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祥瑞公主的悲惨生活 > 第38节:祥瑞公主的悲惨生活(38)

第38节:祥瑞公主的悲惨生活(38)

依然是竹音阵阵,随风呜咽。杨瑞径直走向竹林深处,席地而坐。打开油纸包,任香油的味道弥散在泥土气息当中。那个不爱笑的男人,淡淡扬起­唇­角,冲着空荡荡的竹影,轻轻缓声道:“喂,给你带了素­鸡­。先忍一忍肚里的馋虫,等我回观里禀明了师父,禀明了不打算修道、不再当道士,到那时候,便给你带些鱼­肉­来。”

竹叶舞得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轻笑。

“明儿个,”望着地上的素­鸡­,杨瑞淡淡地笑,­唇­边渐渐的弧度,柔柔暖暖,“明儿个我就回观里,然后便去寻你。你说过,你下山之后,还在这时代待了十余载。你一个娇生惯养又大大咧咧的傻大姐,定是跑不远的,对不对?”

一阵风吹得大了些,竹枝东倒西歪,拉杂地响成一片,像是有人在抗议一般。

舒缓了眉,笑容的痕迹又深了一些。望着轻曳的竹,他反驳似的道:“难道不是吗?你那种­性­子,在我们这儿甚是显眼。我只需要随便打听打听,哪个姑娘竟然是不缠脚的,就凭你那一双大脚,再加上圆乎乎的身板,也定能一下子就把你提溜出来。”

风不语,竹无声,只有秋虫长长短短地鸣。

笑痕渐渐凝固,化成了淡淡的苦涩。低垂了眼眸,他轻轻地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应了你,便会去寻你,伴你。你若泉下有知,便告诉我,究竟往何处去寻?”

依旧是寂静一片,了无声息。杨瑞抬眼望四周,竹影静静,因月光而在地上投出斑驳的画作。云轻移,一地银霜,照上了那纸包,也照上了那两块油亮亮的素­鸡­。

他敛起了眉,苦苦地笑,“休再埋怨了。短短十余载,你又何必因为怨我而浪费时间?大不了每到初一十五,我多带两碗素面给你。”

风扬了片刻,竹影刚微微移了方向,又不动了。

“好吧,三碗,不能再多了!”他板起一张脸来,眉间成川,“就算你食量惊人,也要不了那么多,白白浪费,便宜了那些蛇虫鼠蚁。”

一阵风拂过竹林,竹叶儿舞得欢欣。杨瑞刚扬了­唇­角想叹一句“馋鬼”,就听得伴随着风声,远远地有人声传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我还当你真被收了呢!”

被风送来的声音,传入杨瑞的耳中,让他骤然愣住了身形。下一刻,他起身环顾四周,确定了风向后,立刻拨开了竹枝,向人声所在寻去。

透过竹叶的缝隙,弦月的银光之下,那人穿着粉红与浅紫搭配的衣裙,没有领口的设计,露出一片肌肤,在月光下格外晶莹。那熟悉的容颜,熟悉的身形,却身着花花彩彩的衣裙,并非那般苍白与飘忽!

杨瑞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呆站在那儿看着那里的一切——

“来了来了,你倒是叫魂啊?!”从竹枝的影间,飘出一个白惨惨的人来,正是昨夜魂飞魄散的李祥云!

“叫的就是你这个孤魂野鬼!”身穿彩衣唐裙的李祥云瞪了对方一眼,一脸埋怨神气,“说好了,午夜间,你却让我等到三更,你有没有时间观念的啊!害得我以为他真的把你收了去呢,吓得我半死!”

“你没听过‘三更半夜’的说法吗?这都不知道,你还真是没常识,”女鬼版李祥云学她的样子眯起了眼,“再说了,你担心什么?你不是早对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不会对付我的么?”

“是啊,那当然!因为你现在是我嘛!我赌他一定舍不得!”李祥云颇一副自豪的神气。可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冲女鬼道,“喂,事情都办完了,你还打扮成这样做什么?小心我到衙门那儿去告你冒充。”

“切,谁稀罕。”女鬼版的李祥云一旋身,便从惨白的女鬼变成了一个儒生打扮的俊秀男儿,正是当日杨瑞在王家宅邸趋散的那个厉鬼,“好啊!你倒是会过河拆桥!孔子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这么刁,本公子不乐意将昨日之事告诉你,你自个儿边上待着去吧!”

“喂,”李祥云斜眼瞥他,“你这酸溜溜的秀才,有话快说休卖关子。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你竟是玩不腻的么?!这般别扭小肚­鸡­肠,难怪那个人被你吓得躲着连胎也不敢投了。”

鬼公子咬了下­唇­,“你倒是会戳人痛脚。小心我上你的身,缠死你!”

李祥云“嘻嘻”一笑,抬起右手,扬了扬手腕上的祥云结,“不怕!有它哪!你要是能上身早就上了,当日你不就试了一次?不过只长了个疮而已嘛。”

“要不是那个家伙,那毒疮照样能要了你的命!”鬼公子狠狠道。

李祥云半点不害怕,反而浅浅地笑起来,“说到这个,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有你那毒疮,我怎会发现杨瑞是个那么温柔的人,又怎么会开始喜欢上他?所以咯,你还是媒人呢。这可奇了,‘鬼为媒’倒是头一次听说。”

“少发花痴了,”鬼公子打断她,“早知道你这女人这么麻烦,我才不要撞到你。你给我安静闭嘴,到底要不要听昨儿个的事情?”

“要。”她这倒乖了,点点头就当真安安静静的。鬼公子斜她一眼,开始将昨夜与杨瑞的对话一一说给她听。

“啊啊啊!他当真那么说?!”李祥云捧着脸惊叫起来,“我就知道,‘生死离别人鬼情未了’大法一定有效!他那个人,吃软不吃硬,这绝对是他死|­茓­啊!”

鬼公子撇了撇嘴,不怎么真心地感叹道:“被你看上真是他倒了八辈子大霉。好好一个潜心修行的道士候选,硬生生给你扯进红尘万丈深渊。”

李祥云“嘿嘿”地笑,转而突然又沉下了脸,哀怨地望着他,“你赔我。”

“赔?赔什么?”鬼公子愣道。

“告白啊!誓约啊!承诺啊!”她每说一句就多一分哀怨,“我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一句好听话,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告白啊,竟然给你先听了去,我怒啊,我真怒啊!”

鬼公子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你这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当初是你威逼利诱,拜托我帮忙演了一出人鬼情缘的戏码来,现在又怪我抢你的好事?!我真奇怪杨瑞怎么受得了你这种女人,还给你骗去了承诺,真是有够缺一窍的!”

没想到这次,李祥云却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闷闷地耷拉下脑袋,“是,我骗他没错,可若我不在了,也定会那般做的。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不会突然就回到了唐朝,就像突然来到这里一样莫名其妙。不管我身在哪里,在宋或在唐,我都不想错过他……”

鬼公子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酸不酸啊你?!”

她抬眼望他,“再酸我也要说!如果我当真回到唐朝,也定会死后等他百年,只要能再见他一面。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总能够见到他,就像你一直在等那个人一样。”

这番话让鬼公子没了言语。静默片刻,他露骨地岔开话题:“这次是我演得好,一句台词都没背错,声情并茂,这才以假乱真!我的演技够水准吧!”

“切,”她瞥他一眼,“还不是我台词写得好,处处算准对应之言,感人至深,这才让他如此动容。”

“就你那­肉­麻兮兮的台词?”鬼公子嗤之以鼻,“好在我定力高,才没有被你那酸倒牙的剧本给看得吐了!”

“是,是,都是你厉害行了吧?”李祥云给他一个白眼,“以后我每到初一十五,多给你烧点纸钱,免得你这小气鬼为祸人间。人家王家不过欠了你三两画钱,就给你纠缠了一家子上下差点没闹出人命来!你见不到那个人,怨气滔天,也不能这般乱发泄啊!”

“你倒教训起我来了?!”鬼公子变了脸,眼珠子下开始流血,“好歹我也游荡了五十多年,不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我的颜面哪儿搁?!”

“少来!”对他的恐怖面孔视而不见,她不屑道,“论起排行我是你祖宗!小小五代后梁进士,我可比你早生了两百四五十年呢!”

这句话让鬼公子噎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悻悻地收起了廉价的血泪,再度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还不去找你那姓杨的臭小子?估计他昨儿个就连夜回去了,现在正在满世界找你呢!”

李祥云顿时苦下一张脸来,“我也想去见他啊。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准备个什么样的偶遇方案……”

鬼公子正准备挖苦她两句,就在这时候,只听一个沉沉的声音Сhā话道:“不用想了,什么方案都不必了。”

李祥云和鬼公子同时大惊,在看见杨瑞拨开竹枝,向他一人一鬼走来之时,立马瞠目结舌。

“你……你听到多少?”她颤巍巍地问。

“全部。”

“哗啦”一声,那是希望破灭的声音。

意识到事情败露,还给人赃俱获逮到一个现行的,鬼公子立刻施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可不想?进这摊浑水里。再说了,那臭小子若认定他是骗他的帮凶,耍起狠来要收他那可怎么办?!别看他不是正牌道士,但是捉鬼功夫一点也不比正牌的差!于是,他想也不想地,脚一蹬就浮空往竹林子里钻。

眼见共犯逃跑了,李祥云急得大喊:“喂,你个没义气的!”

“谁跟你有哪门子义气啊?!”远远地,传来鬼公子不满的声音,再然后便只能听见风扬竹林的沙沙声了。

静。

一片沉静。

一片死一般的沉静。

一片死一般的让人想晕倒可偏又晕不掉的沉寂。

李祥云畏畏缩缩地转过身来,正面对他,可偏又不敢抬眼,只是望着他的布鞋,等待着他的判决。

可杨瑞偏偏就是不应声,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耷拉的脑袋。

一时间,可听见彼此的呼吸。

心虚心虚心虚。这种感受侵蚀着李祥云每一根神经,而杨瑞的沉默则更让她坐立不安。不知等了多久,漫长到她觉得自己的愧疚心快要被心虚给侵蚀得所剩无几了,她终于“啪”的一声击了双掌,抬了眼瞪他。

“喂,杨瑞,砍头不过头点地!究竟是死刑还是无期你总得说句话啊!给个痛快的!”

“你作贼的倒有理起来了?”他挑眉,但语气中却无怒意,“好你个‘生离死别人鬼情未了’大法啊。”

只一句话,立刻让她好容易鼓起来的气势一下子被戳泄了气。再也没脸要求尽早宣判,她认命地低下头,咬紧了下­唇­。怕什么,不就是被拒绝然后挨骂么?他都拒绝她好多次了,也不在乎再受一次刺激!大不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

可想象中的责骂与训斥,或者是嘲讽与冷言冷语,并没有如预期中那样将她骂得找不着北。杨瑞还是没有做声,却浅浅地扬了­唇­角,伸了手,大掌握住她的柔荑。

她惊异地抬了眼,在他的眼眸中看不出恼,看不出怒,却只在那深黑的潭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幸福来得太快,快到她不敢相信。他明明已经识破了她的骗局,可他却没有唾弃她,而是牵了她的手?!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良久,方才鼓起勇气,却仍有颤音:“我骗你的。”

“我知道。”

沉厚的声音响在耳边,仅三个字,却让她鼻头发了酸。她望向那熟悉的黑眸,没有反感,只有接受。

风扬起他的鬓角,在月光下更显轻柔。眼前这一幕,美满得仿佛是幻梦一般,美满得让她觉得,这是月光蓄意营造的幻境。

“你不怪我?”

“怪。埋怨,气你这骗局害人不浅,”他淡淡地陈述,“只是,我宁可它是骗局。再一次失去,我承担不起。”

那一幕,她全身惨白,缥缈浮空,眼神冰冷,似是在控诉他的无情。而他,在惊觉那样的她并非属于世间之时,骤然间心口缺失的滋味,他不想再尝,不敢再尝。

那一幕,她盈盈浅笑,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等了你三百多年”。而他,在听闻那一句似是理所当然的话语之时,刹那间心中涌起的酸楚,他不想再体味,不敢再体味。

那一幕,她渐渐模糊了身形,最后一抹笑,也化为点点荧光,飘散于天幕之中,慢慢消失不见。而他,在伸手去拉——可什么也抓不到之时,那种深深的无奈,他不想再经历,不敢再经历。

即使如今知晓,这一切全是她的编排,心里怨过,气过,可怎样的恼火,也抵不过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她站在自己的面前。

暖的,热的,抓得住,摸得着。在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他终于安了心。

于是,抓紧,不放。

感觉到他将手掌收紧,她终于确定他是当真接受了她,不再计较她的骗局。伸出左手,抚上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她终可以轻轻地勾勒­唇­角,映上一抹满足的笑。

“那,你再给我说一次,不是对那鬼家伙说,而是对我说。”她得寸进尺地要求。

他愣了一愣,随即别过了脸去,以不同于平日里的蚊子般的小声,缓道:“我娶你,可好?”

风拂过,竹叶儿轻曳。月光洒上一地银白,也在他二人的发上,凭添了一层银霜——

三千发丝如雪,执字之手,白首鸳盟。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