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佳的芦市之行,虽然多了一个林昆白,却顺利地不可思议,为魅妆拍的广告几乎没有怎么改动,基本都是一次通过。对她的表情神态,厂家都无比满意。饶是如此,坐上回南市飞机也已经是晚上二十一点四十七分了。
回到南市的第二天,于佳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是林昆白告诉她的,虽然最先是阿德告诉她的,但林昆白知道的显然比他详细了很多。
南市的地下势力就在她去芦市的时候重新洗牌了,刘家和钱家两败俱伤,一个被称作九姐的,原先不怎么出名的势力突兀地冒出来,从中谋取了大量好处。
马九?
于佳的脸色发白,那种不正常的颜色。手脚冰冷。
林昆白看她神色不对,“你和马九有过节?”
她不是和马九有过节,她清楚地记得书中的描写,南市地下势力重新洗牌的导火索是李修,只是不该这么早。书中的李修正是在得到马九的势力后才有了凭仗做了之后的那么多事,如果没有马九这股地下势力的支持,于佳相信李修即使因为穆秀金对大哥不满或者嫉妒,也只敢在生意上耍手段,绝对不敢危及人身。
林昆白从来没见过于佳这种姿态,也从来想不到于佳会这样,这会儿的于佳像只惊恐无措的被囚禁的幼兽,为了寻找出路在笼子里冲撞得满身血迹。她不该有这样的姿态,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于佳蜷缩着身体,好一会儿面色才好转过来。前世的经历让她畏惧,病发骤然去世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大哥,疯了的母亲,还有车祸后虽然能够直立却折断了演艺事业的她的双腿,她一点也不想重新经历。
因为她的情绪问题,上午的拍摄她全部在水准上,不得已只好让谢三山把她的戏份往后挪。
谢三山想要说几句,但看到她即使化了妆也无法掩饰的苍白的脸色,只是叹了一口气,所有的话都没有出口。
休息的时候,谷程晗走到她旁边坐着,卸了妆的两人脸色有得一拼。
谢三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两个主角,只觉得头顶有一大片又黑又厚的乌云。
“私事?”谷程晗看她。
于佳点头,“你呢?”
“不尽是。”谷程晗的神情很疲惫,甚至疲惫地让他无法维持大少爷脾气,和软地让所有认识他的人怀疑换了一个人。
两人对坐,相对无言。不是没有话说,只是两人都疲惫,连说话也会夺走精力。
“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于佳说。她在这里担忧,实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即使李修像书中一样获得了马九这股势力,也不一定会有书中那样的结果,穆秀金还没有和李修相遇,李修也还不认识江燕玲是谁。还有很多改变的余地。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洗去了脸上脂粉,镜中的脸色苍白地比鬼都不如有木有?
于佳使劲地捏着脸,直到在脸上捏出一点血色出来,对着镜子自嘲。于佳,你太逊了,这点阵仗就把你吓缩了。你守护家人的觉悟也就这样的程度吗?你佛挡杀佛,神阻弑神的决心和勇气呢?即使李修有主角的逆天气运,即使李修的前程一路绿灯,哪有如何?李修也不过一个凡人,有着凡人的七情六欲,那就代表着他会有很多破绽,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江燕玲算什么?穆秀金又算什么?
她给自己打气,身后的厕所门打开,江燕玲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于佳也是一愣,旋即微笑着打招呼,“于小姐好。”
瞧,你在虚与委蛇方面就不如江燕玲。于佳在心中对自己说,破例对江燕玲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才出去了。
因为她的这个微笑,江燕玲惊疑了一整天,防范着于佳。
似乎觉得于佳收到的惊吓还不够,老天又在第二天给了她一份巨大的惊喜,她看到李修和何婉盈在一起,虽然不是相谈甚欢,但至少没有电闪雷鸣。看到她过来,何婉盈甚至拉着她手对她说,“李先生是投资人,他投资了一部电影,也准备在这个影视城拍摄。”
于佳抬头看李修,李修笑得温和,“是啊,我还想请于小姐出演女主角,只是不知道请不请得起。”
显然之前李修和何婉盈谈论就是这件事,何婉盈笑着对她赞起李修要投资的剧本,“很有趣。小佳姐姐演的话,一定会是最好的。”这段时间,何婉盈每天都到影视城来,跟在江化妆师身边打下手,她对化妆的兴趣竟然她一直坚持下来,江化妆师也不吝啬把所有技巧告诉她,还让她在群众演员身上试手。
“是李先生厚爱,如果档期挪得开,我非常愿意。”于佳想起来,李修进入影视圈投资的第一部电影,非常小的成本,却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虽然只是票房成绩,够不上奖项,但不得不说有时候票房代表了群众的喜爱程度。
李修非常高兴,“能够请到于小姐这样的明星助阵,片子不想火都不行。”这句话当然是恭维。
“李先生谬赞,我可不敢当。”于佳笑着,看了一下时间。
李修在察颜观色上向来都有一套,也因此在女色上格外体贴,“是拍摄时间到了吗?于小姐自去忙,不用顾虑我。”
“抱歉。”于佳笑着,拉了何婉盈,“江哥嘱托我看到你告诉你不要乱跑,影视城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你一个小姑娘,小心被拐卖了。”
何婉盈嘟起嘴,对这样的关心非常受用,“哪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乖乖地被于佳牵了手,笑着和李修挥了挥手,“李先生,再见,你的电影拍出来,我要第一个看。”
李修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倒没有出更多让于佳“惊喜”的事,给了她缓和的时间让她调整心态。林昆白自说了那番话,也不曾逼着她寻求答案,阿德找的那个保镖却被他退回去了,为这件事阿德还专门找过她,对林昆白看上她这件事既觉得莫名其妙有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过了两天,阿德给她打电话说了一件事,让她对林昆白多了三分好感。林昆白退了阿德给她找的保镖,却找了个更好的暗中跟着她,既不眨眼有保证她的安全。
这些天,于佳没有理会贺嘉瑜,贺嘉瑜似乎也没有时间理会她。庄婷的病加重了,一天要停止□次呼吸,住在重症监护病房,一时半刻也无法离人,贺嘉瑜几乎住在医院里。
于佳知道,庄婷没有几天好活了。
小唯也一心扑在驾照上,天天泡在驾校里,听说和所有的师傅都混得很熟。
这段时间唯一的大事,谷程晗登上了报纸头条,而且是整幅版面。事情源于一场官司,一个导演告谷程晗违约,和他签了出演合同,拍摄时间却一拖再拖。报纸上附了那份合同,上面有谷程晗的签名,似乎证据确凿。虽然很多粉丝都在维护谷程晗,但还是有更多的人对于谷程晗的不守信用表示了失望,谷程晗的人气受到了不少影响,连带也影响了剧组的氛围。
于佳不知道前世是不是有这样的Сhā曲,那个时候她并没有注意这些事,抄袭门的事让于家上下一团糟,爸爸妈妈也因为这件事中断了旅程,匆匆赶回来。如果前世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表明谷程晗有惊无险。《边城》在暑假档播出,谷程晗的人气飙得很高。
谷程晗看起来和前几天没有差别,竟然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但剧组的氛围实在太差,虽然谢三山不停地呵斥,其他演员显然没有谷程晗这样好的心理素质,每条都要NG十几次。胶卷也很贵的,谢三山不得不放了谷程晗十天假,让他专门处理这次的事情。主演的谷程晗放假了,配戏的于佳也轻松了很多,不用每天跑去影视城。于佳也给小康放了假,她不去剧组的时候,小康也不用上班。
于端还没有回来,于佳注意着各种报纸,没有抄袭门的新闻爆出。
闲下来的时间,她去公司转了两次,虽然于端不在,但于端在出差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当,即便于端不在公司,所有的人都十分敬业,没有Сhā科打诨的。
于佳也去九歌,见到了于东,自从《边城》拍摄开始,她几乎就没有见到于东的面,所有的事情都是小康在中间传话。于东对小康的成长十分满意,在九歌没有看到冯浩,从于东口中得知,冯浩接了一个剧本,已经进入了拍摄。剧本和于佳记得的一模一样。
趁着她有闲这段时间,于东带她去见了《卫子夫》的导演,很是年轻新锐的导演,着装用词都十分时尚,如果不是于东介绍,他更像是背着相机走天下的驴友。俞琤。于佳对他很熟悉,毕竟前世的《卫子夫》导演也是他,于佳还知道,他不仅是《卫子夫》的导演,编剧也是他,只是他不是张扬的人,隐下来,剧组的人几乎都不知道。
说到《卫子夫》拍摄的问题,筹备得已经差不多了。拍摄地点,俞琤选择了西市的大汉故都。交谈的时候,俞琤在素描本上画了几个形象给于佳看,是他对卫子夫的形象设定。于佳有着拍摄经验,知道当初拍摄过程中的不足,提出的建议都十分中肯,俞琤连连高呼茅塞顿开,看于佳的目光越发热切,恨不得当即就领着她去了剧组。
“我们不赶暑假档。”俞琤手里玩着一直素描笔,一边说一边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准备在八月份上视,已经谈妥了和两个电视台的合同。我知道八月的时间赶得很紧,我是准备一边上视,一边拍摄剩下的部分。”
于佳没有提出异议,前世也是这样,《卫子夫》后半部分拍摄的时候,各家卫视开始播放,只是不是两家,而是五家。
俞琤对于佳的印象十分好,分手的时候道:“你的形象竟然更适合阿娇皇后的角色。”猛地一拍脑袋,“我忘了。卫子夫出场是平阳公主家的歌伎,你需不需要替身?”
于是于佳开口清唱了一段剧本中的唱词,她的嗓音竟不像说话时候的干净清冽,而是娇柔妩媚,无比契合卫子夫这个人物形象。当初为了演好卫子夫这个角色,她专门去学了古琴琵琶唱歌以及舞蹈,完全没有用替身。
俞琤激动,抓住她的手,“你竟然专门去学了唱歌吗?你对卫子夫这个角色的用心真是太……”
太什么了?俞琤没有机会出口,因为他抓着于佳手的手被一只手大力打掉了。
俞琤像只懵了的兔子,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于佳,又把目光转移到旁边的不速之客身上。
林昆白一点也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和局促,把手里的雪茄放在嘴里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取出手帕在于佳手背上擦了擦,然后叠好了放进口袋里。
于佳在旁边看得一脑袋黑线,林昆白忽然又消失了五六天,于佳以为他丢下她远走高飞了,着实松了一大口气,这会儿却突然冒出来。
“俞琤,《卫子夫》的导演。”于佳介绍。
林昆白歪头看看她,又看看俞琤,“你要演的新剧本,推了吧。”他并没有听到之前于佳和俞琤的话,只是远远地看到俞琤抓着于佳的手,他从外地回到南市的第一个场景就让他看到这些,两人握着一起的手分外让他不爽。
他这句话让于佳对他升起的好感瞬间倒回了原点,“我很喜欢这个剧本,不准备推掉,况且我并没有闲钱付违约金。”她的语气莫名地有些冲,说完了她才发现。如果前几天,她似乎并不会在林昆白面前这样说,语气会委婉许多。
俞琤甩着被拍红了手背的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并不明白林昆白的身份,但对他的自作主张十分不满,“对啊,对啊,小佳在一个多月前就和我签了合同,违约金很贵的。”
俞琤,你不要抓不住重点,现在明显不是违约金的问题。
俞琤是个不错的导演,不过很多时候都很迟钝,很二呆。
于佳不想他被林昆白记挂上,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三人就站在路边,十分方便,拉开车门,把俞琤塞进后座,抽了一张钞票递给司机,说了一个游乐场的名字。
出租车司机接了钞票,爽朗地谢了于佳的小费,车子带着一溜烟的尾气远去,俞琤从车窗伸出头对于佳大声喊着什么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拐弯处。
于佳回过头来,看到林昆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于佳心气有些不顺,“没有别的事,那么,昆哥再见。”
等到她坐到车子的驾驶座上,系好了安全带,林昆白站在车窗处,对她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于佳觉得眼熟,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相机太像俞琤身上背着的那个了。
“单反,像素9000万,虽然是去年的型号,但这款相机很经典,对普通人来说,价值不菲。”林昆白玩着手里的相机,嘴角勾着笑。
于佳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欠扁,想到俞琤探出车窗挥舞的胳膊,面色讪讪。
林昆白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来,说了刚才游乐场的名字,“在那里汇合,会是个好主意。”
偏于佳想不出反驳的话,心里憋气地猛地踩下了油门,蓝色的保时捷猛地窜了出去。林昆白不防,虽然及时撑住了身体,不免还是有些狼狈。于佳扭过头,偷偷抿起了唇角,感觉心里面的闷气散了一干二净。
27第二十七章
在游乐场门口把相机还给俞琤,俞琤宝贝地抱着相机又是检查又是亲吻,好像那不是相机而是他的情人。
林昆白在旁边看得一阵阵恶寒。
俞琤一边检查,还一边嘟哝,“你们情侣吵架,偏我和我的宝贝儿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于佳只做听不见。
俞琤拿到了相机,虽然他有的时候很二呆,但也能看出来林昆白不喜欢他继续待着,充当两人之间的电灯泡,他自认为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招招手,高兴地对于佳说了再见。
林昆白看着于佳,提议:“进去看看。”
于佳反省,觉得刚才正是太随便,她似乎忘记了林昆白的身份。在心里做了十几遍心里建设,林昆白这种人还是要敬着,必须敬着。
看她脸上挂上了完美的笑容,林昆白觉得还是刚才使小性子的于佳更顺眼,现在这个,太疏离。他并没有对于佳指出来,他又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于佳为什么这样。左右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况且他们认识真心没有多久。走到门口买了两张票,对于佳晃了晃。
于佳想了想,还是跟着林昆白进了游乐场。
这家游乐场是南市最大的,占地面积极广,不但有孩子的各种玩乐场地,还有很多成|人的,今天虽然不是节日,却是周日,所以游乐场的人不少,有带着孩子的夫妻,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还有情侣。
于佳看得眼花缭乱,她并不经常到这种公共的游乐场来,记忆中有几次也是偶尔父母带她来,并不尽兴。孩提时,父母忙着事业,未免忽略,于佳几乎是于端带大的,于端年纪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只能顾着她吃好穿好,在学业上不落后。于端又是个安静的性子,带着她出来也多是家里附近的公园。后来于佳长大了,和同学的关系不是十分熟惯,朋友也不多,聚会的场合也少选在这种地方,后来去了国外读书,更是少去,即便去了也多是坐在长椅上。
但既然来了游乐场,总要入乡随俗,林昆白提议了几个项目,去买了票。
于佳看到他眼中的跃跃欲试和渴望,觉得很是违和,把觉得危险的项目去掉,没有胆子说一项也不去,跟着他坐了一圈大转盘,一轮过山车。下来后,发现他明显愉悦的神情,眼睛里闪着亮光,怎么说呢,这会儿的林昆白完全褪去了于佳既有的形象,像是千万普通人的一员,温和,竟然是温和。于佳想着这个词语,只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林昆白分明就是这样。
林昆白兴致勃勃,
于佳却没有他那样的身体条件,最后实在挪不动不了,坐在长椅上,即使林昆白拖拽她,她抱着长椅靠背就是不松手。什么敬畏,全到爪哇国去了。现在的林昆白就像是得到新玩具的贪玩孩子,让她一点敬畏也升不起来。
“我渴了,我要喝水。”
“我们去到那边去坐。”林昆白指着不远处的露天摊点,在一片草坪上有一个简易木板房,前面支起了许多遮阳伞,每张遮阳伞下面都是一张圆桌。这个摊点不仅出售饮料,还有各种甜点。
于佳一步一步挪过去,在一把遮阳伞下坐下,趴在桌面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林昆白去柜台前点单,这里没有服务员,只有一个站在柜台后面的小姑娘交易收钱。
过了足有十几分钟,林昆白还有点单回来。于佳觉得不对,抬头张望。
林昆白正和一个小男孩站在一起,男孩约有七八岁的样子,穿一条卡布其色的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小马甲,露出里面卡布其色的长袖T恤。两人说着什么,因为离得有些远,于佳听不清楚。
看着林昆白和男孩走到柜台前,男孩在柜台前踮着脚,一口气点了很多甜品,林昆白付了钱,托了一个大餐盘,把小的给男孩托着,两人一起走过来。
看到遮阳伞下面的于佳,男孩愣了一下,露出大大的笑容,声音响亮地对着林昆白喊了一声,“爸爸——”
被男孩的这一声爸爸,于佳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男孩真的不算精致,皮肤也算不上白皙,却是透着一股阳光味道的健康小麦色,笑的时候眯起来的眼睛和脸部轮廓和林昆白都有些像。
“姐姐——”男孩坐在椅子上,用勺子舀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发出满意的叹息,把一杯绿茶推过来,介绍,“冷水泡的绿茶,J——啊,爸爸说你喜欢喝茶。”他眯着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像是寻找什么。
“吃你的东西,少开口。”林昆白道。
男孩咕哝了一句,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咽下去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于佳,衣服登徒子的表情,“姐姐长得真漂亮。”
“叫阿姨。”林昆白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他的头被往下一按,差点埋进面前盘子的甜品里面去。
男孩叫起来,端着盘子离开他身边的位子,坐到对面的于佳身边。
“你妈可是说了,少让你吃甜的东西,你的牙不疼了?”林昆白看着他。
于佳就看到男孩浑身僵了一下,眼睛瞪着手里的甜品像一只饿狼盯着猎物,最后破釜沉舟地把手里的甜品放在盘子上,远远地推开,一脸沮丧地抱着牛奶杯喝。
“李茂。”林昆白介绍男孩的身份,“我外甥,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外甥?
于佳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冷水泡的茶和开水冲沏的茶比别有一番风味,有一种冷香,她觉得十分不错。
李茂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动着,哼哼唧唧,“舅舅太不仗义了,重色轻友,看见漂亮姐姐就把我忘了。”凑到于佳身边,控诉林昆白的恶行,“舅舅看到姐姐,就把丢在路边不管了,上了姐姐车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想到我……”云云。林昆白的脸色变也没变,倒是于佳觉得脸红尴尬。
林昆白一把把他抓过来,按在身边的椅子上。
李茂越发扭着身子叫嚷,“舅舅说不过我就动用武力。”
林昆白道:“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学校,明天你就去学校报到。”
李茂扭动的身体一下子静止了,小心翼翼地道:“我只在这里待不到一个月,不用去学校了吧。”
“一个月也有很多课程。”林昆白不为所动。
“舅舅,舅舅,”李茂牵着他的衣袖,一脸讨好谄媚,“课程我都学会了了,我不用去学校。我保证,课程不会落下的。”
“不行!”林昆白义正言辞。
看着对面的舅甥,于佳莫名想笑,借着喝茶的掩护,低头偷笑,不想她很快被扯进了战局。
“漂亮姐姐,你和舅舅说,让我不用去学校了。”男孩黑亮澄澈的眼睛祈求地望着她。
于佳放下茶杯,道:“这,我可做不了主。”
“做得了,做得了。”男孩道,从对面跑过来扯着她的衣服,“我知道舅舅最喜欢你了,漂亮姐姐说的话舅舅一定会听的。”
这是哪儿跟哪儿?
林昆白看着李茂闹于佳,没有说话,身子靠在椅背上,端了一杯咖啡轻啜慢饮,神情惬意。
林昆白最终没有松口,李茂看起来很是沮丧,但小孩子的沮丧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多久他就被游乐场的各种游戏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于佳捶着酸胀的腿,想着应该去报一个健身班锻炼锻炼身体,她的体力真是太差了,相比较她而言,林昆白和李茂两人简直是体力超人有木有。
游乐场关门了,李茂恋恋不舍。
“小佳妹子,晚餐你请客吧,我记得你欠我一顿饭。”林昆白道。
于佳默,腹诽一个大男人斤斤计较一顿饭成什么样子。却也知道这只是林昆白随口一句,笑着道:“成,今天我请,改天可是要昆哥你请。”她并没有发现她无论在说话还是心态上,对林昆白都少了那么一丝拘谨。
李茂和林昆白抢副驾驶的位子,“我让大牛把车开回去了。”这时候李茂才汇报他来游乐场之前的事,说完了对着于佳笑得很甜,“漂亮姐姐,吃完饭,你要负责送我和舅舅回家。哦,不送舅舅也可以,舅舅可以打车。”
经过半下午,于佳发现李茂显然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果然他这句话说完,就被林昆白从副驾驶的位子上揪下来,塞进了后排座,林昆白也坐进去,堵住了车门的位置。
李茂在后排座位上翻滚了一会儿,想要从后面爬到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被林昆白揪了回去,用安全带把他“捆绑”在后排座椅上。
于佳不理会这对闹腾的舅甥,把钥匙Сhā进钥匙孔,发动了车子。车子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从停车位倒出来,一顿之后轻快地上了路。
李茂被林昆白镇压了,也不扑腾着往前面爬了,开始念叨晚餐要吃的食物。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从他的眼神举止和与人交际的神态中就可以推断,于佳忽然对林昆白的出身有点好奇,在南市所有势力中都觉得北京神秘的林昆白到底出生在什么样的一个家庭中?
于佳请客,并没有像林昆白带她去一品楼那次,去的也是一家中式餐馆,格局上和一品楼几乎不再一个档次上,空间也很小,却桌桌爆满。三人和人拼了桌才在大厅找到了位子。
对这样喧闹的环境,李茂有些不适应,却并没有开口抱怨,只是催着上菜。
林昆白打量着餐馆,人声嘈杂,服务生端着上菜的托盘穿梭,地面上没有堆积的垃圾,桌面上也十分干净,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并没有小餐馆中的那种油渍。
于佳点了足有十几道餐品,林昆白往她身上看了几眼,打量周围的餐桌,发现有的餐桌上有一种十分小的盘碟,每个盘碟上面只有一两口的份量。回过头来,看到李茂几乎挤进于佳怀里,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不知道李茂说了什么,把于佳逗笑了。他轻轻摇头,脸上也抿起笑意。他这个外甥在家里是被千娇百宠的,没被养成败家子或者小霸王,也是他虽然年纪小却心性坚定。这一次他离开南市就是为了接他,说是在南市玩几天,未尝不是一种政治避难。
这顿饭宾主尽欢,李茂让着下次还来这个地方。
对于佳来说,在吃饭的时候最食不下咽的事,就是她又一次遇到了李修,这一次不仅是李修,李修身边还有一个女人,或许不能说是女人,只能说是女孩。这个女孩,于佳也认得,李修的妹妹,被她恶未婚夫赞誉为“不小心坠落人间的天使”“山谷里开放的野百合”的李艾。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于佳忽然觉得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28第28章
李修家住农村,条件并不好,在村里属于贫困的,并不是他家人好吃懒做,只是父亲身体不好,单靠他母亲一个农村妇女真的抓不住大钱,又因为兄妹两人上学的学费,这个家里几乎是年年没有余钱。李修自认为不是忘恩负义的,重生回来有了钱之后也想着在城里买了大房子请父母来住。这几个月他汇了不少钱给家里,非但没有让他的父母觉得十分荣耀,反而十分担心,他们知道儿子的斤两,这样一大笔钱,怀疑儿子做了什么事,尽管李修解释说钱的来路绝对正当,但李氏父母总不能放心,把李修汇来的前存起来,不敢多花。李艾和父母的想法不一样,她是个“上进”的,自认为她并不比城里的人差,如果不是当年因为哥哥要读高中,她也不会在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见到李修发了财,心里蠢蠢欲动。她想上学,在她的想法中,只要她上了学,上了大学,她就能和城里人一样,在城里找到工作,穿着干净漂亮的衣服,每天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再也不用回到村里,在庄稼地里劳作,每天都是灰头土脸。她并不想像村里的女孩子一样嫁给一个庄稼汉子,第二年生孩子,不几年就变成了皮肤粗糙的黄脸婆,那不是她向往的生活。她被李修打了电话,说她想继续读书,在南市,即使技校也可以,隐约表明了她想读大学的意愿。但她没有读过高中,她也已经二十岁了,年龄也有些大,但她总想着大哥这么本事总能找到办法。
她很快就接到了李修的回话,说是已经给她联系好了一所大学,当然不是正规的全日制大学,而是一所成|人大学,但李艾并不能十分分清两者之间的区别,听到是大学,十分高兴地收拾了东西就来南市找李修。李修付了钱,在南市他也算有交际,领着李艾去报到,又领着李艾去买了不少新衣服,整整逛了一整天,累了也饿了,刚好经过这家餐馆就进来吃饭。李艾并不喜欢这样的小餐馆,她想去那些大饭店,一张很大的圆桌,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有穿着干净制服的服务员站在门口,只要她出声,就过来服务。但李修却很喜欢混迹在平民之中,他觉得这是他不忘本,也是有些小人物在某种时候会起到关键作用,这是他重生后的处世哲学。
虽然李艾向往金碧辉煌的豪华生活,但也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李修这个哥哥带来的,不很敢违逆他的决定,跟在李修后面进来。
李修站在餐馆门口找空位,一眼就看见了于佳。于佳的形象实在太过有吸引力,如一只仙鹤立于一群家禽之中,她有靓丽的相貌,出众的气质。在这种小餐馆见到于佳,李修有些惊讶,但很快心里就有一种惊喜。于佳既然来这种小餐馆吃饭,表示她并不会轻视低出身的平头百姓。虽然李修自信能在以后赚大钱,但他的出身却无法更改。李修心中一股希望跃跃欲动,自从见到于佳开始,他的心就蠢蠢欲动,比起单纯软绵的何婉盈,于佳相貌靓丽,更重要的是气质,一看就知道出身豪富之家的优雅高贵强烈地吸引着他的目光,尤其李修知道于佳在以后会是享誉国际的明星。李修或许并不十分了解他心中的这股征服欲,这是男性,或者说雄性的通病,征服强大的异性会给他们强烈的成就感,至于征服之后,……那就因人而异了。
当然,李修在看到于佳的同时,也看到了同一张桌子上的林昆白。但这一次,李修的胆气比上一次壮了不少。南市地下势力的重新划分,他和马九合作在其中谋得了大好处,也让他产生了一股豪气,现在的林昆白比他有背景又如何,在以后他会有更大的成就和势力。他向于佳这边走过来,语气带着亲昵地打招呼,“于小姐,在这里见到你,真是缘分。”不亢不卑地对林昆白道:“昆哥好。”
正好这桌上有刚结完帐的空位,李修就坐了下来。
林昆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坐在旁边的于佳却看到他眼中的光芒闪了一下,很快,于佳以为她看花了眼。对于李修的自来熟,于佳心里是十二分不想理会,但她知道李修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在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和实力前,她还真不能把他得罪了,不为了她,更为了她的家人,反正只是脸笑肉不笑的笑容和几句虚伪恭维的话,即使他身边跟着一个让她觉得十分恶心的李艾。
“李先生也来用餐?”这完全是一句废话,却也是大众适用的话。
“这家店里的菜很不错。”李修笑着,看到三人面前摆着的盘盘碟碟,“看来你们都已经尝过了。”
虽然李艾脸上也带着笑,但一看那笑容就是挤出来的,她嫌弃地看着椅子,抽了餐巾纸擦了又擦才坐了下来,还只坐了一半,这样的举止在于佳眼中只觉得无比做作。
“这位小姐很面善,李先生不介绍一下?”于佳勾着唇笑。
“这是我妹妹李艾。”李修介绍道,又把于佳和林昆白给李艾介绍。
李艾看于佳的目光不善,让于佳想起前世她第一次看到李艾,那个时候的李艾站在贺嘉瑜身边,外表看着娇娇弱弱,但她的眼神就像现在一样,自卑,嫉恨,鄙视,……
于佳笑了笑,想来是那一世心痛得已经麻木了,现在再想起她只觉得恶心。她看着李艾,脸上是完美得体的微笑,就像用着尺子量过的标准,从头到脚把李艾打量了一遍。
李艾在她的目光里忍不住躲闪,这种打量的目光让她感觉她光着身子,甚至连内心的思想都毫无遮掩地摊开,她讨厌这样的目光,从看到于佳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即使在这种小餐馆里,她坐在餐桌前,漂亮,优雅,高贵,她挑不出一点点的不足来,这是她心中的完美向往,在此衬托下,她是美丽的天鹅,而她就像一只丑陋的丑小鸭。
“是李小姐,倒是天生丽质,如果好好装扮一下,想来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于佳的语气夹杂着淡淡的调笑,至于其他的东西,听在不同的人耳中大概会有不同的意思。于佳看着李艾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勾着头,偷偷打量她 ,心里不顺的气儿稍微顺了。她是大小姐嘛,恶毒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小姐过奖了。”李修并没有发现李艾的异样,笑着道,目光在李茂身上停留了一下,“这位小弟弟倒是没有见过。”
李茂是个鬼精灵,虽然双方的人都笑着,他看于佳脸上的笑容根本就不是笑容,他的家庭出身让他见过不少于佳这样的笑容,在妈妈遇到讨厌的人却不能不应付的时候,妈妈脸上就是这样的笑容。他听到李修提到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叔叔好,你是妈妈的朋友吗?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男孩的目光是那样单纯清澈。
李茂的这句话,让桌上所有的人都呆怔了半晌。他仿佛还嫌不够乱,扭头一张笑脸对着于佳,亲切地叫,“妈妈,”十分大方,“遇到朋友了,今天我们请客吧。”
林昆白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笑了一声,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修和李艾的反应就十分有趣了。
李艾把眼眶瞪得老大,她的目光繁复在三人身上打量,于佳的外貌实在看不出有李茂这样大的孩子,和村里那些妇人一比,更坚定了她留在城里的决心。
李修简直是一道九天玄雷劈在他头上,他确实不知道于佳的年龄,虽然知道于佳出道的世界和以后会成为享誉国际的影后,但更具体的并不了解,即便在重生前的娱乐圈内有更详细的介绍,他现在也不记得了。况且,如果于佳二十岁结婚生子,二十七八岁的年龄也不算大。
于佳也是脑子发懵,无缘无故多了个儿子?李茂还亲昵地抱着她的胳膊。虽然在外人看来是呣子间的亲昵,但从她的角度,分明看到了男孩眼中恶作剧得逞的光芒。注意到李氏兄妹的表情,她觉得能恶心到那两人,真爽。“如果李先生和李小姐不嫌弃,今天就是我们做东了。”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李茂的话,让李修的目光在她和林昆白身上打了好几个转儿,显然有些想歪了。
这顿饭,李修吃得很食不知味。反之,于佳三人则是胃口大开。
于佳三人提前离席,把李修的单也买了。
走出餐馆大门,李茂邀功,被于佳笑着捏住了耳朵。
他做戏地哇哇大叫。
林昆白只站在一边看,两不相帮。
“我帮了忙,我是帮了忙的。”李茂捂着耳朵大叫,其实于佳并没有用力,如果他真的想要把耳朵抢过来完全是可能的。
“小孩子说谎是要被巫婆吃掉的。”于佳笑着,就像中世纪的女巫。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李茂叫着,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灿亮如星,嘟着嘴,“我是看漂亮姐姐不喜欢他们,才急中生智。”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我很聪明吧?”
于佳哭笑不得,松开了他的耳朵,按了一下他的头,“聪明,太聪明了——”
“那,亲一下当报酬吧。”没等于佳答应,就抱着于佳的脖子,啾地一声亲在于佳脸上。
小登徒子!
李茂亲完,就往停车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们回家了,漂亮姐姐,舅舅,你们快点儿。”
这下,于佳是真的哭笑不得了。以前听说“小孩子都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体”她还不信,现在她相信了。
“七妹很喜欢你。”林昆白道,带着笑意。
“七妹是谁?”于佳疑惑。
林昆白笑,看着前面跑的李茂,“他的小名儿,最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别说我告诉你的。”
“为什么起一个女孩的名儿?好养吗?”于佳觉得这会儿的林昆白像个坏叔叔。
林昆白摸摸了口袋,想要点一根烟,想了想没有取出来,“嗯,他在家族排行七,多灾多难的,有好几次差点就活不了。别看他现在皮猴子的样子,你可能想不到在五岁前他都是躺在床上,连下床都没有过。”
于佳不知道林昆白告诉她这些的原因,目光落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男孩身上,她完全想不出来,这样活泼的孩子,如果只能躺着的话……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李茂转过身来喊她,男孩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明亮活力,他用力地挥着胳膊。
路边有车子过去,引擎低沉的轰鸣一时间沉寂下来。
于佳摇摇头,属于城市的喧嚣声重新入耳,林昆白从她身边走过,牵起她的手,“走吧。”
林昆白的住处并不在醉酡颜附近,住的也不是别墅,而是一个十分平民化的小区,一百二三十平的房子。
舅甥两人邀请她上去做客,让她推辞不掉。
房子不是很大,布置也简单。
于佳站在客厅打量,林昆白从厨房端了饮料过来,果汁给她,牛奶给李茂。
李茂应了一声,他正坐在地板上,翻电视机柜上放着一大堆碟片,举着一张碟片,看了看上面的印图,扭过头来看于佳,“漂亮姐姐是演电影的吗?”
于佳走过去,看到他手里的碟片是《女娲补天》,是她主演的第二部影片,印图上的她穿着古装,□是蛇尾,用特技制作出来的。
“这个上面也有漂亮姐姐。”李茂又找出来一张碟片。
是于佳出演的第一部电影,也就是金明河指导的她的Chu女电影《奢香夫人》,是近现代的时代。
李茂在碟片翻找了一遍,“只有这两张,没有了。”
她只演了这两部电影,当然不会有更多。
离开林昆白舅甥的住处,于佳思索了一路,回到家她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事了。她还没有进家门就看到一条人影站在门口,人影很熟悉,听到车子的声音,抬头望过来。
是贺嘉瑜。
车子近了,在贺嘉瑜身边,于佳不得不停了下来。
现在的贺嘉瑜真是颓废得很,满脸胡茬,形容憔悴,眼睛深深地眍了下去,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车门打开,于佳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她还没有从车里下来,身子就被抱住了,后背磕在车门框上,疼得她眼泪几乎都出来了,浓重的酒味几乎让她窒息,贺嘉瑜的胳膊用力地几乎要把的肋骨折断。
于佳过了两分钟才从现状里面清醒了脑子。
“婷婷不在了……”贺嘉瑜不停地说着。
29第二十九章
于佳揉了揉眉心,心中憋气,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抬起脚,然后猛地把脚跟踩下去。
贺嘉瑜发出了一声惨叫,抱着于佳的胳膊忍不住松开了,他弯下腰去,踮着左脚。
她趁机脱离了的怀抱,对面前痛呼的男人已经提不起半点同情。她原本以为她可以忍受,却发现没有了爱,她是那样的不耐烦。
她没有看蹲在地上的贺嘉瑜,从另一边的车门拿出包,把钥匙拔下来,车子停在这里也没有关系,这里的治安很好,不会被偷。她往家门口走,走进去后,按下了关门的开关,栅栏的铁门缓缓关上,把贺嘉瑜错愕恶表情一起关在门外。
“小佳,小佳——”贺嘉瑜扑在铁门上大叫。
于佳站在门内转过头来看他,“我们之间的婚约取消。”
贺嘉瑜一下懵了,“为什么?”
“为什么?”于佳忽然笑了,她也很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贺嘉瑜会在他们之间还有婚约的时候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直到那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才来跟她“坦白”?为什么不喜欢她了,还要维持他们之间的婚约?
这一世,换她来。
“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小佳,小佳,你和我开玩笑的,是吗?”
为什么?
于佳走到铁门前,看着对面的男人,为什么不爱了,她的心却这样难过?
“为什么?贺嘉瑜,你在你未婚妻面前诉说你对另外一个女孩的眷恋不舍,诉说那个女孩是多么的爱你……”
贺嘉瑜打断了她的话,他神情激动,“婷婷已经不在了,小佳。就在今天下午,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停止了呼吸。”他泣不成声,“我救不了她。她拉着我的手,她说她喜欢我,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做我的新娘……”
听着他又一遍的倾诉,于佳仰头看着夜空,不准备再听下去了,转身再不回头,“我们之间的婚约取消,从现在开始。”
“小佳,小佳——”贺嘉瑜拍着铁门大声呼喊。
小唯站在屋前的台阶上,对着于佳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笑着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胳膊,“这种无耻的男人,佳表姐早该甩掉了。他还想坐在客厅一边说着他夭折遗憾的爱情一边等佳表姐,被我骂出去了。”她蹦蹦跳跳。
两人走进客厅,关上了门,良好的隔音把声音隔绝在外面。
小唯看到她脸上的疲惫,没有缠着她说话,“佳表姐累了,去睡吧,如果睡不着,吃一片安眠药,明天醒来又是晴天。”她推着于佳上楼,看着她进了卧室,替她关上了卧室门。走到一间空着的屋子里,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门口,看到两人从门外的路上向门口走来,其中一个女人连跑带扑。
小唯哼了一声,从房间里出来,往楼下跑,等她跑到楼下,果然听到客厅的座机响了起来,从客厅的落地窗清楚地可以看到站在铁门外的贺母把手机放在耳边。
小唯拔掉了电话线,走到沙发上坐下,一边欣赏着铁门外面贺氏一家人的气急败坏,一边好整以暇地拨通了于端的手机,“大表哥……”加油添醋地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重点说了贺嘉瑜对一个女孩的惋惜和不舍,还有贺氏一家子的气急败坏。和于端打完电话,又给在外地旅游的于父于母发了短信,说家里的座机坏了,有事直接打他们的手机,祝他们旅途愉快。
做完这些事,她在客厅又看了三个小时的电视剧。
于佳的卧室窗户正对着铁门的方向,别墅的隔音很好,她站在窗帘后面看着铁门的地方,看到贺氏夫妇赶来,看到贺母气急败坏地对着别墅的方向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看到她和贺嘉瑜抱在一起,半个小时后,他们离开了。
她在窗前站得脚麻了才离开,她不知道她想看到什么。但贺氏一家人离开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股从心底发出来的阴冷,冰寒彻骨。
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床上睡着的,没有盖被子着了凉,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很沉,呼吸很重,在洗漱间的镜子里面看到她的眼睛和脸都是红的。眼睛不仅红,还有些肿。她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脸颊,想着幸好今天不用拍戏,否则这副模样……她洗漱完了,摇摇晃晃出门下楼,客厅沙发端坐的人让她瞬间迷糊的脑子清醒过来,她惊喜地叫着扑过去,“大哥,你回来了?不是说还要两三天?”
于端接住她的身子,把她放在身边的沙发上,看到她红肿的眼,还有红通通的脸,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轻轻皱起了眉,“感冒了?”
于佳摸了摸额头,娇憨地道:“嗯,头有些晕。”在于端肩膀上靠了一下,旋即兴奋地看着他,“大哥,时装展上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你和阎姐姐一起去的,有没有什么进展?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听她一连串的问题,于端在她头上按了一下,笑着,“小八婆。”弯腰从茶几下面的格里取出一个小药箱,找出感冒药,把药片放在她手里,起身去厨房端了一杯温水,看着她吃了下去。
于佳吃完了药,抱着他的胳膊继续刚才的话题,“大哥,说嘛,不要小气,你和阎姐姐怎么样了?”
于端看着她,“你很喜欢俊青?”
“我一见阎姐姐就觉得清爽。”她捏着嗓子道,是天朝名著《红楼梦》的句子,说完了,笑着继续问于端,“怎么样了?有没有突破性的发展?”
于端不答她的话,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去吃早餐。”
于佳撒娇卖萌,最终没有从于端口中得到答案。
“小唯又出去了吗?”
“应该还没睡醒。”于端坐下来,早餐都保着温,这会儿吃也没有冷掉。
于佳捧着面前的盘子,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啊,真的好久没有吃到大哥的早餐了。”
“作怪!”于端笑着说了一句。
于佳嘻嘻笑着,放下盘子,端了手边的汤碗喝了一口粥。
于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和贺嘉瑜的事怎么了?虽然你们订了婚,但毕竟没有结婚,取消婚约只是小事。”
于佳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汤碗,用餐巾擦了一下嘴,也趁着这个动作理了理思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明白这个道理,“大哥说得对,我们是不合适的。他或许是喜欢我的,但他总是分不清我和他周围的女孩子的区别。”
于端的神情瞬间明朗了起来,“你做了决定,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吧。”
“昨晚我和贺嘉瑜说了,估计他没有记住。”于佳夹了煎蛋放进嘴里。
“一次记不住,一百次总能让他记住。”于端道,“只是爸爸妈妈不在,他们或许会不认。”做了十几年二十年的邻居,对于邻家的品行他是清楚的,妹妹想清楚了真好。说起来因为这里于父花自己的前买的房子,用来结婚用的,所以住了这么多年,一直舍不得搬。其实于家的祖宅并不在这里。
“大宅那里一直有人收拾,距离南郊的影视城也近,去那里住几天吧,我也去。很久没有人气对宅子不好。那里也有更多相识,阿德家就在同一条街上。”
于佳抬头看他,于端的脸上没有异样表情,想到贺嘉瑜和贺家人的性情,点了一下头。
“郑伯一家也盼着我们早点搬过去住,郑伯年纪大了,和爸爸妈妈通话的时候你也劝劝爸爸。”
“嗯。”对于长辈的恩怨,于佳不是很了解,只记得父亲和祖父的关系不是很好,他们一家也不住在大宅,每次回大宅,都是妈妈劝四五次,爸爸才肯去,每次去了都要跟祖父大吵一架。隐约得,祖父对妈妈也不是很好,但对她和哥哥十分疼爱,十天半月不见就要人来接她们去住。就是住在大宅的时候,她才和阿德成了竹马竹马。
“要去大宅住?”小唯在餐桌上坐下来,从保温盒里取了自己的那份早餐,直接把煎蛋用手拎起来放进嘴里。“我可不想去。”她说。
小唯对大宅的记忆并不好,她的外婆是与老爷子继娶的,进门的时候带着一个女人,就是小唯的母亲。小唯对于老爷子的印象并不好,外婆去世,母亲出嫁后也基本不和大宅来往,她每次都住在这里。
“祖父已经不在了。”于佳道。
“那我也不想去,那里的大宅子压抑地可怕,在里面呼吸都难受。”小唯截断了她的话,“我还是住在这里。大表哥和佳表姐搬去大宅住,这里就是我的天下了。”她笑嘻嘻的。
于佳知道于端让她搬去大宅的深意,想着小唯住在这里的话,贺家人应该不至于无耻到为难一个亲戚家的女孩,没有很劝她,“这样的话,小唯就留在这里住。可以让秀田过来这边,整理房间,就当是照顾小唯的一日三餐,大哥?”
“让秀田过来也好,这边离她工作的地方更近。”于端点头同意了。秀田是郑伯的女儿,开了一家柔术馆。
30第三十章
既然决定要搬去大宅住,于佳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吃了早餐就去收拾要带过去的东西。
虽然不在大宅那边住,但也是有东西寄放在那里,所以于佳要带过去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一些日常用品,比如衣服、化妆品一类。
于端没有去公司,于佳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拿了一张报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很是悠闲。
小唯把自己从头到脚收拾满意了,蹦跳着和两人打招呼,说是要去驾校,她对这个学习很热情,每天总要在于佳耳边提醒一遍于佳当初的许诺。
“路上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小唯挥着手,一边应着一边跑出了房门。
没过多久,庭院外面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有小唯的声音,还有——
于端放下手里的报纸,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走的时候往楼上看了一眼,没有听到于佳的动静,应该是在收拾东西,没有听见。没有听见最好,于端这样想着,出了门关上了客厅的门,墙壁良好的隔音会让小佳有好心情的。
站在庭院门口的,除了小唯,还有贺嘉瑜,他一脸凌乱的胡茬,乌黑的眼眶,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看起来十分憔悴。哦,再加上他身上皱巴巴的衬衫,更给他的憔悴添了十二分的忧郁气质。
于端向来都是个喜欢迁怒的,不过很少有人发现。他又是个护短的,往常对贺嘉瑜和颜悦色,完全是看在妹妹面子上,对贺嘉瑜的真实想法和阿德一样,贺嘉瑜温柔体贴,确实不分对象的,只要是女孩漂亮的,楚楚可怜的,……都可以得到,于端尤其不满他这一点。在他想来,他的妹妹应该得到全世界最好的,他的妹妹本来就是那么优秀,模样漂亮,大方真诚,妹妹喜欢贺嘉瑜,贺家一家子都应该感恩戴德。这个想法未免很偏激,但于端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改正。
走到门口,贺嘉瑜正在和小唯撕扯,原本只是你来我往地言辞攻击,但小唯的伶牙俐齿让贺嘉瑜实在招架不住,而且在他看来,小唯的很多话都是对他的诬蔑。听了小唯的话,他自以为找到了于佳冷淡他的理由,一定是小唯在中间挑拨的,他和小佳青梅竹马,小佳一定是深爱他的,解除婚约一定是小佳在气头上的话。
小唯被贺嘉瑜抓住肩膀晃了几下,这下子真的惹恼了这个女孩,比起于佳,自小活波好动的她学了些功夫在身上,虽然不见得有多高明,但出其不意对付贺嘉瑜是足够了。握紧了拳头,中指上带了一枚硬金属的戒指,微蹲下了身子,拳头往贺嘉瑜的侧腰上捣去。
疼痛让贺嘉瑜手上的力道松了,小唯趁机脱出了他的掌控,打了一下不解恨,可惜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想了想,没敢用全力,换了左拳,自下而上打在他下巴上。
只听贺嘉瑜嗷地叫了一声,双手捂着嘴,好像是咬到舌头了。
小唯还要上去痛打落水狗,被于端拉住了,她气咻咻地,嘴下一点也不留情,“大表哥,这人简直就是疯狗,见人就吠。”
“既然是疯狗,你还跟疯狗一样见识不成。”于端面无表情地说。
小唯愣了一下,一下子笑出声来,“大表哥说得对,人哪儿能和够一样见识。”看着对面的贺嘉瑜,一脸不屑。
贺嘉瑜被于端的一句话说的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于端何时用过这样恶毒的话和他说话?“大哥?”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于端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慢吞吞地道:“小佳和小唯和我说了这几天的事,我想,她们不会撒谎。”
听于端这样说,贺嘉瑜莫名地觉得心慌,他顾不上身上和舌尖的疼痛,几步走到于端面前,神情急切,“大表哥,你不要听她们说。”
“哦——”于端看着他,拉长了一个音调,反问,“她们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表妹,我不听她们说,要听谁说?”
贺嘉瑜嘟嘟囔囔说不出话来。
“小佳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是赞成的。”于端说,语速还是慢吞吞的,“我听说,这十几天,大半个月,你都在照顾一个叫庄婷的女孩?”贺嘉瑜感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子割在他身上。
“婷婷是个善良可怜的女孩,她只有十七岁,花一样的青春年纪,就失去了生命。大哥,你没有见到婷婷去世前的那一刻,……”
“我想我没有必要去见一个素未谋生的女孩。”于端说,“我想知道的是,作为小佳的未婚夫,在照顾那个叫庄婷的,如你所说,那个善良可怜的女孩的时候,你和小佳通过几次电话,见过几次面,你知道小佳在这段时间是不是遇到难处,……”
于端说着,贺嘉瑜的脸色越来越白。
于端吁了一口气,听在贺嘉瑜耳中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他掩面痛哭流涕,“对不起,大哥,是我忽略了小佳,都是我的不对。”
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于端的表情变也没变,依旧是淡淡的,没有表情。“你也不用道歉。你的人生终归是你自己选择的,我们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他推了一下眼镜,“对于你把别的女孩放在小佳面前……”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贺嘉瑜抬起脸看着他,等待他的宣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哦,或许过去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我想小佳给过你不止一次机会,只是你不知道?”他嗤笑了一声,带着十足的讥讽意味,“小佳厌倦了,作为兄长,我自然要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小唯Сhā了嘴进来,“我也支持佳表姐的决定,这种男人连养条狗都不如,狗还知道护主呢。”
贺嘉瑜一张脸白得连纸都不如,他哆嗦着嘴唇,看着于端,眼里全是恳求,“大哥……”
“我想,大哥这个称呼以后还是不要叫了,免得让人听到了误会。”于端说,“既然你没有别的事,”他故意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时间你应该去诊所上班了。”转头看着小唯,“你不用赶时间吗?”
小唯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蹦起来叫了一声,拔腿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道:“大表哥再见,我要迟到了。”
小唯消失在门口,于端收回了视线,看着面前一团糟的贺嘉瑜,心中对他的评分再降了十分。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或许在一开始,他就应该阻止,而是因为宠溺同意。
哭泣,哀求,懊悔。
如果贺嘉瑜在听了他的话后不是这样的表现,哪怕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或者甩袖而去,于端也会对他高看一眼。但那样的贺嘉瑜就不是他认识的贺嘉瑜了。
于端只觉得无趣,幸好小佳自己想明白了。而他,也想明白了,对于妹妹,不该让往常一惯宠溺,妹妹认识不到的错处,他应该摆出强硬的态度阻止,这或许会让小佳恨他,这也是过去他选择纵容的原因。
着实不该。
他笑了笑,准备回到屋里。今天,不,一会儿就搬去大宅。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哭泣,以及喊住他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到贺母从庭院门口进来,哭着扑到贺嘉瑜身上,一边哭一边道:“嘉瑜,我的嘉瑜,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絮絮叨叨地说着,衣服慈母心肠,转眼就变成了泼妇,“都是那个庄婷小妖精,你这不争气的,被迷了魂不成?”说着在贺嘉瑜身上捶打了几下。
贺嘉瑜抱着脑袋,不停地叫着,“妈,妈——您不能这样说婷婷,婷婷是个善良的女孩,……”
于端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上前,也没有开口。
“你是这样违逆妈妈的吗?”贺母哭着说,十分伤心地看着贺嘉瑜,“为了那个小妖精,你连妈妈的话也不听了?”
“妈?”
……
于端一直觉得隔壁一家人都是神逻辑,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就如同现在。不过,扯到小佳身上就不好了,什么叫做“妈知道你辛苦,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体贴你”,什么叫做“妈就希望你娶一个贤惠体贴知冷知热的妻子”,什么叫做“我可怜的孩子,你这样伤心了,怎么禁得雪上加霜”,……
“贺太太,”于端看着那边的中年妇女,语调淡漠,没有起伏,听起来让人心底发冷。
这是于端第一次用这样生疏的称呼,贺母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抬头看着于端,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些话她赶在于佳面前隐晦不明地说,但在于端面前她从来不敢,从搬到于家隔壁,认识于家一家人开始,她就觉得于家的小子古怪,从来没有笑脸,也不爱说话,那时候他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却一点也没有小孩子的活泼,每次看到那孩子的目光,就感觉他像是大人,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我想这是我家的院子。”于端说,隐晦的意思很明白。想要哭嚎,回自个儿家去。
贺母讪讪的。
“大哥,怎么了?院子里这么吵闹?”
于佳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她从屋里走出来,走到于端身边,笑着抱住了他的胳膊,爱娇地蹭了蹭,“不是说要去大宅吗?哥哥倒在院子里磨蹭。”转头,仿佛这才看见贺氏呣子,“是嘉瑜和贺伯母,刚才没瞧见,真是失礼了。嘉瑜这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哭哭啼啼,像个小姑娘一样?贺伯母应该劝劝,嘉瑜这样可不好,眼睛可不就红肿了。”
她笑吟吟地说,中间没让贺氏呣子Сhā上一句话,态度不见冷淡,但语气也不见热络。
贺母听得心里直咯噔,对于于佳这个“儿媳”,她并不是很满意,尤其不喜欢她的“抛头露面”,端庄贤惠的好女子是要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在外面疯。虽然有些不满,对于家在南市的影响力知道得也不十分清楚,却也知道两家门第差了不少,他们是高攀了。往常虽然晦暗地说过一些话,到底不敢挑明了说。她并不知道昨天夜里的事,虽然听见了之前小唯和贺嘉瑜的争吵,但她想着小唯毕竟只是亲戚家的小丫头,于佳不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和嘉瑜怎么样。昨天贺嘉瑜回家,他们并不知道。只是刚才在隔壁听着这边十分不像,后来又听见了贺嘉瑜的哭泣哀求,心疼儿子,才忍不住过来。
“嘉瑜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于佳笑着住口不说,转移了话题,“嘉瑜可是昨晚去了什么地方,刚回来?这样子,还是先回家梳洗了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在外面总要几分体面。”
贺母觉得这话很刺心,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伯母快扶着嘉瑜回家吧。在外面待了一整晚,相比嘉瑜十分疲惫了,也该让嘉瑜好好休息,你说是吗,伯母?”
贺嘉瑜张口想要辩解庄婷的事,再一次被于佳堵了嘴,“即便是为了贺伯母,嘉瑜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这样通宵不归,让伯母很是担心。嘉瑜回来,也该先回家,让伯母安心,没得到先上我家来了,倒是让外人见了说嘴。”
她的目光在呣子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儿,“我和哥哥今天要到大宅去,倒是不好招待你们了。贺伯母和嘉瑜不会见怪吧。”看了一眼时间,“哎呀,这个时候,我们该出发了,不好让那边等着。嘉瑜快扶伯母回去休息,伯母在我家哭得这样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家欺负人呢。”
贺嘉瑜转头看看贺母,确实看到母亲脸上的泪痕,想着于佳的话,心里有些不耐。
“如果嘉瑜还为着我想着,……”于佳笑着微微低头,抬起头来,还是那张笑脸,“嘉瑜也该回去了。”
“小佳,”贺嘉瑜看着她,欲言又止。
“嘉瑜什么都不用,该明白的我自然都明白。”
听了这话,贺嘉瑜脸上泛出一丝喜色来。
于佳知道他想差了,也不纠正他,看着他和贺母搀扶着出了庭院大门,往隔壁去了。
兄妹两人站在庭院里,于端转头看她,大手在她头上胡乱揉搓了好几下,这样鲜活生动的小佳,好久没有见过了,比小唯还要伶牙俐齿。
于佳护着脑袋躲他的手,“头发乱了,乱了——”
于端收回手,“东西收拾好了?”
于佳整理着头发,“也没多少东西,大件,大宅那边都有。即使缺了什么,让人去买,或者回来取都很方便。”
于佳收拾了两个箱子,于端提了那个大的,于佳拎了小的。箱子并不沉,多是衣服。
于佳昨天开回来的车子还停在门外的路边,于端也没有从车库开另外的车。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里,于佳去锁门,于端已经把车子调了头。于佳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回头看了一眼。她隐约知道,去了大宅,她应该不会经常回来了。
她的人生,不该畏首缩脚。上天既然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一定要活得肆意张扬。
于家大宅在南市的东南,那里是政商富豪的聚集区,南市有头有脸的几乎都有房产在那里,有老牌的世家,也有新兴的富商政要。那边环境优美,圈了镜月湖在内,对外统称镜月湖区。
这里没有公寓,也没有市内那样的居民楼,都是一幢幢独立的小楼,别墅,有着宽敞的庭院,各家从镜月湖引的活水,颇有江南水镇的韵调。
于家的大宅就坐落在其中。
于端和于佳进门就收到了热烈的欢迎,郑伯早就拄着拐杖等在门口,旁边还有一个下人,并不是郑伯的子女。“大少爷,大小姐。”郑伯笑呵呵地喊着。他的年纪不小了,原本是伺候于老爷子,于老爷子过世后,于父没有搬回大宅,大宅上下都是郑伯在打理,倒是于端和于佳兄妹偶尔过来住一两天。
“郑伯,您的身体还好吗?”于佳扶住了他的手臂。
“好,都好着呢。”郑伯虽然头发都白了,但精神矍铄,身体看着也硬朗。“大少爷和大小姐回大宅住,老爷在地下也安息了,只可惜远少爷……”他摇头叹息,神色是显而易见的遗憾。远少爷指的是于父,于父单名远。
“不少这些了,大少爷和大小姐回来大宅是喜事。”郑伯笑着,“大小姐不用扶我,我老头子还没有到要人搀扶的时候。继业,”他叫着,用拐杖在旁边下人装束的男子身上敲了一下,“愣着干什么,这么没有眼色,还不去帮大少爷提东西?”
叫继业的男子面相憨厚,被打了也只是呵呵地笑,跑过去提了于端从后备箱取出来的箱子,跟在三人后面。他身材高大,杵在旁边,十分像一根立柱。
郑伯吹胡子瞪眼,举起拐杖又在他身上敲,“把东西提到屋里去,交给阿悄,是大小姐的东西,放进大小姐房间里去。”
继业这才应着,提着箱子大步去了。
郑伯一脸恨铁不成钢。
于佳笑,“继业的性子,郑伯不是不知道,他虽然脑子笨些,却不是偷懒,郑伯也该给他一些好颜色。”
郑伯哼了两声,他倒不是对继业有意见。继业是他在十年前从街上捡回来的,那时于老爷子还在,默许了他把人养在家里。那个时候的继业已经是半大小伙了,十分能吃,力气也大,只是脑子不怎么好使,郑伯就让他在于家帮着干一些力气活儿。继业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对郑伯的话言听计从,十分尊敬。
郑伯只有秀田一个女儿,还是老来得女,配偶在生产时难产,到底没有救回来。继业好不好,他是当儿子来养的。
大宅的占地很广,独立的小楼就有六座,分为待客楼,居住楼,藏书楼和储藏楼等,有一座花园,院子后面还有一个人工湖,里面养了睡莲和十几个品种的锦鳞。
原本于家的子孙也是十分繁茂,只是后来分支,于佳祖父这一支一脉单传了三代,偌大的房子已经住不满人。
郑伯说起往年,也不是不断唏嘘。
“大少爷说让秀田去那边的房子住,可是出了什么事?”郑伯问。
“没事。小唯在那边住着,不想到大宅来,秀田向来稳重,让她看着点小唯。”于端回答。
“小唯那丫头来南市了?”郑伯顿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我记得那孩子鬼灵精怪的,怎么不到大宅来?哦,想来是因为老爷,织小姐和老爷的脾气不对付,老爷还在时,织小姐带着小唯回来,受了老爷不少言语磋磨。也好,让秀田看着,秀田别的事做不了,这件事还是能的。”
于佳噗嗤一笑,“秀田姐姐可是很能干,到了郑伯嘴里像是什么都办不到似的,小心我告诉秀田姐姐。”
郑伯笑,“大小姐的房间天天都有人收拾,格局不敢变动,大小姐觉得哪儿不合适,让他们去改。”
“大哥先陪着郑伯,我去看看房间了。”于佳笑着,挥了挥手再见,小跑着上了楼梯。
和那边的“小房子”不一样,这边于佳的卧室非常大,作为于家的嫡长大小姐,这一辈儿唯一的一个女儿,三楼的整个楼层都是她的卧室,用家具隔出了相对空间,又分了卧室,书房,花房等五个部分。
于佳尤其喜欢那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阳光透过橘黄|色的薄薄的窗纱洒下来,落在地板上,如同铺了一层温暖的金沙。这里的地面比其它处高出了三十公分,上面铺了毯子,放着低矮的炕桌,上面洒落着纸书笔墨,正对着落地窗,阳光的午后,她最爱斜靠在这里,或看书,或打棋,或假寐。
落地窗外种了一棵木棉,正当花期,满树花朵开得殷红热烈,挡了半边的窗户,只要推开窗,伸手就能掐上一支。于佳掐了一枝下来,放在房里的Сhā瓶里,青白玉的长颈瓶,衬得那花儿越发火烈娇艳,她凑上去嗅了嗅,笑着把Сhā瓶摆在了炕桌上。
带来的两个箱子已经放在房间里,她把衣服取出来,挂进衣橱里,这边的衣橱里已经有不少她的衣服,按时间会有人送去保养。整理好了带来的东西,她趴在炕桌上发了一会儿呆,取了《边城》的剧本翻看,兴致起来,自导自演。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还有录音设备,这些都是因她的要求装修的。
于佳记忆中的《边城》十分成功,当初的女主角演得也十分出色,却被谷程晗的惊采绝艳完全掩盖了。她并不准备走那名女主角的老路,她也并不认为她对边城的理解和那位女主角一样,她要演的是她心中的将军夫人,即使辛苦,即使磕磕绊绊,她也甘之若饴。
一点点揣度将军夫人的心思,一遍遍对词,一遍遍修改,一个眼神,一个语调,她都想做到尽善尽美。
这个上午,于佳过得十分悠闲,于端安置了她就去公司上班了,中午吃过饭后,她无聊翻起了今天的报纸,娱乐版的头条赫然是谷程晗的消息。
31第三十一章
谷程晗啜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对面作为上的男人。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张报纸,露出的版面正是娱乐的头版头条,“当红明星又爆新料”,又黑又粗的标题,上面刊登的照片正是谷程晗本人。
“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谷程晗用茶盖拨着茶杯里的茶叶,并不看对面的人,“我就是好奇原因,你又是屎又是尿一盆接一盆往我头上扣。”虽然口中说着不雅粗俗的词,但他的举止从容雅致,看不出丝毫焦躁。
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经纪人季天德,他身材微微发胖,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一头汗一头汗地往外冒,擦都擦不及。
“我们之间合作也有五六年了。”谷程晗放下茶杯,望着窗外,“你是我的第一个经纪人,一开始我从你那里学到不少东西,圈里的很多规矩还都是你告诉我的。”他回忆着。
季天德的汗流得更急了。
“我并没想着换一个经纪人,只可惜你并不像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他把目光收回来,放在季天德身上。
季天德懦懦,“那些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底气在谷程晗面前硬气。或许做第一件事的时候,他还想着谷程晗不过是圈里的新人,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后来谷程晗红了,也想着他是从一开始跟着谷程晗的,在圈里,一些名声是最需要顾忌,觉得谷程晗不敢拿他下刀。有着这样的心理,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一开始只是卖一些新闻给媒体,后来就私自接了许多工作,并且随着谷程晗水涨船高,他索要的酬劳一而再再而三地加价。
一年前,谷程晗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警告过他不是一次,但他屡教不改,后来联合了谷程晗身边的两个助理,觉得法不责众,胆子越发地大了。直到两个月前,谷程晗正式对他提出了解聘,他才慌了神儿。
这几年,他从谷程晗身上捞了多少钱,他心里是有数的,他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是分不开的,在成为谷程晗的经纪人之前,他并没有名气,每个月领着微薄的固定薪水,租住着廉价的三十平米的小公寓,而他现在有二三百平米的大房子,装修豪华舒适,还有了自己的车,他一点儿也不想失去这些。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谷程晗,再去带新人,他试过,离开了谷程晗,他在圈里的名气吃不开。他私下求了谷程晗几次,因着他的过往,谷程晗没有松口。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热,就抖了很多东西给媒体知道,他是谷程晗的助理,况且媒体向来都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根本没有查证就在报纸杂志广播上登了出来。他得了不菲的资料费,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更多的事情抖露给了媒体,包括桌上报纸刊登的头条。
两年前的照片了,照片上的谷程晗盛气凌人,穿着酒店制服的女服务员弯腰鞠躬地对他道歉。如果只看照片,谷程晗的行为似乎可以够得上“天诛”。在他的推波助澜下,谷程晗的负面新闻井喷一样,名声臭得烂大街了。
他以为谷程晗起不来了,只要谷程晗起不来,他在圈里的名声就能进阶。他没有想到谷程晗能有这样的手段,他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面的资料不但能够让他的名声烂大街,还能让他去吃几年牢饭。
“应该做什么,我想你清楚。”谷程晗看着他。
季天德哆嗦着嘴唇。
“名誉,牢房,你总得选一样。”谷程晗站起了身。
茶室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季天德脸上滚落的汗水滴在木板上的声音。
“我不好欺人太甚。”谷程晗露出一个笑容来,“当然,我更不喜欢被人所欺。”他拉开了茶室的门,走出去。
季天德的身子一下子摊在了地板上,粗粝大声地喘息着,眼睛里不再掩饰的,有恐惧,更多的却是——忿恨。
谷程晗从茶室出来,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倒地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嘴角扯起一个笑容,似讥似讽。天作孽,不可活。他从茶室走到大街上,四月中的阳光绚烂但不眩目,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却并不给人炙热。
他沿着,路边走,看到前面大楼上的电视广告牌,愣了一下,望着画面微笑。
上面正在播放的是于佳不久前才拍摄的“魅妆”的广告,广告上的每一张脸都不同,契合着“魅妆”的宣传:千面。清纯的,娇艳的,魅惑的,高华的,微笑的,狠戾的,……
谷程晗看着不同的于佳在画面上闪过,在生活中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丰富的于佳,每一面都这样生动。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会心一笑,这叫做心有灵犀,还有不经念叨。按下接通键,于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听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错,语调中带着小小的飞扬。
“少爷的头版头条还没有上够?我可是翻了这几天的所有娱乐报纸,每张都是少爷占鳌头,风头无俩。”虽然认识不久,但两人都感觉像是熟识了很久,在于佳这边,谷程晗和阿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等同,说话也不像和其他人那样顾忌。
谷程晗并没有接于佳的调侃,“大小姐的心情听起来不错。”
“那是。”于佳顺着他的口气转移了话题。
“我请大小姐出来喝下午茶,不知道大小姐赏不赏脸?”
“你等着。”于佳的声音生气勃勃,“难得大少爷请客。”
他说了地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他没有叫车,和于佳约定的地方不远,他准备着步行着过去,并不以为他这样走在街上会引来粉丝追围堵什么的,世界上有一门很神奇的技术,叫做化妆术,把他化得神似而非并不是高难度,周围的人见了也只会觉得他很像某某明星而已。
见到于佳的时候,于佳刚找到停车位,她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站在蓝色的保时捷旁边往手包里放车钥匙。红色,这样的颜色,很少人能够压得住,因为这种颜色太张扬,尤其是通神上下的红色,但穿着于佳身上,只衬得她肌肤白皙,眉目精致娇艳。
即使谷程晗见过很多美人,但于佳这种档次的,也是少见的。
于佳看见了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谷程晗觉得于佳身上有什么不同了,比往常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于佳笑盈盈,“难得抓到壮丁,少爷陪我去逛街吧。”
谷程晗有些意外。
于佳笑着举起一只手,掌心对着太阳,歪着头看他,模样难得的调皮,“女人的生命,少了逛街这件事,可是空虚了很多。”
“我这算是舍命陪君子。”谷程晗笑着,陪女人逛街,对他来说是很新奇的经历。
两人约定的地方是南市繁华地段,路边就是商铺,于佳直接拐进了最近的一家,给谷程晗普及,“逛街最大的兴趣在于‘逛’,而不是‘买’”。
谷程晗驳斥她的“谬论”。
于佳进门就遇到了熟人。
苏妮试穿着一件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抬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于佳,还有和她一同进门的谷程晗,脸色变了变,笑着和于佳打招呼,“于佳,好巧,能在这里遇见你。上次同学会你,我还以为你能去呢。”
“那几天忙得厉害。”于佳说,注意到店里的一个男人,看样子像是苏妮的男伴,但苏妮没有介绍,她也就当没有看见,品评着她身上的裙子,“这条裙子你穿着好看,身材尺寸也合适。”
“那你可得替我好好张张眼。”苏妮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我在这店里挑花了眼,看了这个觉得好,那个也不错。”看了看谷程晗,对她挤了一下眼,“不介绍一下。”
“谷鉴。”谷程晗自报家门。
于佳回头看了他一眼。
“谷先生。”苏妮笑着,笑容暧昧。
于佳明白她笑容中国的暧昧,并没有打算多做解释,拉着她去看她刚才看中的衣服。
都是新款的春装,店员在旁边热情地介绍,口才极好。在店面工作的,她看得出来苏妮是有购买*的买家,而于佳两人则是有十足购买力的,比平时多了十分热情。
于佳的眼光精道,苏妮试穿时提出了几个修改的地方,店里是接受修改服务的,于佳提的都是小地方,不费时间,很快就可以改好。需要大动的地方,于佳并没有提出来,她和苏妮没有熟到那种程度。在于佳的建议下,苏妮买下了两件。
是苏妮的男伴刷的卡。
苏妮介绍男人姓苏。
于佳观察男人的年纪,至少有四五十岁,梳着背头,抹了头油,头发油光锃亮,十足的派头。
对于两人的关系,苏妮闭口不谈,于佳也没有多问。那毕竟是苏妮选择的生活,是她的人生,她不需要质疑,也不需要Сhā足。
苏妮向于佳推荐了几款春装,于佳选了一件让店员包起来,笑眯眯地望了谷程晗一眼,眼中的意味十分明显,“大少爷不表示一下,我可是给了你机会”。
谷程晗回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想要大爷刷卡=就直说,拐弯抹角就莫得”。
于佳取了卡交给服务员,苏妮和男人看谷程晗的眼神有些异样。
谷程晗老神在在,仿佛两人的目光不存在。
从店里出来,苏妮就和两人作别了,看得出来,苏妮并不想和她呆在一起太久。在店里的时候,和于佳说话都是春装的款式,半句没有涉及到她现在生活和工作。
和苏妮分手,于佳兴致高昂地准备去第二家。还走没走进店铺,就被人抓住了胳膊,然后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于佳觉得半张脸都火辣辣地烫起来,她有些发懵,看到来人还有往她另外一张脸上抡下来,抡起手里的皮包,朝着对方的脸上狠狠地抽了过去。她这是无妄之灾?
皮包狠狠地抽在对方脸上,对方抓着她还要撕扯,被谷程晗拦住。
她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一个十分美艳的女子,三十岁左右,穿一身紫红色木槿花的旗袍,长腿细腰 ,身上有很浓的香水味儿,左手腕上带了两个细金镯子和一只红玉镯,价值不菲。
这女子的眉目……她转头看了看谷程晗,两人竟然有六分相似。果然听到谷程晗的称呼,“三姐这是做什么?自誉为典范的你要效仿泼妇吗?”
女子被于佳的皮包抽得不清,脸上的脂粉被划出两道,差点就划破了皮,她捂着脸揉了一会儿,没有丝毫效果,瞪着于佳,目光凌厉凶狠。
于佳毫不示弱,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打她的脸,即使前世那样悲惨,她也没有让人在脸上抡过一根手指。
女人开口就称于佳是小妖精,叫谷程晗的名字让于佳微微诧异,谷鉴,是谷程晗的本名吗?
“你以为你们呣子是什么?想要踏进钟家的大门,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你们配不配?”指着于佳,“你从哪里找了这个小妖精来?模样看着倒是妖媚,一看就知道和你们呣子蛇鼠一窝。……”
女子的言辞狠毒刻薄。
于佳站在谷程晗身边,看着谷程晗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他面容昳丽,这样一笑,如同春花绽放,看得人目眩神迷,即使对面的女人也看得一愣,旋即为了掩饰是更加刻薄恶毒的咒骂,“……不过是戏子……”
于佳并不了解谷程晗的身世,书中介绍的谷程晗并没有涉及,她知道只是她在娱乐圈的身份,已经未来可能发生的那些事。从女子的模糊言词中,她不肯定她的推断是否准确。
谷程晗还笑着。
于佳一步抢出去,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不等女人反应过来,抬脚又对着女人的腿踹了一脚,喊着,“这是我还给你的,”做完了这些,拉起谷程晗就跑。
谷程晗愣了一愣,才跟着她跑起来。
于佳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女人是否追上来,直到跑过了两条街才停下来扶着膝盖喘息,“最近太缺乏锻炼了,这么一点路。”她说着一边用手捶着发酸的腿。
谷程晗站在一边,噙着笑看她。
于佳被他看了好一会儿,现在想来,她刚才的举动真是莽撞又冲动,但她并不后悔,取出化妆的小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脸红红的有些发胀。
谷程晗拉着她进了路边一家冷饮店,让她坐着,和服务员要了一包冰块,让她按在脸上冷敷。
她捂着冰块嘟嘟哝哝,“这点冰块就把我打发了,少爷太小气了,铁公鸡也该拔下来三根毛了。”
“累了你受这无妄之灾。”谷程晗道。
“少爷也知道这是无妄之灾。”她敲着桌子,“说好的下午茶呢?”
谷程晗看她一眼,喊了服务员点单,看着她点了满满一桌子。
“吃不了,打包。”她说,扯到了痛处,嘴角抽了一下,呲牙咧嘴。
谷程晗失笑。
谷程晗慢慢向她说出了他的身世,在于佳看来,有点狗血,却并不是不能理解。家境普通的少女爱上高帅富的男人,怀上了男人的孩子,才发现那个高帅富不仅已婚,还有不止一个女人。少女伤心地离开了男人,独自把孩子生下来抚养长大,孩子长大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了父家人,私生子争产的戏码便开始了。
“钟家不是没儿子吗?少爷一点儿也没心动?”于佳调笑。这个社会,虽然法律上规定了一夫一妻,但在很多传统的世家里面,男人都是过着一妻多妾的生活,谷程晗母亲这样没有进门的,地位等同于古代的外室,谷程晗的身份格外不高。
即使谷程晗的出身不高,但在这种根深蒂固的家庭,向来都是重男轻女,总归是儿子不是。因为如此,钟家正妻和那些妾生的女儿才会联合起来,仇视谷程晗。
“啊,原本是没有心动的,现在倒是……”他笑容讥讽自嘲。他并不向往有朝一日成为王子什么的,但对方显然和他的想法不在一个回路上,而且他妈妈非常希望他认祖归宗。
于佳玩着手里的小勺,“少爷你很苦恼吗?”
苦恼?他看着她的表情,在她的脸上看到熟悉的戏谑。
她挖了一块蛋糕往嘴里送,咽下去,“今天的事,我可没有吃亏。我从来不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我最喜欢的还是当场奉还。”她把手里的勺子Сhā在一块蛋糕上,取了方便的纸巾擦手,眯了眼对着他笑,“人生苦短呢,少爷。”阳光打在她微合的眼睫上,轻轻颤动。
“你似乎,改变了?”他措着言辞。
于佳微微一愣,旋即笑起来。或许吧,自从她昨晚下了决定,她也觉得心里畅快了很多。
那天他们在店里坐到五点。
第二天,谷程晗的经纪人召开了记者发布会,这几天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谷程晗绝大部分的事情被澄清。虽然有记者怀疑季天德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身上,是不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或者胁迫,但季天德一口咬死了,许多证据面前,追问的记者虽然抱着怀疑,却不得不在各自的媒体为谷程晗澄清。
虽然谷程晗因此受到的影响没有全部消除,但在他的僵尸粉拥护下,他的口碑被一点点扳了过来。况且,圈里很多艺人为了增加曝光度,不光是负面,还是正面的新闻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只要不太出格就行。社会的大多数人还是十分理智的,他们进电影院的时候考虑的不是主演的是谁,而是影片导演制作阵容,从电影院出来才会讨论演员的演技。
谷程晗的事情处理完了,边城的主演归位。不知道幸与不幸,于佳在影视城见到了李修,他投资的那部影片也要在影视城开拍了,于佳并没有过去看,倒是在不经意间,她见到了李修和江燕玲的相识。
没有她的出演,充当反派角色的换了影视城的另外一名女星,并不是边城剧组的。
女星身上的旗袍水淋淋的,任谁身上被泼了水都有怒气,这位女星的脾气比当初的于佳更大,动手也快,在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燕玲被一个耳光打在了脸上,红红的五指印痕,对比着女星的趾高气扬,真是鲜明的对比。
于佳看了全场,刚刚赶到的李修却怜香惜玉的善心发作,一番争论后,女星放下一句狠话走了。
江燕玲捂着脸对李修道谢,听到李修身边的人说到李修投资人的身份,垂下的眼睛一亮。
李修见过了王秀婉、马九那样成熟美艳的女人,江燕玲这样清秀温婉的小家碧玉让他眼前格外一亮,江燕玲的温柔细语更是让他受用。但也仅止于此,至少现在,仅止于此。
对比于佳,李修还是觉得江燕玲未免小家子气。于佳不冷不热的态度更让他心里发痒,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犯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于佳并不知道李修是怎么想的,也没有把李修的想法放在心里。只要江燕玲没有搭上李修,那就没什么。
边城的拍摄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这两天的拍摄安排得十分高强度,是城破的那一段,将军夫人抱着幼子随着难民奔跑,一边还有指挥军民借助城内的建筑狙击敌军。于佳跑了十一次,身子像是脱了架。
谢三山并不满意,但这样高强度的作业,对于佳来说却是过于苛责,拍摄过程出错的,于佳一次也没有,都是其他演员的配合,以及拍摄角度的问题。他不得不叫了收工,准备明天再拍,这是第一次把工作拖到明天。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于佳觉得全身酸软地根本无法抓方向盘,独自开车回去简直是笑话。她拉了小康,“小康我们在这里找个地方住吧,今天不回市里了。”她软得像是一只无骨虫,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小康身上。
小康把她的胳膊放在肩膀上,一手抱住她的腰撑着她,“小佳姐是累坏了。住宿费,可是要小佳姐出的。”她笑着,爽朗明媚。
边城剧组就是住在影视城内,于佳在同一家旅馆定了房间,被小康搀扶了一步一步挪回去。
江化妆师看着她,说着风凉话,“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这样虚。”
于佳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跑上十一圈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化妆师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反驳,“回到旅馆,剧组有宵夜,小佳要不要过来?”
“不要。”于佳说,“我现在最想的是休息,我想睡觉。”她把脑袋放在小康肩膀上,咕咕哝哝。
她的举止惹来剧组其他人善意的哄笑,她这样虚弱的小女儿姿态确实少见,众人都觉得新奇。今天没有谷程晗的戏份,韩冰并没有和剧组一起,拍摄完毕就离开了,留在剧组的多是配角演员和剧组其他人员,大家笑闹无忌,住在一起这些天也惯了,今天多了于佳这样一个生客,自然要笑闹几句。
嘴上说了不去,于佳到底还是和大家围坐了吃了宵夜,才回房间休息。
她要了套间,小康不反对和人住在一起,旅馆只剩下这一间,于佳也没有矫情。
小康握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于佳已经躺在大床上睡着了,被子盖到胸口,露出旅馆提供的白色睡衣,睡衣领口下白皙的肌肤,在晦暗的灯光中有一种□的暧昧。
小康可以放轻了声音,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惊醒了于佳,于佳睁眼看是她,又合上了眼。小康调皮对着于佳吐了吐舌头,钻进被子里,调暗了床头灯,合上了眼。
于佳极度疲惫,睡得快。乍然换了地方,小康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意,知道于佳睡觉轻,不敢翻身,怕惊醒了她,让她休息不好。保持一个固定姿势睡觉的结果,第二天起来发现她落枕了。
一上午,小康都不自觉地捏着脖子,城破的那一节终于过了,于佳松了一大口气,坐在休息的椅子上,抓了矿泉水就往嘴里灌,取了餐巾纸往脸上擦,画了妆她也顾不得了。她终于知道背后叫谢三山“谢阎王”的原因了。
天气一天一天地热起来,于佳身上穿了层层繁复的服装,还在阳光下跑了十几公里,为了拍摄效果,还弄了满头满脸尘土,身上黏哒哒的,很是不舒服。
小康端来了清水让她洗脸,拿了扇子在旁边给她打扇。
江化妆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小康这样机灵勤快的助理,小佳你修了十世的福气。”
于佳也觉得小康慰贴,听着这话,声音里带着十二分的炫耀,“羡慕我吧,羡慕我吧。”
听在江化妆师耳中,这语气真欠扁。想着,江化妆师把手里的扇子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于佳怒目,“我知道江哥你羡慕嫉妒恨,但君子动口不动手,懂不懂,懂不懂?”
江化妆师不理她,转身指导在其他演员脸上实习的何婉盈,“这里颜色再深一点,显得鼻梁挺拔。”
“哦。”何婉盈应着。她是个十分专心的女孩,用江化妆师的话说,她的专注力惊人,当她专注到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忽略周围所有的人物,声音。何婉盈并没有听到于佳和江化妆师的斗嘴,听江化妆师说了,按照他的指点给演员上妆,
这天的工作结束的时候,何婉盈邀请于佳,“小佳姐姐,下个月是我的生日,小佳姐姐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吗?”她的表情带着一丝羞涩,还有期盼。
于佳对她的印象一点点改观,爽快地答应了她的邀请。
何婉盈十分高兴,“明天我把邀请函拿来给小佳姐姐。”
“那么,明天见了。”
“明天见,小佳姐姐。”何婉盈坐进何家来接她的车子里,从车窗伸出手来,对着于佳挥了挥。
于佳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刚要用钥匙解锁,发现车里已经有人了。
“小佳宝贝。”
“阿德!”于佳十分高兴,虽然她搬去了大宅,和阿德的距离更近,但这些天一直都没有见到他,听说他忙着不久前竞标的那块地皮的事,忙得脚打后脑勺。“你不忙了?”
阿德对她诉苦,“有那家的纨绔像我这样悲摧的?大哥二哥一不顺心就抓我壮丁,我又不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听郑伯说你和于大哥搬到大宅那边住了,倒是住得近了,早知道你搬过去,昨天的宴会就邀请你当女伴了。”
阿德和她说着最近的事,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随兴所至。
“昨天的宴会遇到一个奇葩。”阿德的表情十分八卦。
于佳应了一声,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出来,上了路,才问了一句,“如何奇葩?”
阿德就等她问这句,谈性大发,把某个奇葩的事迹加入他的推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听到半途,于佳也觉得那人无比奇葩。带了三个女伴参加宴会,不奇葩,但带了三个女伴参加女友家举办的宴会,就有点奇葩了,不仅这人奇葩,举办宴会的女友也奇葩,竟然十分自豪是奇葩的女友,并且愿意和另外的女人分享某个奇葩的爱情。
阿德幸灾乐祸,“经过昨天,王家成了笑话,都是因为一个女儿。”他看着于佳,“女人是祸水,圣人这句话没有说错。”
“哪位圣人说的?”
阿德摸着下巴,故作思考了半天,“当然是某个姓赵的圣人。”
于佳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