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不能说是深圳的老板都挑剔,更不能由此断定老板们好色,说到底,这也是有人才的供求关系决定的,也符合市场经济发展的固有规律。全国各地的人才都汇集到深圳,必然导致深圳的人才相对过剩,因此用人单位当然就要挑剔。以前在重庆的时候,项茹梅以为重庆的女人最漂亮,到了深圳以后,她才发现深圳的女人比重庆的女人漂亮。不是漂亮一点,而是漂亮许多。首先,重庆的女人是漂亮,但是并不是都漂亮,重庆的女人有漂亮的,也有非常一般的,甚至还有比较丑的,并且歪鼻子斜眼神经有问题的并不少见,但是深圳没有,至少来深圳人才市场的女人没有丑的,全部都是漂亮的。这样,对项茹梅就非常不利。项茹梅走在重庆的大街上,虽然不敢自称是漂亮的,但是绝对没有人说她丑,但是在深圳不一样,在深圳,准确地说在深圳人才市场,基本上可以说项茹梅是长的最不漂亮的。“最不漂亮的”是不是就是最丑的?不知道,自己想吧。其次,重庆的女人虽然漂亮,但是不能说重庆的女人年轻,事实上,重庆的女人既有年轻的,也有年纪大的,甚至还有老的不成样子的,但是深圳没有,至少说深圳的人才市场绝对没有,到深圳人才市场来的女人全部都是年轻的。这个现状对项茹梅更是不利。在重庆的大街上,在别人的眼里项茹梅或许并不年轻,但绝对不会有人认为她老,但是在深圳,尤其是在深圳的人才市场,项茹梅夹在一大批女孩当中,确实非常出众,出众到用人单位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是应聘者。
两个月下来,项茹梅已经不是失望了,而是绝望了。这个时候,她经常无缘无辜跟欧阳健发火,耍脾气。仿佛她今天的一切不开心都是欧阳健造成的。面对她多次的无端挑衅,欧阳健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与她计较的,有时候实在过分了,欧阳健会跟她讲道理,问她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项茹梅讲不出任何道理,是她自己坚决要求来深圳的,她怪不得欧阳健,她也不愿意对欧阳健说她在人才市场所遭受的那些屈辱。项茹梅是个要强的人,她不会让别人来同情她,甚至不愿意接受别人哪怕确实是善意的帮助。但是深圳太现实了,或者说市场经济太现实了。说实话,这个时候项茹梅甚至想到了死。但是就是死她也不愿意这样窝囊地死。
欧阳健是个不求人的人,但是为了项茹梅工作的事情,他还是求人了。准确地说他私下求了两个人,一个是他们的校长,另一个就是倪和平。求校长的时候直接一些,就是说希望校长为他老婆的工作问题想想办法。求倪和平的时候含蓄一些,电话里面说最近项茹梅因为工作的事情不是很开心。倪和平说:我放在心上。
这边校长和倪和平还没有佳音,那边项茹梅却意外地有了工作,而且是一份很好的工作,并且是对方老板上赶子求着项茹梅去上班,具体地说是担任公司的财务经理。这就叫做天无绝人之路。
那天项茹梅从菜市场买菜回来,路过书报亭,正在犹豫还要不要买一份报纸。买吧实在没有什么意义,项茹梅已经死心了,当了两个月人才市场的“工作人员”居然一无所获,难道还敢指望一份小小的报纸发生奇迹?不买吧似乎有点不甘心,想着万一呢?说不定呢?正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从她身旁擦身而过,但是过去之后,马上又在路边停了下来,并且摇下车窗,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回头盯着项茹梅看了半天,一直看到项茹梅走到了轿车边上,那个人才喊:“项茹梅!”
项茹梅差点把西瓜掉到地上,定神一看,是车上的人喊的,等她看清楚车上的人是谁的时候,牛德望已经下了车,站在她面前。
不知怎么,当项茹梅看清楚是曾经热烈地追求过自己的牛德望的时候,一下子哭起来。项茹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起来,而且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控制不住,那么震撼人心。后来据牛德望跟倪和平说,那一刻,牛德望感到了一种空前的责任,感到自己对项茹梅有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所以他后来坚决要求项茹梅去他的公司担任财务经理,并且说项茹梅是最合适的财务经理,因为项茹梅可靠,因为项茹梅当初在他们班数学最好。
项茹梅自己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那么号啕大哭,事实上,在项茹梅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哭过,在夜闯野狼坡的时候没有,在这两个月遭受绝望和屈辱的时候没有,大约女人命里面注定就要哭的,如果前半生不哭,那么后半生就一定要哭,而且是大哭,要把以前的眼泪补回来。但是项茹梅为什么早不哭晚不哭,而恰好是在见到牛德望的时候大哭,谁也解释不清楚。但那天她确实是大哭,要不是牛德望及时把她引上了车,开走,就足以引起过路人的围观。其实即使那样项茹梅也无所谓,项茹梅是个敢做敢为的人,敢做敢为的人当然也敢哭。
牛德望后来对倪和平说,他一生感到最幸福的时刻不是上大学,不是挣到第一桶金,不是洞房花烛夜,也不是完全拥有项茹梅的那一刻,而是那天他看到项茹梅在他面前号啕大哭的那个瞬间。那是一个永恒的瞬间。那个瞬间改变了项茹梅的命运,改变了牛德望的命运,改变了欧阳健的命运,还改变了其他一些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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