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蒙你呢,玲珑她妈早回老家了。"
拜托!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关赞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打定主意非走不可;党飞整个人就横在他面前,一副你敢走我就把你打昏拖回来的阵势。
"干嘛呢俩人站门口对眼儿?"要玲珑已经围上围裙又出来,好奇地看著眼前奇景,
"关赞你别跟他计较,赶紧过来帮我!皮儿。正好我今天回来晚了缺人打下手......"
关赞气势全灭,乖乖放下东西过去帮忙,并且帮忙帮得一发不可收拾:!皮儿、和馅儿、擦盖帘儿、包饺子、看锅......一直护送饺子上桌。
结果本来是带著嘴过来吃现成饭,结果搞得比自己做还累。
那顿饭吃得不用说也知道有多难受,每吃一个饺子都像吞一块大石一样让人崩溃。
关赞撂筷就抬腿走人。不走只怕还要继续刷盘子刷碗,直到把那两口子送上床。
没有什麽伤害比这更甚。天大的怨恨也该了了。
党飞和要玲珑站在阳台向下看,看见关赞抬手叫一辆出租车就跑,连骑来的自行车都扔下不要了。要玲珑剥一个橘子,分开半个放到丈夫手里。
"那小孩还没死心呢。"
"一个小孩而已。"
"哼,你压根儿就没打算彻底断了他念想吧?"
"他长大了自然走。"
"我只怕他30岁也不肯走,你就是人在美国,一个电话他也肯游泳过去见你。"
党飞大笑:"真感动,你做得到这份上麽?"
要玲珑冷笑。
党飞又去拿一个橘子,懒洋洋道:"你也真敢往死里使唤他。你怎麽不干脆让他到煤灰里头捡豌豆得了?"
要玲珑忽然扳过丈夫英俊面孔:"我可告诉你,咱俩婚都结了,你可别给我找事!"
党飞把剥好的橘子整个放进嘴里。
"是,是。我党飞对要玲珑永不变心。"
"如果你变心了呢?"
党飞失笑。
"如果我变心了,那你最好自动走路。"
这女人终究世俗。"永不变心"?开玩笑的吧!
§
关赞回到家,不作声地泡一杯茶坐下。
6月天里热茶杯有点烫人,但关赞已不懂放手。
傻得够久,简直没有道理。还不回头就连下世的脸一并丢光。
朱敛锋从里屋出来就看到关赞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朱看他脸尖尖的怪可怜,忍不住捏他小小精致脸蛋,扯到那一个大声呼痛,含泪怒视。
"又到那警察那儿找刺激受去啦?"
料中。地球人都看得出他关赞自作孽。
"早跟你说那种男人甭惦记,惦记了也没你份。像他那样的男人,给他0分已经算客气的,应该倒扣他60分。"
关赞扯起一边嘴角傻笑。
朱敛锋拍他脑袋:"会笑就还活著,虽然我说了半天你肯定还当耳旁风。"
又料中。关赞虽弱,偏是自己拿了主意的事不可更动。他不同意的事,推土机都不能转移他意志。叛逆期的时候,有没有让家人担心到呕血?
关赞站起来,揉揉眼睛。今天太辛苦,要去躺一下,幸好明天周末。
"我去睡了,明天叫我起来吃早饭。起不来就算了,请电告我爹妈料理後事。"
朱敛锋看他渴睡却仍可爱模样,心一动。仍勉力克制自己,只小小放肆地拍一下他紧小的ρi股,目送他回屋。
关赞一夜无梦直到天亮,隔壁那一个却一梦连一梦,睡著比醒著更累人。
朱敛锋梦中的男孩还是一副刚出大学的模样,刁钻活泼尖锐,一双乌黑眼睛勾牢他灵魂。
明知是梦也不愿醒来。
比谁都清楚,梦外他绝对不需要他,他待在一旁等上一个世纪也没有用......
......吧?
§
第二天一早朱敛锋就在关赞一声大叫中惊醒,赤祼著上身光著脚奔出去。
屋外简直乱得一塌糊涂,朱敛锋几乎以为遭了入室抢劫。
然後就看见关赞从屋里杀出来,一脸灭顶。
"我我我,我姥姥今天过生日!我给忘一干净!70大寿啊!我连礼物都没置办!"
热锅蚂蚁。朱敛锋大笑。
"成,别著急,我帮你收拾,你先去洗漱,然後咱出去吃个早点,我帮你挑个东西再开车送你过去。"
然後关赞从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归置得七七八八,换好衣服的朱敛锋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出门在早点铺子里吃豆浆油条。
半小时之後从华联买了纱巾作礼物。
一小时之後已在驱车赶往姥姥家的路上。
关赞感动得眼泪汪汪:"多亏有你,不然没得救了。"
朱敛锋小心避过前面强行并线的奥迪:"你知道就好,以後有事尽管招呼,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什麽,我都给你搞到。"
关赞侧过脸笑得眯起眼睛:"天上月亮呢?"
"我试著跟美国太空总署联系一下。"
"哈!"关赞大笑。6FA9局:)授权转载 惘然【】
虚假承诺当真无比受用,在另一人处从来无福消受。
到了楼下,姥姥正站在楼梯尽头招手。
"要不要进来?"
"呵!那真是皇恩浩荡。"
关赞提了礼物下车,给姥姥介绍:"我朋友朱敛锋,我搬家的时候您见过。"
姥姥不住点头:"见过见过......长得真高!"
关赞去扶姥姥,老人道:"叫小朱来家里吃寿面。"
关赞答:"改天,姥姥,改天。"
朱敛锋耳尖,扬声道:"我有空!"
关赞回头,恶狠狠:"我说改?天!"
朱敛锋笑笑,倒车出去。
坐电梯的时候关赞忽然想起,昨天刚自某人处受了刺激,今天就恢复完好,是否太过凉薄不尽人情?还是伤了太久,早就不知痛?
心下里比谁都清楚,让自己不痛的,到底是谁。
~~廿肆~~
§
"那什麽,我爸妈星期四早上飞机,车借我,我去接机。"
"歇菜。"
"啊?"
关赞伸出去的筷子应声落地。朱敛锋可从来没拒绝他的请求。
朱敛锋拦住他,弯腰替他捡了筷子,与自己的换了一枝。
"没本儿你也敢上街?"
关赞才想起自己在考下驾照的第一天就把驾照还了回去,头疼该怎麽向父母解释。
"切......不借就不借,要麽礼拜四送我过去,要麽我找别人借车去。少了你地球还不转了是怎麽的!......"
朱敛锋笑他碎碎念,夹一筷子菜去堵他嘴。
"我送,这麽好的差事我当然抢著干,你不让我去我都得巴巴地跟去。"
关赞忽然脸红,骂一句听不清的脏话,把头埋低,一个劲儿刨饭。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给自己彻底洗脑。
跟党飞玩得够久了,不能再久。那是个无底洞,另一端连接到外天空,他花多少心思多少感情也不会填满。
这一边则不同,他只管坐等爱从天降,朱不会伤害他分毫──至少现在毫无迹象,肉眼可及的未来也无可能。
少年儿童的游戏到此为止,成年人的时间到了。
爸妈回来,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谈朋友──他们也许早有候选角色,只待他对著一打照片中的某一个点头。在没有定论之前,这边仍有候补。
虽然不甚公平,但爱情这回事,根本也没有公平可言。
关赞觉得自己一夜之间成长神速,在迈出校门一年之後终於从精神上大学毕业。
§
周四阳光普照,天气晴好。
上车时朱敛锋礼貌地去扶关赞肩膀,大手接触到他的皮肤。关赞忽然依恋,希望那只手再留片刻。毫不讳言他的皮肤有点饥渴。
等机的时间最是难捱,有朱敛锋在则完全不必在意这一点。
"先生,这礼拜六我生日。"
"是麽?......唔,对,差点忘了。想要什麽礼物?"
"拥抱,热吻,燃烧的爱。"
关赞大笑。
"我尽量尝试。"
之後的一小时余,他们聊得几乎与父母擦肩错过。
"这儿呢这儿呢!爸!妈!"关赞蹿过去,一副相见恨晚的嘴脸。
朱敛锋上前接过行李,一脸阳光:"飞了几小时?还顺利吗?"
一眼看出关赞五官都随了母亲。关母是温柔美人,可以想见年轻时是怎样绝色。
"飞足6小时,我不像他爸爸,坐多少次飞机吃睡也不习惯,最讨厌飞机上过夜。"
关父拉过儿子丈量身高。
"唔,不行,还是没长过我,以後就没机会长了,一辈子就这麽小个儿。"再转眼去看朱敛锋,"看看你朋友!人家这大个子!"
朱敛锋马上咧开嘴乐,关赞趁没人注意狠狠丢个不屑眼神过去。
"怎麽没去上班?今天不是工作日?"
关赞从朱敛锋手里抢过推车:"请假了呗,没有比接爹妈更正当的事假理由了吧?"
关母转过去看朱敛锋:"那你呢?也不用上班?"
朱敛锋去打开车子後备箱:"我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关赞马上意识到爹妈下一句要说什麽,光速跳上副驾。
"走了走了!有话回家说了!"
真糟糕,怎麽找个父母眼中好儿子的典范一起过来,自己不凭空成了反面教材?
朱敛锋坐上车,关赞侧过半个身子不爽地揶揄。
"我老娘怎麽看第一眼就喜欢你?"
朱大喜:"姥姥也是。"
关赞气得直哼哼。
朱额头凿一"忠"字。谁是奸角?
车子开出机场路,驶上三环。一路上山东哥哥一直好脾气陪父母聊天,後排座的二位俨然把亲儿子当了空气。
关赞百无聊赖摇下车窗,胳膊支住下巴。
......咦?那个是──
"停车!停车!!!"
朱敛锋受惊,赶紧靠边停车。爸爸不满,"怎麽回事儿啊你!"
关赞拉开车门跳下去,扒在窗口对朱敛锋说:"麻烦你先把我爸妈送回家,我回头自己打车回去!"
不等这边有反对声音发出已蹿出二里远。
那是党飞。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是党飞。
"党飞!"
追不上那一个箭步如飞,不得已开口叫住。
目标回头,真的是他。奇怪,他怎麽一脸乌云遮顶?
党飞站定等他追上来,细长眼睛和微愠的骄傲姿态一点没变,但不知怎麽总有点漫不经心。
......以往他连关赞直呼他名字都会立刻扯住对方脸蛋迫他改正过来呢。
"你跑这儿干嘛来了?"
党飞揪紧眉峰,惊讶於在这种时间和场合见到关赞。
关赞忽然觉得冒火。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麽跑这儿来了?"
也不废话,一手遮住头上躲避不掉的强烈阳光,一手扯住党飞胳膊。
"先甭说这个了,找个地方坐下吧。"
他对他仍有魔力。关赞好像生来就欠他。
§
"我刚到总队去办事,结果看见玲珑跟老孟。"
"什麽?"
原来是无意识撞破新婚妻子外遇──虽然一早就知道,当真看见的打击到底不同。
关赞没有经验,不知该如何安慰,比当事人更窘迫,不断用吸管搅著杯子里的冰。
"嗯......其实你也不用想那麽多,可能就是......嗯,一般朋友......"
党飞好奇地看著他的反应──他不是该窃喜情敌出轨的麽?──然後大笑。
"你没事儿吧关赞?你是想安慰我麽?"
关赞马上觉得脸上烧红,拼命想要低头。党飞却伸手过来强硬地扳起他下巴:"来来来,给我看看,说话言不由衷是个什麽样儿。"
关赞羞愤地拨开他的手,专心致志地对著冰块较劲。
"......你不是早就知道......"
"我是知道啊。"党飞若无其事地把吸管抽出来,卷一卷,弹出"叭"的一声脆响。
"那你还跟她结婚......"啊啊啊,果然对这件事执念颇深呢。
党飞抬起眼皮盯牢关赞。
"她肯嫁我当然娶,难道我该跟你结婚?"
关赞意识到他避重就轻,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和他好好说说。
先给自己洗脑:不怕不怕,就算惹他生气也不能退缩。然後小心斟酌著词句。
"那次去度假山庄,我也问过你。"
"嗯哼。"
"我说她那麽好,那麽喜欢你。可是你说她什麽都比你高,有主意又不容易掌握......你不是心里都有数?"
党飞薄怒,眼睛里快迸出火来。
"你是来损我的吗?"
关赞心跳加速,真想使劲儿摇头然後拼命道歉再然後远走高飞从此再也不出现在党飞的面前再也不提他的疮疤。
仍咬牙坚持,手心都出汗。
"......你也早就知道他们背著你在一起,怎麽还会要结婚?"
"你懂个屁!玲珑都跟我好了那麽多年了,你去问她愿意嫁我还是嫁姓孟的!"
关赞忍不住,他简直想把冰水倒党飞一头。
"你有那麽喜欢她麽──"
放在桌上的手腕忽然被党飞死死攥住,关赞吃痛,呼出声。党飞眼里几乎爆出血来,牙齿摩擦出可怕的声音。
"他妈的!你以为我为什麽结婚──啊?!"
什麽?
有一瞬间关赞忘了手腕疼痛,惊愕地看著党飞。
什麽??
难道是──难道是──
"......是因为......我吗?"
~~廿伍~~
§
有那麽一分锺的时间,关赞张口结舌地瞪著党飞。
──我说错了吗?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求求你别生气,你笑我自作多情也没关系......你、你还是说我说错了吧~~> 党飞突然拿过关赞的杯子,把饮料喝干,不耐烦地低吼:"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关赞如获大赦,慌慌张张站起来就跑。
"站住!回来!"
那一个偏不饶他。关赞只得赶紧转身。
还要怎麽样,只求你快放我走吧。
让他讶异的是党飞的表情出人意料的矛盾。他精致的眉毛因为不满而挑得老高,漆黑漂亮的眼睛又气恼又困顿。
刻薄犀利的两片嘴唇分开,紧紧咬合的两排洁白牙齿几乎发出响声来。
他看起来还是如一贯那般骄傲和不可一世,但是关赞却觉得不可以离开他。
关赞从未在党飞脸上看到那麽多种不一样的表情:
傲慢,冷酷,焦躁,挣扎......再呆下去会挨打也说不定,但若下一秒党飞吻了他,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关赞怯生生地坐回去,小心翼翼地把手覆盖在党飞放在桌面的手上。
他的指节有些明显,手指长而神经质,关赞用两手都不能尽掩。
看不出是警察的手,几乎是艺术家般的。
"对不起啊......"
"你道什麽歉?你觉得欠我吗?"
关赞看著面前一双如烟的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得脱逃──适才他刚刚放弃了最後的机会。
"你刚才说......"
"我说了什麽!"
他的语气生硬又不容别人反驳,几乎是恶毒的,刀刀见血。但关赞知道他已经不坚定,他已暴露破绽,被紧逼会让他歇斯底里。
於是关赞柔声对他说:"好,不说刚才的。"
气氛冷下来,在到达燃点之前几秒锺。
"怎麽那麽容易就放弃工作?"
党飞恢复散漫样子,懒懒地不耐做答。
关赞锲而不舍:"问你话呢,怎麽因为一点小事就搞到被停职?"
党飞扬起眼睫──他的眼睛出奇的漂亮,总有一种微阂的看不起对方的傲慢姿态,让人情不自禁地就矮他半截。
"那你呢?你不也是?"
"我什麽?"关赞有点发怔,然後突然低低叫一声,捂住嘴。
──他记得!
去度假山庄那一次,他为了与他同行而辞职。分手的时候他随意一言居然可以让他记这麽久!
原来他讲的话他都有在听!
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冲昏了关赞的头。
他久已习惯往户头里存钱,然後心甘情愿地看著对方无限支取......直到今日突然发现户头里居然被存了一笔巨款,那简直够他後半生享用!
他为此心花怒放,连话也讲不出。
党飞懒洋洋瞟他一眼,嘴角微微有笑。他看上去情绪似好了很多。
他叫了服务员过来结帐的时候关赞还一个人处在暗爽的状态。
"喂!"终於耐不住性子敲他额头,关赞吃痛回神。
党飞哼一下,"走了,回家了。"
关赞快乐地应一声,突然觉得北京的天都是蓝的了。可怕的幸福感,关赞几乎担心之後要为此付出什麽代价。
党飞再次扣住他手腕。
"走之前答我个问题,想好了再答,没有你答错改正的机会。"
关赞洗耳恭听。
"你想从今往後时时见我,还是永不再见?"
§
关赞很清楚自己做了一个再错没有的选择,他为此付出的高昂代价也许包括今後一辈子的幸福,和至亲之人的关系,
甚至还可能包括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
而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对一个永远站在他这一边的好人的伤害。
昨夜的思考结果因此通通退後。山东哥哥是个好人,但"好人"在爱情这一项里是没有额外加分的。
并且不仅如此。从我们以往的经验上来看,似乎"坏人"还要更占优势。
但不管怎麽说,朱敛锋在面对关赞家人的时候分数拿到至高无上。
之後的数日关赞无暇与刚刚回国的父母叙旧,与党飞在一起花去他全部时间和精力。
尽孝的事一概由朱敛锋代行义务:驱车四处采购生活用品,了解北京生活情况,接通电话、天然气、有线电视及宽带,频繁往返单位交接工作......
关家感激不尽,关母几乎後悔没有生个女儿来招贤婿。
而关赞甚至错过了周六与朱敛锋约好替他过生日。
在挚爱之人面前,一切都要暂时让路。特别是关赞这等小眉小眼的小小男子,一个小心脏装下的东西不会比初中女生多多少。
关赞跑去找了一趟孟景初。他有心事,必须从什麽人处解惑。
下班时候老孟从大队走出来,见到关赞,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倒是关赞忽然有点想要打退堂鼓。
老孟一眼望尽他内心世界。他忽然觉得这男孩子真好,通体清透,似是连灵魂也一尘不染。0624F96F破沉一:)授权转载 惘然【】
但他深知他不能永远这样。
"党飞有没有说过他为什麽做交警?"
"他说学车的时候看那些事故现场给吓著了......"
"唔,也可能是有这原因,但他没全说实话。"
"请一定说给我听。"
老孟看著关赞。这个漂亮的小男生仍有一张学生面孔,一双清澈眼睛明明看到很多,却固执地不肯相信,非要求证才好。
他身子向前倾斜,老孟猜他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一定握双拳。
"党飞刚入行的时候做的很不愉快,我猜他一度想要放弃。2001年春节的时候出了一件事,党飞过去的一个朋友因为车祸去世。
因为事故不是发生在咱们这一片,党飞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宣告死亡,我怀疑那小孩根本没坚持到救护车赶到。"
关赞震惊。他忽然有点怕听那真相了。
"党飞跟玲珑交往远在那之前,但你知道,玲珑并不是总在国内的,或者应该这样说,他们根本鲜少有机会见面,而党飞那个人,
你知道他是不怎麽喜欢写信和打电话这些事的。"
他不爱要玲珑,一点也不爱。但一个男生怎麽可以没有女朋友呢?
"车祸死的小孩叫陶然,我记得很清楚他的名字和样子,他是很地道的北京小孩,人聪明又活泛。
那个时候他才大学刚毕业,只比党飞小一点点,他总是会到大队来找党飞,我们每个人他都认识,到大队来的时候从来不会空著手。
他个子小小的,因为模样好看所以很有女孩子缘,他每次到大队玩都会讲起他在念大学的时候有多少女生给他写信,他又怎麽疲於应付她们......"
关赞一味发愣,脑筋跟不上老孟说的话,但脊背上忽然蹿上一股寒意。
"陶然死了之後党飞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我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做了,但我们都猜错了。
两个星期之後他回来,好像没事人一样,一样一样做得有条不紊,比先前爱岗敬业得多。但他分明脱了一层皮。
他请假期间我去探望过他一次,那麽多酒,足够洗澡。......然後玲珑回来了。"
关赞软在椅子上,膝盖打架。这下明白了。但他多後悔,如果他知道事情有这麽多枝节他说什麽也不会打听这答案。......但他已无路可退。
"......玲珑知道一切,她花尽心思想治愈他,她甚至试图说服党飞二人一起移民。"
老孟温和的眼睛望向关赞。
"你那麽了解他,你那麽了解党飞,他怎麽会答应?"
关赞瑟瑟发抖。
"明白吗?他一点也不爱她,但她是他最後港湾,他也无法抛弃她......直到下一个陶然出现。"
关赞想站起来逃跑,却发现双腿发软,不要说妄图逃走,他根本无法站立。
不不不!他不要做任何人的替身!尤其是"陶然"的!
老孟的声音却如鬼魅,不肯放过他。
他为什麽不放过他?他为什麽一定要他关赞听尽全部?
──他有自己私心!
"你觉得残忍吗,关赞?这样的事何其残忍。但谁没有受伤?谁受伤至深?
得知真相几乎要了玲珑的命,她怎麽能相信交往多年的男友是‘另一种人'?以她的骄傲,她有把握胜过所有女人,却输给一个小小大学男生!......
你可以想象吗关赞?那毁灭几乎没顶。......她不欠他,但她已经脱身不能。"
关赞不住地发抖,不能自已,牙齿碰撞发出可怖的咯咯声。
"......你撒、撒谎......"
"是吗?好吧,但不会每个人都撒谎,那个时候的事大家都知道......"
"......你撒谎......"
老孟怜悯地看著桌子另一端面色苍白的少年,怜悯地探手过去抚摩他头顶细软的发,怜悯地叹息。
"如果你没有卷进来,我是打算放弃玲珑的。6年的时间足够久,久到他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我也可以......
如果你没有以那种排山倒海奋不顾身的姿态出现。"
关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几乎耗尽他毕生气力。
老孟扶住他,有点担心,急急地打补丁。
"......但是党飞是喜欢你的,否则他不会那样快就让你认识玲珑,还那样仓促结婚,他只是有伤痕......"
关赞的口齿异常清晰,脸色却如死灰一般衰败。
"谢谢你......谢谢你......"他说,"但是我要走了......我得走了......"
孟景初看著那个消瘦的背影自视野里消失,身体里某个部位忽然疼痛起来。
这少年才最无辜,无端被打至重伤。
手忙脚乱去找手机。
"喂,党飞吗?你得去看看那小孩......"
~~廿陆~~
§
关赞晕的忽的就往家走,忽然觉得身体某处钝痛,於是站下四处找创口,奇怪竟找不到出血点。
他不该有如此多好奇心。他应该一直笨笨的什麽也听不见看不看,然後党飞偶尔说一句半句的好话,就可以让他狂喜几个晚上。
现在迟了。真该死!
他站在家门口正准备按门铃,猛地想起朱敛锋说今天要到门市去,於是掏出钥匙自己打开门。
但屋里有人。房间里发出唏唏啐啐的声音,如果不是老鼠,那就是......贼!
关赞脊背上立起一片寒毛。响动来自山东哥哥的房间。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房门半掩,看得到床上有人耸动。
关赞站在门口发怔,直到床上的两个人抬头看到他。两张面孔都如死灰一般。
回神之後关赞一秒锺也没多呆,转身就走。
"关赞!"
朱敛锋居然跳下床来冲出房间追上他。他抓关赞手腕的手冰凉湿滑,关赞只觉浑身冒冷汗。
"你追我干什麽?"关赞发觉自己的音调很奇特,几乎不可辨认。
女人已经穿好衣服低著头走出来,像电视上新闻里被警察抓到的妓汝。
她看上去并不十分漂亮,皮肤也干涩,只是年轻,她不会超过20岁。
朱敛锋把她的皮包递过去:"左织,你先回家去。"
女子很乖巧,怯生生地自关赞身边溜走。
关赞想自己也应该走了。回到父母那里,要他们再养自己一段时间以便可以读个研究生,其间拜托姥姥介绍一个好姑娘,正经谈一次恋爱。
然後文凭到手,找到好工作,如果对象还没分手,那就结婚。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他一下子坐在地上,双腿无力,膝盖打架。
朱敛锋走过来蹲下,揽住他的肩膀亲吻他的嘴唇。关赞想也不想一口咬下去,朱敛锋吃痛,一巴掌摔过来,关赞只觉眼前金星乱冒。
骇人的静默。
"关赞,"朱敛锋开口,声音虚无缥缈,"关赞。"
他将关赞拉起来,抚摩他清秀脸蛋,"我不能做得更多了,我想我就是再花十倍的工夫,你也不会转过头来看我。"
关赞抬起头好奇地看著他,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麽惊人的言论。
"上个星期六我一个人给自己过生日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要回山东去,我没有时间再跟你耗下去了。"
他关门出去的时候关赞还一个人坐在地上愣神。
这下好了,他终於又只得一个人。
当玻璃杯在地上炸裂开来的时候,关赞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一点了。
他呼地一下子软倒在一地的杯盘狼藉中间,眼泪像开了闸一般哗哗地流出来。
哭了又哭,哭了又哭。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流过这麽多眼泪。哭到後来他已经不知道眼泪是为了谁流。
然後他觉得好受一点了,就开始收拾被他破坏到如遭到"三光"的房间。
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拾玻璃杯的碎片。
关赞一向不知道蹲姿的自己别有一种鬼魅的魔力,好像全世界的不幸都砸在他脆弱脊背上,生生将他压倒。
党飞站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关赞蹲在房间中央,捡著那些好像一辈子也捡不完的碎片。一边捡,一边掉眼泪。那麽多眼泪,快要溺毙。
他们分开可有24小时?而他已经落形。
党飞一下子崩溃。
他走过来扯起关赞,开门见山。
"我认输了。我离婚。"
关赞瞪大眼睛,一眨也不肯眨。
"你看清楚我,我不是陶然。"
党飞受惊:"什──麽?"
关赞把手里碎片往地下一摔。
"我不是陶然!!我他妈的也用不著你离婚!!你跟你那表子养的老婆滚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他张牙舞爪像是要把党飞撕碎。
党飞瞠目结舌。既而他俊美的脸上忽然像戴了铁制面具,一双细长眼睛快要爆血。他抓住关赞的肩膀使劲地摇,几乎将他摇散。
"谁是陶然?!你从哪里听说陶然的事!谁告诉你!你他妈的有什麽权利拆我的老底!谁给你的权利!!!"
关赞被吓住。那样的党飞让他害怕──不不不!他怎麽会把那件事说出来?他应该一辈子假装没有听到过那个名字!
他的的确确,没有权利去揭开别人的疮疤。
他慌了,他抱住党飞的腰,不断地试图安抚下他,嘴里一迭连声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知道......但是我、我不介意,也不会说出去!真的我向毛主席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党飞狠狠地甩开他,像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动作僵硬,面如生铁。只有一双眼睛发出凶狠的光,薄如刀锋的嘴唇不断开开阂阂。
"......对,不管你听谁说的,他们说的全对!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起陶然。
你穿著大格子的衬衫和牛仔裤,推著自行车站在长虹桥下面的车流当中。你和汽车的司机吵架。你的样子该死的漂亮!我几乎以为你就是陶然了!......"
关赞害怕得瑟瑟发抖,他抓住党飞的一条胳膊,碎碎地哀求。
"别、别说了......你别再说了......"
党飞用力甩,甩不掉,便由他抱著,继续用一种尖锐的声音吵嚷,像是要在回忆的河里沈底,永不浮上来。
"......可是刚一开始我就後悔了,我压根不应该招惹你,谁知道你居然不肯放过我!
我告诉过你我有女人,我就要结婚,我下辈子也不可能跟你好对吧?你居然硬要跟过来,无论我怎麽甩都甩不开你!......
你他妈的逼得我每时每刻都得看见你,看不见你就担心你出了事,担心你被车子卷到轮子下面,担心再看见你的时候就是在医院的殓房......
我怎麽敢把眼睛离开你一秒锺!!你稍微走远一点我就要再叫你回来,每次你要走人我都不能克制地想要再把你拉回我的视野里,
我简直想把你绑起来!我这辈子都没有为谁操过这麽多心!你为什麽就不能老实本分地过日子?
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近到我身边来?你怎麽──你怎麽敢跟我上床?!"
关赞吃惊地看著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流失殆尽。
只一秒锺,党飞把他推倒在地板上,修长漂亮的身体压迫下来。
在那一瞬间关赞确信自己从党飞的眼睛里看到浓烈得将死的悲伤爱情。
"你他妈的......真是个......祸水!"
§
接吻的时候关赞觉得头脑快要不清醒。他挣扎著撑起党飞的前胸。
"别在这里......不能在这里......"
他们跌跌撞撞到了关赞的房间,像打架一般撕扯著对方的衣服。
电话如爆炸一般响起,党飞自床上一脚踹过来,电话飞出去很远撞在墙壁上,电话线被扯出几米。
关赞的衣服被解散,他仰躺在床上,头颅尽量向後仰。
党飞炽热的嘴唇沿著他的颈项划下来,直到他苍白胸口。他尖锐的牙齿拉扯著关赞青涩的|乳首,那脆弱地方几乎滴血。
党飞熟练地用漂亮的手指缠住关赞幼小的器官,凶狠的,不带一丝犹豫。
那场景似与关赞梦境中的情形极端相似。他仿佛是来灼烧和摧毁他的,他除了接受别无其他选择。
被那美好指尖挤进身体的时候关赞溢出痛苦的呻吟。他和朱敛锋做过那样多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和渴望沈沦。
他荏弱地扶著党飞的肩膀,不敢挣扎和呼痛,他只有尽力迎合。
疼痛让他掉泪,过分刺激的感触却让他欢娱到发抖。他被握住和不断摩擦的器官涨痛到发麻,简直像是不属於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党飞的手指寸寸在他身体里潜行,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关赞发出豔丽的呻吟,他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他勉力平复呼吸。
"党飞......党飞......"我要你......我要你......
党飞在嘴唇覆上来,舌尖擦过他口腔每一处。
真正进入到关赞的身体时,动作却意外的温柔。
关赞的眼泪不能自已地自眼角流下。
他抱住党飞的颈项,不断地叫他的名字。
"党飞......党飞......党......飞......"
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我爱你。
党飞漂亮到惊人的眼睛里有一层雾气,那锐利瞳仁看不真切。
他缓慢地吻著关赞的嘴角,声音柔软得不像样子。
"你不许出声,不要说爱我,现在说的话都不作数......"
关赞抓住他肩膀。
"你保证不会忽然消失?你保证......啊......给我机会听我讲话......"
党飞微微怔了一下,然後把头埋到少年温暖的胸口。
"......我保证......"
那就好。
关赞放开手,深吸一口气。
──那就好。
~~廿柒~~
§
关赞被暴跳如雷的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
他爬起来,花了一些时间恢复感官,并对周围环境进行再认识。──电话既然已经响了那麽久,那麽就继续再让它响一会儿吧。
其实回想起之前发生过什麽不需要很多时间。家里乱得像是轰炸过,身体里有他非常清楚其深意的疼痛。
是做过了,跟党飞。不是梦。
他记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话,於是拼命想要说些什麽作为报偿。但党飞不肯听他。他说以後会给他机会。
以後,是多久以後?
关赞拿起电话,对面如爆炸一般吵嚷起来。
"关赞?关赞关赞!你怎麽回事啊你到底想不想干了?"
是文编姐姐。
关赞抱著电话半天没吱声。
这就吓坏了文编姐姐。
"关赞?你听得见我说话麽?你怎麽了你快说话!......啊你是不是又跟那男的吵架了?他老婆又给你气受了是麽?说话!"
关赞细声细气地说:"没事我没事。"嗓子剧痛,於是就势道,"你帮我跟李姐说一声,我今天难受,请一天假。"
文编姐姐听得出他话里的异样,不敢再刺激他。
"......那成,你好好养著吧。有事记著给我打电话,不然死了都没人知道......"
关赞放下电话。
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太多人知道。
於是又拨通了电话。
"喂,妈妈,是我,我想回家去住......"
§
关赞更换了手机号码,退掉了和山东哥哥拆套租住的房子,回去家里和父母同住。
跟家长解释的时候,只说是山东哥哥要回山东去了,一个人住,不划算。
北京的这个苦夏漫长又难熬,但挺一挺,终於过去。
关赞重新考了车本,又通过父母的门路进到一家人民日报社下属的一个杂志社,相当於事业编,一边工作一边准备公务员考试。
值得一提的大事还有一件,他在离开那家动漫编辑部之前与文编姐姐开始交往。
关赞非常软弱,但是麻木的表情在旁人看来,同镇静没有什麽分别。於是日子一日日过去,党飞又一次销声匿迹。
但这一次,是关赞自己跳脱出来。
他终於彻底成为一个正常理智的人。
十一的时候忽然接到朱敛锋的电话。
"关赞,我结婚了。"
"啊,恭喜。"
"......"
"还有事吗?你要不要和我妈说两句?她一直惦记你......"
"关赞。"
"......"
"你和那个警察......"
"什麽?你说什麽?对不起长途的信号不太好。"
"我回山东之前曾经回去收拾东西,在咱们租房的楼下看到那个警察。"
"......"
"我听他的口气,你之後一定没有再跟他联系过。"
"......那关你什麽事。"
"关赞,你怎麽搞的?你不是喜欢他麽?"
"用你管用你管!"
"喂!你讲点道理!我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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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哥哥,长途电话很贵,你要是用来说我们俩的事就干脆省了这钱吧。"
关赞呼一口气,把电话拉离耳朵,准备收线。
朱敛锋急得大叫。
"关赞!他离婚了!"
关赞愕住。
印象里党飞是跟他说过的。那一日他一进门就说他离婚,但关赞以为他只是想要安抚他。
吸吸鼻子:"嗯,离就离呗。"
朱敛锋几乎顺著电话线爬过来。
"......别这麽刻薄自己,千万想好了再说。他怎麽会离婚?他为谁离婚?"
关赞不作声。
挂电话之前朱敛锋又说:"我还做了件多余的事。"
关赞大概想得出是什麽事。真後悔不该让他开车陪自己去接父母的机。
"我留了你父母家的地址给他。"
关赞惨惨地笑。果然。
"但他一定没有去找你对吧?"
他怎麽可能会来呢?一向是自己追著他跑的。
他平静地说:"谢谢你了,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然後挂掉电话。
这个老好人,实在是好过了头了。他明明那麽讨厌党飞呢。
§
年底的时候关赞又意外地碰到另一个人。
那天他正跟文编姐姐去到西单过圣诞,路过星巴克的时候看到穿著鲜红长大衣的要玲珑。
发现她的时候,她也正托著尖尖的下巴自窗子里看过来。
文编姐姐拉开架势准备开战。
关赞轻轻说:"你先到GINO里去等我吧,我跟她说几句话。"
要玲珑形单影只,关赞下意识开口道:"一个人?"
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关赞在她对面坐下。
要玲珑喝一口咖啡:"我跟党飞离婚了,你不知道?"
关赞没有应声。
要玲珑又把美好的头颅转向窗外路人。
"我呀,现在跟老孟在一起。"
关赞欲言又止。
要玲珑转过头看著他:"我知道你要说什麽。不,离婚不是我要求的。"
但也算合你的意。关赞心里有个小人愤愤道。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从结婚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要离婚,但是只维持了三个月的婚姻,也未免太可笑。"
关赞不知该接什麽好。
"你知道党飞那个人。衣服鞋帽,他只要觉得有一点不合适就立刻抛弃,没有改动的余地。婚姻也是,没有磨合期,必须直接上轨。"
关赞忍不住开口:"你们交往那麽多年了,还磨合?"
"交往?"要玲珑瞠目,"夹在两个男孩中间,你当真认为我是他的女朋友?"
电光火石间一切清晰明白。关赞悲哀地想,没有想到要玲珑这样的女人会甘心成为一个男人的幌子。
像是读得懂他的心思,要玲珑点上一枝烟,苦涩地摇头。
"不,我站在他身边那样多年,自然是有我的目的。"
她以为陶然之後就会有她的容身之地,但关赞粉碎了她的幻想。党飞从未把眼光放在她身上。
沈默了一会儿,要玲珑缓慢道:"对了,党飞已经回去大队了。"
这倒是新消息。关赞歪歪头:"停职结束了?"
要玲珑淡淡笑:"对。"但借助了她母亲在上头的一点力量。
关赞努力回想,上一次见到党飞穿著那身白色的警服已经不知道是哪年的事了。
要玲珑忽然转移话题。
"关赞,你看起来虽然是很新派的小孩,但是你骨子里有很老旧的思想。你觉得我嫁为人ℚi还出轨,是很不可饶恕的事吧?"
关赞只兀自摇头。不,她不觉得要玲珑出轨有什麽错。但是党飞那样的男人,始终值得女人为之守节,即便新婚就被打入冷宫也义无返顾。
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怎麽可以那样要求所有的人?
"他喜欢你呢......"像掩饰什麽,关赞嗫呶道。
要玲珑摁吸了烟:"对,但不会比你喜欢那位小姐更多。"
关赞侧过头去,看到站在人群中的女友。
要玲珑站起身的时候关赞惊觉她身体的异样。
要玲珑小心地用手轻轻抚摩著微微隆起的腹部。
"不知道党飞有没有心思要一个孩子?"她自嘲地笑,犀利的眉眼忽然模糊了好多。
"你这个样子......的时候,他是不应该跟你离婚的。"
要玲珑戴了手套的手伸过来搭在关赞的肩膀上。
"谢谢你了,维护妇女权益的小战士。但离婚的时候我没有说。"
她告辞,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关赞忽然扬声。
"他知道这件事吗?"
许多客人受惊,抬眼看过来。
要玲珑站定,却没有回头:"你不说,他就不知道。"
红色的影子婷婷嫋嫋地离去。
关赞出了好一会儿神,回神的时候看到文编姐姐坐在对面。
他抬手要叫服务生,却被文编姐姐按下了手。
"怎麽了?"他讶异。
"我想跟你说点事。"
"嗯?"
女友笑盈盈。
"分手吧。"
~~廿捌(最终回)~~
§
跨年的时候关赞一个人度过,然後是春节,正月十五......开春的时候关赞发现自己已经非常习惯一个人生活。
姥姥又开始著急,多次试图把关赞骗出去相亲。幸好妈妈是新派的人,代关赞挡下。
谁都看得出他关赞受过情伤,都不开口,只等他自己愈合。
一日晚饭过後关赞在收拾碗筷,电话打进来,妈妈说是个女孩子,找关赞。
关赞擦干净手去接电话的时候看到在看新闻的爸爸也偷偷瞄了他一眼。
"喂。"
"关赞,去开电视看新闻!"
是文编姐姐。
"什麽?"关赞有点晕。
"快去啊!"
放下电话关赞走到客厅里,在爸爸旁边坐下。
在播放的一则新闻是一个高检的工作人员因为酒驾在朝阳区肇事,当值警察立刻扣车扣人并联系了公安局。
事故现场一片混乱,110和120同期抵达,将受害人和肇事者分别带走。肇事司机被带走的时候还脚下打晃,对著交警骂个不停。
浴血的受害者是个年轻的女生,浅蓝的裙子染了大片鲜红,一旁的自行车前轮已扭曲变形。
关父感叹,为官的是越来越不象话,无论如何是需要大力整顿一下了。
关赞只顾愣神。
党飞雪白的裤角沾染上丁点大的红色迹子,与从前并无二致的俊美的脸却苍白如纸。
他又遇到这样的事,他总会看见这样的场面。年轻美好的生命在眼前猝然崩溃,不断倒带重放旧日噩梦。这真是天地间最残忍的事。
关赞缓慢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有很长时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突然,他从床上跳起来,用力掌掴自己的脸。
──关赞,关赞,你怎麽可以惩罚他?你有什麽权利惩罚党飞呢!
§
周末的时候关赞在家里收拾房间,偶然翻出还在"凤凰"的时候做的一本小说集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那些小说,他始终觉得它们不切实际。这一日他却忽然兴趣丛生,坐在地板上一页页翻阅。
固执倔强的主人公因为误会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於是他跪在地上发誓:只要上天给他一个理由,他立刻返回去道歉。
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关赞的兴致。他怨愤地爬起来四处找寻手机。
哎?居然是个久疏联系的哥们儿。
"关赞,你小子还记得我呢吧!"
"记得。"当然记得,几乎每次坐他的车都会出娄子呢。
"那太好了!有事求你帮忙!"
"就知道你没事也不会想起我,说吧又怎麽了?"
"老子那车,又他妈让那帮警察给扣了!"
关赞一怔,呼吸停滞。
"什──麽?"
"咳!还是老早以前那地方,我就把车停长虹桥底下两三分锺,买包烟的工夫,回来就给我拖走了......"
关赞半天回不过神。
......只要上天给我一个理由......
"哎!你听见了没有啊?麻烦你了啊,你跟那警察不是有点交情麽......"
关赞一跃而起。
"成成成!你等我信儿吧!"
万能的神啊!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
§
他奔跑进大队的时候碰见旧日熟人。
"关赞?关赞吧?"
他急得很,没时间应付老孟。
"党飞呢?党飞呢?我哥们儿的车──"
老孟愣一愣,拍拍他的肩膀。
"党飞还没下班,现在值岗呢。"
关赞谢过一声就要跑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急刹车停住。
"孟大哥,"他转过半个身子,"你好吗?"
老孟蓦地笑。
"好,好。"
关赞点一下头,想一想又点一下头。
"嗯,那就好了。代我问玲珑姐姐好。"
那句话怎麽说来著?......
"你好,我也好。"
桥下的绿化带已经修葺,原本便道上的花坛放到路中间。
关赞小心翼翼地爬进去,在绿化带里坐下。
但愿不会被环保大队的探头拍下来。
北京的春天难得一见的天高云淡,关赞盘著腿坐在花花草草中间,一脸春意昂然地看著车流中雪白修长的人影。
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不过彼时他们中间隔了三环路那麽宽的秘密。
现在......现在他有点享受这种等待了。
"哎哟哟哟!!!"
脸颊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凉。
白色手套递过来一瓶冰镇汽水。
"你说你呀~~~~怎麽又跟著我一块儿晒了一下午!......"
§
感谢上帝,赐我勇气。
感谢感谢。
~~end~~
舞的free talk:
这就算是传说中的HE了,有不满意的请自行用番外解决。
暂时我没有写番外的计划,等我哪天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什麽大BUG,我会拿番外来找补^^
我累毙了~~连欢呼都发不出声音了~於是你们替我欢呼平坑万岁吧~~~~~
ma,算是在生日之前了了一桩心事,省得背著包袱长大一岁^^
热爱关赞,以及痛恨过党飞的各位亲妈,某舞谢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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