都是从这里运输。

而此时,这座山下。

远远的,火把如长龙一般的闪耀,照亮了半边天。

一队运送粮草的大部队缓慢的行过,从上往下看去,火光的映衬中,他们甲胄鲜明,一手提刀一手持着明晃晃的火把,正中团团围绕着一辆辆的粮车,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吱呀吱呀”的行进着。

数千人的运送队伍中,那头领正四下里观察着,分毫不敢放松。

旁边一道声音,懒洋洋的说:“老大,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运粮了,别这么紧张。”

小兵打了个哈欠,指着一侧如剑一样的山,笑嘻嘻道:“有这座奇山为屏障,又怎么可能会有伏兵……”他说到一半,眼睛睁的老大老大,指着山的手不可思议的颤抖着,结结巴巴:“这……这……怪物啊!”

一声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风袭来,火把高燃,噼噼啪啪的响声中,合着嗖嗖风声,所有人齐声惊呼。

明耀的火光下,只见那山上飞下无数只大鸟,大鸟比平日里所见要大上数倍,便是深山中的雄鹰也没有这般大,宽而平的羽翼大张,破过高山上的骤风来速极快,正正的朝着他们俯冲而下!

运粮队伍一下子变的混乱不堪,尖叫着,恐惧着,火光照耀着他们惊恐的脸,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大喊着蹲在地上,有的举起火把欲以火光吓之……

“怪物!滚开!”

“是不是粮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

忽然,其中一个人大惊失­色­:“那……那是……人!是人!”

直到近了,他们才看了个隐隐约约,那数只恐怖的大鸟上,竟是每一个的背部都坐着两三个人?

然而不待他们看个清晰,离着地面还有数丈高之时,大鸟背部的人霍然暴起,飞身而下!雪亮的长刀闪烁着森寒明厉的光芒,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直逼而来!

南韩的士兵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鲜血狂喷!

初秋的夜风冰冷,拂起大片的血腥气息,经过一个时辰的激烈厮杀,哦不,一面倒的屠杀后,运粮大队尽皆躺在粮车下,挺尸。

笑眯眯的望着眼前一车车的粮草,冷夏悠悠然舒口气:“终于解决了!”

风声呼呼。

她走上前两步,探着脖子数了数,更是欣喜:“这些足有个几十万石吧!够大军用上两个月了!”

风声呼呼。

凤眸眨巴眨巴,这些人莫不是高兴的傻了,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个呆呆望着她的石雕,风声呼呼中,石雕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呆滞的眸子立马变成了崇拜,飘出一个个大大的红心。

战北烈望着他的外星人媳­妇­,满心满眼的自豪骄傲,正要冲上去给她媳­妇­一个爱的拥抱……

哗啦!

一声巨响,满腔热情的大秦战神,被一只只手毫不客气的推到了一边,旁边的弑天众人一拥而上,围着他媳­妇­七嘴八舌的惊叹着。

“姑娘,你太帅了!”

“姑娘,那大鸟太帅了!”

“姑娘,再带着咱们飞一次呗?”

冷夏望天,这些没见识的古代人,这些胡说八道的土老帽……

那是滑翔机!

滑翔机啊喂!

于是,秉承着真理至上的某杀手,开始给他们进行了一番启蒙教育,极为严肃认真的重申:“那个不叫大鸟,那叫滑翔机!”

­鸡­?

众人恍然大悟:“那姑娘,你再让咱们,坐一次那只­鸡­呗?”

某个现代文明下长大的女人,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在经历了抓狂,炸毛,暴走,到无奈的望天,无语,欲哭无泪之后,终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那群­鸡­死了。”

“死了?”众人大惊。

然而一转头,看着软塌塌躺在地上的一只只­鸡­之后,只得惋惜扼腕,齐齐叹气:“也是,这么逆天的­鸡­,想来只有一次生命的。”

叹息过来,再次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姑娘,这­鸡­能吃么?”

“这­鸡­会不会下蛋,还有没有?”

“哎呀,若是会下蛋就更好了,咱们可以养起来!”

冷夏十分佩服他们的想象能力,终于拜倒在这一双双惊喜的眼睛中,决定结束这一次关于现代科技的启蒙对话。

于是乎,豪气冲天一声吼:“拉着粮车跟我走!”

弑天众人齐齐应是,纷纷拉上粮车准备出发,走两步,顿一顿,走两步,顿一顿,终于,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些“死­鸡­”,一哄而上。

大呼:“这么有贡献的­鸡­,不能让它们曝尸荒野啊!”

“姑娘,给­鸡­收尸吧!”

啪嗒!

一滴眼泪滑下脸颊,冷夏一脸悲痛,点头:“那你们就收吧!”

众人欢呼,抱着一只只“­鸡­尸”放到辆车之上,雄纠纠气昂昂的朝着远方走去。

被推到一边的战北烈,这会儿也不怨念了,也不黑脸了,乐呵呵的瞧着这群没文化的,凑上冷夏的耳边,正­色­道:“媳­妇­,这不是普通的­鸡­!”

冷夏眼眸一亮,总算有个有见识的了。

就听大秦战神,一脸的神秘兮兮,小声道:“这就是你当初,给我讲的那个飞**?”

眼前一黑,冷夏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望着战北烈得意洋洋的俊脸,某大杀手只好违心一点头:“对,这不是普通的­鸡­,是飞­鸡­!”

大部队压上粮车,讨论着关于“­鸡­”的神勇,“­鸡­”的贡献,“­鸡­”的牛气哄哄,“­鸡­”的舍生忘死,“­鸡­”的永垂不朽……

耳边声声,将一群“­鸡­”上升到了烈士的高度,甚至有人默默垂泪,低低起誓。

“老子再也不吃­鸡­了!”

就这么着,在冷夏的泪流满面中,众人终于到了河道上,早在先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船上。

一车车的粮草运到船上,大船顺流而下,穿过洛绵山的山腹,一路顺风顺水的进入了西卫地界,两天后,船在渡口停下,众人驾着粮车马不停蹄,赶回大秦。

到达南疆军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这足够二十万大军,用上两个月的粮草,直让军营内炸了锅,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直上九霄!

“烈王万岁!”

“王妃万岁!”

然而二十万将士上上下下一片欢欣鼓舞之时,众人口中的那两个人,一回到军营后,立马窝进了帐篷内。

此时,战北烈被冷夏抓着进了帐篷,正满脸不解的时候,只见他媳­妇­,素手一拨,脱掉了外衣,豪爽道:“来吧!”

眉峰纠结成一个疙瘩,战北烈望着她六个月的肚子,犹豫不决:“不是吧?现在?”

冷夏素手不停,再脱里衣:“就是现在!你马上就要走了,现在不来,更待何时?”

战北烈捂住脸,可是闺女才六个月啊,这一不小心伤着了……

他继续纠结,吞着口水弱弱问:“要不,再等几个月吧?”

冷夏瞪眼:“等不了了!”

深吸一口气,大秦战神一咬牙,一闭眼,决定遵从心底的**,热血沸腾的狼叫一声:“媳­妇­,你确定,真的要……”

此时,冷夏已经脱了个­精­光,白皙莹润的身体暴露在他的眼前,美玉无暇。

她摆摆手,豪爽一点头:“来吧!”

战北烈咂了咂嘴,“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扑到一半,身子猛的顿住,一只素手抵住他结实的胸前。

冷夏恶狠狠:“­干­嘛?”

战北烈皱眉:“不是要么?”

某大杀手瞪着面前这张迷茫中带着几分**的俊脸,只想一脚踹上去,咬牙切齿:“要你把我胸前的芙蓉图,画下来!”

战北烈:“#¥$&^**¥%!”

大秦战神泪流满面,低头望了望腰部以下,腿部以上,正中间那抬头起立的小战北烈,磨牙道:“媳­妇­,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画画?”

冷夏摊手,叹气:“那只好……”

在战北烈亮晶晶的狼目中,她淡淡道:“让别人画了!唔,谁呢,老顽童?嗯,他年纪一大把,应该没关系……花姑娘?嗯,他是个娘娘腔,也没啥关系……公孙铭?嗯,他才十岁,应该也可以……”

话没说完,只见某男大步走到桌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咻咻”准备好了宣纸笔墨,抬起一张刚正不阿的脸,庄严肃穆道:“开始吧!”

一炷香的时间后。

大秦战神把桌案上第九十八张,染上红­色­水滴的宣纸给揉成团,恨恨丢到一边,然后……

仰头,擦鼻血。

实在是不能怪他,那该死的芙蓉图,纹在冷夏的胸前,又极为细致繁琐,枝叶上的纹路条条交错,每次下笔之前,总要全神贯注得观察一番……白皙的饱满的浑圆的柔软的挺翘的,咳咳,胸部。

在冷夏的连连哈欠中,终于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连续数个时辰,废了上千张宣纸,脸­色­苍白的大秦战神,才算是功成身退,画好了芙蓉图。

晕乎乎的某男身子一仰,四仰八叉的倒在床榻上,成为第一个因为流鼻血,而失血过多需要休养的病号。

冷夏笑眯眯,俯下身子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花千的帐篷内,众人全部被集合在一起。

一个个脑袋围拢在桌案上方,脑袋挤着脑袋,观察着这副芙蓉图……

半响,花姑娘嘟嘴,甩帕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密密麻麻一大片,奴家没见过类似的地方。”

冷夏提溜着他的后领子,给揪到一边儿,没利用价值了。

花姑娘鼓着腮帮子,蹲去一边儿画圈圈了。

继续看向其他人,拓跋戎摇摇头:“我一直在北燕和南韩活动,这两国说起来算是最为熟悉,不过没见过。”

连南韩那么偏僻的一带丛林山脉,他都知道,必定对这两国了如指掌的很,冷夏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不在北燕和南韩?”

拓跋戎点头:“若是在这两国,我必定知道!”

很好,排除了两个地方,那么这个也没利用价值了,一巴掌推着他脑门,推走。

拓跋戎蹲在花姑娘旁边儿,一块儿画。

继续等着别人。

公孙铭摇摇头,不待冷夏去提溜他,直接小跑着找舅舅去,蹲着笑嘻嘻:“我没利用价值,我自觉。”

这段时间的相处,这小皇帝和他们越来越熟稔,也开朗了不少。

冷夏继续等,还剩下三个人,一个慕二,一个公孙柳,一个叶一晃。

慕二不用说,冷夏原本也没指望过这愣子,公孙柳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冷夏直接转向了一脸沉思的叶一晃,听他嘟囔道:“我好像知道在哪里,不过和印象中的那地方,有略微的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叶一晃想了想,指着芙蓉的一片叶子道:“我所说的那里,是一片沙漠,这个图像极了那个沙漠,尤其是这些叶子,和沙漠中的一片片绿洲群的分布,极为相似,可是大小皆有异,而且这一片,已经没有了。”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他一个个的分析着,诉说着印象中一些个别的细小的不同。

冷夏听着点了点头,叶一晃跟着他师傅,在五国中游历,去过的地方多不胜数,甚至说,整个天下皆踏足了一遍,他所说的,极为权威。

分析过后,他摸着下巴道:“照我猜,或者是这副地图极为久远,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少的地方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也说不定,不过大体上是极为像那个地方……恩人啊,这是什么图?”

他亮晶晶的眼眸瞧过来,话音一落,众人俱都望了过来,甚至是慕二呆呆的眸子里,都含了丝丝好奇。

冷夏耸耸肩,也不瞒着:“芙城宝藏!”

这四个字,在帐篷内炸开,那威力,完全不亚于一个原子导弹。

咻咻咻咻咻!

众人“嗖嗖”的冲了上来,撅着ρi股趴在桌案上,再看向这芙蓉图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那膜拜的目光,仿佛在膜拜一座金山。

尤其是花千,嘟着嘴朝芙蓉图缓缓靠近……

啪!

一巴掌拍开这娘娘腔,冷夏嫌弃:“恶心巴拉!”

花姑娘咬­唇­,绞着帕子怨念缭绕的飘走了。

不怪他们这表现,芙蓉图的传闻足有千百年,一直到芙城覆灭全城空空,才将这宝藏的消息真正的坐实,天下间多少双眼睛瞧着,多少的上位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寻找,尤其是西卫的先皇,想这芙蓉宝藏,想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却一直未有所获。

谁能想的到,竟然在冷夏的手里!

竟然就在卫皇的亲生女手里,被那个野心勃勃的傻帽,双手送去了大秦和亲。

众人砸巴着嘴巴瞧了瞧她,之后齐齐望天,这彪悍的女人……

简直把全天下的好事,都占尽了!

直到这时,冷夏才转过头,问向两眼放光的叶一晃:“你说的沙漠,在哪里?”

“崎兰荒漠!”

不待他说话,外面一声回答,率先传了进来。

紧跟着,桃红一闪,某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一脸白花花的老东西,已经站在了芙蓉图的跟前,笑眯眯道:“丫头,老人家来了!”

冷夏正想问呢,老顽童竟来的这般早。

离着她飞鸽传书到长安,前前后后加起来,过了还不足半个月,十来天的时间,居然就到了。

老顽童再瞄了瞄这副印在他心里二十年有余的藏宝图,捋着胡子一脸得瑟:“老人家是谁?”

这般问完了,他就开始等啊……

等啊等,等啊等,没一个人搭理,一转头,所有的人,发呆的发呆,挠头的挠头,照镜子的照镜子,擦弯刀的擦弯刀,弹指甲的弹指甲,画圈圈的画圈圈,总之一句话,无视。

老顽童撇撇嘴,自问自答:“云山癫道人!”

轻功超绝堪称天下第一的老顽童,收到了芙城有可能重建的消息,立马一路飞奔了来,中间这脚就没沾过地,一直处在半空,这会儿累的死狗一样,一ρi股坐在凳子上。

“老前辈……”一声清朗的嗓音飘来,公孙柳走到他身前,躬身行了个大礼:“晚辈公孙柳,见过前辈。”

老顽童皱着长长的眉毛,探着脑袋研究了半天,“原来是你啊!”

公孙柳一喜,再鞠一个躬,就听那不着调的,脑袋摇成个拨浪鼓,嘟囔道:“不认识。”

一个趔趄,他差点一头栽倒,笑道:“十年前,前辈在南韩的皇宫中,救下了晚辈,并为晚辈解了体内所中剧毒。”

老顽童这才想了起来,一个高蹦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赞叹:“老人家当初去那里偷酒喝,结果碰见你这小娃娃,顺手就救了回来,不过你当时中毒太深,我也只是救救试试,后面还是要看你的造化的,不错不错,活到这么大了!”

冷夏望天,这老东西,怎么说话呢!

她一直奇怪,公孙柳中了花媚的剧毒,十岁的年纪怎么活了下来,还完好无损的解了毒,如今才算是清楚了,竟然是老顽童顺手救的。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也许冥冥之中早有缘分!

叙旧完毕,老顽童没了玩的心情,冲过来兴奋问道:“丫头,跟老人家说说,芙城……”

冷夏将事情的经过,给他讲了,没有瞒着一丝半点,连她改变主意的原因也说了,很实在的一句话:“需要银子!”

她便是这样的人,从前没想过要这宝藏,没想过接受任何芙城的好处,所以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了重建的利弊。而此时,她受了芙城的大礼,便要付出相应的同等的回报。

老顽童也没动气,毕竟她可以说的冠冕堂皇,随口编造出千百个让他舒心的理由,却没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她完全可以直接去寻找这个宝藏,而不和他交代哪怕一句,作为芙城的后人,运用芙城的宝藏,本就无可厚非。

尤其是,这宝藏是她的嫁妆!

老顽童原本已经对光复芙城,没有了任何的希望,毕竟冷夏上次字字句句言辞铮铮,分析的并非没有道理,那个时候的局势,芙城确实不适合重建,即便重建了,也不再是原来的芙城,可是即便这样,他为之心心念念了小半辈子的事,总归是还存有几分念想。

而如今,这希望又回来了。

冷夏极为详细的解释了,芙城若要重建,那么必须在一个天下太平的合适的时间,这个时间,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更久。

老顽童却是全无所谓,只要能重建,等到死也要等!

一脸豪气,直接拍板:“丫头,宝藏拿去!”

==

回了帐篷,战北烈还在睡觉。

刀削斧刻的的面孔上,浓眉如峰斜飞入鬓,薄­唇­似剑抿成一线,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卷翘着将硬朗阳刚的气息,稍稍冲淡了几分。

冷夏伸出手,在他睫毛上拨弄两下。

顿时,某战神蹙起眉毛,腮帮子微微鼓起,很有点气鼓鼓的感觉,咕哝了一句:“媳­妇­,别闹……”

冷夏眨巴眨巴眼,见这人完全还在熟睡中,潜意识里说出了这句,忽然就笑了,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搂着他的脖子静静睡在了结实而宽厚的肩头。

这一觉睡的极香甜,一直到晚饭时间,才被外面的阵阵欢呼喧闹声,吵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冷夏望向不知什么时候早早就醒了,却因为怕碰醒她,而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弹的战北烈,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外面怎么了?”

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肉­香飘了进来,战北烈笑道:“粮草的事暂时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等你拿回了宝藏,以作后续的补给。明天大军就要出发,这会儿正在狂欢呢!”

冷夏点点头,贴上他耳廓,吹出暖暖的呼吸:“那么,咱们也狂欢吧?”

某战神警惕,鹰眸悄悄瞄向他媳­妇­,母狮子这么温柔,难道方才那张图纸……

弄坏了?!

大秦战神吞了吞口水,想起流掉的三升鼻血,想起那只能看不能做的甜蜜的折磨,欲哭无泪:“媳­妇­,还来?”

冷夏狐疑的鼓起腮帮子,男人对这种事,果然是第六感很敏锐么?

既然说开了,她自然不会扭捏,素手轻抬,将外衣解开,丢掉。

一只大手猛然摁住,就听某男颤巍巍道:“媳­妇­,伤不起啊……”

冷夏总算是明白了!

恶狠狠瞪眼:“不是让你画!”

大秦战神鹰目一亮,随手扯过冷夏的外衣咬住一个角,扯啊扯,做大型流浪犬状:“那是?”

某女咬牙,二话不说扯下里衣,一片雪白的肤­色­乍然怒放,猛的扑了上去,一口啃住他的脖颈,母狮子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以实际行动告诉他。

湿濡的舌尖在喉结处轻舔着,某男终于明白了过来……

“嗷”的一声变身大尾巴狼,反扑!

帐篷内,炙热的绯红的旖旎的气息弥漫着,几声含着笑意的呢喃轻轻飘出,很快,被外面欢乐哄闹的声音所淹没。

“小心你闺女。”

“那是必须的!”

==

翌日一早。

虽然是一夜狂欢,然而不论是战北烈和冷夏,还是军营中的战士们,皆是早早的就清醒了过来。

战北烈亲自在二十万大军中挑选,点齐了五万­精­锐中的­精­锐,兵器库中的刀剑铠甲,凑出了五万份完全没有折损的,粮草备好,命每一个人回去打点好行囊,准备出发。

冷夏把弑天也分给了他,他没有推辞,为的就是让媳­妇­放心。

毕竟这一行,危险万分!

除了战北烈,冷夏和老顽童等人,还有萧镇乾带领的大部队,都是今日出发。

一个走最为偏僻的丛林,Сhā入南韩的腹地;一个大规模的一城一城打进南韩,声势浩大声东击西;一个带着众人前往崎兰荒漠,寻找宝藏补充军需。

众人于南疆军营门口,少许的寒暄了几句,就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儿,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两人。

吃饱喝足的战北烈,一手搂着他媳­妇­的肩头,一手缓缓的抚摸着六个月的肚子,低声细语:“芙城宝藏的内部,连老顽童也并不十分的清楚,一定多加小心。”

冷夏点点头,勾住他的脖子,承诺:“一定要平安的进入南韩的腹地,两个月之内,我会回来!”

一人说了一句,便未再多言,鹰眸凤目淡淡的对视着……

半响,同时微微一笑,以口形道: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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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简红装的《妾美不及妻》,非常有意思的女强文,长夜也在追呢~

惩姨娘,办刁仆,斗姐妹,治贱男,看她这没心没肺,过河拆桥的腹黑女,如何家场立威,混的风生水起?!

一朝奉旨,嫁做正妃,换了地方,斗争不断?

OhSorry,她不是圣母,也不爱受气,所谓生活如戏,各凭演技!

那王爷什么的,切!她不稀罕,一个字:“休——!”

【片段】

“咦,夫君!­干­嘛冷板着脸啊?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韶兰倾!本王房里的侍妾,可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呀,我娘说了,为妻要大度。尤其是对自家夫君的那些娇美小妾,更是要多多关爱,时时提携……”

“你——你娘早就死了!”

“尼玛!不带托梦的啊?!”

文章正文 第十九章 三不管地带【首发文字版VIP】

崎兰荒漠,在西卫的极西方,和北燕以北的雪峰,南韩以南的琼林,东楚以东的云海,并称四大极地。

而若想进入崎兰荒漠,必先经过芙城的旧址。

此时,距离众人出发,时间已经过了半月。

这会儿刚出了西卫有两日,原本冷夏以为要经过的路途,该是荒僻萧索杳无人烟,却是没想到,这一路上竟碰到了不少同行的旅人,或江湖上的高手,目不斜视脚不沾地飞掠而行,或­鸡­鸣狗盗之辈,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她们的行囊……

一路有人同行不说,甚至连旅店都有,这就让冷夏莫名其妙了。

黄昏初降,午时那晒人的日头变的柔和起来,只少许的功夫,空气中的炙热便转变为萧萧冷意。

冷夏拢了拢衣襟,看向面前的这座不算小的二层旅店,尽数是由岩石沙砾搭建而成,坑坑洼洼的墙外挂着一溜的尖刀,极有威慑力,而里面更是吆吆喝喝热闹非凡。

终于,她不解的蹙了蹙眉,问出了一路上的疑惑:“芙城不是当初被屠戮一空,变为了一座死城么?”

芙城已经变成了死城,而崎兰荒漠更是极少有人烟踏足之地,这一路上的人,和旅店中的人,目的地又是哪里?

这话问出,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眼眸中皆是匪夷所思。

这目光,直让冷夏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了!

半响,花千挥了挥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哎呦,你不会以为,芙城里面空空荡荡的,血腥味挥之不散,白日里沙尘席卷一派荒凉,到了晚上­阴­戾之气聚之不散,星月无光鬼哭狼嚎吧?”

冷夏眨巴眨巴眼:“难道不是?”

众人大笑不止,连呼:“菜鸟!”

拓跋戎一巴掌拍在脑门,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唾弃:“没文化,真可怕!”

冷夏瞪眼,大喝:“从实招来!”

叶一晃笑眯眯的凑上脑袋,给她解释道:“恩人,这芙城的覆灭已经二十年了,然而藏宝图却始终没有消息,二十年来,可不只五国的上位者在找,全天下的人亦是在找,想着碰碰运气过来看看的更是多如牛毛。有的找个几月几年的,失望之下离开了,有的就死死的耗在了那座城里,渐渐的,一拨没走一拨又来,这芙城中的人越来越多……”

公孙柳轻笑着,接上:“又因着这里脱离了西卫,没有皇帝没有县衙没有官兵,不少犯了事的,被追杀的,有仇家的,竟是也开始躲到了芙城来,渐渐的,就变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冷夏皱眉,呢喃道:“西卫不管么?”

“据奴家的估计啊,西卫的先皇一开始,也是打着人多力量大的算盘,指不定谁就走了狗屎运,真的找到了关于宝藏的线索,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过……”花千翘着兰花指,鄙夷道:“后来呢,是想管也没法管了,芙城里面渐渐聚拢了众多的凶神恶煞,江湖高手、杀手、强盗、小偷……这样的地方,西卫何苦来的自找麻烦?”

冷夏想了想,也是。

心思再一转,立马瞪起眼,凉飕飕的眼风转过众人笑眯眯的脸,磨牙:“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众人笑的前俯后仰:“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你这西卫的女皇,竟然不知道!”

西卫以西,有一个三不管地带,这根本就是天下人家喻户晓的一件事。

他们也不知道,冷夏根本就是个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五年的时间,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该是知道的,尤其是,这女人还是西卫的皇帝!

软软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冷夏低头,就见她儿子眉眼弯弯,点点头十分认真:“娘,十七也知道的!”

冷夏无语望天,好吧,这就是现世报啊!

她终于也被古代的土老帽,嘲笑了一次。

某个女人极为淡定,目不斜视咳嗽一声,牵起她儿子的小手,大步迈进了前方的旅店中。

随着门口的厚布帘掀开,乌烟瘴气的感觉袭面而来,劣质的酒气刺鼻,聒噪的吵闹震耳。

大殿中透不进多少的光,黑漆漆点了两只蜡烛,粗陋的桌椅散乱的摆放,十数个酒鬼醉的东倒西歪,勾肩搭背的划拳拼酒,还有些直接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另外一边聚拢了不少凶神恶煞汉子,脚踩木桌满嘴吆喝。

“豹子!豹子……”

“小!小!给老子开小!”

布帘的掀起,自外透进一束夕阳的暖光,一瞬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拼酒的不拼了,划拳的不划了,赌博的不赌了,睡觉的不睡了,数十个人姿态各异,却是齐齐眯着眼睛,挡着光亮,朝门口看来。

最先走进的女子,一袭白衣面容清冽,纤瘦的身形上隆起高高的腹部,手中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正笑眯眯的瞅着他们。

而后方,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的桃红老头,满身清冷动作刻板的呆滞男人,面盘白净目如繁星的机灵少年,满身翠绿叮叮当当的风­骚­人妖,扛着弯刀高大如山的壮硕汉子,长发及腰气质高华的绝美男子,面貌女气眉宇坚强的十岁男孩。

这样的组合,看上去每一个人都完全的不同,然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贵气!

不论哪一个,都是气质高贵!

旅店中的汉子们,不论是醉意迷离的,还是赌的眼睛猩红的,齐齐面­色­一喜,不约而同的抓起了桌子上的武器,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柳眉一挑,冷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是什么意思……

打劫?

她轻笑一声,正要动作,只听二楼传来一声女子的嗔骂:“要是吓跑了姑­奶­­奶­的客人,你们就都给姑­奶­­奶­滚出去!”

这一声嗔骂,带着几分难言的­性­感,懒洋洋娇媚非常,却是令得楼下的男人们齐刷刷的收起了兵器,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们一眼,甩着膀子一哄而散,回去了原先的地方,赌博、喝酒、划拳、睡觉,一切照旧如常。

冷夏朝着上方看去,破旧的阶梯口倚着一个女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姿态慵懒,衣衫半解,风尘非常。然而一眼让她定住的,却是女子的眼睛,如猫一样的琥珀眸子,其内几分沧桑,几分野­性­,几分魅惑,勾人而不自知。

玫红­色­的长裙一闪,身姿轻盈掠过半空……

再落下时,已经翘着二郎腿,斜斜的躺在了脏兮兮的木桌上,宽大的裙摆铺散逶迤中,手臂撑着脖颈,睡眼惺忪:“客官,住店?”

冷夏拉开个同样脏兮兮的椅子,也不介意,坐的悠然自得。

她挑眉问:“住店如何?不住店……又如何?”

女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即视线掠过大殿内目光如狼的汉子,轻笑道:“不住店的话,就不是姑­奶­­奶­的客人,不是姑­奶­­奶­的客人,这些人会怎么样,我可就管不着咯!”

冷夏亦是轻笑,凤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半响伸了个懒腰:“那就住店吧!”

女子一愣,朗声大笑,一骨碌爬起来,这本应粗鲁不堪的动作,反倒也做出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她高声吩咐:“听好了,这几位客官住店的这段时间,都给姑­奶­­奶­安分了点,谁要是挡了姑­奶­­奶­的财路,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落,裙摆一扬,带着众人朝二楼走去。

砰砰砰……

二楼的长廊里,女子动如风火,一连推开一溜的八间客房,倚在最后一间门口,懒懒的伸出手:“二楼一共八间房,全给你们了,八十两一晚,诚谢惠顾!”

啪!

一张百两银票,拍在她的手里,她捻着银票一角弹了两下,抛去个爽快的媚眼,转身……

忽然,步子一顿,望着横在身前的玉臂,女子慵懒挑眉:“客官,还有吩咐?”

冷夏朝她眨眨眼,吐出俩字:“找钱!”

女人笑了。

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她朝后一仰靠在墙壁上,捏着银票哈哈大笑:“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我姬三娘的名号,这银子进了我的口,还想让姑­奶­­奶­吐出……”

笑声戛然而止,她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

对面的女子,怀着最少六个月的身孕,同她一般悠然的倚着墙壁,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有半分内力,然而她连看都没看清,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手中的银票,已经易了主!

而那女子,却仿佛从来没动过一般,同样的悠然姿态,同样的盈盈笑意。

片刻后,姬三娘凉凉的笑道:“原来碰上个行家!”

怪不得方才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从头到尾都镇定非凡呢!

冷夏捏着银票,下巴朝房间内点了点,“进去谈?”

姬三娘伸了个懒腰,胸前的衣襟滑下大半,露出一片小麦­色­的­性­感肌肤,和开始时冷夏的问题一样:“进去如何?不进去……又如何?”

冷夏的回答,却不是她想的那般,她冷冷一勾­唇­,吐出:“你没的选!”

话落,当先转身进了房间。

姬三娘也不尴尬,大步跟着走了进去,走到一半忽然一顿,转头望向门外站着的小仙童,问道:“这你儿子?”

战十七眨巴着小鹰眸,距离姬三娘只有一步,粉粉­嫩­­嫩­纯真可爱的不得了,老实巴交的点头:“她是我娘亲。”

姬三娘骤然出手!

脚下生风,五指成抓,倏地抓向战十七……

冷夏头也不回。

花千笑的鬼­精­鬼­精­。

拓跋戎专心致志擦弯刀。

老顽童捻着胡子笑眯眯。

慕二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叶一晃伸了个懒腰,兴奋看戏。

公孙柳和公孙铭,对视一眼齐齐耸肩。

玉手即将抓住战十七的一瞬,某小孩的小脑袋在四周转上一圈,发现这些大人们竟是没有一个准备出手,电光石火间,他还有心思叹了口气,埋怨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小爷啊!”

话落,小小的身子连连旋转,泥鳅一样“咻”的不见了踪影。

姬三娘大惊,猛的一凝目,猫一样的眸子看向房间内,某个方才看上去纯真又可爱,完全无害的小孩,这会儿正坐在她娘亲的身边,眉眼弯弯一脸讨好:“娘亲,十七好­棒­的!”

某亲妈点点头,摸摸他的小脑袋。

姬三娘抽了抽嘴角,半响憋出一句:“靠!”

这呣子俩,都是变态!

挣扎也挣扎过了,她不再想别的心思,好吧,即便是想,估计也没用。

大步走进房内,袍子一挥坐了下来,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一样,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问:“怎么样,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冷夏也不亏她,素手将银票丢出:“芙城的情况。”

花千他们虽然知道,却也大多是道听途说,而叶一晃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跟着他师傅一起,十年前的事了,这些总归没有一个地头蛇来的清楚。

而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她进入这间客栈之时,就发现了几分不对,比如说,这一路上的人只有往芙城走的,没有从那个方向出来的,比如说客栈内的这些汉子,像是在这里常住,专门以打劫为生的。

离着芙城这般近,却要留在这客栈里……

软而薄的银票,在半空划过道凌厉的弧度,被姬三娘一把捏住,“这你就问对人了,这芙城的事,等你进了城再想问,可就晚了!”

冷夏一皱眉,听她这口气,果然有点问题。

就见姬三娘弹了两下手中的银票,缓缓道:“这芙城啊,只准进,不准出!”

“骗人呢你!”叶一晃冲进房,摇头晃脑:“这里兄弟我也是来过的,可没听说什么不准出!”

“你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近几年的事吧?”姬三娘懒洋洋的瞥他一眼,娓娓道来:“芙城刚开始成为三不管地带的时候,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一般分为三种,第一,进去避难的,第二,寻找那些避难的人寻仇的,第三,找宝藏的线索的!”

“不论是由着一二三,总之人流是越来越大,第一种本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若是任谁都能进去,杀了仇家再出来,那这避难岂不是成了儿戏?第二种,因着有了这个新政策,也要掂量掂量,那仇家值不值得自己把一辈子耗在这座城内,第三种,更是大部分的人因着这政策,望而却步,有了宝藏又如何,还不是出不来?”

冷夏点点头,接着问:“芙城不是三不管么,天不管地不管人不管,无皇帝无县衙无官兵,政策由谁定?”

姬三娘坐直了身子,赞赏的看她一眼:“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这样的地方,混乱不堪,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六年前就有了这么一个办法,每三年开设一次比武擂台,凡是赢到最后的,便担任城主三年,城主只要享受就好,偶尔颁发个政策,不管打架斗殴,不管杀人放火,也不管打家劫舍,这等好事,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这第一任城主,便是颁发了这政策的人,从今以后,只给进,不给出!”

冷夏再问:“那芙城靠什么为生?”

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城镇,银子从哪里来?

姬三娘站起身,推开窗子朝下面努了努嘴,喧哗声立即传了进来,楼下的汉子们依旧赌博拼酒,醉生梦死。

“看见那些人了没,他们这种心心念念想进城的,就是芙城的经济来源,但凡想进城,五千两银子!”她咂着嘴巴说完,补充道:“一个人!”

嘶!

花姑娘倒抽一口冷气,憋着嘴羡慕嫉妒恨:“这城主倒是有经商头脑,银子来的痛快!”

冷夏这才算是明白了,楼下那些汉子,就是满心欢喜来到了芙城,发现没银子根本就进不去,就只好窝在这客栈里,专门挑有钱的又好对付的人下手,不过既然能来这三不管地带的,恐怕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姬三娘见她若有所思,解释道:“运气好了,劫到了银子的就进去,运气不好的,碰上了扎手的点子,说不定就要横尸街头。姑­奶­­奶­这客栈里的人是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这么几年来,不知换了有多少了!”

拓跋戎擦着弯刀,冷冷道:“要是我,就直接打劫你这客栈!”

“姑­奶­­奶­的功夫虽然比不上你们……”姬三娘笑的花枝乱颤,说到一半,眼尾瞄向那乖乖巧巧小仙童样的孩子,某小孩朝她无辜的灿烂一笑,她立即瞥开目光,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望着楼下凉凉道:“不过比起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真正有能耐的,也不会搞不到五千两银子,只能窝在这间小客栈里。”

“那城里的其他事呢?”

姬三娘耸耸肩,捏着银票朝外走着,边走边说:“只准进不准出,里面就好像封闭了一样,这些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还是城主身边的人,偶然路过透露的。”

柳眉一挑,冷夏迅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

“城主是有特权的。”姬三娘走到门口,朝她眨眨眼:“姑­奶­­奶­再免费送你们一句,比武擂台三年一届,这一届,已经开始了!”

待她走了,众人围在房间内,没想到这芙城,竟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时无话。

冷夏分析道:“进城倒是容易的很,八个人的门票四万两银子,出城的话,恐怕还要再费一番功夫,一是有城主的帮忙,二是……”

红­唇­微张,缓缓吐出:“变成城主!”

虽然不知道那擂台是个什么规矩,不过她相信,姬三娘方才那句话,绝对别有深意。

众人点头同意间,就见某个小鬼头鼓着腮帮子,跑到她身前站定,委委屈屈对手指:“娘亲,加上十七是九个人!”

冷夏眨眨眼,咂了咂嘴。

不知道四岁的孩子,会不会有儿童票?

==

翌日一早。

众人休整过后,准备启程。

不知大殿内的汉子们是早就被姬三娘交代过,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肉­疼的望着走出了客栈的她们,非但是没出手,还明显的松了口气,送瘟神一般。

冷夏狐疑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耸了耸肩,不再多想。

然而这疑惑,一直到了行路一个时辰之后,变的更加强烈,她顿住步子,看向后面鬼鬼祟祟跟着的几个汉子,不解的皱了皱眉,这些人分明没有了昨日的凶悍和狠戾,看向她们,哦不,是看向战十七的目光中,尽是希冀和委屈。

冷夏转过头,朝着儿子微微笑,凉丝丝问:“十七?”

某小孩仰着小脑袋,一脸无辜:“十七没有做坏事!”

冷夏望天,这娃子,跟他爹一样,最爱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终于,在娘亲千万瓦的目光下,某小孩叹气一声,开始原地蹦高。

蹦啊蹦……

叮呤当啷!

蹦啊蹦……

乒乒乓乓!

冷夏眨巴眨巴眼,看着她儿子小小的身子里,一个一个的东西零零散散的往外掉,从惊讶到无语……

好家伙,尽是银子!

元宝,碎银,大的小的,甚至是铜钱,应有尽有!

直到战十七再蹦了两下,浑身摸了摸后,笑眯眯招认:“娘亲,没有了。”

冷夏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银子的几个汉子,为他们鞠了一把同情泪,这些人拿命换回来的进城门票钱,就这么被他儿子给……

呃……

冷夏问:“儿子,怎么弄来的?”

战十七小手叉腰,小鹰眸眯成个月牙,一脸得瑟:“娘亲可是赌神,十七怎么能给娘丢脸!随随便便掷个骰子,赌个牌九,玩个大小,那都是小意思!”

众人望着某女僵硬的脸,憋笑憋的一抽一抽的。

这小鬼,绝对比他亲妈还要彪悍!

某小孩嫌弃的瞄了远处一眼,大洋洋一挥手,“小爷赢你们这么俩钱,还跟了一路,拿走拿走!”

汉子们喜上眉梢,“哗啦”一下冲了过来,一边撅着ρi股满地的捡,一边痛哭流涕。

“多谢老大,多谢老大!”

战十七懒洋洋的“嗯”一声,还想着再得瑟得瑟摆摆谱,突然小短腿离地,被某个哭笑不得的女人提溜起后领子,大步离开了。

这出Сhā曲很快过去,紧跟着看见的,却是让众人皆有几分难以难语的复杂。

沙砾遍布的路面上,横着一具壮硕的尸体,一小片的血泊中,尸体的胸前深深的一个血洞。

而这个人,他们也眼熟,是昨日客栈中的其中一个汉子,想是像姬三娘所说,碰见了扎手的点子,银子没得成,反倒送了命。

在场的众人,皆不是心肠软弱的人,更是习惯了身居高位生杀予夺的人,见惯了死亡,见惯了战场,区区一条强盗的命,原本并不会引起他们任何的触动。

可是这具尸体所代表的意义,不同。

公孙柳叹气一声:“这芙城,却是将人­性­的最负面,给放大到了最大!”

可不是么,如今的芙城,绝对是将人­性­的卑劣,给无限的放大了开。

有银子是老大,有拳头是老大,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皆都没有人管,凶煞者便是屠夫,也不会受到唾弃,软弱者便是死了,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能耐,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直到此时,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这具尸体,他们才感受到,这里的混乱、冷酷、残忍、恶劣……

冷夏转过头,看向自从快要到芙城开始,就一直有些沉默寡言的老顽童,淡淡道:“前辈,这并不是芙城。”

老顽童缓缓抬起头,琢磨着她的这番话,半响笑了笑,释然了。

不错,这既是芙城,又不是芙城。

这只是一个芙城的旧址,里面却是物是人非,一个城最为根本的最为灵魂的,便是百姓,而现在的这座,没有了原先的百姓,没有了芙蓉宝藏,没有了锱铢必较的商人,没有了三岁就会打算盘的孩子……

这三不管地带只是恰巧的落在了芙城的旧址上!

冷夏看他再恢复了神采,笑道:“我答应过前辈,必会遵守,给你一个真正的、以商为名、以财闻名的芙城!”

老顽童笑眯眯的瞅着她,嘻嘻哈哈上蹿下跳,桃红一闪一闪的晃花人的眼睛,欢呼:“好丫头!好丫头!”

忽然,他弱弱的缩了缩脖子,躲到了笑眯眯招人疼的叶一晃身后,小声撇嘴:“木头。”

慕二缓缓转动眼珠,收回方才那嫌弃的一瞥,继续呆呆的上路。

战十七满目好奇,小鹰眸眨巴眨巴,跑到老顽童身边,小小声问:“师傅,你为什么害怕二师兄?”

老顽童抓了抓脑袋,立马挺起腰板,瞪眼:“哪里怕了?哪是怕了?为师是……”

他吞着口水,一边瞄着某个呆子,一边凑到某小孩儿的耳朵边,偷偷摸摸的说:“为师那是鄙视他,对,鄙视!太无聊了,太无趣了,太呆板了,简直不是为师的徒弟!”

某小孩翻白眼,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

某老头胡子一跳一跳的,欲哭无泪,难道他堂堂云山癫道人,这一辈子只能被两个徒弟,给治的死死的?

众人哈哈大笑。

就这么说笑着,走了接近一日的时间,那座神秘又神话的城池,终于近在眼前。

虽然里面的喧闹和冷夏想象的荒凉不同,不过有一部分却是相同的,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城墙巍峨高阔血­色­点点,城门更是已经被陈旧的血­色­染的斑驳,镌刻着朵朵盛开的芙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而上方正中处,金匾行书:

芙城。

☆、第二十章 媳­妇­想我了?【手打文字版VIP】

清风穿过洞开的城门,发出呜呜声响,仿佛错乱了时空回到二十年前,唤起了古老城池的遥远记忆。

金银清脆,铜钱琳琅,算盘珠子劈啪作响,一声一声响彻在冷夏的耳际。

长龙样的商队进进出出,囊括了五国所有的游商,南韩的象牙,北燕的兽骨,东楚的珊瑚,一车车散发着莹润的耀眼的光芒,孩子们摇晃着算盘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父亲再次远游,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坚定的光芒。

芙城昔日的繁华富庶,萦绕在眼前,忽然景­色­一转,再看时,这座神秘的城池依旧残破不堪,处处血­色­斑驳。

她轻笑一声,这就是血脉的感觉吧!

一声轻叹在身侧响起,老顽童捻着胡子,眼中呈现出几分追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可不是物是人非么?

如今这血­色­残垣的城门内,传出的是厮杀声、打斗声、哀嚎声、怒骂声、兵器交击声、刀剑刺入身体的闷响声、还有守门人的破口大骂声:“进不进城,没钱滚一边儿去!”

说话的人,是一个彪壮大汉,一只眼上蒙着条黑布,而完好的那只眼睛中遍布血丝,杀气冲冲的看着他们。

老顽童的眉毛抖了两抖,靠近冷夏“啧啧”惊叹:“这人可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一个煞神,自十年前杀了自己一家老小,之后一夜成名,作恶多端全无人­性­,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几年前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在这里。”

“还有那个!”他接着朝另一边的几个人看去,指着一个书生样的年轻人,介绍道:“那个可不得了,看着二十岁的样子,其实已经出道三十余年,这会儿……老人家算算,可得有五十多岁了?专门研习采­阴­补阳的采花大盗,一身邪功名震武林。”

“哎呀,那个那个……”老顽童惊跳出两步,嫌恶的看着独自一人站的远远的女子:“那个带着面纱的是毒娘子,本身功夫普普通通,不过一身上下全是剧毒,连血液里都是,但凡靠近她三尺绝对玩完!”

冷夏眨眨眼,饶有兴致:“你也玩完?”

“那怎么可能,老人家是谁,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时候,这些小娃娃都还没出生呢!”老顽童也跟着眨眨眼,得意洋洋间咕哝道:“我怕她­干­嘛?傻了傻了,年纪大了!”

别看老顽童絮絮叨叨了这半响,却是把城门处守门的人,大概情况都交代了番,只从这几人就能看的出,里面的定然也都是类似的货­色­,绝对不好相与。

此时,冷夏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你该是有多老了?”

某白胡子老头一个高蹦起来,瞪眼:“老人家永远十八!”

说笑间,后方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人横冲直撞着过来,嘴里大喝:“都他妈给老子死开点!”

众人也不作这意气之争,稍稍退开两步,见那人离着老远一个翻越,落到了城门口,大洋洋道:“进城!”

说罢,丢到独眼汉子手里五千两银票。

独眼汉子低头瞥了一眼,脸上闪过丝狰狞,­阴­戾道:“从现在开始,你是芙城的人了!”

那人面­色­一喜,正要进城,忽然独眼汉子霍的暴起,一把抓在他的后颈上,不待他有所反应……

咔嚓!

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那人浑身痉挛着,轰然倒下……

独眼汉子遍布血丝的眼睛里,一丝快意闪过,狞笑着舔了舔嘴­唇­,似乎极为享受这杀人的感觉。

书生轻笑两声,毒娘子目不斜视,另外的几个人亦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漠然,缓缓的,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她们一行人。

这一行人,五个大字可以囊括。

老幼病残孕!

一个老头子,两个半大孩子,一个眼睛呆滞看着就像脑子有毛病的呆子,一个男女不辨绝对是二等残废的人妖,一个挺着大肚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

一句话,个个好欺负!

瞧着这些意味不明的凶煞目光,冷夏淡定的很,从怀中掏出一叠面额足有四万五千两的银票,拍在慕二的胸口。

鼓鼓囊囊的衣襟里,探出个乌溜溜的小脑袋,小黑虎四下里一打量,毛茸茸的绒毛迎风一抖,打了个哈欠。

一只苍白的指骨分明的手伸出,毫不客气把它给摁了回去,之后刻板的一转,将银票捏了起来。

慕二呆呆抬头,银票伸在半空。

独眼汉子嘴角一咧,露出两排森森黄牙,伸手捏住了银票的一角,灌注内力猛的一抖,一股大力传了过去……

对面的脑子有病的呆子,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茫然看着他。

独眼一凝,一身横­肉­瞬间绷紧,脸­色­憋的涨紫涨紫,汉子加大了力道,银票在半空撑的笔直,微微震动中发出纸张摩擦声,这股大力顺着银票传向慕二的手,那手却连颤抖都没有分毫。

慕大神医再次呆呆看他一眼,其内一片无理取闹的疑惑。

众人暗笑,这呆子,估计要把那汉子给逼疯。

银票猛烈的颤动中,似乎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碎裂,电光石火间,慕二无比淡定的松开了手,顺便递过去一个嘱咐的眼神:拿好。

这情形,直让其他人面露骇然。

书生霍然暴起,手中折扇直袭冷夏!

毒娘子袖袍一挥,周身似有黑­色­的剧毒缭绕……

其他人亦是同一时间,向着战十七、公孙柳、公孙铭、拓跋戎、花千、叶一晃袭去!

冷夏脚下一转,整个人似鬼魅避开书生的折扇,素手如灵蛇倏地滑出,在书生的手腕上快如闪电的一击,折扇掉落的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截住,四两拨千斤缴了他的武器。

柳眉一挑,“刷”的一声,她摇着扇子一派悠然。

黑­色­的毒雾缭绕间,桃红的身影似无处不在,上蹿下跳乐呵非常,嘴里大笑着:“跟老人家玩毒,你还欠点火候!”

就这么玩着闹着,只见他现出身形袖子一挥,毒雾似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猛然散去。

战十七小小的身影一晃,在半空飞过个凌厉的弧度,轻身挡在了花姑娘三个不会武功的人身前,笑眯眯道:“花姐姐,十七保护你!”

花姑娘立马装柔弱,歪歪斜斜的扭到某小孩的肩上,颤音道:“好娃子,花姐姐好怕!”

一边说,一边不忘伸出狼爪,满眼小星星的在某个小孩的脑袋上,摸来摸去,捏来捏去。

看的打斗中的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而身前,拓跋戎弯刀似月钩,公孙柳暗器如星芒,凛冽的白光闪动间,将剩下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的时间,几个交击下,两拨人骤然分开,面面相对。

冷夏扇子轻摇,老顽童胡子高翘,战十七小手叉腰,慕二发呆神游,叶一晃眉眼弯弯,拓跋戎弯刀横立,花姑娘搔首弄姿,公孙流发丝飘扬,公孙铭下巴高昂。

这一排,真真是悠然自得到令人发指!

而对面的那一排,却是一个个狼狈万分,神­色­凝重,眯着眼睛看向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一次试探,已经足够。

去他妈的老幼病残孕!

去他妈的个个好欺负!

冷夏微微一笑,扇子临空一抛,“啪嗒”一下,被书生接在手里。

在他们警惕而探究的目光中,众人说说笑笑,大摇大摆向城门内走去……

终于进入到芙城,映入眼帘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纷乱的喧嚣的杀气冲天的地狱!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似行尸走­肉­,眼中或者漠然或者凶戾,却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目光,他们的手不约而同,皆放在自己的兵器上,行走间周身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应付着随处可见随时可来的攻击。

远远的,有一片众人绕行的地方,正有两支十数人的队伍在斗殴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倒下,却换不来任何一个行人的目光。

冷夏曾料想过这里的鱼龙混杂,却没想到真正看见了,远比自己所猜测的,更加混乱。

她眼睁睁的看着旁边经过个**岁的少年,摸了一个男人的钱袋撒腿就跑,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把剑穿胸而过,鲜血泼洒间,不论是偷了银子的少年,还是那个杀人的男人,眼中皆没有悔悟没有怜悯。

一脚踩住少年的尸体,在他不甘的目光中,男人夺回了自己的银子。

冷夏想,这是一座罪恶之城!

“奴家好怕……”花姑娘帕子掩口,哆哆嗦嗦尖叫一声。

自方才食髓知味以后,故技重施,再次没骨头的癞皮狗一样,歪到某小孩的身上,两只手不安分的吃­嫩­豆腐,掐掐小脸颊,摸摸小脑袋,吃的眉眼弯弯一脸欢快,哪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然而这一声尖叫的效果,却是绝对的立竿见影。

不少人顿住步子,停下手里的物事,朝着城门口看过来,这群明显是刚进城的菜鸟,终于引起了原住民的注意。

八个人十六双眼睛,齐刷刷朝着某个翠绿的娘娘腔剜去一眼。

劈了丫的心都有!

这不省心的孽畜!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某人妖哆哆嗦嗦收回手,缩着脖子弱弱道:“开个玩笑。”

正当他们以为,要再次动手的时候,那些人却只看了看,就转过了眼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打架的打架,杀人的杀人……

冷夏咂了咂嘴,脑筋一转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足有九个人,交了进城的费用四万五千两银票,城门口的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还剩下有银子,估计也早都被那些人给搜刮了­干­净。

花姑娘瞄了众人一眼,飞着媚眼狗腿道:“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懒的搭理这坑爹的货,众人顺着街道朝前走着,冷夏呢喃道:“这里也没有客栈,咱们要住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一声绝处逢生的惊喜呐喊,传了来。

“煞星姑娘!”

“煞星姑娘,救命啊!”

将这俩字琢磨了一番,某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总觉得应该是叫自己的,不禁朝着发声处看去。

正是方才两拨队伍,十数人斗殴的地方。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抬手挡了对方的一刀,连滚带爬的躲着枪林剑雨,撒腿朝着这边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忽闪着眼睛,欣喜若狂:“煞星姑娘,是我啊,是我啊!”

快速将这人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得出了他的身份,身边的叶一晃也认了出来,指着他恍然大悟。

“黑虎寨的兄弟!”

这踉踉跄跄跑来的汉子,可不就是当初那黑虎寨的头领,连着遇到了冷夏两次,直到第二次举寨搬迁去了那鸟不拉屎的山沟沟,竟还好死不死的碰上了!

冷夏轻笑一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见,混的这么惨兮兮的山寨头子。

眼见着他后面有人举刀追来,素手一扬,一枚袖箭“咻”的飞出,铿锵一声,将那高举的大刀劈成了两半。

那人惊望着这边,思索片刻退了回去。

山寨头子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哆哆嗦嗦:“多谢煞星姑娘!”

在这纷乱的街上,冷夏话不多说,直接道:“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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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头子名朱汉,将她们带到芙城内极为偏僻的一个破旧院落里,屋内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朱汉尴尬的挠挠头:“那个……煞星姑娘,没椅子,只好委屈你们站着了。”

冷夏应了声,打量了一眼这破落的不能再破落的地方,问道:“你不是回家种地了么?”

他连连点着头,保证:“咱是真的准备回家种地了,哪知道,等咱回去了才知道,几年前村子里发大水,把田地都淹了,父老乡亲们过的清贫,有了上顿没下顿,饿死了不少的人。咱兄弟二十几个,就想着最后做一次大买卖,哪怕是死也拼了,最起码,不能让乡亲们饿肚子不是!”

花千闲闲的Сhā进来一句:“你们不会是去打劫官粮了吧?”

说完,看着朱汉一脸尴尬的表情,众人齐惊:“还真去了?”

他老实巴交的点点头:“去了!咱想着就劫一车,拼了这条命给弄些粮食回去,结果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我一人受了点轻伤逃了,朝廷通缉我,粮食没劫到,也没有脸再回去,最后……”

最后就想到了这个三不管地带,来避难来了。

老顽童凑上来,奇道:“你怎么有银子,凑出五千两?”

“我一直住在城外的一间客栈,和几个客栈里的兄弟合伙,捡了几次漏子,倒也凑足了!”他说到这,吞了吞口水:“谁知道,进来这里才知道,是这么个可怕的地方,进来了又出不去,那几个合伙的兄弟,也都死了!”

听完这些,众人崇拜的望着他。

这汉子,到底是有多悲催,做山贼做的要回家种地,终于洗心革面了又碰上村里那样的情况,带着兄弟打劫官粮,粮食没弄到反倒被通缉,一路来到这芙城,好不容易进了城,又混到现在这地步。

“煞星姑娘,你怎么也到这来了?”他一想,惊道:“不会是冒充烈王妃,被官府发现了吧?”

嘴角无语的抽了抽,众人望天。

没啥功夫,运气不好,脑子还笨成这样……

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啊!

“咱当时就觉得姑娘胆大,连大秦战神的王妃也敢冒充,煞星姑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勇气可嘉,虽败犹荣!”朱汉一脸同情,直接当她默认了,劝慰完又问:“我记得当时和姑娘在一块的,有个男人来的,看上去就是个大人物!”

“啊!十七好惨啊!”

不待冷夏说话,旁边一声某小孩的哀嚎响起,拱在他亲娘的肚子上,大哭:“爹爹不要咱们呣子俩了,连娘亲肚子里的也不要了,任我呣子三人自生自灭,好惨啊!”

这哭声凄凄惨惨戚戚,直让众人连连翻白眼。

这小恶魔,又在恶作剧了!

朱汉怒从心起,拍案大喝:“当初就看那男人不像个好人!一身杀气凶巴巴的,大白天穿的黑漆漆,一看就是个­鸡­鸣狗盗之辈,长的那么好看肯定花心,薄­唇­薄情,负心汉!”

“阿嚏!”

某个千里之外的男人,行军中猛的打了个喷嚏,蹙起剑一样的眉毛,狐疑的四处望了望。

朱汉还在骂……

“阿嚏!”

朱汉继续骂……

“阿嚏!”

某个被战十七卖了的亲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心里却美滋滋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莫不是……

媳­妇­想我了?

那可得加快点速度,指不定出了这林子,母狮子已经回来了!

大秦战神咧着嘴角,露出两排锃亮锃亮的大白牙,乐呵呵的朝后吩咐了句:“走快些,注意脚下。”

五万大军如长龙般,黑压压一片,穿梭在茂密蜿蜒的丛林里……

==

冷夏还的确是想他了!

从出了南疆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日,她每日都在担忧着战北烈的情况。

此时坐在新抢来的房子里,­阴­丝丝的朝着某小孩飘去一眼:“十七……”

战十七抱着小黑虎,仰头望天,做无辜状。

半响,迈着小短腿跑到近前,靠着冷夏软绵绵的肚子,小声问:“娘亲,他有危险么?”

冷夏稀奇:“你担心?”

某小孩撇开脑袋,咕哝道:“才不担心他呢!”

话音方落,就听见某个女人叹气:“的确是极危险的,丛林里毒虫猛兽众多,五万­精­兵要徒步急行两个月,还不知南疆的大军战况如何,能不能将南韩的兵力都吸引过去,等到两个月后,深入南韩的腹地,又要面临着粮草紧缺的危机,即便是打下了一座城,也要提放着其他的城池兵力汇集,将城镇包围……”

­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小黑虎的绒毛,某小孩歪着头,耳朵尖儿却竖的高高的,这些虽然听不太很懂,不过一个意思,却是听明白了,那男人,危险!

小手一个用力,小黑虎立马哆嗦一下,乌溜溜的眼睛哀怨的瞅着他。

几根漆黑的绒毛飘落下来,小鹰眸一弯,战十七回它个抱歉的眼神。

小脑袋搁在冷夏的腿上,叹气:“原来这么危险啊,那娘亲,咱们早点出城去,早点去找宝藏,早点去接应他吧?”

摸了摸儿子软软的发丝,冷夏点点头,不自觉的想着那一大一小,两只流浪犬对掐的模样,­唇­角浅浅的勾起。

她站起身,悠悠然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寂静的夜空,星空璀璨和外面没有任何的不同,同在一片天空下,这芙城也只有入了夜,才难得的有几分宁静吧。

通过下午和朱汉的对话,她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了解了这座城的生存规则。

一句话: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不管是银子,还是住处,只要你想要,就可以去抢!

输了的就要把房子让出来,不怨天不怨地,只能说你技不如人,若是想要,可以,再抢回去!

既然来了这里,那么冷夏也入乡随俗,直接和众人找了间看上去不错的房子,把里面的人给丢了出来,舒舒服服的在这里住下,这一大张旗鼓的举动,也直接让城里的人知道了,今天来了一群不好惹的人!

衣食住行是如此,关于城主的擂台赛,亦是如此,只要你有能耐,打趴下了所有的对手,那么就是三年内的城主,不服气,一样,三年后再次比过!

这个是全城公认的,没有任何的猫腻。

擂台共分七日,前六日每隔一天,举行一次初赛,三次初赛后,到了第七日,是所有入围者的大混战。

而明日,就是初赛的第二场。

冷夏不愿耽搁时间,若是上台比擂,还要在这里耽误足足四天,她的心已经迫不及待的飞去了南韩,恨不得立马把宝藏打包带走,换成粮草军需送去给战北烈。

那么,剩下的一个捷径,就是直接去找这一任的城主。

趁着他还当任的这几日,想个办法要了那个特权!

寂静的房间内,女子静静立于窗前,绝美却清冷的面容在寂寂月光下,添了层莹润的柔和,而后面,粉雕玉琢的孩子抱着只乌溜溜的小黑虎,一人一兽摆着一样的姿势,小脑袋枕在手臂上……

脸对脸、眼瞪眼。

☆、第二十一章 现任城主[文字版VIP]

翌日清早。

冷夏把床上的小十七和小黑虎,一股脑的提溜到地上来。

小手揉了揉眼睛,战十七睡眼惺忪,抱着同样懒洋洋的小黑虎,仰起小脸问:“娘亲,去哪?”

一小孩一兽皆仰着脸,乌溜溜的眼珠懵懂的好奇的看着她,冷夏失笑,一边洗漱,一边发号施令:“洗漱换衣服,跟着娘亲去谈判!”

小鹰眸瞬间亮晶晶,谈判?

这等好玩的事岂能没有小爷!

高举手臂欢呼一声,战十七抱着小黑虎“咻咻”洗漱,小片刻的时间后,一枚超级无敌可爱小少年,­干­净整洁的新鲜出炉了!

用过早膳后,冷夏牵着儿子,儿子抱着小黑虎,还顺手将没事­干­发呆的慕二也拽了出来,几人从抢来的豪华大屋里出了门。

大街上的人皆都避的远远,警惕的跟她们隔开距离,三尺之内鬼神退散。

能在芙城内有一间大宅子的人,绝对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尤其是这间宅子的原主人,原本也是城里的一大巨擎,昨天却跟小狗一样乖顺,被丢出了大门连个屁都不敢放,连滚带爬的净身出户。

这就是芙城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

女人绝美清冽似神抵,小孩儿粉雕玉琢若仙童,小黑虎……咳咳,像一块乌溜溜的黑炭,满身黑漆漆的绒毛迎风飘舞,呣子俩手牵手一路畅通无阻,极其拉风的到了城主府外。

自然,后面跟着的呆子,直接被众人忽视了。

某小孩惊叹的望着,小鹰眸瞪的老大,怀里的小黑虎,圆溜溜的眼珠也撑大了一圈。

一人一兽,齐叹:

“娘亲,好壮观啊!”

“嗷呜,嗷呜嗷呜!”

冷夏倒是没笑话她儿子是土老帽进城,即便是她这个西卫女皇,整个天下五国都走了个遍,亦是为这昔日富可敌国的芙城城主府,给震撼了一下。

眼前的这座建筑富丽堂皇,其外两座金漆貔貅昂首耸立,足一丈见方,青玉阶梯层层而上,初初看去应是有上百级,直通顶天立地的赤红­色­金环大门,即便经过了战乱的洗礼,整座建筑外墙脱落血­色­浸染,大多的地方坑坑洼洼,像是被人给抠下来的,却依旧不掩其巍峨宏伟。

原以为只是个城主府,哪曾想,竟建的和一国皇宫差不多!

说起来,穷的叮当响的大秦,金銮殿都没这奢华。

怪不得引得天下觊觎……

太不低调了!

提溜起目瞪口呆的儿子,三人一兽开始爬楼梯,直到赤红大门之前,一个婢女模样的女人,懒洋洋的站在门口,打量了她们一眼,问:“可是来找城主的?跟我来吧。”

冷夏观察了一下,下盘稳健轻盈,吐纳绵长,如今这里还真没有省油的灯。

再听闻她话里的意思,眉梢瞬间一扬,也不多问,跟着女子走了进去。

冷夏昨天便问过朱汉关于城主的一切细节,所以此时见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倒也没惊讶,三十余岁,蓝袍儒雅,长相普通属于搁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几分书生气质,几分商人的狡黠。

她原本以为城主会是个满目狰狞,杀气腾腾的汉子,和外面的那些一丘之貉。昨日朱汉说了,反倒让她生了几分疑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而此时。

会客的大殿内,他眼眸半眯着打量冷夏,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笑容不达眼底:“夫人,你的来意在下清楚,不过……”

冷夏耸耸肩,径自拉开张椅子坐下。

顺便将旁边的椅子给拉开,给那明显没有自理能力的呆子。

慕二很满意。

“每日里想要出城的人何其多?”接上城主为难的话,一边打量着这里的布置,她一边漫不经心道:“我也不是就急于这一两日出城,想要出城也不只非要找你这一个办法。”

“不错,赢过擂台,成为城主,夫人同样可以出城。”

城主点点头,亲自起身给她添了茶,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芙城啊,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真正成为了这里的人,才会真切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狱。”

冷夏执起茶盏,递给慕二,慕二呆呆的接过去,手指微动,想了想又递回给她。

她孺子可教的飘去一眼,浅浅的啜了一口。

掀起眼皮仰视着前方的男子,冷夏嗓音冰冷:“以这个姿态俯视我的人,至今为止,还只活下来了一个。我不认为,会有第二个人值得我放他一马。”

杀气!

无形的杀气汹涌澎湃,滔滔滚滚如千军万马一般,朝着城主呼啸而去!

直让他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只这半步,高下立判!

城主攥着拳,诧异的看着她,眼眸中几分探究,几分思索。

他也不尴尬,退后两步坐在了椅子上,脸上依旧笑的和气:“在下佩服。”

忽然,目光落在了冷夏的身边,眼眸亮晶晶的战十七身上,某小孩正满眼好奇之­色­的看着他,带着几分思索。

战十七撒开两腿,蹬蹬跑上去,笑眯眯道:“伯伯好。”

城主一愣,点头道:“小公子好。”

冷夏轻笑着看着某小孩,这小子,又开始装纯真了!

小脸儿上挂着最为稚­嫩­的笑容,某小孩仰着小脑袋一脸为难,城主会意,俯下身子。

战十七凑上去,和他叽叽咕咕咬耳朵,半响他低低笑起来,戏谑的问冷夏:“不知夫人可知,令公子方才和在下说了什么?”

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瞄他仰头望天的儿子一眼,冷夏耸肩:“无外乎他娘亲身手高的很,身份也极是尊贵,可是偏偏最为记仇,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尤其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手段的女人!”

某小孩立马狗腿一笑,连着怀里的小黑虎,也跟着咧开了刚长出两排小­嫩­牙的嘴。

冷夏白他一眼。

转过头,她勾­唇­望着城主,缓缓吐出:“想必你只听明白了字面的意思,没明白他的深意。”

城主笑了,看了眼只有四岁的战十七,仰回座椅上,手臂平平的伸展开。

“在下愿闻其详,令公子的深意。”

冷夏也笑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一扫,嗓音却­阴­戾似从地狱而来:“如果那只手,你敢按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入陷阱,不过先死的绝对是你!”

脸上的笑骤然僵住!

城主一手猛的往下摁去,就在这时,一只茶盏霍然袭来!

这打磨的光滑的茶盏,此时竟是含着无匹的力道,仿佛利刃一般直袭他的手腕,就在手指即将按下的时候,电光石火间,手腕上一阵酸麻没有了分毫的力道。

砰!

茶盏跌落地面,碎片四溅,刮起一溜的火星。

城主垂着手腕,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了一条铁链,舞的虎虎生风抽了过来,同一时间,这会客大殿内,四面八方冲进十数人,无一不是满目狰狞,一身杀气!

“十七,照顾好自己!”

冷夏纤腰一拧,脚尖在地面连连转动,避过如排山倒海一般抽来的铁链。

某小孩抱着小黑虎,立马钻入桌子底下,一人一兽探出俩小脑袋。

“娘亲放心,大胆的­干­吧!”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

­唇­角一勾,铁链挟着冲天的力道,在耳侧挥舞的破风声声,铁锈的腥气飘入鼻端……

冷夏骤然发力!

素手如灵蛇,以刁钻诡异的角度,猛的缠上这刚猛的链子,手腕连连旋转,身形似鬼,白­色­的影子晃眼便冲到城主身前。

一圈,两圈,三圈……

冷夏在城主的周身如电般游走,再顿住时,她素手扯住链子的一头,而另一头,已经紧紧的勒在了城主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人绑在椅背。

城主脸­色­涨紫,睚眦欲裂,被铁链勒的说不清:“唔唔唔唔!”

然而在看清了整个殿内的情形时,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一片死灰。

只见方才进来的数十人,已经齐齐躺在地上挺尸。

而战十七,正抱着小黑虎两眼放光的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转头崇拜的望着慕二:“二师兄,教十七!”

慕大神医浅淡的眸子中,依旧呆呆,不过那一丝实实在在的傲娇神­色­,冷夏却是没放过。

好吧,她仰头无语的望了望天花板。

她上蹿下跳打了半天,还没这呆子撒一把毒药来的效率,要是她,她也有优越感。

羡慕嫉妒恨的咂了咂嘴,身后一阵吱呀声,冷夏一转头,见她儿子屁颠颠的拖了一只椅子过来,放在她ρi股后面,乖乖巧巧小脸儿灿烂:“娘亲辛苦了,坐。”

心尖儿瞬间如被泉水滋养,冷夏笑眯眯:“乖。”

她坐了下来,看着面­色­如土的城主,素手一抖,将铁链松了松,慢悠悠的道:“姬三娘是你的人吧?”

脖颈处不再被紧紧的钳制,城主喘着气,打量着对面一脸悠哉的女人,苦笑了几声:“若是没有几个心腹在外面走动着,在下如何能知晓天下的动向,如何能知晓,这破落的芙城,混乱的三不管地带,竟然也来了一位大人物!”

他说的激动,咬牙切齿:“西卫女皇!”

冷夏点点头,他这心腹,指的就是姬三娘了,明面上是客栈的老板,其实也在为他搜集一些信息,让这困在笼子里的城主,不至于闭塞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这也是冷夏在方才进到城主府之时,忽然想到的。

一城之主,岂是那么好见的,那丫鬟摆出的架势,明明就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这也就说明,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而这人,除了姬三娘,没有别人。再结合姬三娘在客栈内的表现,恐怕她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当日问她芙城的情况,她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后来更是一再强调芙城内的规矩,进了就出不来。

现在想来,那是个试探。

试探她对进城的决心,几国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她这一国女皇却跑到了芙城里来,还宁愿冒着出不去的危险也要进来,足以证明,有比交战更吸引她的东西,而这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宝藏!

而她的势在必得,绝对是有了宝藏的确切线索!

最后,姬三娘仿佛漫不经心的说出,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这,就是为了引她来此。

这一切,都是冷夏在进入城主府的一瞬,从那个丫鬟的态度上推测而出,当时她还并不确定,姬三娘引她来此的目的,不过从昨日朱汉的言语中,和后来见到城主时他的表现,一切就明了了。

他的笑容不打眼底,他若有若无的淡淡敌意,他拼命压抑着的丝丝杀气,还有那杯茶!

她将茶水递给慕二,若是茶水没有问题,慕大神医这种天生的高贵人士,从不亲自动手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接过喝下,可是他片刻后又将茶水递了过来,以她和呆子之间的诡异的默契,绝对可以说明,那茶里有毒,并且已经被呆子顺手解了。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更是肯定了这大殿内,定然是埋伏了杀招!

冷夏一边弹着指甲,一边慢吞吞的诉说着,嗓音淡淡回荡在殿内,言辞间没有分毫的得意之­色­,让依旧被缚在椅子上的城主,脸上呈现出几分苦涩。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

即便恨意深深,依旧不得不嗓音沙哑的叹一句:“西卫女皇,果然非凡!”

他在这芙城里比起外面的人,消息更加的闭塞,只知有个西卫女皇,原本也只是冷笑一番,立马抛诸了脑后,毕竟已经困在了这里,那种人物碰也是碰不上的,直到昨日姬三娘传回的消息,才让他重视了起来。

除了对这西卫女皇来意的分析,姬三娘还给了他十二个字的概括。

心思缜密,­性­子狂妄,身手凌厉。

姬三娘的眼光,他是相信的,可是即便再怎么高看这个女人,并且在心里将她一再的高估了几分,却也没想到,依旧还是低估她了。

原来从一开始,从一个小小的丫鬟,这个女人就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他所布置的一切,他的­精­心准备,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拳头紧紧的攥着,他心中的震惊和悔恨无以复加,然而下一刻,冷夏的一句话,却让他猛的睁开眼,心中一阵无力的感觉浮现……

再一次对她产生了几分,无可比拟的挫败。

☆、第二十二章 是虎给我趴着!【首打文字版VIP】

她掀起眼皮,笃定道:“你是芙城的幸存者!”

话音落下,只看着城主震惊的神­色­,这想法便坐实了,果然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来要那个特权,她自然要把这城主了解的透彻,即便是一些细节,亦有可能是谈判制胜的关键,可是没想到,昨日通过朱汉了解过之后,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她慢吞吞道:“你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人,却明知芙城只能进不能出,还毅然来到了这里。到达的时间正是三年前的城主比擂,你亦非贪恋权势之人,却一举拿下了城主的桂冠。上任后曾多次欲要提出修改政策,和一系列的举措,比如你希望确立宪法杀人偿命,却遭到了城里大部分处于顶层的人的反对,以至于没有一项能得以实施。还有细节,你对芙城非常之熟悉,更是非常之爱惜,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你皆保护非常……”

冷夏说完,耸肩淡淡道:“这个偌大的笼子里,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出去,而城主明明已经对这里深恶痛绝,且拥有离开的特权,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她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就比如昨日的独眼汉子等人,他们功夫高强,在这拳头至上的城内属于上等人,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享受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而不负上任何责任的痛快。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是儿戏,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现在的芙城让他们如鱼得水。

而这个男人,从上任以来诸多举措看来,无一不是想要改变芙城,明明对这个人间地狱痛恨至极,却还死死的忍着留了下来,其目的就值得探究了。

城主敛下眸子,不言不语。

半响,他道:“不错,芙城覆灭的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跟着父亲出外游商,正正好躲过了一劫,除了家父和我,还有几个铺子里的老伙计,我一家数十口人,全城上百万人,全被那个畜生屠戮一空!而家父……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场怒极攻心悲恸呕血,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在病痛中渡过!”

“是你!”他骤然抬头,眸子猩红,嗓音中含着恨入骨髓的疯狂:“是西卫!是卫王那个畜生!就因为你们的贪婪,畜生不如的将上百万口的芙城百姓,残忍的屠杀!”

疯狂的挣扎着,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铿锵响声,他泪眼纵横:“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所以,你要杀我报仇?”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城主咬牙切齿的说完,收敛了情绪,冷冷的看着冷夏,说出的话麻木而僵硬。

“我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直到三年前,家父病逝,我独自一人回来芙城,回来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看看,谁知道这里竟变成了这么个样子,这里竟变成了一个地狱!我以为当上了城主,就能改变这里,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像你说的,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每每一个举措提出,总有那么一些人联合起来反对,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我原本已经绝望,谁知道,竟让我碰上了你!”他的脸上回复的温和,轻轻笑着:“你这个覆灭芙城的罪魁祸首的后人!那个畜生死了没关系,他还有个女儿!”

她淡淡叹气,摇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

“她也是芙城的后人!”不待冷夏说完,一声话语传了进来。

桃红闪烁间,老顽童已经快如闪电的,出现在了城主的面前,一改顽童本­色­,叹息道:“没想到啊,我芙城的百姓,还有活着的!小子,你认不认得老人家?”

城主看着他,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老顽童的特点自是好认,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只要是见过的,就绝对忘不了。

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似见到了久违的长辈的孩子,惊呼:“您是……城主身边的道人爷爷!”

爷爷?

老顽童的年岁没人知道,不过至少也是百岁以上了,芙城覆灭时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初十四岁的城主,叫七老八十的老顽童,可不是爷爷么!

瞧着某个老家伙一跳一跳的胡子,冷夏飘去一个戏谑的眼风,摸着下巴笑的风凉。

老顽童瞪眼:“呸!老人家永远十八!”

­阴­丝丝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一转眼,就瞧见了慕二那呆呆的眸子里,满满的嫌弃。

立马缩了缩脖子,咕哝道:“真是个古板的木头。”

他这一番动作,城主更是肯定:“你真的是道人爷爷!”

芙城城主的身边,有一个老道士,这是每一个芙城的百姓都知道的,这个道士武功出神入化,­性­子却如孩童,所有的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乐,偶尔他心情好,还会教导孩子们几招几式。

然而听大人们所言,在他们那一辈的孩童时期,这个道士就是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模样,几十年来一点没变。有人说他是城主的师傅,有人说他是芙城的守护者,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不变的,是全城百姓对他的尊重。

城主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道人爷爷,你怎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是灭我芙城的凶手的后人啊!她怎么可能是芙城的后人!”

老顽童叹气一声,袖袍随随便便一挥……

咔嚓咔嚓!

铁链顿时断成了一截截。

拉了张椅子坐下,他问道:“你是……”

城主连忙回答:“我是城南陈家铺子的陈文孝!”

陈文孝听着他娓娓道来,将关于冷夏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解释了一番,眼中的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悔恨,他自是相信老顽童的话,越是因着这相信,那悔恨就越要烧灼了他。

他­干­了什么?

他竟然想对付城主的家族,唯一剩下的血脉!

砰!

一声巨响,陈文孝猛的跪到了冷夏的面前,力道之大似是要将膝盖骨都震碎!

他一个头磕到底,伏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哽咽声越来越大。

他一直以为,整个芙城只剩下了自己,十八年来,每一天都活在深深的恨意中,回到的芙城的这三年,也一直在孤军奋战着,祈望回复芙城以往的繁华富饶,然而就在他将要绝望之时,今天终于知道,老顽童未死,城主还留有后人。

尤其是,这个后人杀了西卫那个畜生,已经亲手为芙城的上百万百姓们报了仇,这个后人的身份是西卫女皇,她绝对拥有重建芙城的能力!

一时痛悔和惊喜交加。

陈文孝一边为自己方才的愚蠢悔过,一边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无法自抑,甚至,他大胆的推算,芙城可能还有少许的流落在外的幸存者。

冷夏点点头,让他起身。

她对芙城没有那么深的归属感,只能算是一个责任而已,不过对于陈文孝的所作所为心中所想,却也抱着理解的态度。

两个小脑袋凑上来,战十七抱着小黑虎,笑眯眯道:“娘亲,伯伯叫师傅爷爷,那么该叫十七什么?”

冷夏顿时惊悚了!

她歪着脑袋琢磨了一番,还真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陈文孝却是毫不介意,爬起来笑的满脸和气,朝着某小孩深深鞠躬,想了想,唤道:“小叔叔。”

嘴角抽搐着,瞄向一脸得瑟的某小孩,她家儿子的辈分,竟是变的这么高了?

忽然,冷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戏谑的幸灾乐祸的小眼风,飘啊飘,飘到了某个望天装死的呆子身上,凤眸弯成个月牙,风风凉问:“唔,乖儿子,问问你二师兄,他该叫我什么?”

某个呆子伏低了脖子,眼珠缓缓转动,在冷大女皇挑眉、微笑、期待的面­色­中……

不情不愿的瞄去一眼。

咻!

不见了人影!

望着空荡荡的前方,冷夏咂了咂嘴,茫然问:“这呆子,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都学会了?”

想当年,初见时,他是多么的呆啊!

这会儿子,那小­奸­诈简直令人发指!

冷夏忽然转头,问老顽童:“当初,慕二是前辈吩咐来的吧?”

老顽童笑呵呵,胡子一抖一抖,解释道:“老人家受城主之托,也是为了芙城的将来,在你去和亲之前,每年都会去西卫几趟,总不能让芙城唯一的血脉,死在了那座冷宫里,所以算起来,安宁公主可以说是老人家看着长大的,只是我在暗处,她从不知晓而已。”

他捋着胡子,似乎想起了当年,叹气道:“不过,随着时日的推移,老人家也看了出来,若是想光复芙城,安宁公主恐怕是力不能支啊!所以当她要远嫁大秦之时,老人家便也放弃了,不再纠结于光复之事。而且战北烈那小子,虽说不怎么可爱,人品却是过关的,总不会做出欺负她的事,老人家也没有再盯梢,只嘱咐了慕二一句,闲着无事就常去看看,有能帮的就帮帮忙。”

冷夏这才明白了。

老顽童的意思,绝对是随口一说,你闲着没事就去看看,哪知道那个一根筋的,却没当成个随便的事,所以当初寻找慕二的时候,他的目的地便是直奔长安,也就是烈王府。

也亏得那愣子脑子不转完,正巧帮了她们一个大忙。

“那嫁妆是怎么回事?”

“安宁公主不知道有老人家,可是她娘何琇知道啊!老人家把藏宝图带给了唯一一个后人,何琇,何琇便把图纹在了她的身上呗!”老顽童一个高蹦起来,瞧见冷夏诸多的不明白,­干­脆一股脑的解释了:“卫王那畜生不知就里,一直以为城主是看中了何琇,一方面不相信藏宝图会在她身上,一方面又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所以明着逼问过她,暗中也监视过她。”

所以,何琇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把图纹在了方方出生的安宁身上,神不知鬼不觉。

而几年后,何琇都死了,没有分毫收获的卫王,也就不会把废物公主当回事了,也才会那么放心的送她去和亲,而后来慕容哲以帕子相试,恐怕也是在她和亲之后,才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芙城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

她转头,对着陈文孝道:“我现在急着去崎兰荒漠,这城主的比擂,你继续参加,其他的事,等到以后我回来了再说,还有给我找一个熟悉沙漠的人带路。”

陈文孝也早就猜到,她去崎兰荒漠的原因,该是和宝藏脱不了关系。

他摇摇头道:“女皇,并非是在下有意相拦,而是这几日之内,崎兰荒漠的确去不得,早在三日前,就产生了一股沙漠风暴,在沙漠上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风暴,破坏力极为强劲,便是道人爷爷这样的功夫,也敌不过自然的毁灭!”

柳眉一皱,她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自然知道沙漠风暴的厉害,那不是人力可以违抗的,而一个风暴短则数个时辰,多则数十天,若是……

手指被软绵绵的触感捏住,冷夏低下头,看见战十七小鹰眸担忧,咬­唇­问:“娘亲,他还在等着咱们。”

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望着这和战北烈一模一样的小一号战神脸,她何尝不是忧心如焚。

就听陈文孝解释道:“平日里,崎兰荒漠也会有小的风暴,大多一时半刻就会过去,可是这次的却是数年难遇,据我估摸着,怎么的也要有个四五天的,熟悉沙漠的人倒是容易的很,姬三娘就可以。”

“四五天……”她低声呢喃着。

四五天的话,倒是完全等的起,既然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那么……

凤眸幽暗,一丝凛冽的杀气划过,有些事就一起解决了吧!

==

四日后。

秋季的天再凉了几分,然而在这极西之地,到了中午日头依旧晒人,温差之大,恍然是两个季节,众人的穿着和早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随着日头高高的挂在正中,众人脱下秋装,不少的汉子甚至坦胸赤膊,露出一块块狰狞的肌­肉­,围着一方巨大的擂台,擦兵器的,跃跃欲试的,满身杀气的,翘首以盼的,不一而足。

到了今日,陈文孝这个上任城主的期限,也就到了。

比擂的规则很简单,三次初赛筛选出一次一百人,最后这一天,三百人每人抽取一个号码,由一二号上擂,获胜者和三号比,再次获胜者和四号比,以此类推,直到第三百号。

也就是说,如果抽取的是一号,想要成为城主,便要连续厮杀三百场。

而如果是三百号,那么真的是老天眷顾,只要胜过最后一场,便是城主。

众人混在观战的队伍里,呼喊吆喝声排山倒海一般蔓延出去,花姑娘帕子掩口,嫌弃的挡着周遭这些臭男人的味道,忽然狭长的眸子一眨,忖度道:“这规则未免太不公平啊……”

冷夏耸耸肩,她却不这么认为:“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我倒是欣赏这种方法,运气也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

拓跋戎反对:“那如果真正厉害的人,就抽到了一号,却敌不过车轮战呢?”

瞄着一众亮晶晶的眸子,冷夏理所当然,傲然道:“那就说明,还是欠了火候,绝对的强悍之下,一切的阻碍,都不是问题!”

众人望天,无语的抽搐着嘴角。

咱们绝对相信,如果是你站上去,别说三百,就是六百那也是杠杠的!

不过,天底下有几个人像你这么彪悍的?

花姑娘恨恨不忿,望着某个女人怀里的小鬼头,控诉:“你娘亲强词夺理。”

某小孩小嘴儿一咧,小胳膊一抬,小脑袋一瞥,直接搂住他娘的脖子,眉眼弯弯的撒娇去了,换来众人一顿白眼。

和他亲爹一个德行,娘亲最大!

咣!

喧闹说笑间,午时的锣鼓敲响,城主竞选的决赛正式开始。

一个个杀气腾腾的人或燕子飞或梯云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极其拉风的在半空划过道道漂亮的弧线,落于擂台之上互相警惕的隔开对方数米远,谨慎的在一个巨大的巷子里摸出号码,或者庆幸,或者沮丧。

然而,等到参与决赛的人都摸完了,离奇的事发生了。

巷子里,竟然还剩下了七十来张!

城主竞选,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件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希望坐上那个位子,住进那座豪华的宫殿里去,竟有七十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缺席?

而一炷香的时间后,在确定了缺席者的身份之后……

哗!

整个会场完全炸开了锅。

“怎么是这些人没来?这可都是城里的一方巨擎!”

“可不是么,最有可能成为城主的就是他们了,竟然临时缺席?”

“已经几日没见着他们了,缺席也不会一起缺啊,像是早先说好了一样!”

一声声的议论质问响起,然而擂台上的二百余人,却是欢欣鼓舞的很,平白了少了这么多强有力的对手,不管是谁­干­的还是他们自发的,感谢你八辈祖宗!

日头向着西方缓慢的移动,未时已至。

咣!

随着锣声再响,台上一号和二号“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

小片刻的功夫,那二号血溅当场,一柄长剑穿过咽喉,死在了台上,而台下响声欢呼雷动,一个个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满足的舔着嘴­唇­,完全没把那条人命,放在眼里。

台上人来人往,乒乒乓乓地打着,一拨一拨的人上场,一拨一拨的人死于擂台……

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然而竟是没有一个人活着走下擂台,凡是输了的,尽皆惨死其上。

而下方的欢呼助威更是一阵高过一阵,越来越热烈。

“杀了他!”

“杀啊!割断他的脖子!”

“不要让他活着下来,狗娘养的,杀了!”

浓厚的血腥气飘荡着,全无人­性­的叫好响彻着,冷夏看的眯起了眼睛,凤眸中尽是凝重。

其他人,亦是看的频频皱眉,就连花千那张妖媚的脸上,也失了玩闹,眼眸里一片冷意。

陈文孝苦笑一声,转头道:“你们知道了吧,为什么我努力了足足三年,却始终不见成效,这里面的绝大一部分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禽兽、畜生,什么都好,他们完全的麻木了,变成了行尸走­肉­。”

冷夏缓缓的一点头,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正常的生活归束上三两年,绝对不能放出城,否则天下大乱!

此时的台上,已经打到了第一百三十号,和一百三十一号。

前者是一个彪壮的汉子,招式大开大合,两柄铜锤舞的虎虎生风,每一下都含着破风的力道,将对手置于死地!

后者是一个柔媚的女子,身形飘逸,以柔克刚,一根九节鞭四两拨千斤,应付的游刃有余之间,亦是刁钻狠辣!

台上斗了百余招之后,拓跋戎叹气一声,问道:“你们说,谁能赢,谁会死?”

老顽童捋着胡子,自是眼光毒辣:“十招之内,女娃娃胜!”

仿佛要印证老顽童的话,台上的女子身形旋转,轻身避开汉子狠力挥下的大锤,脚底生风自他身后一掠而过,鞭子猛然缠上他的脖颈,狠戾一拧!

而就在这结果马上要见分晓之时……

凤眸掠过擂台,冷夏耳尖微动,­唇­角勾起丝神秘的笑意,慢悠悠道:

“都不会!”

话落,足尖轻点地面,纵身一跃仿若一道虹光划过天际,同一时间,一枚袖箭倏地­射­出,骤然朝着那柔媚女子袭去,女子惊惶一躲,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的时间。

众人再看时,擂台两侧那汉子捂着脖颈大喘着气,女子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警惕看向正中。

而擂台中央,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落地,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日头不怎么晒了,和煦的夕阳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女子面容绝美,­唇­角含笑,然而这些都不是让台下众人惊诧的原因。

众人大喊:“他妈的,孕­妇­上去捣什么乱啊!”

老顽童、拓跋戎、花千、叶一晃、公孙柳……众人齐齐一个趔趄,崇敬的望着这些不知死活的,那是普通的孕­妇­么?

你们见过挺着肚子抱着孩子,于大军之中一刀一个人头的么?

惹毛了那个女人,你们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他们无比崇敬的时候,下方不怕死的观众依旧在吆喝,指着台上两个比赛的人大喝:“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杀了!快!”

大吼声中,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有他们真真切切的体会过,方才一枚袖箭的威力,不是他们两人能抵挡的。

喊杀声漫天,只有冷夏悠然自得。

她负手而立,慢慢扫过台下一周,嗓音轻缓却足够有力。

“诸位,城主选举,结束了!”

九个大字铿锵落地,没有人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正要再次叫嚣,只听远远的一阵轰隆声响起,由远及近朝着这边逼迫而来,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大地震动着,如旱天惊雷!

“怎么回事?”众人慌乱四顾。

忽的,从城门处一个惊叫传来:“大军!是大军!有大军将咱们包围了!”

哗!

这一声惊叫,仿佛一个炸弹,轰然炸响在整个芙城内,这三不管地带已经自由了二十年,就连临近的西卫都不会搭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是此时,却突然来了一支军队!

用脚指甲盖想,也知道是因为台上的那个女人!

瞧着一双双或者惊慌失措,或者杀意弥漫的眼眸,冷夏淡定无波,嘲讽的勾着­唇­角,目光朝着另一侧看去。

众人随着她看过去,齐齐惊了!

一个青衣磊落的清冷男子,牵着根麻绳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过来,眼眸呆呆中,好像脑子很有些问题。

而当众人的眼睛,落在麻绳的后面,方才的猜测瞬间推翻了!

只见麻绳的后方牵着的,一个一个尽数是方才缺席比赛的七十几个人,独眼汉子,采花书生,毒娘子……

原本一直处在食物链顶端的这群人,原本凶神恶煞看不顺眼一刀就砍人的这群人,原本大摇大摆的活在全城畏惧中的这群人,此时一个个乖顺的奴才一般,鼻青脸肿满目瑟缩,被系着麻绳的脖子一缩一缩的,跟着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七十余个人,排成了一条长龙,没有一个敢Сhā队,没有一个敢得瑟,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全城内鸦雀无声,只有城外轰轰传来的大军脚步,在上空响彻着……

某个呆子将这群被整治的俯首帖耳的恶霸牵上擂台,功成圆满之后,就站在一旁呆呆不动,目光放空,开始神游了。

冷夏很满意,她转向下方站着的黑压压一片人,冷冷的笑了。

这笑容绝美似山巅盛开的一朵白莲,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切入正题,她淡淡道:“现在城外共有十五万的西卫大军,你们的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否则……我保证,会死的很惨,很惨!”

“哈哈哈哈……”诸多癫狂的大笑声传来。

其中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仰头看着上面,鄙夷大骂:“格老子的,小娘皮大言不……呃!”

话音戛然而止!

尚且没有骂完,大张的嘴巴里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砰”的一声,抽搐着向后倒下。

砰砰砰!

而除去他之外,方才所有出声大笑的人,不论是站在人群的哪一个角落里,齐齐以同样的死法,变为了尸体,咽喉处不知什么时候,似闪电一般­射­入了一枚袖箭!

冷夏淡淡的收回手,扫视一周,饶有兴致的问:“还有谁有异议?”

轰!

数万的人,后退一步。

对待这些恶人,就是要以武力震慑,方才的那七十人是她和老顽童等人,在这四天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解决的,这对下面那些多少年来生活在他们压迫下的人来说,是一种震慑,而这次的袖箭杀人,也是震慑!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恶,我比你更恶!

双臂环胸,冷夏冷笑着在擂台上缓慢的踱着步,下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却分毫的声音不敢出,听着她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上空飘荡着。

“从今天开始,这芙城归西卫管辖,一切政令和西卫的政策等同!杀人者,偿命!盗窃者,下狱!这芙城不再是个三不管地带,不再任由你们胡作妄为!”

“你们想走可以,三年后!但是在这三年内,所有人所有事给我按照规矩来,你们可以当自己是坐了三年的牢狱,这其间芙城的兴建便有你们负责,我要三年后看见一个崭新的芙城!”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不是在问你们的意见,这个是通知,是命令,你们不是遵循的就是拳头大才有发言权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们,但凡有不遵教化者,斩首!”

“最后……”她顿住步子,看向一个个面­色­各异的人,他们有的嗫喏,有的思索,有的衡量着利弊,有的呈现了几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疯狂,冷夏看在眼里面­色­无波,只嘲讽的一勾­唇­:“我不管这里面都有什么人,你们都有多大的本事,在我的面前……”

凤眸中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嗓音似炸雷轰响:

“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趴着!”

是虎给我趴着……给我趴着……趴着……趴着……

一声声的回音振聋发聩,那其中的戾气、杀气和霸气,让每一个城内的人不由自主的软了脚,他们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在内他们不是她的敌手,即便心里多么的不平衡,也不敢当这出头鸟率先反抗。

在外还有十五万大军镇守着,即便是他们一齐暴起,最后也敌不过大军的剿杀。

他们怕了,真的怕了,越是凶恶的人,越是不将人命当命的人,越是在乎自己的­性­命,这些一个个凶神恶煞恶贯满盈的恶人们,此时互相对视着一时不知所措。

某小孩原本满眼亮晶晶,冒着一颗颗小红心,崇拜的望着他的娘亲,忽然怀中一空。

小脑袋低下一看,小鹰眸立马弯成个月牙。

只见原本在他怀里抱着的小黑虎,黑漆漆的身子如幼猫般大小,这会儿正五体投地,呈一个大字型趴在地上,毛茸茸的毛迎风抖啊抖,以实际行动响应了冷夏的话语,顺便还仰起脑袋张开满是­嫩­牙的嘴巴,发出了一声独属于丛林之王的……

呃……

稚­嫩­吼声:“嗷呜……”

旁边被吵到的一个汉子,立马恶狠狠的瞪过来,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台上的女人,大骂:“让这只猫,他妈的安静点!”

小黑虎顿时耷拉下脑袋,委委屈屈咕哝两声,伏地画圈圈了。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颤抖的问话:“你……你……你到底是谁?”

这一句,微弱中带着几分颤音,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一个个望着台上的女子,肝胆俱裂: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凤眸似钻,黑发如墨,她淡淡的俯瞰着台下,似一个神抵般高高在上,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扬起一个清冽而傲然的弧度,仿佛没有什么能看入她的眼,秋风吹拂起衣袍和发丝飞舞,城外的脚步声终于临近……

铿!

一声巨响,外面大军停顿,万人齐跪:“叩见吾皇!”

==

当天夜里,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数万人的芙城里,并非所有的人都收起了心思,不少凶暴的狂徒突然反抗,被冲入城内的大军压制了,还有少数­奸­猾之徒,选择晚上逃离,亦是血溅当场。

不是冷夏凶残不仁,而是面对这些狂徒,只有杀­鸡­儆猴!

翌日一早,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到城墙上一具具乱箭传心的尸体的时候,城内的一切不和谐声音,尽皆湮灭。

此时,冷夏站在芙城的东门,对城外驻扎的大军副将吩咐道:“十五万大军,留下五万常年驻守,一直到三年后,剩下的可以休整一番,回去军营了。”

副将连连称是,他们四日前,收到了女皇的飞鸽传书,当时简直是一头雾水,可是看到信笺上的印章时,再也不敢怠慢,从西卫以西的军营朝着这边连夜赶来,一刻的时间也不敢休息,正好四日赶在了城内人齐聚的时候,大军压城。

“另外,但凡有信鸽出城,一律­射­杀,所有妄想出城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她牵起一边站着的儿子,转身朝着城内走去,忽然一顿,笑道:“四天不眠不休的赶路,辛苦了。”

副将受宠若惊,呆立在原地,半响没有言语。

直到女皇已经进了城,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跪地高呼:“恭送皇上,恭送小皇子!”

冷夏牵着儿子的小手,在城内缓缓的走动着,所有经过的地方,众人齐齐闪开三米远,她也不介意,和儿子有说有笑,极是悠闲,现在要等的,就是沙漠风暴过去,出城寻找宝藏。

胳膊被某小孩摇晃摇晃,战十七小鹰眸弯弯,问道:“娘亲,城里有探子么?”

冷夏咂着嘴巴,看了她儿子几眼,这小家伙,竟然政治触觉这么敏锐!

不过,这只有四岁的小子……

瞧着她一脸的惊叹,战十七笑眯眯:“十七是看出来的!”

看?

小脑袋点了点,小手朝着远方一指:“那,就是他,鬼鬼祟祟的跟着咱们!”

冷夏望天,好吧,她儿子还真的是“看”出来的,当下一拍某小孩的ρi股,指挥道:“解决了去!”

压榨童工的某亲妈,一丁点的羞愧都没有,某个被指挥了的小童工,亦是屁颠屁颠的“咻”一声,朝着那个鬼祟的人飞去。

等了良久,就在冷夏开始狐疑的时候,小童工回来了。

他仰着小脸儿,羞涩对手指,邀功:“十七把他打昏了,然后提溜着送去了城外的军营里,有副将叔叔解决,娘亲就不用­操­心了!”

冷夏莞尔失笑,在战十七粉­嫩­­嫩­的脸颊“吧唧”亲上一口,顿时,小一号的战神脸立马笑开了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望着这和某人一模一样的脸孔,心尖立时揪了起来,那个男人啊,已经二十三天没见了。

某小孩鼓起腮帮子:“娘亲,不准看着十七想他。”

某娘亲打死不承认:“谁说我想他了!”

俩人对看一会儿,同时叹气一声,小孩儿牵起娘亲的手,­肉­­肉­的触感让她的心都软了,就听身边的儿子,稚­嫩­的小嗓音道:“娘亲,十七也有点想他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哦!咱们快点去找宝藏吧,带着宝藏去找他。”

“唔……”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冷夏不自觉的翘起­唇­角:“等到沙漠风暴过去,咱们立即出发!”

战十七瞪眼:“娘亲,你笑成这样还说没想他!”

冷夏望天:“这小兔崽子,诈我!”

两人说说笑笑斗着嘴,手臂一摇一摆朝着前方走去。

如今这座芙城内的事,算是暂时的告一段落,剩下的她也已经有了安排。

城里的确应该潜伏着不少他国的探子,各国的上位者从来都没有放弃对宝藏的寻找,必然会派遣一些心腹潜入芙城,寻找宝藏的线索。这留下的五万大军,一方面,是对立面的人的震慑,另一方面,就是切断这芙城和南韩东楚之间的联系,务必让这里成为一座孤城。

而芙城的重建问题,自然有这几万的城民来解决,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意思,在没进入芙城之前,曾想过将这些人收入麾下,数万人的战斗力,又皆是身手高明之辈,定然是战场上的一大利器,然而在看见了他们的凶残和嗜血之后,立即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这个一国女皇,绝不能拿百姓的安危来赌博。

那么如今,这群人就只好暂且充当芙城的免费劳工,唔,不用白不用。

而芙城的管理,就暂时的交给陈文孝和城外的副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互相监督合作。

剩下的,唯有等到沙漠风暴停息,进入崎兰沙漠了!

正想到这里,前方人影一闪。

一女子悠然落于一侧,没骨头一样的倚着根廊柱,如猫一样的琥珀眸子,沧桑、野­性­、魅惑,她懒洋洋道:“据姑­奶­­奶­的估计,今夜风暴就可以过去,出城的话,明天大概可以。”

------题外话------

傲娇一声吼:“昨天答应的,今天办到鸟!”

☆、第二十三章 生与死的较量【首打文字版VIP】

一望无垠的漫漫戈壁中,起起伏伏的弧度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如浪头涌动着,浩渺的黄沙被狂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的飞舞旋转,遮蔽了火盘一般的赤红日头。

而日头的正下方,正有一溜的骆驼昂首前进着,于炎炎日光下,投下一个个长长的倒影……

不过在这些骆驼里,却有一只瑟缩着脑袋,腿肚子连连打着转,走一步颤三下,那张似马似驴的脸上,含着几分无语凝咽的苦闷,就差四蹄跪地以头抢地了!

此时,冷夏望着身下眼睛里泪水打转的骆驼,再望望她儿子怀里的小黑虎,无语的望了望天。

早知道,该把这丛林之王,放在城里的!

即便一个生活在沙漠,一个生活在丛林,可是动物之间的天­性­却始终难改,如今这感觉,就好像大老鼠的背上骑着一只幼猫,猫再小,那也是猫!

小黑虎浑身的绒毛一抖,傲娇的仰天一声吼:“嗷呜……”

骆驼快哭了。

稚­嫩­的吼声猛的噎在嗓子眼里,黑漆漆的脑袋可怜巴巴的趴伏下。

冷夏收回­阴­森森的警告目光,满意的咂了咂嘴,感受着身下剧烈的颤抖,简直怀疑,这骆驼怕是快要尿失禁了。

“按照地图的方向,咱们应该往西北边走,如果叶片显示的是绿洲群的话,恐怕这里已经有些改变了,按照我的印象,这个叶片的位置上,什么都没有……”姬三娘自言自语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她转过头,将脸部盖的严严实实的布巾下,只露出一双谨慎的野­性­猫眼。

她思索着,对冷夏道:“沙漠里的地貌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大的环境倒是未必有变化,不过这崎兰荒漠伏延万里何其之大,这路线图中的一叶一瓣,哪怕是一丝纹路,都囊括了极大的面积。”

“这个图恐怕极为古老了,和现在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找起来甚是困难。”

她微蹙着眉,犹豫万分:“而且……”

冷夏点点头,她绝对相信姬三娘的判断,在这沙漠里已经行进了有七日之久,不论是潜藏在沙漠里的胡杨,还是偶然露出沙砾一点沙枣,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一路上多靠了她的经验,实时找到暗水补充水源,否则她们恐怕早就断水了。

还有这一眼望去东西南北都一模一样的黄沙中,即便是她都险些迷失了方向,一路离着芙蓉越来越近,亦是全靠了姬三娘。

她接上方才的话:“而且,直到现在,咱们也不知道,宝藏到底在图中的哪一个点上。”

这藏宝的地点究竟在哪里,甚至连老顽童都不知道,众人之前就已经讨论过,最后只能一致猜测,宝藏极有可能在芙蓉图的正中,也就是芙蓉的花蕊上,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想,只能暂时朝着那个方向行进,一路上仔细的留意着沙漠中的动静。

也许,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若是真的在花蕊上……”姬三娘抬头看了看天­色­,思忖片刻:“那么再有不到两日的路程,应该也就到了!”

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冷夏应道:“按照你的判断走。”

这一走,又再走了大半日的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已经有了经验的众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砌起了一道沙墙。

几个人围在一起,找来­干­枯的胡杨枝生火取暖,即便沙墙堆砌的高高,依旧抵挡不住沙漠中汹涌奔袭的夜风,冰冷到极点的温度在火苗的跳动中,一丝一丝的染上暖意。

双手在火堆上烤着,冷夏拢了拢衣襟,听着耳边花姑娘连续八夜无休无止的埋怨……

“哎呀,奴家水­嫩­水­嫩­的皮肤呦,都被这­干­冷的风吹皱了!”

“哎呀,摸上去怎的这般粗!”

“哎呀,还晒黑啦!”

某个娘娘腔一惊一乍的举着小铜镜,在火光中照来照去,红润润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聒噪到让人崩溃的咒骂:“哎呀……呃!”

一阵风沙拂过,花姑娘大张的嘴巴里,瞬时塞满了黄沙。

众人幸灾乐祸的扫去一眼,只见某小孩凑上去,在花姑娘妖媚的脸上瞧啊瞧,眸子亮晶晶,奇道:“花姑姑……”

“唔唔唔,唔唔唔!”花千鼓着腮帮子,“呸呸”几下吐出沙砾,他甩帕子,咬­唇­,却是不敢再张嘴了。

不过这六个字,某小孩却是明白了。

叫奴家,花姐姐!

战十七一脸犹豫,对着手指弱弱道:“可是花姑姑……”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花姑娘飞着媚眼,等待后面的话:“唔?”

“最近变老了!”

“啊……”

一声带着颤音的惨叫直冲天际,震的黄沙都颤了一颤。

花姑娘一脸恨恨,“哇”一声扑到拓跋戎肩头,拱啊拱的幽怨去了。

“这丢人的东西!”

狠狠的翻个白眼,拓跋戎无奈抚额。

沙漠中危险无处不在,众人原本紧绷着神经,不敢有分毫的放松,几天的赶路早已疲累不堪。

如今被花千一闹,顿觉轻松不少。

砰!

一声巨响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某只骆驼四蹄跪地,打着哆嗦满眼惊恐,而它的脚下,正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张着­嫩­­嫩­的小牙,啃骆驼蹄子。

那牙齿小小实在是不怎么厉,不过丛林之王的威压在那里,直把骆驼给吓的屁滚尿流。

小小的脑袋靠在娘亲肩头,战十七“刺溜”吸回流下的哈喇子,一脸童真。

“娘亲,小黑虎想吃­肉­了,十七也想。”

砰砰砰……

小鹰眸闪亮亮的望着一溜的骆驼,在这垂涎欲滴的**­祼­目光下,一只只骆驼歪倒在沙漠上,惨兮兮一脸苦闷。

姬三娘敛住笑意,嘱咐道:“大家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继续赶路,白天赶路太热,晚上会舒服些,再忍一忍走个一日多,就能到目的地。”

说完,她闭上眼睛。

众人也不再说话,小十七将啃啊啃的小黑虎拖回来,一小孩一兽都乖乖的窝在冷夏怀里,养­精­蓄锐。

寂静的沙漠之夜,只有冷风吹着沙粒,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几只沙鼠钻出来,又惊恐的消失在沙坑中,忽然,一阵细碎而混乱的蹄声传来……

众人猛的睁开眼!

只见九只骆驼,皆不约而同的刨着蹄子,原地漫无目的的打转,发出紧张无序的声响。

这分明是焦躁的表现!

一双双目光,皆落到小黑虎的身上,这小东西,可是有前科。

某小孩捏住它毛茸茸的脚,申辩:“不是它­干­的。”

“嗷呜……”小黑虎委委屈屈。

忽然,圆溜溜的眼珠子猛的转向另一方!

众人跟着看去,一阵细小的风越过沙墙,在地面上卷起寸许高的旋儿,如尖锥般旋转,瞬间又平息在脚底。

柳眉皱起,冷夏半眯着眼睛,小黑虎和骆驼的焦躁又紧张的表现,太不寻常,这极有可能是动物对于气候的一种直觉,就如蚂蚁搬家,燕子低飞。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迅速滋长……

“信风!”

“是信风来了!”姬三娘猛然跃起,露在面巾外的猫眼中,尽是凝重!

一边快速的收拾身边的衣物,一边打着口哨唤骆驼,她大喝:“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有沙尘暴!快跑!希望能逃离过风暴的覆盖,不然……”

众人不敢耽搁,他们都知道,若是逃不出去的后果是什么。

活埋!

他们将会被活埋在这荒漠中!

一时半刻后,众人飞速跃上骆驼,鞭子一抽,焦躁不安的骆驼群瞬间如飓风般向着西北方冲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骆驼的速度,平日里晃晃悠悠的骆驼们,此时在即将降临的危险中,连对小黑虎的惧怕都不见了,发了疯一般颠簸狂奔!

紧紧的抓着它们的双峰,以防被这疯狂的速度甩下去,大漠风声呼啸,震彻在耳际,沙砾被扬起刮在脸上,即便隔着布巾依旧生疼。

时间紧迫,狂风奔袭。

他们在和大自然争分夺秒!

忽然,后方传来轰隆的响声,冷夏紧紧的抱着儿子,护着这软软的小身子,狠力抽下一鞭!

骆驼的速度再快了几分。

勉强睁开眼睛,她朝着背后看去。

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晰,一片暗沉的颜­色­弥漫无际,澎湃的狂风从后方一股一股的袭来……

冷夏从不知道,连风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仿若排山倒海!

风速极快,沙子亦是一波一波,如金­色­的海浪一般,视野渐渐被大片的暗黄覆盖,只一瞬的功夫,周遭已经笼罩在铺天盖地的细沙中。

就在这时!

狂奔中的骆驼,突然停下了四蹄!

啪!

冷夏甩上一鞭。

啪啪啪!

鞭子的声音连连响起,不论多么的用力,骆驼却再也不肯移动半分,极致的惊吓中,它们团团靠在一起,将头深深的埋进沙子中。

回头看去一眼,冷夏当机立断:“跑!”

铿锵的话音还未落地,月白的身影在半空划过道凌厉的弧度,落地的瞬间借着这股冲力,没有分毫的停息抱着儿子向前飞掠。

后方,老顽童抱起叶一晃,公孙柳抱着公孙铭,拓跋戎抱着花千,所有人都拼了死命的朝西北方飞去。

暗沉的天际一片­阴­霾,压的低矮好似要倒塌下来,滚滚云层中形成了一圈一圈灰黑­色­的波纹,沙漠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这漏斗飞速旋转着扶摇直上,合着漫漫黄沙将天与地连成一线。

灰黄|­色­的漏斗越滚越大,飞速移动着卷起铺天盖地的风暴,凸起的沙丘被夷为平地,低矮的洼地层层鼓起……

轰隆!

轰隆!

这风暴向着西北方蔓延席卷,紧紧追逼着前方的几个小圆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大陆上的一切皆没有分毫的改变,大秦的皇宫中,战北衍正揪着耳朵跪在搓衣板上,弯着狐狸眼望向洋洋得意的萧凤,一脸的甘之如饴;韩楚的交战处,东方润柳丝样的眸子眯成一条缝,站在山巅处遥望下方浴血的战场;南韩的丛林带,五万大军急行赶路,战北烈猛的摸上“砰砰”跳动的心房,鹰眸深沉望向西北的方向……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这一望无垠的崎兰荒漠中,正上演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这是渺小的人类和大自然的对抗!

这是芸芸众生和天的决战!

不成功,便成仁!

疯狂的奔跑,分秒必争,龙卷风紧逼直追……

黄沙滚滚漫天飞舞,能见度几乎为零,冷夏紧紧的抱着十七,唯一的一个信念支撑着,战北烈还在等着她!

战北烈需要她!

极致的速度让一切都模糊,只有双腿在机械的飞速移动着……

跑!跑!跑!

后方隆隆声响越来越近,心跳如鼓似要蹿出胸房,忽然,一声细微的惊呼,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若有若无的钻入耳际。

是花千!

一瞬间,这个判断已经跃入脑中。

来不及多想,手臂倏地伸出,紧紧的抓住了一只极速下滑的手!

身子猛的一坠!

拓跋戎的大呼传来:“别管我们,你快跑!”

就在大呼的下一秒,两只手臂,已被不同的人拉住,他一惊,判断出这两只手的主人,跑在他和花千身侧的冷夏和慕二。

方才大张的嘴巴里已经塞满了沙砾,拓跋戎和花千却连吐出的时间都没有,感动中带着决绝:“快放手!这是流沙,我们都会陷下去的!”

“女人……快放手!”

“冷夏……快放手!”

拓跋戎和花千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片模糊中,飞速流转的沙砾冲进眼耳口鼻,谁也看不清谁的脸,然而交握的双手却是那么的紧,那么的紧!

不抛弃,不放弃!

这一切只是眨眼功夫,那话音还未落下,两人已经半身被埋入沙尘中,猛烈的吸力将睚眦欲裂的两人骤然吞没,连带着两只死死拉住的手,连带着后方再次拉来的手,一只一只的手交叠着,一股脑的陷入其中……

须臾,沙漠中再无一个人影!

同一时间,灰黄|­色­的漏斗呼啸着飞旋而来,淹没而过继续向着西北方席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黄沙渐渐的堆落、覆盖、平息,一溜溜的脚印消失不见,这片荒漠再次恢复了宁静。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题外话------

今天太忙了,晚上七点半才开始写,不过质量很满意~明天争取多更

☆、第二十四章 和烈王共进退【手打VIP】

十月十三,深秋萧瑟。

这个日子,可以说是正处于战火中的南韩的……一个噩梦!

一股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大秦军,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似一把利剑骤然Сhā入了他们兵力亏空的腹地,剑尖锋利狠狠的戳在了南韩的心脏上!

一个半月前,当东楚已经连下三城之时,两个消息不约而同,传入了南韩的朝堂:

大秦和西卫,竟是同时攻来了!

正北方,整整十五万的秦军悍猛,铁骑如雷自北向南,轰轰踏破了南韩的边境桂中关,士气如虹一发不可收拾,七日后,大军继续向南开进,在第二座城池珠兰城前摆开阵势,十五万大军一字排开,那声势浩大足让珠兰城内吓破了胆。

朝堂内一时惊惶失措,消息再来,大秦再次派出十五万兵马,正朝着南韩汇集,这么一来,一共三十万大军,绝对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两侧的兵力被东楚和西卫牵制,三面受敌之下,反倒是处于腹地的都城等几座城池,最为安全。

南韩都城夷城,自南向北,分别为洛水、融丘、昭城、永嘉、珠兰、桂中关,七座城池连成一线,朝堂上经过了激烈的讨论,一方认为腹地中三十万大军,派出支援珠兰城最为合适,一方却认为,都城中坚决不能没有兵力。

最后,花媚顶住压力力排众议,将夷城到昭城的四座城池中分出二十万,向珠兰城急行前进,全力抵抗。

八日后,这二十万人还走在半路上,珠兰城已经攻破!

余下的两万南韩败军向南撤离,在毗邻珠兰城的永嘉城,和二十万大军汇合。这下子,二十二万对三十万,南韩龟缩于永嘉城,大秦的兵马一时攻城不下,两方开始对峙。

萧镇乾带领三十万大军,在永嘉城外安营驻扎,摆出的就是随时可能攻城的态势,只要永嘉城里的大军有撤退的意思,秦军立马攻城,吓的他们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而一旦南韩二十二万军继续龟缩在城内,秦军接着晃晃悠悠朝后退上一两里地,安营驻扎。

这一僵持,便足足僵持了近一个月。

原本以为秦军是攻不下永嘉,松了一口气洋洋得意的南韩朝堂,到得如今,收到这从天而降的秦军,Сhā入腹地的消息,齐齐瞪了眼。

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消息已经坐实,这股奇兵共五万人马,领军便是大秦战神,战北烈!

这下子,傻子都明白了!

同穿一条裤衩的大秦和西卫,前面那一个半月的大军压境的作为,可不就是为了今天?

一招声东击西吸引了他们的兵力转移,待到腹地的兵力亏空之时,让这五万大军成为南韩心脏上的一个钉子!

这一招……

太贱了!

太他妈的贱了!

南韩的朝堂上,文武百官连带着太后花媚,在持续了数个月之久的敌视对抗之后,终于有了一次达成共识,不约而同的暂时放下了嫌隙,咒骂着唾弃着那个名叫战北烈的男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也许是时日太过久远,三年休养没有过战役,太平的日子久了,他们竟然把那尊煞神给忘了……

忘了他的名号,大秦战神!

忘了他经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无一不胜的战绩,忘了他最为著名的几场战役,或是以少胜多或是神出鬼没,雷厉风行到对方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赢得了胜利拍拍ρi股离去,忘了这大秦战神,在用兵之道上,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该死的战北烈!

该死的十月十三!

南韩在声声的破口大骂中度过了十月十三,然而这骂声还没结束……

十月十四,洛水城破!

和都城夷城毗邻的洛水,其内只剩三千兵马驻守,不过一日时间,已经被战北烈带领的五万军,强势拿下!

然而,就在南韩认为,战北烈会带领五万大军,朝着都城进发之时,他已经带着粮草和城内的军需,调转了方向,拐弯朝着融丘潜去。

而洛水,则留下了三万兵马,驻守。

逾敌十万,可围而攻之。战北烈看准了,夷城里剩下的十万南韩兵马,是无论如何都攻不下洛水城的,尤其是,南韩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让都城里不留一兵一卒。

朝堂上内乱未平,花媚和百官的对抗,正处于一个白热化的状态,若让她将最后的十万兵马调离夷城,去攻打洛水,她敢么?

到时没了底牌,没了大军,垂帘太后下台,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十月十九,只带了两万大军的战北烈,再次破开了只有三千兵马的融丘城门。如法炮制,融丘城内留下一万人驻守,战北烈带着最后的一万人,和冷夏留给他的四百弑天,向北继续前进。

秋风凛冽。

道路的两侧,树­干­已经­干­枯,一万余人整装前进,长龙一般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所有的人,目光皆落在最前方的一个挺拔的身影上,心中的崇敬无以言表,他们当初被选中之时,并没有被告知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跟着这个男人,这个大秦的守护神,翻山越岭,穿梭丛林。

这一个半月中,路途崎岖,风餐露宿,遍地野兽,一路经历万般艰难,没想到竟是突然出现在了南韩的腹地中,更没想到的是,腹地中的几座城池皆是兵力亏空,而外面的大军,原本以为是主力的大军,不过是用来声东击西,任由他们一路打下。

这奇招便是由前面的那个男人想出,带领五万人孤军深入敌国腹地,这样嚣张到匪夷所思的计策,仿佛把整个南韩都踩在了脚底藐视的计策,也只有大秦战神,能想的出,­干­的出!

一万余人中,只有三个人,此时的感觉很奇怪。

狂风闪电雷鸣,相互对视一眼,狐疑道:“爷最近是怎么了?”

不是他们多疑,他们太了解战北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就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状态,似在竭力的压抑着什么,一路上的话变的越来越少,打起仗来仿佛不要命,每天双目中都能看见少许的血丝,就好像夜里没有休息好一般,战士们欢欣鼓舞的时候,亦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

这不对劲!

雷鸣眨眨眼,忽然叹气道:“是担心小王妃了吧?”

他说对了,战北烈还真的是担心冷夏。

大半个月前的某一天,他的心跳忽然如战鼓擂动,似乎要蹿出嗓子眼,那种整颗心被揪起来的感觉,像一块千斤重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在他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忽然觉得胸中泛冷,芒刺在背。

四肢百骸都充斥着焦躁的心绪,血液都在一寸寸的凝固!

他的脑中,一瞬跳上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母狮子出事了!

他不愿相信这个预感,冷夏的彪悍他自是了解,将这个想法强制­性­的抛去脑后,战北烈的一切一如既往,在丛林中急行赶路,攻城,攻下一座城,攻再下一座城……

多年的克制力让他发号施令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还有心思分析了一番花媚和南韩朝堂上的情况,一切行动照着预想的在走,看上去尽皆在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只待到达昭城继续着他的任务,作为大秦战神的任务。

从那天之后,这种心悸的感觉没有再发生过,然而心底那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它滋生着发芽破土在心底长成一株美丽的有毒的罂粟,无时无刻不暗暗摇曳着,侵蚀吞噬他的神经,母狮子那一瞬,绝对出了事!

战北烈快要被自己各种各样的猜想,给折磨的疯掉!

他忽然顿住步子,对身后的闪电吩咐道:“去把林青和李俊叫来。”

话落,听见后面一阵脚步声远去,不多会儿,两人已经分别站在了他的两侧。

战北烈目不斜视,鹰眸内杀气腾腾,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朝着前方大步前进……

“王爷……”李俊试探­性­的想问一问,他叫他们来是做些什么,不过感受到他­阴­森森的气息,终于还是把后面的问话给“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李俊朝林青眨巴眨巴眼,林青回以同样迷茫的神­色­。

就这么走啊走,战北烈没和他们说过哪怕半个字,两个人试图回到弑天的队伍中,然而脚步方方慢下一点,立马就能感觉到中间的男人,气息­阴­冷了几分。

好吧,看在姑娘的份上,他们忍!

忍啊忍,忍啊忍,一直忍了有一天的路程,终于忍不住了!

“王爷!”林青大喝一声。

战北烈步子一顿,他立马缩了缩脖子,弱弱道:“那个……王爷……您叫咱们来……”

大秦战神终于赏了他一眼,沉声道:“跟着就行。”

话落,继续老僧入定一样,走着。

其实他也说不清他到底叫俩人来­干­嘛,鬼使神差的就让闪电去叫人了,不过来了之后他也没后悔,这两个人,一个是最早跟着母狮子的最为忠诚的手下,一个是母狮子名义上的­干­儿子……

和冷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在身侧,他会感觉舒服上那么一点。

好吧,战北烈承认,他真的疯了!

后面狂风雷鸣齐齐叹了口气,无语问苍天,忽然见闪电蹿了上去,不由得将崇拜的目光投过去,胆子肥了啊!

闪电弱弱的探了探脑袋,问道:“爷,昭城可是靠着永嘉,永嘉城内还有二十二万大军呢,要是永嘉分出那么十万人过来,咱们要怎么应付?”

战北烈冷冷一笑,­阴­厉的闪电浑身一哆嗦,道:“永嘉城外不也有三十万秦军么?十万人又如何,一旦率先占领了昭城,哪怕十万人围城攻城,咱们只要拼死抵挡个十几日,而永嘉内便只剩下了十万余人,秦军破城不过早晚的事,之后自会赶来。”

“到时候……”他鹰眸一眯,笑的­阴­森:“昭城城外的人连个城池都没有,还不是砧板上的­肉­!”

闪电缩着脖子,飘走了。

他朝雷鸣狂风递去个怨念的眼风,他尽力了,试图以军情让王爷分析一下转移注意力,哪知道,咱们爷这个诡异,已经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了!

三人抱头大叹。

“哎……”

“小王妃,快回来吧!”

“没媳­妇­的男人,伤不起啊……”

战北烈分析的没有错,即便是有十万人围城攻城,以他和他带领的这一万余­精­兵和弑天,绝对可以抵挡上十几日的时间,而十几日的时间,绝对够萧镇乾破城来支援的了!

只多不少!

不过这一切,皆是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

按照他当初的计划,五万人带了两个月的粮草,而每一座城内皆有粮库,百姓亦是多有余粮,粮草绝对是充足的,可是战北烈却没想到另一点,那就是南韩的战士们,对待百姓的态度。

或者,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而是他以己推人,但凡有良心的人,皆不会如此行为。

所以,在他带着万余人到达了昭城,发现城门大开,整座城里除去百姓之外,再也没有哪怕一个士兵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城内的情况,和那种最坏的可能­性­……

周围一片乱糟糟,不少的货摊倒在地面,不少的家中用品,凌乱的散落在大街上,百姓们一个个呆立于城街,看着自城门遥遥走进的他们,眼中盛着几分恨意。

这种目光,他们再熟悉不过,每每进入一个城池,首先碰见的皆是这样的恨意,毕竟不是大秦的百姓,对南韩的百姓来说,他们属于侵略者,不过这恨这抵触,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战北烈有经验,也有信心。

然而这次却并不那么相同,在这恨意深深的目光中,更是有几分心酸,绝望,崩溃……

不可置信!

不愿相信!

手下们在全城内搜索了一圈后,将无奈的结论汇报给他:“王爷,守城的三千兵马,想是有探子探得咱们的动向,带着粮草跑了!”

不只是粮库里的粮草,他们甚至还在每一个百姓家里抢掠。

将他们家中的存粮,尽数抢走了!

战北烈没有分毫的惊讶,他想都没想,吩咐道:“莫要打扰百姓,将咱们的粮草分出来,以后的日子,兄弟们委屈了!”

众人大喝:“跟着王爷,有饭吃饭,有粥喝粥!”

瞧着他们一个个坚定的目光,战北烈点点头,他们都明白,后面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这逃跑的三千人去到嘉兴城后,必会带回来大批的兵马,将昭城团团包围,到时候,他们能做的,便是守住这座城,等大秦破了嘉兴赶来支援。而这段时间或许七八天,或许十几日,即便在前面在洛水和融丘的粮仓里带了足够的粮草,若要将一万人的粮食平摊给数十万的百姓,一人每天只喝汤水,也至多撑上个五天。

战北烈望着全城黑压压的百姓,以内力将声音逼到最远:“本王是大秦烈王!”

“大秦的将士不会­骚­扰百姓的生活,我知道城里已经没有了米粮,大家都不要慌,既然我们现在共在一座城,那就是自己人,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就一定竭力让大家吃饱饭,即使吃不饱,本王也会陪着大家挨饿!只要挨过这十几日,等到本王的王妃一到……”

说到这里,心尖儿刺痛着。

百姓们的眼睛闪了一闪,半信半疑的看向他。

他却没有再说下去,转了个身,大步走远了。

这种事,不需要解释,实际行动往往比话语更有用,热腾腾的饭吃到肚子里,比解释更有用!

战北烈去到城守的府邸,找了个房间窝进去,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绝对比他能想象到的,更艰难,尤其这艰难中还有几分心头上不断刺来的惶惶不安,他压抑着不去想媳­妇­,不去想儿子,不去想媳­妇­肚子里那小小的闺女,他需要休息,他必须休息,哪怕已经多日没有好好的睡着过,也要强迫自己养­精­蓄锐,迎接几天后将会开始的,无休无止的大战!

九月二十二,昭城下迎来了预料之中的兵马。

腾腾马蹄声震耳欲聋,似惊雷一般炸响在昭城上空,大地仿佛都在颤抖,黑压压如巨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十万兵马,卷起一片片的落叶开到了城下,他们持着雪亮的刀锋,穿着鲜明的甲胄,没有谈判,没有整顿……

下马,攻城!

预料之中的高强度攻城战!

冲耳之际到处都是喊杀声,十余万人的喊杀震彻天地,大秦的战士们在城楼上来回的奔跑着,不断的挥舞着战刀砍断抛上来的钩锁,搭弓­射­箭,向城下的南韩士兵还击。

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南韩兵,好像乌云一样朝上覆盖着,一个倒下了再补上来一个,他们疯狂的向上攀爬着。

时间在这个时候显的尤为重要!

南韩人争分夺秒,定要赶在嘉兴破城之前,将这边的大秦战神斩杀,回去补上嘉兴城的兵力,顺便站在城楼上扔给大秦一个战神的人头,将他们的士气彻彻底底的打垮!

凄厉的号角飘上天际,轰轰战鼓如雷鼓动,一排排的利箭如雨­射­下……

“杀啊!”

“杀啊!”

喊杀声声中,时间过的那么的快……

战北烈站在城楼上,负手凝眸,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的反击,这一站,就站了足足三日的时间。

三日时间,他一动不动!

如墨的袍子迎风翻飞,他站在所有人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这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未必有多大的帮助,可是­精­神上的信念,却绝对是支撑着他们的唯一力量。

他以行动告诉他们,他在!

不论是怎样的情况下,他与他们,同生共死!

三日没有睡觉,三日只靠着站在城楼上灌下一碗米汤。

城里置起一口一口的大锅,倒上大米添上水,灶下火苗燃的高高,将米粥煮咕嘟咕嘟,百姓每日早早的排队等在一旁,一人端着一只碗,领上虽吃不饱却绝对能维持生命的米粥,而他的饭食和众人的一样,没有多出哪怕一粒米的待遇!

鹰眸中染上道道血丝,一眨不眨的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南韩军,和南韩军脚下的,叠的比天高的尸体。

这些尸体中,有南韩被砍杀下去的,也有大秦从城楼上被­射­杀下去的,此时堆积在一起,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喊杀声没有停止过一刻!

南韩以绝对的数量优势,进行着车轮战,而大秦这边,一万余的将士尽皆三日没有合眼,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嘶吼,面对着十倍的敌人,奋不顾身的厮杀着,死死的守着这座城池!

日出夕落,一日的时间再次过去。

当晚,雷鸣上到城头上,低声说出了一个预料之中的消息:“爷,城里的米粮,坚持不了一天了。”

他们原本的预计是五天,如今已经过了六天,还留下了接近一日的米粮,早在百姓吃上饭的第二日,知晓了粮草的情况,就有不少的青壮年自动自发的,一天只领一次米粥,节省了足有全城十数万人,两天的粮食。

可是即便如此,也只能撑到明日了。

大秦的一万余人,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在十万南韩军的包围强攻下,一万人能在饥寒交迫的环境下撑上这么些日子,这个战绩,绝对可以骄傲!

然而……还不够!

到了第七日,全城的百姓,不论老幼­妇­孺,尽皆自发的只用了一碗粥,一碗汤水里只有寥寥几粒米的粥。

第八日,只有少数的老弱分到了最后的米汤。

血腥气弥漫着,城外的战役还在继续……

第九日,投石机、箭雨、滚木、石灰、沸水……但凡能用的全都派上了用场,弓箭不够了改成木箭,城里的商铺牌匾和百姓的家具,全被劈成一段一段,削尖了当成弓箭使用。

然而这些全部都还能暂时的支撑着,最为紧迫的,却是在这焦灼的战事下,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已经虚弱无力,更不用说一直在战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秦兵。

他们睁着布满血丝的赤红眸子,机械的厮杀着,每一下,每一招,皆是麻木的挥动着手臂,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战北烈亦是如此,他还是站在那座城头上,下巴处长出了参差的胡渣,鹰眸内遍布条条血丝,然而他的背脊挺的笔直,始终不曾倒下!

这数日来,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坚持住,援军会来!”

“坚持住,本王的王妃会来!”

就是抱着这样的一个信念,即便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大秦的最后两千余士兵,还在支撑着!

南韩的士兵们,不是不震惊的,不是不胆寒的,他们本以为对付这一万的秦兵,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却怎知,不论这昭城已经残破到了怎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地步,怎样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崩塌,然而那城头处的男子,一直挺立着背脊负手而立,两千的大秦士兵,一直奋力厮杀永不言弃……

坚强的,好似北燕极北处的雪峰一般,屹立不倒,亘古不变!

这一场战役,不论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南韩皆会成为天下间的一个笑话。

第十日。

更令南韩的军队想不到的是……

那原本已经少的可怜两千不到的人,稀稀拉拉一个人要顾忌到好几个地方的城楼,竟在大清早的时候,补满了!

就好像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士们,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去他妈的复活了!

他们凝目看去,那些拿着刀剑甚至拿着斧头在砍杀南韩兵的人,竟是……

昭城的百姓!

南韩的百姓!

这些平日里只能挥舞锄头的手,此时攥着斧头,狠狠的砍下了他们自己人的脑袋,脑袋咕噜噜的滚落城墙,落到最下面堆积如山的尸首中,溅起一片血泊。

鲜血迸溅了满脸的猩红点子,百姓们惊恐而悲哀的大哭着,擦去脸上大片大片的血水,再将斧头对准了另一个爬上城楼的南韩军。

南韩的大军,瞬时沸腾了!

他们跳起来唾骂着:“狼心狗肺的东西!数典忘祖的东西……”

一声声的怒骂,却在百姓们的一声声嚎啕大哭中,尽数湮灭消失。

“南韩放弃了我们!你们放弃了南韩的百姓!你们抢走了我们的粮食,是他们!”百姓声嘶力竭的指着剩下的虚软到昏迷的大秦兵:“是他们!是他!”再指向负手站于城头的战北烈:“他们没有放弃我们!他没有放弃我们……”

“南韩放弃了我们!”

“大秦却没有放弃我们!”

多么的讽刺。

在大秦的一万余人进入到昭城的时候,他们憎恨,他们抵触,他们痛恶这些侵略者,然而在全城没有了米粮,要面临挨饿甚至死的情形下,就是这些让他们忿恨的人,将仅有的粮食分了出来。

大秦的士兵们没有做出任何­骚­扰百姓的举动,就连应当分到的米汤,也没有多喝上一碗。他们看着,观察着,那个大秦的王爷,和他们的待遇没有分毫的不同,他没有咄咄逼人,没有高人一等,他像是一座丰碑,站立在城楼给予他们无限的安全感。

这一万余将士,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两千,这是用鲜血和生命守住的城池,用温热的鲜血和活生生的命,保卫着他们这些南韩的百姓!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痛骂,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盖过了城下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哀恸大哭后的,百姓们坚定的嘶吼。

“和大秦共进退!”

“和烈王共进退!”

一场极具讽刺意义的,南韩的百姓和南韩的士兵对抗的战役,就此拉开序幕,战北烈带领着剩下的手下,和百姓共同抗敌。

即便这座城内的百姓有十数万,但是真正的青壮年早已经被征兵过数次,剩下的寥寥无几,老弱伤残­妇­孺尽皆上阵,举起他们执绣花针的手,举起他们执锅碗瓢盆的手,举起他们执毛笔的手,举起他们执拨浪鼓的手,举起他们执锄头镰刀割麦子的手,将屠刀对准了曾经的出卖了他们的自己人!

这是一股求生的力量!

在南韩军的眼里,他们的力量弱小堪比蝼蚁,然而这力量拧成了一股绳,震彻了每一个城楼下的南韩士兵。

他们也曾是百姓,他们也有父有母,他们也娶妻生子……

他们亲耳听到了这昭城的百姓,对大秦的评价,也亲眼见到了这十日来大秦烈王的所作所为,心中对抗侵略者的信念仿佛崩塌了一个小角,融进去了别的什么……

是什么,他们说不清。

然而这东西,让他们攀爬城楼的动作慢了,高声喊杀的嗓音弱了,举起兵器的手臂迟疑了。

看着这流成了河的鲜血,看着这堆成了山的尸体,他们不禁自问:

值得么?

渐渐的,开始有士兵垂着头退去一边,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跪到地上抱头痛哭,这战争为了什么,他们不懂,这千百年来的战争,苦了的究竟是什么?

人越来越多,不少的士兵退后到战场之外,任南韩的将领睚眦欲裂,厉吼着:“杀啊!你们想造反么!杀!杀了这些刁民!”

士兵苦笑。

他们也曾是这现在的将领,十日之前的昭城城守,因为抢走了昭城百姓所有的米粮,而升了官的人口中的刁民。

将领一把抄起大刀,狰狞的寒光闪烁着,砍杀向退去一边的士兵脑袋!

“扰乱军心,本将杀了……”

咻!

一支利剑挟风而来,呼啸着风声呜呜,盖住了将领的话语……

砰!

那将领高举的大刀,跌落在血泊中,他的眉心Сhā着一支箭矢,一点猩红带出血线蜿蜒,大睁着眼睛倒下了!

将领的死,在南韩的大军中,似炸弹轰然引爆,引起了巨大的­骚­乱,士兵们看着­射­出箭矢的人,那个站在城头上仿若丰碑的英武男子。

即便他的眼圈青黑,鹰眸内血丝遍布,双颊微微凹陷下了少许,胡渣凌乱的生出在下巴上,却依旧不能遮掩住霸道桀骜,犹如神抵的风姿,黑袍猎猎翻飞。

­干­涩而褪了皮的­唇­角,缓缓的,缓缓的勾起……

他知道,那憎恨和抵触,总会改变!

☆、第二十五章 他的信仰【手打文字版VIP】

昭城外的天尽头,夕阳如血。

这是一片血红的天地,赤红的云霞翻卷着,猩红的血水流动着,每一个睁开的眼睛,皆遍布了红的惊人的血丝,而此时,这些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中,掺杂了几分迷茫,几分惊惶。

腥臊的狂风呼呼刮过……

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他杀了将领!”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所有的人,将领的尸体就那么狰狞的躺在尸山里,有人叫嚣着攀爬城楼,挥舞着大刀要为将领报仇。

有人一个激灵后冲上去,拉住袍泽痛喝:“那都是咱们南韩的百姓啊!”

有人望向城楼上的男子,一时不知动作。

那个人是南韩的将领,却抢走了南韩百姓的米粮,欲要斩杀南韩的战士,而这一切,竟是被大秦的王爷所阻拦,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心中崩塌了一个小角的信念,再次豁开了一个口子,大块大块的瓦砾砸下来,尖锐的棱角扎的心口生疼!

南韩军里一片大乱,就在这时候,城楼上骤然发出一声稚­嫩­的惊呼。

“娘?”

七八岁的孩子,声音柔软而稚­嫩­,惊颤中带着嘶哑的破音,他的身子骨瘦如柴,隔着城墙只露出瘦削双肩,蜡黄蜡黄的脸上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眨不眨的盯着忽然倒下的­妇­女。

他颤抖着,小小声唤:“娘?”

这声音真的很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明明耳畔风声大作,明明城下混乱喧嚣,却那么­精­准的,那么神奇的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不论是城楼上的百姓,还是城楼下的南韩军,尽在这一瞬停下动作,怔怔的望着那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孩子笑了。

他深深凹陷下的颊骨上,开出最灿烂的笑容,眯着如曜石的眸子,一步一步走向无知无觉的娘亲,他道:“娘,你饿了对不对?只是晕了对不对?王爷叔叔说,援军会来的,王妃会来的,咱们都有饭吃!”

啪嗒。

孩子笑着,眼眶里有大滴的泪水缓缓的落下来,滴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那咸咸的泪水带着无限的酸涩,顺着四肢百骸游走。

开始有百姓痛哭。

这十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在这­妇­女饿死留下孤儿微笑着不愿相信的一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低低的哽咽在寂静的昭城中响起,合着风声呜呜越来越强烈,他们抱着肩膀瑟缩在冷风里,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彷徨和凄凉。

泪水成塘。

压抑的呜咽顺着长风飘荡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士兵的双脚仿佛扎了根,一动不动的踩在汇聚成河的血泊中,手中的兵器“咣当咣当”的掉到地上,没有人去捡,他们甚至忘记了这是战场,每一个人都在看着那个孩子,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那笑无限灿烂,似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

而落到他们的眼里,只有凄凉。

那垂垂挣扎的信念,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战北烈抬起头,赤红的眸子望着那如血残阳,尽管阳光已经不再刺眼,他却依然有些头晕目眩,伸出手遮住那血一般的颜­色­,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他该欣慰的,他守住了这座城足有十日之久,他该惊喜的,南韩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然而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的悲凉,满满的倾注了他的整颗心神。

他不由得想起了初上战场的那一年,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满心踌躇壮志,心中的信念便是保卫百姓,统一五国,让天下间再也没有战乱,让百姓安乐富足的生活。到如今已经十一年,看多了生死,看多了战场上的伏尸百万,他很庆幸,直到现在这个信念从未改变,夕阳西下,之后也许要经历茫茫无尽的黑夜,然而黑夜过去,他相信,总会见到曙光。

大掌上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战北烈低下头去,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抓着他的手指。

“王爷叔叔,宝儿哥哥的娘亲饿昏了,我也饿。”

望着孩子纯净的眸子,战北烈微微笑起来,仿佛从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看见了某个小兔崽子张牙舞爪同他抢媳­妇­的场景,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浮现在脑海,­唇­角带着清冽的笑。

她说:“活着。”

她说:“两个月之内,我会回来!”

到今天,正正好两个月了吧……

­干­涩的­唇­角勾起,黑袍猎猎翻飞,他凝目望着一点一点落下地平线的夕阳。

“叔叔的媳­妇­,今夜一定会来!”

许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沙哑沉沉,然而却是那么的坚定。

带着坚决带着相信带着毫不质疑的肯定,仿佛那就是他的信仰,即便夕阳已经马上就要落下,天际已经开始变的昏暗,这信仰却不曾有过丝毫的怀疑和改变。

百姓们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们望着那个城楼上屹立了十日之久的男人,无端的选择了相信。

从进入昭城以来,他说的话不多,寥寥几句却全部都做到了,他说不会­骚­扰百姓,他说他们共在一座城就是自己人,他说只要有他一日就一定竭力让大家吃饱饭,他说即使吃不饱也会陪着大家挨饿……

他没说过的也做到了,面对多逾十倍的南韩大军,他和大秦的一万士兵,用生命保护了这座城!

如今他说,他的媳­妇­今夜一定会来……

他们信!

百姓们抱着手臂,在冷风中瑟瑟等候,他们颤抖着虚弱着,甚至不少已经饿的快要昏了过去,然而一双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的撑着,没有原因没有根据,他们相信这个男人!

城楼下的南韩军也没有再攻城,将领已死,剩下的大军只想等着看,想看看这大秦战神坚定的信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他们的信念崩塌了,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结果,来印证那融入了心间的,取代了原本的信念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皆瞧着远方的地平线,瞧着那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

苍茫的大地上,只有风声静静的吹着,天­色­越来越昏暗,这一切只有短短的时间,然而此时却变的那么长,那么长……

长空渐渐染上墨­色­,举目而望唯有空荡荡的一片夜幕,丝丝红霞的晕染中,似是连着心中的希望,亦随着那只剩下一丝丝夕阳的坠下,缓缓的湮灭……

忽然,若有若无的轰响从远方传来!

那夕阳没入地平线下的一瞬,取而代之的是极远处天尽头出现的一个小点,由一点到一线,由一线到一面,那是潮水一般的黑­色­战甲,轰隆着剧烈的蹄声,在方方落山的夕阳,最后的晚霞映衬下,扬起烟尘滚滚朝着这边飞速移动。

一片茫茫黑­色­踏入了众人的眼帘,蹄声轰轰踏入了每一个百姓和南韩兵的心间,那一望无际的大军上方,高举着的一面旗帜,张扬的迎风猎猎飘舞,像是在发出仰天的欢号:

大秦战神的信仰,来了!

在这一刻,在这最后一刻,挟着雷霆之势呼号咆哮着,来了!

城楼上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虚弱的欢呼声汇聚在一起,直冲天际!

他们齐齐望向城楼上屹立着的黑衣男子,落下了无法掩饰的激动热泪,欢呼合着呜咽痛快的响起,百姓们抱成一团,放声大哭。

直到现在,才是真正正正的,看见了生的希望!

老天没放弃他们,哪怕是南韩抛弃了他们,还有大秦,有大秦战神,坚定的和他们同生共死,为他们遮风挡雨。

战北烈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狂风呼啸中,墨发乱舞,黑袍翻飞,充满了血丝的鹰眸,一眨不眨的眺望着茫茫大军前,那一个带着曙光而来的白衣女子,望着她远远的模糊到看不清的眉眼,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柳叶眉,芙蓉面,下巴微微仰起傲然的弧度,樱­唇­勾着的清冽的笑,凤眸中一点清亮,亦是在一眨不眨的遥遥凝视着他!

四目穿透过遥远的距离,于漫漫夜空中交汇凝聚在一起,他们的视线胶着着,纠缠着,传递着,诉不尽的爱恋,说不完的相思……

还有那深深的,早已经镌刻在了心里,永不动摇的信任!

近了,更近了……

冷夏策马扬鞭,一骑如飞冲到城门下,忽然,猛的停住。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城楼矗立的男人,两月不见,他瘦了,也憔悴了。眼圈青黑血丝遍布,下巴上一圈凌乱的胡渣,唯有那双眼睛,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还似从前那般含着俾睨天下的霸道,唯我独尊的桀骜!

那是她的男人啊!

一滴眼泪悄然滑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那男人自城楼上霍然飞下,墨发飞扬,黑袍鼓荡,衣袂袍角随风翻飞,在长风中如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挺着任是暴风骤雨也折不弯的脊梁,顶天立地!

猛的,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坚如磐石的胸膛,结实宽阔的臂膀,铁血气息倏地包围了她!

力道之大,似是要把她揉入身体里,揉进他的骨血……

冷夏埋在他的怀里,深深的用力呼吸,呼吸着独属于战北烈的味道,任热泪一行一行无声的滑落,顺着他的衣襟晕散开去,滚烫如火。

猛的,双肩被人攥住撤离了怀抱,一张冰凉的­唇­骤然覆了上来!

狠狠的!

战北烈狠狠的碾压着她的­唇­,将所有的思念担忧尽数发泄,他知道,一个多月前,这个女人定然遇到了危机,那危机说不准几乎要丧命,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那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忧心如焚,如今终于见到她了,完好无损的她,他的一颗心才终于平平稳稳的落了下来。

曾经两人也曾分开过一段时间,却完全不像这次,似乎分离了一个世纪之久。

一方深入漫漫无际危险遍布的沙漠……

一方孤军潜入敌国兵马遍布的腹地……

两人无时无刻不在为对方担忧着,这彻骨的思念忧心,如今通通发泄在这一个吻里,深深的吮吸撕咬,似野兽一般的激|情淋漓尽致的释放着。

昭城城楼下,这一男一女相拥深吻,将周遭无数的百姓大军尽数当成了背景,然而所有的人,尽都静静的望着他们,­唇­角含着祝福的笑容,泪眼模糊。

这样的一双爱侣,情感动天。

一个吻良久良久结束,双­唇­缓缓的分开,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唇­角一勾,转向了一边呆立着的南韩军。

大秦的军队赶来了,代表了什么自不用说,嘉兴城破!

此时他们看着相携而立的那一对夫妻,再看看后方滚滚而来的大秦军队,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几分挣扎,几分惶惶,几分恐惧,几分释然……

战北烈搂着冷夏的肩头,以内力将嗓音逼的极远:“嘉兴城已经破了,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对于如今剩下的这些南韩士兵来说,心里早已经有了动摇,早在秦军到来之前就已经停止了攻城,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他们纷纷蹲下身子,以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

昭城内一片欢呼雷动,经过这共患难的十天,这个城里的百姓们已经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了大秦的人,他们看着城下的那双男女,一个个齐声高呼着:

“王爷万岁!”

“王妃万岁!”

这呐喊越来越响,越来越齐。

连带着大秦的士兵们,也跟着欢呼起来,那其中包含着的发自内心的崇敬爱戴,如海浪奔腾呼啸着直冲天际!

“王爷万岁!”

花千甩着帕子一脸激动,一蹦一跳的跟着不住的呐喊:“王妃万岁!”

他一愣,转向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如雷一般的欢呼中,笑眯眯凑上去:“怎么了?谁欺负咱们可爱的小十七了?”

某小孩竖着脚尖画圈圈,小脑袋上飘着一朵乌云,咕咕哝哝碎碎念:“都忘了十七了忘了十七了忘了十七了……”

粉­嫩­­嫩­的两腮鼓的像个包子,忽然,一声响亮的笑语从前方传来。

“小兔崽子,还不过来!”

小鹰眸立马亮晶晶,某小孩一抬头,看见和他一模一样大一号的亲爹,扬起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撒开两只小短腿,得得瑟瑟的猛冲上去!

战北烈这会儿才算是圆满了,视若生命的两个人都在身边,媳­妇­和儿子,还有母狮子肚子里那小小的闺女,一家四口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棱角分明的­唇­缓缓的勾起,看着儿子那小小的身影,朝着他跑啊跑,跑啊跑……

花姑娘看的不住拿帕子擦眼角,感动:“奴家要哭了,要哭……呃?”

砰!

一声巨响。

花姑娘狭长的眸子瞬间瞪大,眨巴眨巴,再眨巴眨巴,耳边的欢呼呐喊一下子尽数消失,所有人都大张着嘴,保持着方才欢呼的姿势,眼皮子不断的抽动着,一脸见了鬼的望着城楼下。

只见十日未合眼,多日没吃饭的虚弱的大秦战神,被某个小孩乐颠颠的一个熊抱……

给撞晕了。

大秦战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后脑勺一鼓一鼓的疼,身上坐着一脸傻乎乎的战十七,迷迷糊糊中,他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

这小兔崽子,果然跟老子犯冲!

==

战北烈这一晕,哦不,是一睡,就足足睡了有两日之久。

冷夏一直不离床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也是从狂风三人的口中,才得知这个男人,这十日来的情况,尤其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竟然就没好好的睡上一觉。

听那日子,可不正是她在崎兰荒漠上,遇见沙漠风暴的时候!

手指在男人平滑的额头上轻抚着,心尖儿既是酸涩又是甜蜜,这两天两夜来,她给战北烈喂了点稀粥,轻手轻脚的刮了胡子,唔,还顺便给他洗了个澡,他竟是疲乏的毫无知觉,一直没醒。

此时的面­色­已经好了很多,黑眼圈散去,熟睡中眉头也舒展了开。

忽然,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他醒了。

战北烈睁开眼睛,眼中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迷茫,一眼瞧见她,眉眼立马弯了起来,笑道:“什么时辰了?”

冷夏看了看天­色­,去桌边取来随时温着的粥,“唔,快中午了,你睡了两天,我给你喂了少许的稀粥,饿了太久还是要吃点清淡的,让肠胃适应适应。”

鹰眸弯成个月牙,战北烈朝里面移了移,拍了拍床榻,示意冷夏坐上来,撒娇:“你喂我吃。”

望天,翻白眼,这男人!

腹诽归腹诽,一眼瞧见某只熟悉的大型流浪犬小眼神儿,还是无奈妥协了。

她侧坐着,舀了一勺喂进战北烈的嘴里,某个男人立马满足的眯起眼睛,活跃的如快渴死的麦苗,一瞬间得到了清水,浑身都欢实的得意舒爽外加傲娇,瞧着那满足的模样,仿佛吃到嘴里的不是稀粥……

是什么?

龙­肉­也就这德行了吧!

一碗稀粥战北烈吃的欢实,冷夏瞧着也喂的开心,一时半刻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待她把碗放回桌上,某男咂了咂嘴,问道:“媳­妇­,昭城的百姓……”

虽然按照他的想法,母狮子和萧将军办事都是利落妥帖的很,尤其爱护百姓不会比他少一分,必定早早的就安排好一切,不过不亲自问一问,始终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冷夏回返来,手脚并用的爬上床,依偎在他肩头。

点头道:“唔,已经安排好了,每家都分到了米粮,进城的当天百姓就喝上了热腾腾的粥,第二天,就按照每家每户的人数,领了自家的份额。”

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将头全部埋进他颈窝里,她满意的闭上眼睛,又道:“关于南韩的士兵,就交给义父处理了,收编进军队里,相信这些他很有经验,我没过问。”

战北烈点点头,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还想问点什么,就见他媳­妇­的呼吸已经变的绵长,睡着了。

他一个月来没有好好的休息,冷夏又何尝不是,在找到宝藏后先在西卫采购了大批的粮草和棉衣,还有吩咐西卫的官员订购兵器等等,然后不眠不休的朝着大秦赶来,满心满眼就是给战北烈和大秦的战士们送粮,一丝的时间都不敢耽误。

一路到了嘉兴城,和萧振乾一起指挥攻城,破开了城门又再朝着昭城飞奔,可以说,这一路上比起战北烈,她也没舒服上多少,这会儿总算战北烈也醒了,她的担忧不翼而飞,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脑中一转,战北烈就猜到媳­妇­这一路上,应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在她额头印下心疼的一吻,复又继续搂着媳­妇­,补眠。

夫妻两人相拥而眠,又再睡了有一整日的时间,冷夏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正瞧见战北烈一眨不眨望着她的目光,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身上酸疼的像被什么碾过,她迎上去“吧唧”啄了他­唇­角一下,笑眯眯揉着他的肩头:“辛苦了!”

从她睡着前到现在,这男人的姿势一丁点都没变,不用想也知道,是怕吵醒她,一直忍着呢!

战北烈神­色­一振,严肃答:“为媳­妇­服务!”

冷夏想了想,一日一夜不动弹,估计腿脚胳膊都麻的很,一骨碌爬起来,准备贤惠贤惠给他按摩一下。

“媳­妇­!”

惊天动地的尖叫传来,某男一个鲤鱼打挺,“咻”的蹿了起来!

一把抱住她,激动:“胎气啊!”

这么一说,又想到了她策马到城下的情形,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颤巍巍问:“咱们的闺女,这么颠簸也没事?媳­妇­啊……”

“那里面要是个枕头,你就拿出来吧,我……”他吞了吞口水,鹰眸朝着那八个多月的肚子瞄啊瞄,抖着嘴皮子:“我挺得住!”

呸!

冷夏啐了他一脸,这乌鸦嘴!

她瞪眼:“什么枕头,咱的娃活蹦乱跳着呢!”

战北烈也瞪眼,不过不是气的是惊的,直接语无伦次:“这么个折腾法,还活着?”

这话说的,冷夏又想呸他了,连连翻了两个白眼,把某个男人哆哆嗦嗦的手抓过来,抚摸上她高高鼓起的软绵绵的肚子,点头郑重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咱的娃!”

手下的触感温热,隐隐有着强有力的跳动。

战北烈眯着眼睛,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两排锃亮的大牙明晃晃的闪着光:“不愧是老子的闺女!”

冷夏稀奇:“又跟你有关系?”

战北烈怒了:“那当然!俗语有云,虎父无犬女;俗语又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闺女会……咳咳……”

冷夏想了想,倒是觉得还挺有道理,“大概就是遗传学和基因的问题吧!”

“­鸡­什么?”战北烈眨巴眨巴眼,惊叹:“媳­妇­啊……”

“唔?”

“你那个世界里的­鸡­,真是强大到无所不能啊!”

“……”

冷夏打消了跟古代土老帽研究现代科学的问题,转而继续研究她的肚子,亦是惊叹:“说起来,咱们的娃倒真是彪悍的很,沙漠风暴那么高强度的大逃亡,竟然也没事。”

战北烈的俊脸,瞬间一变!

挑起了剑一样的眉毛,他压抑着心头窜起的怒火,慢悠悠的问了句:“唔?”

冷夏还沉浸在宝宝的强悍上,顺着说:“后来埋进了流沙里,也没事。”

“是么……”

“嗯,我还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醒来之后,大家都落在了一个地洞里,那个时候身上的包袱已经在逃跑的时候,不见了,没有食物和水,花千和拓跋戎又受了轻伤,没想到宝宝却一点事都没有,顺着地洞透进的光亮,一路寻找出路,反而因祸得福,找到了埋宝藏的地宫。”

“真的啊……”

“地宫里倒是没有上次北燕皇陵来的惊险,不过是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不过好在有老顽童在,这些他都是在行的,一路上倒也是有惊无险。”

“原来如此……”

冷夏不由得回想起,她们历经几道关卡,最终终于找到的芙城宝藏,当时的表情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傻!

两个字:傻眼!

上辈子作为杀手之王,她赚的钱那也是多不胜数的,这辈子的身份更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然而乍一看见满满一殿的金子,依旧觉得有些接受不能,宝藏中其他别的比如翡翠玛瑙,那是一概没有,有的只是金子,映入眼帘大片大片金晃晃一望无际的金子!

“芙城果真是富可敌国,你没看到那个场面,绝对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冷夏还咂着嘴巴感叹着,为这次寻找到的芙城宝藏,总结了一句。

忽然,她眨巴眨巴眼,分明感觉到……

身边的气息已经不太对了!

她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心下暗暗叫了一声糟,果然看见了某只大型流浪犬,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身了大尾巴狼,那脸估计是她每说一句就黑上一层,这会儿简直比锅盔还乌漆抹黑,恶狠狠的磨着牙。

冷夏咬掉自己舌头的心都有。

战北烈瞪着她,恨不得劈了面前这女人!

沙漠风暴,流沙,挨饿,奇门遁甲……这些他只听着就惊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是这个女人,竟然敢经历了这么多,要不是说漏了,很明显,她还准备瞒着!

该死的沙漠风暴,该死的流沙!

他的预感果然一丁点都没错,他差点就失去了母狮子,差点失去了小兔崽子!

战北烈的心,仿佛被什么绞住,一抽一抽的疼,她冒险,寻找宝藏,这些都是为了谁,战北烈怎么会不清楚,母狮子本也不是贪恋权势的人,更不是嗜钱如命的人,不论做西卫的女皇,还是这六年来为了大秦所做的一切,尽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一统五国,让天下百姓安乐富足的信念。

他不生母狮子的气,却生自己的气。

凤眸悄悄的朝着他瞄了瞄,冷夏捂住肚子,做柔弱状。

效果立竿见影,大秦战神一惊,立马弹起来,那速度那高度甚至让冷夏以为他ρi股底下装了个弹簧,她弱弱的捂着肚子,可怜巴巴:“我肚子不怎么舒服,可能是饿了?”

某男将她从上到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检查了一遍之后,惊问:“媳­妇­,真没事?”

冷夏应了一声,她自然不是怕战北烈兴师问罪,而是怕他自责。

眼中一丝小­奸­诈闪过,她吩咐:“没事,应该就是饿了,不如你去给我端一碗粥来?”

鹰眸一闪,战北烈再观察了媳­妇­的面­色­一番,­唇­角微微的勾起,总算放了心。

“媳­妇­,等着!”

某男屁颠屁颠的爬下床,郑重的穿好了鞋子,庄严的出了房门,表情严肃的去厨房,办这件神圣的事!

大秦战神在床上睡了两日,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方一出了这临时住所的院子,就被狂风告知,府外围满了百姓,已经等了有两天了。

虽然知道他媳­妇­可能根本不饿,还是吩咐狂风给冷夏送去一碗粥,自己则拐了个弯朝着大门走去。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门口围着的百姓给惊住了。

黑压压一片望之不尽的百姓,自备小马扎,整齐有序的坐在门外的大街上,整整拍了几条长街,那场面,壮观非凡!

一见战北烈走出来,他们齐齐冲上来,二话不说跪到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砰!砰!砰!

数万人一齐磕的响头,那声响自是惊天动地。

战北烈受了这一礼,关键是躲也躲不出去。

三个响头过后,一方台子被几个青年抬了上来,百姓们推举出了一个老妪,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在所有人亮晶晶的目光中,指着台子上叠的整整齐齐如豆腐块没有分毫褶皱的被子,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王爷啊!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咱们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能送给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咱们永远也偿还不了,只每一家每一户都贡献出了一块布,咱们一针一线连夜赶制,亲手缝起来了这么一条百家被,愿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福气连绵,一生福禄安康!”

“愿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福气连绵,一生福禄安康!”

一双双的眼睛,质朴淳厚,战北烈从其内看出了真心,看出了真诚,看出了百姓们一颗颗如赤子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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