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不屑,“得了吧!有一点进步就开始自大了……你不担心今天的棋赛吗?你希望谁赢?”
阿光还在傻笑,“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俩的事情他们会自己解决!赢的人就是冠军,输的就是亚军,如此而已!”(完全照搬木得当天的话)
“……咦?你什么时候这么成熟了?你以前可是乱操心一把的啊!”
“我长大了嘛!”阿光扮了一个鬼脸。
“……”
……
一辆轿车正开往赛场。
“决赛……因该很紧张的吧!”开车的司机在想,“虽然我不懂围棋!但是……”他忍不住侧耳倾听着坐在车上的两个人的对话。
“我说,佐为,我昨晚想好了,棋会三楼的棋谱室旁边还有一个小房间空着,你就在那里和公主下棋吧!免得她下棋时大叫大嚷地惊着别人……”
“……不用这么麻烦了!师兄,你在七楼不是有一个休息间吗?平时你老喜欢在那里喝酒,这次牺牲一下,在那里顺便和公主下下棋吧,还可以和她一起站在窗前观夜景呢!她很喜欢听你讲故事的!”
“……我可是不太会教人下棋的!佐为,为了能让公主进步,还是你教她好了!”
“这个问题嘛,”佐为很认真地说,“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一个棋师……是真心话!”
“事实摆在那里嘛,阿光那么烂的脾气你也能在很得短的时间里把他培养成一个高手!啧啧,我还从未教出过这样的学生呢!”
“师兄你更了不起!才十年的时间就把棋会办成现在这么大的规模,而且棋会里的会员个个都下得一手好棋,你的能力太强了!”
“#~※◎□……”
“◎○※□+……”
两人一路都在互相打趣称赞中,“一点大赛的气氛都没有啊!”司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殊不知两人已经较上劲了……
快到了,渡边看了一下表,九点四十分,“还早呢!现在进去的话会有一大群记者追着采访……都是佐为你害的,一大早的就来拍我的门,一直催着我来……”
“因为人家很兴奋嘛!已经那么久没正式地和师兄下棋了…”佐为的脸有些委屈。
“是吗?”渡边扮起很感动的样子,“那我更要全力地去下了!”
“当然要了!”
……
两人在一大群记者的簇拥下步入会场,因为心态很好,所以佐为也是很镇定自若的,在大厅的入口处看到了阿光和小亮,佐为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看到两人都笑ⅿⅿ的,“啊!昨天他俩都赢了吧!太好了!”佐为想到。
眼光一扫,佐为看到了正看着自己笑的佐知子,猛地想起了前两天打的赌,心底突然一紧,忍不住转头看了一下渡边,发现渡边的脸色也有些变了,知道他也想起了那个赌约,佐为的心跳开始加速,“不能输啊!”好胜的他开始燃烧起旺盛的战意。
由于是决赛,为了让紧张的气氛更浓烈,大赛组织者将比赛搬到大厅上举行。
即在大厅的一侧摆好棋桌与公证席,负责记谱和记时的工作人员已经就坐,棋桌上摆好了棋盘和棋子,座位两边还各摆了一张茶几,上面放着矿泉水和泡茶用的茶杯。
这时,各大电视台与新闻媒体也在棋桌周围摆好了摄相机,记者们在周围围了一个圈,厅里众多的棋手们都挤满了大厅上临时摆放的一排排椅子,议论纷纷地就等着好戏开场了。在这些椅子与棋桌之间,还摆了一个用来现场解说的大棋盘,不过它们距离棋桌都很远,所以不会干扰到下棋的人,这一次,举办方特意邀请了塔矢行洋作现场解说,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看看这两个年青人能下出什么样的棋吧!”
看到这个架式,佐为激动起来,“以前,我和师兄是在大殿上,在皇上和大臣们的注视下下棋,如今,就要在这么多的棋手和全世界棋迷们的注视下下棋……”
时间快到了,佐为和渡边在棋桌的两边分别坐下,两人平复了一下心境,静静地互相对视。
“这局棋,我要下出自己对围棋的执着,师兄,你看着吧!”佐为的眼神透出了这句话。
“佐为,这一局,我要全力地下,不管是赢是输,我都要下出自己真正的围棋来。”渡边也在用眼神说话。
佐为深吸一口气,“与师兄这一战,一定会很激烈!不过,”佐为看着眼前的棋盘,“这是我从小都在接受各方挑战的战场!在这个战场上,我全力以赴,从不言败!”佐为抬起头,眼神开始变得犀利,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渡边看着棋盘,“这是我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一个霸者,任何细小的枝节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他的身上开始散发出一股霸气,眼神锐利,盯着眼前的佐为,“佐为,我们下吧!”
两股气势越来浓,交织在了一起,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全场子顿时沉寂下来,呼吸急促地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主载判李艮基看着计时用的表,“时间到,请双方猜子!”
渡边把伸进棋筒,攥出一把黑子,佐为从白棋筒内轻轻地拿出了一颗白子,“我猜对了吗?”
渡边摊开黑子,两个两个地数,“十二!”是双数。
“哗!”现场终于打破了沉静,人们细声议论起来。
“佐为又是先执白子吗?”阿光想到,“佐为说过,他很喜欢用白子,大概是以前用白子的时候输过的缘故吧!”
“白子吗?”佐为微微一笑,“和一千年前那一局一样啊!”
“我又是先手!”渡边想到,“好吧!佐为,我就让你看一下我真正的棋力!”
“计时开始!”主载判李艮基再一次说道。
小亮握紧了拳头,“好的!开始了!”
渡边把手伸进棋筒,听着那搅动棋子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佐为,我们决斗吧!”他夹起棋子,“左上角,星!”
佐为微微一笑,也夹起一颗白子,“左下角,星!”
……
[68]第 59 章
黑白两方一开局便互相搅杀在一起,从右上角蔓延至两边,杀的天昏地暗……
四间低夹,白棋的小飞挂。
这一手惹得在场的棋士们一阵低呼,议论纷纷。
“四间低夹?”塔矢行洋在大盘上摆上了几手棋,奇道,“双方开局的棋形很古老啊!特别是这几步,在现代围棋中已经消失了,因为它对于对手挂角一子过于宽松,在给自己留下拆二夹击的余地时,也给对手留下了拆二安定的选择……但白棋在这个时候选择下了这样的棋……”塔矢行洋皱了一下眉头,不解。
黑棋六之三压在了左边的小飞挂上。紧接着白棋扳,黑棋长……
“……”
塔矢行洋在棋盘上摆上棋,沉吟着,说道:“双方在边上开始了争夺!棋形虽然古老,但也激烈异常,让人心惊!”
小亮用询问的眼神看了阿光一眼,阿光了解,点了点头,但又跟着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小亮忍不住低声问道。
“我见过他们以前下的那一局棋,”阿光也小声地说道,想起了前两天木得给他摆出的那一局千年前的棋谱。
“双方仍是沿着以前那局棋的思路下,但下法有所改变了……”
“可看上去还是很古老啊!”
“塔矢,你该不会忘了吧!以前的棋是没有让子的!”
“哦!”小亮恍然大悟,“白棋在有意无意地拉开了一些差距!”
“是呀!但又不能说是让棋……接着看吧。”
白子在三之九,退。
“好棋!”塔矢行洋赞道,“这一手退可拆黑子的二夹击,进可小飞攻角,而且进退自如,攻守兼备……”他在棋盘上模拟着摆出后边的棋步,“这一手棋的后续空间很大啊!下法虽然古老,但竟能下出这样的棋来!”心中佩服,想到,“果然是博古通今啊!这个年青人真是很了不起,能把古棋步活用到现代围棋中……看来我要多研究以前的棋谱才是!”
绪方也在后排观看着比赛,“看来多学习以前的古谱对下棋还真是很有帮助啊!只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很难!”他的心开始抖动,由衷地佩服眼前下棋的二人……
接下来,棋局开始进入激战。
白子在左上的黑角内点了一子,三三,深入黑角。
“双方要争角!”观棋的棋手们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局棋,因为佐为和渡边到目前下的棋都是走着古老的棋步,但在争夺中又体现了现代围棋的思路。
“因为他们这些天一直都在研究大量的棋谱,所以有了很多心得的缘故吧!”阿光在想,此刻在观棋的人当中,只有他明白其中的道理。
双方的棋开始下得快了起来,棋子“啪啪”地落在棋盘上……
白棋走五之三,黑棋转而四之六压另一边的白子,白四七扳,黑三五虎……
形式不停地变化着,让人才看出个所以,又立刻转了新的棋形。
在上方的边角争夺中,渐渐形成了黑子得角,白棋在两边得势的局面,但在两边的白子间,又渐渐形成了一条黑子大龙,与其说它被两边的白子包夹,又可以说是黑子大龙将白子两边厚势一分为二,让彼此不能连成一片……
“从未见过这样的棋形啊!”塔矢行洋在盘上解说,“双方在这上面有得一争了,我们将要看到什么样的变化呢?……不过白棋在这时要有取舍。”
……
“如果硬吃左边两粒黑子,那么白棋右边数子就被征吃。如若白棋长出右边,左边数子又难逃被征吃……”佐为想到,抬着头看着渡边,想到,“终于下到这一步了!师兄,这就是你当年作弊前下的棋步了……因为我的下一手棋巧妙地扭转了局势,所以你被迫作弊了啊!”佐为的心情有些激动,这是他千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心结,现在,马上就要解开了,怎不叫人激动呢?所以,佐为一时间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向工作人员说道:“我要喝茶!”
工作人员立刻为他冲了一杯茶,佐为想也没想端起就喝,“啊!烫!”佐为嘶了一声,不停地吹气。
现场的工作人员和记者还在愣神中,渡边已经抓过了一旁茶几上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佐为,“快喝些凉水!”
佐为接过来就往嘴里灌,因为舌头已经麻了。
工作人员有些慌乱,主裁判还是镇定的,他立刻想到这个意外会影响棋手下棋的心态,及时按停了计时钟,宣布:“比赛暂停,休息半小时!”
“哗!”现场的棋士们这才从这个小意外中反映过来,气氛有了些松弛,不过也有些哭笑不得。
记录棋谱的工作人员也很快地做好了临时封谱的工作,虽然在一大堆棋手面前,这样的工作有些多余,但毕竟是一道程序。
佐为在嘴里含着一口冷水,以缓和舌头上麻麻的感觉。渡边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拉起佐为的手,把他牵出场,小声责备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大意!那么烫的水怎么能一口喝下去呢?……不行,要找医生看一下!”佐为“唔唔”两声,想要辩解,但嘴里有水,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了棋厅隔壁,用作临时医疗点的小房间,多次大赛中,这里都只是摆设,没想到这次却用上了,医护人员倒是镇定,察看了佐为的舌头,给他含了些冰水,“先别说话,缓解一下,过得半小时应该没事了。”
棋厅里的棋手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刚才的开局还真是精彩啊!”、“是啊!没想到古老的棋步还可以这样用……”、“看来我们的眼光被现代围棋这四个字给框住了!这局棋应该算是一个突破点吧!”、“博古通今,博古通今呐!这也需要下棋的双方都同时具有相当的能力才能下出这样的棋来!”、“我们到隔壁的棋室摆一摆这局棋吧!”、“好啊!”棋士们行动起来。塔矢行洋的大棋盘前也围了几个名宿,和着塔矢行洋在上面摆着这局棋,研究局势。
阿光和小亮好不容易挤到医疗点的门口,工作人员却不让进,说是不能在比赛中打扰棋手。
阿光还待争辩,小亮一把拉住,“算了,进藤,这也是大赛的规定,何必为难人家。”
“可是,”阿光着急,“不知道佐为烫得严不严重,我远远看见他灌了不少凉水……”
“有会长在里面,他应该不会让佐为出事的!放心吧!”
“可是……”阿光想着小亮的话也有道理,“比赛还会继续吧?”
“应该会……如果中止,主裁判会有决定的!”小亮分析道。
阿光略略松了口气,“佐为也真是的,在这样的大赛上闹这一出!”
“进藤,”小亮犹豫了一下,问道,“下到刚才那个局面,……后边怎样了?”他意识到了佐为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不寻常。
阿光愣了一下,“那个嘛!”想着千年前的棋谱,“因为就在下一手,一千年前,佐为把会长逼上了绝境……”
“有那么严重吗?就算佐为在下一手扭转局势,也只是暂时领先而已……”小亮不解。
“以前的棋和现在不一样的。”阿光学着木得的话,“在当时,围棋还是很落后的,佐为他们现在下的棋已经和以前不同太多,争斗中也有了太多变化……在当时,稍有不利便很难扳回,况且他俩下了那么多年棋,彼此知道对方的本事……所以会长,也就是仲间纯一郎,当时才会想得太多……”
“那你怎么看接下去的发展。”小亮问道。
“接下去,他们都会拿出真本事的!”阿光似答非答,因为这些都是木得的原话,让小亮听得似懂非懂。
……
医疗点内,只剩得一些医护人员陪着师兄弟二人。
佐为含着冰水,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钟,不时地冲着渡边“唔唔”两声,指着自己的嘴巴。
“我知道,”渡边开口道,“你是想说,舌头已经不麻了,可以把水吐出来吗,是吧?”
佐为点点头。
“不行,还要再等十分钟!”渡边很坚决。
佐为不满的唔唔声。
渡边有些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突然想到佐为现在不方便开口说话,这可是个调侃他的好机会,他便咳了一声,说道:“真是的,佐为,今天这场可是大赛啊!给你闹出这种事来!”
佐为不满的唔唔声。
“我可是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大战情绪,……这下又得重新培养了!”
佐为不满的唔唔声。
“你平时都不会在下棋的时候吃东西或喝茶的,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知道了,你很紧张是吧,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放心吧!我不会把打赌的事情说出去的!”
佐为又是不满的唔唔声。
“……佐为,你输的话不会又想不开吧?”渡边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正,装出一副正儿八经的神态,问道。
佐为站起来,头不停地摆,似是在为以前的行为辩解。
渡边呆了一下,“这么说,你以前并没有想不开??”
佐为很认真地点点头。
“……那是为什么?”渡边奇道,“你被人推下去的?”
佐为愣了一下,摇摇头。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渡边甫然发觉往事有了变数,禁不住往下问道,这对他来说可太重要了!
佐为脸一红,发出不规律的唔唔声。
渡边看在眼里,知道佐为是不想说出来,脑子便飞快地转了起来,回想着千年前曾发生的种种事情……想了片刻,渡边想起了什么,“佐为,你那时到了河边,……该不会,不会是被青蛙吓到了吧!”
“唔唔!”佐为激动起来,连忙把口中的水往旁边的杯中一吐,“那只哪里是青蛙啊!黑乎乎的,全身上下都是疙瘩,那可是一只很大很大的癞蛤蟆……”
佐为停下了话头,因为他发现这句话把自己的师兄“吓”呆了。
……
[69]第 60 章
渡边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很好笑,“佐为,这种结果还真是符合你的性格啊!”
佐为把这句话说出来后,后悔得不行,手足无措地:“……我就知道会被你取笑…”
“没有啊!我是说你的性格啦,爱憎分明,……确实很不错。”
“师兄,你会不会很难过?因为悔恨,那么多年都没有下棋,不过这个悔恨却缘于佐为的一个有些可笑的意外?”
“佐为,”渡边叹了口气,“你错了,我之所以不再下棋,并不是因为悔恨!而是,”渡边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下棋是需要对手的!我之所以喜欢围棋,是因为有佐为这样的对手也在下棋!学艺多年,也只有佐为懂我的棋!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士为知己者死’,为了知己都可以死了,我只是学伯牙断琴,为了知己封棋而已……”
“师兄!……”佐为泪光闪闪。
……
因为上午的棋赛中有了突发事件,所以,很快地,就进入了午休暂停时间。
渡边和佐为从医疗点出来的时候,便被拉入了餐厅。当佐为进入餐厅的时候,用餐大厅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佐为第一眼便看见了端着一碗拉面猛吃的阿光和也端着同样的拉面,但略皱着眉头的小亮,“呵呵,”佐为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心想:“这可不可以解释成‘士为知己者吃’呢!”
但佐为却没什么味口,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舌头被烫到的原因,不过他想得更多的还是棋局,“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这一局期望过高…”所以,匆匆地喝过一些汤之后,佐为立刻走进旁边的对弈室,又重新摆起那局棋来……
坐在棋室的一角,佐为很快地摆好了上午的棋谱,接下来便像老僧入定的样子,看着棋盘苦苦地思索起来。
陆陆续续地,很多棋手也起进了对弈室,看到了坐在一角的佐为,都很安静地走到四周,不敢去打扰正在沉思的佐为,悄声议论到…
“藤原君今天出乎意料地很认真啊!”
“是呀!前一段时间比赛午休的时候他都不会在对弈室摆棋谱,而是四处走动,说是要活动筋骨……”
“也许和刚才的小意外有关,此刻在转换心情吧!”
“话说回来,看他下棋还真是一种享受!不知下一步他会下在哪里?还会采用古老的下法吗?”
“渡边君也真是很厉害的啊!真是看不出,他俩那么年青,可棋步却走得那么纯熟,像是已经下了很多年的围棋似的……”
……
此刻在佐为的脑海中,思绪正在天马行空中,“到这一步为止,我和师兄已经把那局没下完的棋摆了出来,接下来,……,如果用现代围棋的眼光来看,棋下到这里只不过刚布好局而已,但在以前却已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刻!往后的棋,又会如何了呢?”想到围棋的未来,佐为不由得有些神往起来……与此同时,渡边也在另一间棋室里摆着这局棋,“往下的棋步,就该用现代的下法了,毕竟,下出令人满意的棋局,才是我和佐为想要的……”
……
棋局继续进行,主裁判在宣布比赛开始的同时,按下了计时按钮。
“九之十,断。”佐为就同千年前一样,把子下到了这里。
“哦!他果然下到了里!不去理会上边暧昧不清的局势,而是果断地阻止了黑棋向中部的发展,黑子向白子两边施压的作用受到了抑制,”塔矢行洋在大盘上解说,“对于古代围棋的下法来说,这一手棋颇有现代气息,……是不是从这一步开始,就要改换为现代围棋的棋风了呢?”
棋手们议论纷纷。
“这就是佐为以前下的那一手吗?”小亮惊讶地问道,“这种棋风可是近代才发掘出来的呀!”
“所以说,佐为当时下的棋已经超越了他那个时代,他真是一个天才!”阿光得意洋洋地说到。
渡边把手伸进棋筒,“从现在开始,佐为,我们重新开始下了!”他夹起一颗黑子,在白棋的边上打入。
……
“白子在左边的棋形还不够厚,黑子果然从这里动手了!想要削弱白形吗?”塔矢行洋在棋盘上摆着,“黑子的角没有全活,想要削白棋的外围再活角吗?……这样白棋还可以硬杀,……在这里,斗的是双方的功力啊!”塔矢行洋有些心惊,这样的棋虽然不是什么珍奇的棋形,却非常难下。他心想:“我下了几十年的棋了,但如果遇到这样的形式,想要把局面处理得当,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而这两个年青人却能气定神闲地下这样的棋……”
观棋的棋士们也都在苦苦地思索着棋步,“这种棋局,虽不是杀气腾腾的,但很考人的脑力呀!”
两人在这里下得都很慢。
“虽然有时候局部的争夺并不能决定全局,但是在这样的比赛中,最后的决战往往取决于局部的某些微妙的差距,不可大意!”渡边每下一子都思虑再三。
“现代围棋中,每一种定式几乎都只能下到半途,棋形更是变化多端,……在这种严谨的阵地战中,想要从师兄的眼皮底下找到突破点,很难!”佐为看着眼前的渡边,感受着对方身上不时传来的凌厉的霸气,“但是,对于白子来说,一味求稳是不能回避黑子的先手的!……黑子的每一步都能抢到先机,所以白子在力求变化的同时,还要果断的进攻!在局部的争斗中决不能让黑子占优势!”
白子在边上果断地发力冲断。
“白子开始进攻了!”塔矢行洋在解说着,“时机把握得很好,断得很及时,也很果断,看来双方要开始激战了!”
“佐为在攻击边上的两颗黑子!”小亮忍不住说道:“似乎还想硬杀黑角,佐为的进攻果然很犀利啊!”
阿光嘘了一口气,“以前我和佐为学棋的时候,如果遇到他这样的进攻,一般都是被杀得很惨,……不过会长也不是省油的灯,看看会长的应对如何?”
黑子利用先手,在左边跳,白子继续冲……
“黑棋这一手是在挑衅吗?”塔矢行洋在分析,“这样的话,白棋的进攻很容易发展为治孤,白棋到了这里应该不会妥协吧?”
“白子妥协的话就等于让黑棋得到了先手的便宜!佐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小亮想到,“佐为有什么打算吗?”
佐为看着左边的局势,“师兄了解我的棋,他这一手放开了角的门户让我进攻,…好一招以退为进!他在挑衅…往下攻的话,黑棋会冲断白形,这样的话即使得到了左边,中部的白子要存活就要玩起治孤了,这一片黑子虽然看起来有些愚形,但很容易得到实地……如果不往下攻的话,黑子就可活角扩地,占到了便宜……”佐为停了下来,开始思考。
“佐为会怎么做?”阿光在想着佐为的棋步,“虽然在这个时候,佐为的选择不管是攻还是退,佐为的棋虽有些被动,但也不一定会落了一下风…如果在平时,他很快地便有了决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思考,也许是他对这一局棋要求太高了!一定是在想着更好的解决方法…”
观棋的棋士们都在等着佐的下一手棋,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
“黑棋在左边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在这里牵制住我,而且尽可能的得到一些实地,这里的白形是薄是厚他是不管的…左边的白形已经成了鸡肋…”想到这里,佐为在左边补上一手,加厚白形。
“佐为的这一手在观望。”渡边看到这一手棋,“他是想看我对左边的态度……”他稍停了下来,思考。
塔矢行洋在分析着棋局,“黑棋在左边应该并无成空的打算,只是求活,这样一来白棋在左边目击者数虽占便宜,但却占不到足够多的地,这样一来,有可能影响到全局,这也是白棋被牵制在左边的原因…也许在这时,白棋该想着要从这个地方抽身了,攻得好不如逃得妙……”
黑子尖,白子在一路扳,黑子弯,白子接着爬……
这几步走得相当坚决,可还是让现场看棋的人别扭死了,因为左边的棋形被支离得更难看了……
“白棋在左边的行动无非是借机走厚中央,同时在左边的态度又有些暧昧不清,黑棋也在利用白棋对左边欲弃不能的心理,把白棋牵制在左边,以防白棋在中央形成厚势……”
协助解说的低段棋士问道:“那么塔矢老师,因为左边的棋形对双方来说都成了试探和牵制对方的战场了吗?”
塔矢行洋点点头,说道:“正因为双方对彼此的棋路都非常熟悉,都明白对方的能力,些时即便是一个微小的疏失都可能让对方大占便宜!故而双方在此处互攻心计,穷尽手段,无论棋形多难看也要使对方更难受……”
“那么局面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吗?”低段棋士又问道。
“不会,”塔矢行洋说道,“局部始终是为了全局,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塔矢行洋把目光放到中央,“这里才是他们的必争之地!”
棋局继续进行着,黑白双方不断地把子落在左边,局势渐渐开始明朗。
“下到这里,”塔矢行洋看着战斗着的左边,“黑棋似可下出一着妙手,即在四之十一点,”他在大棋盘上摆子,“明着是一手长,实则暗藏杀机,白若挡,则黑棋可利用先手,左此处下出虎,便可收获更多的实地;白若在外面补一手,则黑棋也可利用先手,将白棋卡死在里面……”
“是呀!”阿光也有相同的看法,“但会长为什么没下这一手呢?他应该比旁观者更清楚地看到这一步啊!…这一手真的很妙!即可盘活左下,又可削薄白形的作用,进而限制白棋在中央的潜力,以防白棋左边与中央的联系……”
小亮也这么想着,“会长在顾虑着什么?”
……
“虽有一手妙棋,”渡边的心中在犹豫,“但并不能下啊!……白棋在中央的形式不可小看,我若下此一手,左边形式余音全消,佐为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左边的劣势,而是全力争夺中央……而我在左边的优势虽然明显,但要完全巩固却要补上几手,这样佐为就为中央形式争取到了时间,我虽占一时优势,可主动权却握在了佐为手中,那么我把佐为牵制在左边的棋步就白下了……但要完全放弃这手棋,却也十分可惜,如果是别人,我或许可以博一下,可佐为的计算能力实在太强了,如果把中央的主动权让给他的话……”
佐为盯着棋盘,脑中已经算出了接下来各种有可能的棋步,他看了渡边一眼,想到:“怎么样?师兄,你犹豫了吗?黑白双方在左边的棋都是明争暗弃,这你我心里都明白,……下一步你想怎么走呢?在四之十一点,确定在左边的优势吗?这一手很妙,但是,师兄你却很难下出来,也许这也是围棋的乐趣之一罢,还是放弃?……但无论你在左边如何取舍,现在对于我来说,都可以接受!师兄,我知道你正在想着要限制我在中央的优势吗?那就来吧!我等着你的先手!”
渡边思考了好分钟,“看来,我和佐为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利用左边鸡肋的形式互相牵制着对方……这种棋形,无论哪一方得利,都得失掉中央的优势,而且所得优势又不足以弥补中央的差距,棋局越是往下走,这个差距就越明显……好吧!佐为,即然中央的形式都是你我的目标,我们就放手一拼吧!”渡边在中央下了一手,打入白子中央的薄形。
“哦?”塔矢行洋看到这手棋,“不去管已经越来越没有价值的左边,而要在中央拼杀了吗?”
佐为微微一笑,“那就杀吧!”
中央,鱼死网破的激烈对杀开始了。
比起前面在左边下的互要对方难受的棋,现在下的就是想着想互致对方于死地的棋了,棋步由慢变快……
中央对杀已经形成,棋士们看得眼花缭乱,还分不清是黑杀了白,还是白杀了黑,形式又逆转了……
“气!气!气!”佐为满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个字,由于棋下得很快,佐为又不停地在寻找着活气的途径,脑子一时间转得太快,不自觉的感到有些微微的晕眩,“平时真是要注意健康问题啊!”佐为的脑子在百忙之中还是想到了这个……
渡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眼睛已经因为太过注视棋盘已微微地有些胀痛,他揉了一下眼睛,“咦?”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好点,“佐为这一手不是自紧了气吗?”他赶紧下了一手,扳!
“啊!这个点!”佐为也立刻看到了,“我刚才那一手失策了!这样一来,师兄抢到了点,白子活气不够!我若在边上点则黑棋挡,白无后着;若在此夹,则黑在此对杀,白气不足!怎么处理呢?”佐为努力平息着自己因为紧张而稍微急促的呼吸,重新平心静气下来,认真地看着棋盘,虽然太阳|茓已经有些疼痛起来,“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他这样想着。
……
[70]第 61 章
不知不觉之中,棋厅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凝固,空调吹出的暖气仿佛是多余的,阿光不自觉地将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扯松了,“好热啊!”他吞了吞口水。
棋局下到这里,全局的形势已经明朗起来了,黑白双方在各边各角都各有得失,总的来说实力相当……最精彩的莫过于是中央的争夺,本局的胜负手也在于此,“双方在中央的争夺将决定最后的输赢!”塔知行洋说道,“从整体的棋形看去,双方势均力敌,拼到最后可能也是一目左右的差距……不过,现在看来,由于黑棋抢到了先手,所以又稍占优势,但白棋也不是没有机会……到了最后,谁会赢呢?”
绪方扶了扶眼镜,悄悄吐出一口气,以平缓紧张的心跳,“是呀,谁会赢呢?看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天外有天这句话的道理,我距离他们俩到底有多远?”
棋下到这一步,现场观棋的棋士们都知道,接下来……
“接下来,精彩的劫争将会出现了吧!”塔知行洋适时地说上了一句。
是呀!到了这个里候,势均力敌的双方哪怕是为了争取到半目的优势都会尽全力去寻找最好的劫材!
阿光的心跳又加速起来了,“佐为、会长,你们将让我看到怎样精彩的争夺呢?”
……
黑白双方的每一着棋都变得凝重起来,每一步都要反复权衡,慎之又慎,此时一个不经意的失算都可能导致最后的败北!
因为是先手,黑棋每一步都在逼白棋紧气,让佐为陷入了苦思,他用手托着下巴,将身体倾向棋桌,眼睛瞪得圆圆的,脑中的思绪飞速地转动着……
渡边盯着棋盘的表情很专注,搜索着棋局中一切有可能出现的空隙……
……
“黑白双方可以运用的劫材在哪里呢?”棋士们也在搜索着。
白棋在中腹打。
“开劫了!”棋士们都在想这一步棋。
“这一手打,下得很不错!”塔知行洋评价道,“可以看出它的用意,不仅使刚才黑棋下出的扳失去了作用,还可以在下一手粘劫,形成对杀……不过也有不利的一面,就是让黑棋能在上边压,从而形成劫材,但也是很难避免的,从这一手可以看出白棋行棋的坚决。”
黑棋接下来在右上打寻劫,“右边的黑三子一旦活出,将有利于黑官子。”渡边这样想到。
“白子会应劫吗?……”塔矢行洋分析着这一步,话还没说完,佐为已经毫不犹豫地“哗啦”一声,把黑三子提掉,塔矢行洋及时的反应过来,“这样一来,黑子便会在边上下出损劫……白子宁可这样也不让边上的黑三子存活,考虑到官子的优劣了吗?……这一步棋下得还真是果断,果然是一步也不妥协啊!”
“佐为这一手棋,”阿光看着大棋盘,“很符合他要强的性格,接下来……”他托起下巴,非常仔细地观察局面,目不转睛地…思索着:“黑棋在左上还有两枚劫材,会长还会继续在左上角寻劫吗?……会长可以在左边下出五目的损劫,但同时白棋也可以在这里寻劫,会在这里交换吗?”
尽管白棋此时的形式稍有不利,但行棋异常坚决,黑棋也很从容的应对着。
“下棋的双方,真是很‘镇定自若’啊!”塔矢行洋若有所思,“这样的气势,是要下很久的棋才能形成啊!怎么看也和他们的年龄不相符……”
黑棋果然在左边继续寻劫,白棋应,交换后,白棋飞…
“这一手飞下得好!”塔矢行洋评道,“白棋在左有劫材但仍未出手,是想逼黑棋下出左边的损劫才肯动手吗?气势很强啊!”
“因为佐为是轻易不会言败的,只要稍有空隙,谁也躲不过他的攻击!”小亮心想,“这让我想到,佐为的棋,无论到了怎样的劣势,他总能扳回来……这一次,面对同样锐利的会长,佐为还能扳回来吗?我有一种预感……”
白棋飞后,渡边的棋下得越来越慢,“感觉有些不好啊……到目前为止,黑棋的每一步都不能说下得不好,局面也是黑棋稍稍有利,但,”他用手托着下巴,“我突然有了一种直觉,渐渐地,白棋的局面越来越好……是由于劫争形成的吗?”他抬起头,看着佐为,面对着这个从始自终都不能有丝毫松懈的对手,“佐为,跟你下棋,真的很快乐,这种快乐,远远地超过了我对你的棋力的惧怕,这种快乐,让我毫不犹豫地全力以赴!”
黑子在左边托。
“这一手,好强!”佐为在内心赞道:“巩固了黑棋的棋形的同时,也是非常强的官子……师兄,你是想决一胜负了吗?”佐为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眼神异常锐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父亲说的那句话,:“佐为,拔出你手中的刀!”
“师兄,我要拔刀了!”佐为夹起一颗白子,在左中腹的黑地中打入一子。
“把目标放到这里了吗?”渡边毫不迟疑地一手,断。
“要决一胜负了吗?”阿光汗出。
黑棋在中腹黑地下出一个尖,阻止在此造出劫材,白子却是果断地压,紧缩黑空并使中央的白棋形成潜力……
黑棋利用先手,在左边造劫,白棋应,黑棋反打,在左边下出五目损劫,白棋自紧一气应劫,黑棋消劫提子,白子翻打,黑子扳,白棋仍是翻打,连贯的手筋,黑棋挡,白棋靠…左边的黑空终于露出了破绽……
“白棋居然能下出这样的棋步来…”塔矢行洋赞道,“黑棋的每一步都没有下错,但白棋却能在争夺中抢到了优势,这不是光靠娴熟的棋艺就能办到的,白方,拥有着强烈的自信和准确的直觉……”
小亮汗出,“我一直在想,我和佐为最大的差距在哪?也许,就在于此吧,强烈的自信和准确的直觉……”
“佐为…你下得很好!”渡边看着这个局面,“我还有机会吗?”黑棋接。
白棋利用左边的劫材造劫,黑棋回应,白棋趁机打穿左边黑地……
“继续打劫吗?”渡边看着盘面的黑棋的几个劫材,“也许还能扳回一些,但同时白棋也有好的劫材,在整个劫争中,我已占不到优势……剩下的官子…”渡边看着棋盘,脑海中演示着收官路线,“就算下出最好的收官,黑子在盘目上已不足六目……佐为,这一局,是你赢了。”
渡边弃子认输。
“好的。”佐为心中欢呼,左手握紧拳头,“我赢了!”同时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如果在这一局比赛,我仍像千年前一样,心态不能保持始终如一,还是会再输给师兄的吧!看来,这千年来我的心志是得到了锻炼,变得更成熟了吧……”
“师兄,多谢指教!”佐为鞠了一个躬。
[71]第 62 章
作者有话要说:棋局是永远没有尽头的,永远在延续着......决赛的第二天没有安排比赛,是休息日。
韩国棋院出面开了一个联欢会,邀请了前来观棋的各国棋士、选手及知名人士参加,三星杯对于世界棋坛来说也是一个节日。
佐为和渡边自然地成为了这次联欢会的重要角色,所以当他俩同时来到举办地的宴会厅门前,推开了大门,里边的棋士都鼓掌欢迎,“哈哈,两位棋坛奇葩啊!”众人赞道。
渡边倒没什么,佐为的脸涨得通红,他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场面。
“佐为,你怎么现在才来!”藤原健太伸过手来,搭上了儿子的肩膀,他的脸上有些微红,因为高兴,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儿子在棋坛界能有这样的地位,作父亲的自然是十分高兴,虽然自己不怎么会下围棋。
“父亲?”佐为有些惊喜,因为藤原健太的到来,之前他还说过不想来看自己比赛的啊。
藤原健太拉着儿子的手,“跟我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我们在韩国的商业伙伴。”
“……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吗?”佐为有些失望,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另一个人生,所以强打精神和那些人招呼起来。
这边的渡边也不失时机地和当地的一些企业精英攀谈起来。
阿光看在眼里,向小亮耸耸肩,“你觉不觉得这次的决赛也是在为他们两家拍广告呢?”
小亮笑着说,“会长不是一直希望出现这种局面吗?这样就更能扩大围棋在世界的影响力吧!”
“嗯,”阿光承认,“这也是一种途径,……不过这条路有些怪怪的…”
“佐为和会长的存在和出现本身就是怪怪的!”小亮笑了。
另一处地方,塔矢行洋和几个棋坛老宿交谈着。
“行洋啊!你认为这场比赛谁最终会赢?”
“预测结果吗?”塔矢行洋说道,“不好说,…其实也很简单,看明天的比赛吧,藤原赢了就结束了,若输了的话就要看后天的结果……”
“你这不是白说吗?”
“呵呵,”塔矢行洋少有的笑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看着正在人群中攀谈着的佐为和渡边,看着正在嘻笑着的阿光和小亮,看着满厅众多的少年棋手和老棋手,心想:“围棋就是这样,反反复复,永远也没有最后的结果,也永远没有止境,有的只是我们对高深棋艺不尽的追求,直到能达到神乎其技……”
(完)
[72]第 63 章
塔矢家的棋会所。
几个常来棋会所下棋的老棋友不时地看着坐在会所一角下着棋的两个人,心态渐渐放松下来,“今天的气氛不错啊!”他们都有了这种感觉“这两孩子,终于懂得如何融洽地相处了……”。听到这样的议论,正在给顾客端茶的市河小姐不禁莞尔一笑,心想,“是呀,他们也有很友好的时候啊!”
这个“他们”指的便是阿光和小亮了。
本因坊循环圈的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了,阿光最后的成绩是四胜二负,负的两场分别是绪方十段和芹泽九段,所以给挤出了循环圈。
虽然如此,阿光还是很开心,因为,“那几局棋我下得很好,尽管输了,但每一局我都下得很努力,我下出了我自己的围棋。”他这么自信地认为,过后佐为也是这么对阿光说的,因为阿光每一局都下的很好,都能面对强手而毫不畏缩,这是佐为最想看到的,“阿光现在正处于上升阶段嘛,输棋并不可怕,积累经验最重要,我在小时候学棋时也常输……”他这么安慰阿光。渡边在一旁偷笑,因为他清楚地记得,佐为小的时候有多要强,输棋也是很偶尔的事情,少得都几乎让人记不清了,他只是还依稀记得有那么一两次,佐为输棋后跑到房间里大哭……
塔知行洋也给了阿光很高的评价,“进藤光进步很快啊!”小亮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话,“小亮你要更加把力啊!否则很快会被进藤光追上来了。”小亮赞同地点点头,“是的,爸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小亮的心情是充满了喜悦的,因为阿光孜孜不倦的进步,“能拥有一个与自己相匹敌的对手,然后共同进步,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小亮最近一直忍不住这样想。成为职业棋士之前,没有遇上阿光之前,小亮虽然也很喜欢下棋,甚至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赌到了围棋上,但是从未有过这种恰逢知己的快乐,这种快乐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就像吃了一个甜甜的果子,而那种好吃的味道又不断地顺着血液流进每个毛孔里,自己的世界顿时扩大了好几倍,看着围棋的眼神也变得更为透亮,熟悉的一切仿佛又换了一个新的脸孔,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想到这里,小亮抬起头,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阿光,他仿佛看到了阿光头上的光芒,也看到了阿光和自己那闪闪发光的未来,小亮笑了。
“喂!”阿光看到了这个笑容,不满地说道,“你笑什么,虽然我这几手棋在当时下得不够坚决,但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出判断,已经相当不错了……”他们正在摆阿光在本因坊循环圈赛中的棋局。
“是吗?”小亮及时地收住笑容,“进藤,”他开始认真的问道,“还记得上次北斗杯上,高永夏问你的问题吗?”
“因为什么而下棋?”阿光的记忆力这回倒出奇的好。
“对啊!当时你那么说的很含糊,我倒是能理解是为了佐为……可你心里真正想说的话是什么?”小亮很认真地看着阿光。
阿光挠了挠头,“这个……那塔矢你呢?”
“我,”小亮先是愣了一下,“因为我把爸爸当作是目标吧……”
阿光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你倒是很直接嘛,我当时可是想到了很多事情呢!想起了和佐为的相遇,想起了佐为的执着,也想起了我们初次下棋时你认真的眼神……嘻嘻,也许是你的认真感动了我吧!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与我同龄的小孩子和佐为一样有着同样执着的眼神,我也分不清是想拥有那种执着还是想再次在棋局上看到你执着的眼神……总之,一时之间,不知怎地,就那样说了……佐为和会长都说我说得好呢!连他们听了都感动得想哭,嘿嘿。”
“会长和佐为他们,”小亮接过话题,“千年的执着啊!”他感叹道,“进藤,千年后的我们,还会下棋吗?”
“会,一定会的。”阿光很肯定地说道。他回想起佐为和会长在三星杯决赛上下出的令人惊心动魄、热血沸腾的棋局,“总有一天,我们也要下出那样的棋局来!”他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我要在和佐为的对弈中下出神之一手……”
“哼,”小亮冷笑一声,“还总有一天呢。你先想着什么时候通过本因坊循环圈吧!”
“喂!”这一句把阿光拖回了现实,阿光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又如何呢?先想着如何通过名人挑战赛的最后一轮吧。”
“……”
“……”
两人无声地互相瞪着,在一旁观察的棋友悄声说道,“这两个人,换了吵架的方式了吗?”
……
英国伦敦。
“哎哟,跑了一天,还真累!”佐为大叫一声,跌坐进宾馆房间的沙发里。有些无聊地看着正在窗边打着手机的渡边。
他们这一趟来英国是受了英国文化部的正式邀请,到伦敦来参加一个非正式的文艺论坛集会。由于渡边棋会在世界棋坛的影响力,更由于他们俩在最近结束的三星杯上的出色的表现,佐为和渡边一到伦敦就得到了棋迷前呼后拥的欢迎,英国的商界、政界、业余围棋协会这两天是不停地轮着请他们参观、聚会、演讲,让他们好一阵忙乱,几乎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了,好在正可以用来倒时差。
渡边在窗边对着手机说了好一阵话,终于跟对方道了声“bye”,他回过头,看着歪在沙发上的佐为,“你和阿光,到底谁是老师啊!你这个坐相,简直就是阿光的翻版。”
佐为撒娇道,“师兄…人家累死了嘛。”
“喏…鸡皮疙瘩起一身!”渡边笑着走了过去,也是扑地往沙发上一靠,“是够累的……不过也得到了回报啊!”他揉了揉太阳|茓。继续说道,“佐为,有一家专门研究东方文化的协会答应给我们一笔高达五万英镑的资助…”
“真的吗?”佐为反射性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随后又有些无奈地叹气,“还真是件喜事…唉!想不到我千年的英名,现在居然为得到了一点钱而激动。”
“那是当然的了!”渡边笑着说,“得到金钱的支持就代表着围棋已经在这个遥远的异邦得到承认,也就意味着我们弘扬了围棋的文化…不是很好吗?”
佐为苦笑道,“师兄最高兴的还是,这样就可以不用动用预备资金,便解决了棋会的购置棋桌的问题吧。”
渡边呵呵地笑着,“佐为,想想吧,棋会所很快可以开张,到时你就会看到许多像阿光那样的小孩子坐在里边下棋……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嗯,”佐为终于想到了令人高兴的一面,“想起阿光刚学棋的样子,还真有意思…师兄,你知道吗?阿光那时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学生,连棋子都不会拿,只是用手指捏着棋子,像这样…”他耍宝似的在渡边面前做起了手势,“他真是一点也不会下棋,一切都是我从头开始教起的呢!”佐为想起了阿光的成长过程,自豪得不得了。
渡边微笑着看着佐为高兴的样子,咳了一声,“不过,佐为,资助的条件是,明天得到那个协会作演讲,协会理事点名一定要你讲。”
“哦,这样啊。”刚才还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佐为一下泄了气,因为他很怕应付这种场面,到时会有很多人不停地提问“刁难”他。
渡边像是没看见似是,自顾自地说道,“佐为,你最好准备一下,要演讲的题目也定了,就是——你是因为什么而下棋?”
佐为立刻没好气地回答:“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没办法习武,父亲又想让我有个好的仕途……呗。”
“哦,”渡边端过一杯茶,头也不抬地说道:“无妨,怎么说随你……”
“呼——”看着渡边置身事外的态度,佐为叹了口气,“难道要撒谎,说一些感人的理由吗?”
渡边想到了什么,在一旁加上了一句,“想想那五万的资助……你会有灵感的。”
“知道了!”佐为扮了个鬼脸,看得渡边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我们去棋会所看看吧。”佐为提议。
“好啊!知道你想下棋了。”渡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
[73]第 64 章
渡边棋会在伦敦新开的棋会所坐落于一条美丽的林荫道上,由于是春天,树上开着的花不时掉落下花瓣和花蕊,道路上颇有规律地攒起一小团一小团的落花,真可以说是落英缤纷,十分的美丽。
渡边棋会租用的房子是一幢很别致有着中世纪风格的二层建筑。旁边是一个小型的休闲中心,还有几家购物场所,所以人流量是不算多也不算少,正合渡边一郎和佐为的心意,于是,棋会所的地址就选在这里了。
佐为和渡边在用过午餐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打开了棋会所的玻璃大门,门后挂着的日式风铃“叮铃铃”地很好听地响起来。会所里的侍者赶紧迎了过来,“客人,我们会所还没有正式营业,请问你是想报名还是想参观……”一番开场白还没说完,侍者猛地发现原来是会长,尴尬地停住了客套话,渡边和佐为都笑了。
“小伙子,”渡边拍拍侍者的肩膀,用纯正的英文说道:“不错,很有礼貌,放心,很快你就不用这么说了…”他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佐为,后者还在酝酿着明天的演讲稿,看到渡边不善的目光,脸上又是一红。
两人径直向里面走去,会所内部的布局完全沿袭了当地的习惯,并没有多做改变,晃眼看上去像是一个优雅的咖啡厅,虽然也是兼做茶点生意,不过桌椅也已经摆得整整齐齐,就等着往上面放棋盘了。房子里的装饰也做了调整,各面装饰墙都适当地点缀着一些有着东方文化气息的小挂件,小画框和日式风铃、字画,让人一进入就能领略到遥远的东方神韵。
佐为有些陶醉了,“呀!真不错,很美。”
渡边轻笑,“喜欢吧。值不值得你为了它去作一次鼓舞人心的演讲呢?”
“师——兄!”
两人都笑了起来。
负责管理棋会所的主管走了过来,“会长、藤原先生,你们来了?”
“哦,托迪,”渡边打着招呼,“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做准备工作,我们只是要到二楼办公室下棋……”
托迪迟疑了一下,“会长,那个棋盘……”
渡边愣了一下,“棋盘?棋盘能有什么事?”
“我家隔壁有个小男孩,”托迪有些吞吞吐吐地,“他爷爷也是个棋迷,前两天带他来到这里……”
渡边把手一挥,“托迪,直接说重点。”
“是,是这样的,”托迪直说了,“那个小男孩有自闭症,对外界的事物几乎都没有兴趣,前天跟他爷爷来这里的时候,不知怎地,他走进了二楼的办公室,看到了棋盘后,就突然有了兴趣,看着棋盘不愿离开……”
“是吗?”佐为的好奇心被调了起来,因为这让他想起了今生的童年。“他会下棋吗?”他问托迪。
“…应该不会吧。中村君现正在教他下棋呢!”
“很有意思啊!”佐为那股好为人师的心态又开始作怪了,“我要去看看……”他抢着上了二楼。
渡边意味深长地看着佐为上楼的背影,“这么喜欢教人下棋,为什么不愿教佐知子呢?……唉!早知不和他打那个赌了。”他也跟着上到二楼。
……
中村跟在渡边身边办事已经有五年了,耳濡目染,也算是学会了下棋,虽然水平很低。佐为进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正红着脸,很不自然地给坐在棋盘另一边的小男孩讲关于提子。佐为观察了一下那个小男孩,八九岁的模样,有一头很好看的黄|色卷发,脸色超乎年龄的冷静,中村此刻虽口沫横飞地在讲着,可小男孩的眼睛却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棋盘,似是神游太空。
佐为叹了口气,这让他想起了今生的童年,虽是看着眼前的事物,脑子里却是在想无数与之无关的事情。他走上前去。
由于小男孩的漠然,中村渐渐有些发窘,毕竟自己的棋力很低,看到佐为的到来,他如获大赦,连忙站了起来,让位:“藤原理事……”
“哦。”佐为看着小男孩,小男孩也抬起头看着他,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眼神也似乎有了交流。渡边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抱起双手,看着这一大一小的对视,“面对这样的状况,佐为会怎么做呢?看看吧。”
佐为从小男孩的眼神中读出了疑惑,又夹杂着淡淡的兴趣。小男孩则从佐为的眼神中读出了可信赖感,脸色也没那么紧绷了。
佐为在棋桌前坐了下来,他问小男孩:“觉得围棋很无趣吗?”这一句倒吓了渡边一跳,因为按常理,应该反过来问的吧。
小男孩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
“因为不喜欢它们的颜色吗?”佐为分别从两个棋筒里掏出一些白子和黑子,放到棋桌上。
小男孩一个劲地点点头。
佐为松了口气,微笑着说:“我学棋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呢!为什么棋子不是白色就是黑色,为什么没有红色、蓝色、或者绿色……只有黑和白不是很单调吗?”
小男孩同意地点点头。渡边和中村则是满脑的问号,“什么红色蓝色呀?”渡边的脑海中泛起了一只中国大熊猫,“黑和白?……也很可爱呀!单调?”
佐为接着说,“不过当你闭上眼睛,感觉又不一样了……”他边说边闭上眼睛,触摸着棋盘上的棋子,两手轻挪,把刚才混在一起的黑白子轻松地区分开,分成了黑白两边,“因为用手摸的话,黑子和白子的触觉是很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拿起这两种棋子下棋时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他睁开眼睛,且鼓励的眼神看着小男孩,“想试试吗?”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佐为把棋子又混做了一堆,推到小男孩的前面,小男孩闭上眼睛,用双手触动着棋子,动作有些犹豫。
佐为在一边说道:“想像一下,黑子和白子就像棋盘上的两个武士,只要它们被摆上棋盘,就会水火不容,尽可能地在上面抢着自己的地盘,它们身上的气是互不相容的,所以,用心去触摸的话,就可以感觉到它们的不同……也许只有黑和白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对比,别的颜色是做不到的…”
小男孩似乎听懂了佐为的话,居然把棋子清楚地分开了,站在旁边的渡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男孩看到自己的成果,很高兴,开心地笑了。佐为也笑了,“好棒啊!…围棋很有趣吧…那我们就学学怎么抢地盘好不好?”小男孩点点头。
佐为的兴致完全给调动起来了,他把棋子都拨回棋筒,夹起一颗白子,轻轻地放到棋盘中,“这是一颗棋子,棋子都要放到这些横线和纵线的交叉点上,和它相邻的交叉点如果是空的没有别的棋子,那个点就成了这颗白子的气,现在这个棋子一共有四口气…”佐为又夹出一颗白子,在刚才那颗白子旁边下了一手,长。
他问小男孩,“现在这两颗白子连到了一起,它们周围的气有几口呢?”
小男孩很认真地数了数,小声地说“6。”
“非常的对!”佐为赞道,“围棋的气是很重要的,因为如果这样…”他夹起了几颗黑子,把两颗白子的气都断掉,小男孩看出了究竟,脸色一下紧张起来,变得凝重。“像这样,这两颗白子就死了,被黑子吃掉了,”佐为拣起了那两颗被吃掉的白子,“这下子,白棋本来占住的志盘便拱手地让给黑子了。”佐为很惋惜地摊摊手,“这样很不好,对不对。”小男孩很焦急的点点头。
“所以呢,”佐为把两颗白子放回原处,拿掉围着白子的其中一颗黑子,“如果下到这一步,轮白子下棋,白子不想被吃掉的话,应该怎么下呢?”
小男孩连忙捻起一颗白子,长,为白子长了两口气。
“哇,好聪明啊!”佐为赞道,看着小男孩拿棋子的手势,佐为忍俊不禁,因为当初阿光也是这样子拿棋子的啊。
渡边在一旁看着佐为教棋的样子,“怪不得阿光进步那么快,这家伙讲解得很耐心而且很生动啊!”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教我们下棋的老师可没有这种耐心……”
小男孩越学越开心,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了一句较长的句子,“哥哥真好,因为有了哥哥,这些黑色和白色看起来也变得美丽了!”
佐为和渡边:“啊?”
“这个地方也美丽起来了呢!”
佐为和渡边:“哦。”
“美丽的地方,嗯,不错啊。”渡边想到了什么。
……
第二天早上,棋会所门前,挂起了一个小巧的招牌,上边的字是“BeautifulGosalon——theplaceismorebeautifulbecauseofyou。(美丽的棋会所——这个地方因为有了你而变得更美丽。)”
[74]第 65 章
给小男孩讲了一个下午的棋后,佐为的神经一直亢奋着,以致到了晚上都不能平静下来,他睡不着。
“铃铃铃”阿光的手机响了起来,“谁呀?”阿光这天睡着懒觉,迷迷糊糊地接听电话。
“阿光,是我!”佐为的声音。
“佐为!”阿光清醒过来,“你怎么还不回来?”他和佐为通国际长途时都是这一句开场白。
“很快就回来了。”这是佐为的通用开场白。
“有什么事吗?”阿光进入主题。
“睡不着,……那个,阿光,今天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佐为把下午教棋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哦,这样啊。”阿光有些不满,“佐为你好偏心,以前你教我下棋时可没这么耐心过,把我的子几乎都吃光了,真是的,回来的时候得重新教我下棋!”
“…你悟性好嘛……阿光,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阿光在床上坐了起来。
“那个…阿光,你是因为什么而下棋的?”佐为虽然有些猜得出答案,但还是问了。
阿光没好气地回答道:“因为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整天在我耳边又哭又撒娇的,吵着要我下棋,被逼得烦了,只好学棋了呗。”
佐为的脸红了,“你在北斗杯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最近你和塔矢都问我这个问题…”
“小亮也问了?”佐为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小亮的心情,“哦,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那个,明天要做个演讲,这是演讲的题目…阿光你快回答我啦!”
“嗯,”阿光酝酿了一下说法,“好吧,…因为佐为你的执着啊!我看到了佐为坚持了千年的执着,又看到了塔矢的执着,于是我就好奇,想明白这种执着究竟是什么,同时也想要拥有这种执着吧,…就努力地学棋了…”
“就像你说过的,联系起遥远的过去和遥远的未来,指的就是这种执着吗?”
“没错!”阿光转了一下脑子,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佐为你是小的时候父亲送到棋舍学棋的吧。”
“就是呀,”佐为吐出了心结,“总不能照实说吧,难道要撒谎…”
阿光挠了挠头,“佐为,你不是有今生的回忆吗?就说说今生的事吧…那就用不着撒谎了。”
“对哦,”佐为恍然大悟“阿光,你有的时候也出奇地清醒啊!”
“喂!”
……
放下电话,佐为很快进入了梦乡。
人的梦境总是显得特别温馨的,佐为梦到自己回到了小的时候,梦到了爸爸、妈妈、爷爷,还有绫子。
“佐为,笑一笑,好吗?”——没兴趣,没意思。
“佐为,跟绫子姐姐说说话,好不好?”——懒得很,不想开口。
“佐为,跟爸爸一起玩积木,好吗?”——一点都不喜欢。
小佐为喜欢看金鱼缸里的金鱼,因为五彩斑斓的,“很漂亮啊!”
……
“这个孩子是怎么了,怎么老不说话?”妈妈很担心。
“你这个女人,担心什么?不是去过医院检查了吗?声带完全没问题,我们佐为只是不想说话而已。”父亲自欺欺人。
“可他为什么老看着金鱼发呆呢?”妈妈还是很担心,“喜欢金鱼的人都很内向的……”
“内向什么,他只是想得太多……”
“那么小的孩子,想什么想得太多……”
……
“佐为,喜欢下棋吗?”爷爷笑ⅿⅿ地问道。
弥漫着杀气的棋盘、形成强烈对比的黑白棋子、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啪嚓”声,深深地吸引着小佐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见围棋就这么强烈地喜欢上了……
恐怖的红色,眼前一片血本晕,小佐为失去了知觉…
“我就说过,那么小的孩子学什么围棋…看看,出事了吧。”父亲埋怨的声音。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下下棋而已,应该没什么吧?”爷爷很担心。
“还提什么下棋,不要下了,佐为的思想本来就复杂,用脑过渡可不得了。”父亲坚决地否定了。
“不能下棋了吗?”佐为很悲伤,尽管只是略略接触了一下围棋,但佐为对它的感情已不是简单的“感兴趣”三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但是,在下棋时感到快乐的时候,佐为又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悲伤,难过得让他意识到遗失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
“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神啊,太感谢了,经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
“佐为,能再次下棋有这么激动吗?经过了一百四十年的岁月……”
……
“佐为,我这局下得怎么样?”
“佐为,心不在焉的话,会输的哟。”
……
“塔矢老师,我有个朋友,他有玩网上围棋,他很想跟老师您下,他在网络上的名字是sai……”
……
“我就要消失了吗?……为什么棋盘上的血迹越来越淡了?神啊!你给我的时到了吗?……”
……
“为什么?成神成佛对你就那么重要么,以致你可以放弃轮回!放弃你所爱的围棋!过了一千年你都没放弃!到现在你却要放弃了吗!……”
……
神啊,告诉我该怎么做!我甚至愿意献上我的生命,只要我能实现神之一手,不然我不会安息……
……
……没有实现神之一手,你就不会安息!……如今,你实现了吗?……
……
“咚咚”的敲门声,把佐为给惊醒了,“佐为,快迟到了,还没好吗?”渡边的声音。
“哦,马上就出来!”佐为从床上坐了起来,“做了很多的梦啊!”他回忆着梦境,“因为什么而下棋……我的回忆却全部是——我要怎样才能再下棋……啊。”
佐为看着窗户透过来的光,感觉有些刺眼,“也许我已说不清因为什么或是为什么了……因为围棋就是我的生命,它已完全融入了我的整个精神世界……”
[75]第 66 章
和佐为通完电话后,阿光已完全没有了睡意,他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真是的,才八点而已,昨晚摆棋谱可是一直摆到了两点啊!本想趁着今天没有棋局,好好睡个懒觉的……话说回来,不知佐为在演讲中会说些什么,他应该不会乱说话吧?”脑中闪过渡边精明的笑容,“算了,有他在,不用担心的……”
阿光伸了个懒腰,走到棋盘前边坐了下来,看着上边摆着的棋谱,思索起来。
阿光最近摆的棋谱都是这一两年来各头衔战的棋局,“也有下的很精彩的,也有下得不怎么样的……因为是头衔战的缘故,心态总是不能和平常一样……”阿光开始激动起来,“好想感受一下那种气氛啊!……嗯,我要继续努力……我现在之所以努力地下棋,是为了要和高手们下出让人精彩得热血沸腾的棋局啊!”
……
日本棋院。
小亮刚刚中盘胜了一名七段棋士。也许是受了昨天阿光那番话,“我也想拥有那种执着……”的鼓励吧,今天的棋下得很顺畅,自己也很满意,“围棋,我今生无悔的选择……”他站了起来。
在对战表上画了个圈后,小亮正要转身离开。仓田七段叫住了他,“塔矢亮,等一下。”
“仓田先生?……你今天有棋局吗?”
“没有。”仓田呼呼地直喘气,“我特地来找你和进藤光的……”
“特地?不过进藤今天没有棋局啊。”
“真是不巧。”仓田有些失望。
“不过,我们约好了下午去我家开的棋会所下棋。”小亮补充了一句。
“太好了,我也要去。”仓田高兴地笑了起来,“塔矢亮,那我就先跟你说说吧,记得去年的北斗杯吗?”
“北斗杯?”小亮兴奋起来,“当然记得,怎么?又要再举办一届吗?”
仓田露出了期待的神色,“是啊!去年赞助比赛的几个大公司大概是尝到甜头了吧,已经和棋院接洽过了,棋院的负责人刚刚找过我,询问我有关人选的情况,……杯赛的正式消息很快就会通过各种信息渠道公开了。”
“太好了!”小亮握紧拳头,“这次我们日本队可不能输!”
“那当然了!”
小亮接着问,“仓田先生,参赛人选决定了吗?”
“嗯,”仓田肯定的答复,“鉴于你们这些去年参赛选手的优秀表现,棋院决定今年还是派你们三人参赛,也就是塔矢亮你、进藤光和社清春。”
“啊。”小亮感叹到,“好久都没有见到社了,不知他进步了多少?”
“这小子成长了不少啊!”仓田介绍情况,“最近在关西棋院威风得很,赢了很多高段棋士呢。真是的,你们这些新生代都很值得期待呢!我很看好你们……说到这里,待会我要再和进藤光再下一局,上次在本因坊循环圈的时候,我可是输得一点也不服气呢!”仓田脸上的肥肉晃动了一下,他可是憋着一口气啊!
“是呀!”小亮表示赞同,“仓田先生那局棋让进藤光神气了很久呢!”心里补上了一句,“其实两人都下得一团糟……都太好胜了。”
……
“喂,伊角,等一下!”和谷从棋院出来,赶上了已经走出来了的伊角。
“和谷,……什么事这么急?我现在可是要赶到九星会下指导棋啊!”伊角停下了脚步。
和谷跑得有些喘气,不过还是很兴奋,“听说今年又要举办北斗杯了……”
“真的吗?”伊角也很高兴,因为这样的话又可以看到杨海他们了,但随之想到自己已经不能参加,又懊恼地低下头,“这不是又打击我了吗?唉,少年啊……”
“你的打击总没我的大吧!”和谷跟着叹道。“听棋院的老师说,选手已经决定了……”
“又是去年那三个人吗?”伊角一猜即中。
“是呀!”和谷的语气中透出了失望,“虽然他们三个人的实力确实在我之上,但想着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比赛还是让人很难受啊!”
“那你刚才还那么兴奋?”
“因为我期待进藤光啊!这小子,要是还像去年那样连输两场,我可是要捧他的!”
“嗯……”伊角想象着北斗杯的比赛,“是呀!今年进藤光应该表现得好一些了吧……”
“听说,”和谷咽了咽口水,“塔矢亮和进藤光都加入了渡边棋会了…这样的话,渡边会长和藤原先生都会重视这个比赛的吧,也许会让塔矢亮和进藤光进行特训什么的……”
伊角开始明白和谷兴奋的根源了,“你该不是也想混进去,接受你所谓的特训吧?”
和谷脸上一红,“能这样是最好了……进藤光这小子好幸运啊,居然是在藤原先生这样的高手的指导下学棋的,羡慕死了!”
“那……”
“所以啦……”和谷的心里打着小算盘,“伊角你面子大,你去跟进藤光说说,说我们愿意做他们的陪练什么的……”
“可是他们已经有那么多陪练了。”伊角想起了渡边棋会的“强兵厉马”。
“那和我们这些同龄人多下下棋,总是有好处的吧。”和谷在想借口。
“好吧,我试试。”伊角也有到渡边棋会去看看的想法。
……
下午的时候,阿光来到了塔矢家的棋会所。
“现在的英国已经天亮了吧?不知佐为待会说些什么……回来一定要他重新讲一次!”阿光不停地在转这个念头。
他就这样自顾自地想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塔矢家的棋会所。
“怎么这么静啊!”阿光本是低着头进来的,进来后才发觉不对,抬起头一看,只见棋会所里的老头子们都围着会所的一处,探着脑袋往里看呢!
“有高手来这里下了?绪方先生?塔矢老师?还是……”阿光猜测着,急忙挤过人群,扒着脑袋往里看。
“哼哼,下到这里,白棋有一着妙棋,可以一子扭转局势,谁想试试,”仓田招牌状地抱起双手,架到胸前,肥厚的双下巴神气地向上翘着,“下对的人,我将给他一个签名。”
“哦,好难啊!”
“棋形有些乱啊!”
“这要好好想想。”
棋会所的老头子们一个个低眉沉思的样子,完全沉浸于仓田提出的这个问题中…
“仓田啊!”阿光看着仓田神气的样子,有些好笑“还有,老是围着签名的话题转,好出风头……”
“嗯哼。”阿光咳了一声,“白下三之六。”
仓田高兴地叫了一声,“答对了!我……”他转头看到了阿光,“进藤光?”
阿光也假装神气,“虽这么下了,但黑子也不是没有机会扳回来呀!”
一句话撩得仓田兴奋起来,“好啊!进藤光,那我们就在这个棋形的基础上下一盘吧,…你刚才说黑棋还有转机,那你就执黑吧…三之六,嗯。”仓田不客气地夹起一颗白子,下到了三之六的位置上。
“好狡猾。”阿光也不服输的坐了下来,心想,“好在以前也看佐为下过这样的棋……”他想起了几年前佐为在古董店和那个长得像癞蛤蟆的老板下过的一局中途交换棋筒的棋……他的心痒痒起来,“我还没下过这样的棋呢!今天要下一次了!”
仓田看着阿光,“白子这一手非常及时,可以说是奠定了胜局,哼哼!进藤光,吃不住我的激将法了吧,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76]第 67 章
“这一局并不好下!”阿光冷静下来,思索着棋局。
确实,下这样的棋,心里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变化。下棋多年的小亮和仓田很自然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对于学棋没几年的阿光来说,就不那么好理解了,尤其是他学棋的过程又那么与众不同(佐为大汗,申辩中……),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种记忆效应。
“因为在感觉上,黑棋还是有机会扳回来,但真的坐到棋桌前下起棋来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了……”仓田有些得意地看着阿光,“进藤这小子,这次要陷入苦思了,哈哈。”
小亮也在一边想着,“之前一直在为白棋寻找活路,相当于是执白而行,而现在突然之间,又要转变思路,变成与白棋为敌……在这种情形之下,之前的白棋棋路多多少少会有所干扰,这样就会不经意地有了犹豫,犹豫就会迟疑,迟疑就会在一瞬间影响棋感……进藤虽然进步很快,但下棋的日子还是太短……”
“不妙了…”阿不有些冒汗,“以往在一瞬间很自然的感觉,……今天好奇怪,为什么会举棋不定,很多想好的棋路,都要忍不住再想一遍……”阿光睁大眼睛看着棋盘,“眼花吗?”他赶紧闭上眼睛,飞快地调整了一下,又睁开,“为什么,刚才的黑棋白棋混到了一起,一时之间,竟分辨不清?……可恶!我是怎么了,我在犹豫什么?”阿光在心中跟自己较劲。
因为有了这个微妙的心理干扰,白棋抢到了先机,黑棋的局面开始有了一些混乱,仓田可不是棋会所里一般的棋友,趁着这个机会,大举反击,而黑棋仍处于一种迟疑的状态。
阿光也着急了,“这样下去,……可能会输棋的……”想到这个输字,阿光猛地一惊,心中非常地不甘愿起来,“不行!我要摆脱这种状态……”他陷入思考中。
阿光看着眼前的棋盘,和上边摆着的棋子,“以前,我曾和仓田先生下过一色棋,当时,就算是一色的白棋,我也没有犹豫过,只要心中的棋形仍在,就不会影响判断……等等,心中的棋形……”阿光似乎明白了什么,“……仓田先生刚才指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这样的棋,几年前佐为曾和古董店的老板下过一次……”
阿光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交换棋子后,佐为一点犹豫也没有,行棋异常的坚决……对方的棋形本已被佐为攻得满是破绽,而且佐为原本的棋形已经处于胜势……可是,交换棋形后,佐为还是能够用老板那残破的棋形,毫不犹豫地去攻击自己原本强大的棋势,在其过程中,佐为非常不可思议地攻击着对方那些几乎看不出来的微小破绽,好似原来的那个棋形根本就不是自己下过的一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佐为是怎样办到的呢?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受干扰呢?”
佐为下过的棋,说过的话,闪电般地在阿光脑中飞过,“我总觉得,佐为曾给过我什么提示,是有关这方面的……”
阿光在使劲地想着,这些年来佐为说过的话,佐为的微笑,包括那些貌似撒娇的哭声……阿光皱起眉头,回忆着……突然灵光一现,似乎有了突破口,脑海中的佐为张开口说了一句,而这句话听起来很模糊,但又似乎很清晰,“佐为你到底想说什么!”阿光在脑海中大声地叫道,“真是搞不清状况的家伙!到底想说什么?……现在人不在这里,就算想问也问不出来啊……佐为现在英国……”灵光一闪,阿光想到了,他睁开了眼睛,眼神开始变得犀利,盯着棋盘,“原来如此啊!”他在内心笑话着自己,很自信地夹起一颗黑子,“十之八,延。”阿光的棋没有了迟疑。
仓田和小亮惊异于阿光这种飞越般的果断……
……
“师兄,现在东京是什么时间?”前往东方文学协会的路上,佐为冷不丁地问到。
渡边看了一下腕表,“大概是下午四点吧…有事吗?”
佐为似是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有一种特别怪的感觉…”心中想到,“阿光今天没有棋赛啊……”
“你不会是太紧张了吧,呵呵。”
“……”
……
“控制住右边的局势,把下方这几颗黑子连起来的话,就能扭转劣势了!”阿光眼中坚定的目光,毫不迟疑地夹起一颗黑子,右下角,小飞。
小亮和仓田都很惊奇,“尽管处于劣势,而且还是和仓田这样的高手下棋,进藤光的行棋居然仍能如此坚决,似乎已不受刚才的记忆效应的影响…不,与其说已不受其影响,不如说比平常下棋的时候,棋路更为清晰了……”两人惊异于阿光的进步,同时也有一丝欣喜。
“围棋为什么只有黑白二色?”阿光回忆起和佐为在早上通过的电话,“因为只有黑和白才会产生这么强烈的对比,别的颜色是做不到的……对,佐为,说的真好!”阿光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佐为,我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你每次面对强手时对胜利的渴望,……黑白二色棋子在棋盘上形成的如此强烈的战气,第一次,让我的内心造成如此强烈的震撼,让我的心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发出了会心的笑意……因为,不仅仅是把棋形牢记心里,最重要的是,我的整个身心全都融进了棋盘中,仿佛,自己就成了那一颗颗棋子…”阿光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自信,“是啊!佐为,你对围棋的执着,我终于真正的了解了!”
阿光回想起初下围棋时,也是在这个棋会所,塔矢父子近乎相同的坚定的眼神,以前总以为是因为他们自尊心太强,输不起,现在,“原来我一直都想错了啊!”阿光在自嘲,“因为当时附在我身上的佐为的气势,也激起了他们俩同样的斗志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心,一颗全身心地投入围棋的心,引导着自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吧?”阿光明白了,“有所谓的心意相通,我的心在当时也是有感于佐为和塔矢父子的执着,而不自觉地投向了围棋吧,所以我才学棋的…原来是这样!”
阿光看着眼前的仓田,“这一局棋,眼前的对手虽然是仓田先生,但是在我的心中,”他看着棋盘,“只不过是黑棋和白棋的争夺!而我现在,就是黑棋,我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赢棋,赢了白棋!”眼前仓田的脸形开始模糊,阿光坚定地看着他,“不管执白棋的对手是谁…”仓田的容貌幻化成佐为的样子,“无论是面对佐为……还是,”佐为的脸形又幻化了,“面对另一个自己!”阿光仿佛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又变成了另一个自己,“因为我的心没有变,所以,我再不会犹豫!……佐为,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阿光夹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下到了棋盘上。
[77]第 68 章
英国伦敦,东方文学协会。
“师兄!这个地方的建筑真漂亮啊!”佐为下了车后,看着眼前充斥着东方气息的大厦,由衷地赞道。
大门旁守候已久的记者们纷纷拿着相机,摄相机,向他们冲了过来,把渡边和佐为团团围住。
里边有好几个国家的记者,以英国和日本的记者居多。
刺眼的闪光灯不停地闪着,连一向脾气好的渡边也有些皱眉头,心想:“劳森这家伙,我一答应了要来就立刻找来这么多记者,这样一来,宣传力、渲染力…他得到的可比区区5万英镑多多了…好狡猾!”
佐为也略觉得有些不妥,不过此时他却是挂念着阿光,也不去理会,“阿光……是在和谁下棋吗?”
不过在进入演讲大厅后,渡边的不悦才慢慢平复下来,因为大厅里坐着准备听演讲的人们大多都是英国政界和文化界的高层人物,并不是渡边担心的商业化场面,“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想不到这么多大人物要来,外边那么多记者是冲他们来的吧……也好,这正是我期待的场面…”
佐为的今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看到这个阵式,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我之前没想过是这些人来听,还以为是些普通的棋迷呢…”想到自己至今仍未打好的腹稿,佐为在心中叹了口气,“说什么好呢?……还不如由阿光来讲呢!阿光是那么聪明…”佐为想起了和阿光的相遇到相知,眼睛热热地,直想流下泪来,“阿光……”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佐为登上了演讲厅那简洁而优雅的讲台,上边的设备一应俱全,大型投影机,别致的麦克风座,讲台一角还特别设了一个崭新的大棋盘,是特别预备佐为演讲用的。佐为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演讲厅内坐得满满的人,“这些人,”佐为在思考着,“他们的目光充满着审视与预判,没有普通棋迷那种灼热的期盼……或许,这样更好,我可以讲得轻松一些……”
“诸位,”佐为一口流利的英语,他轻松地开始了。“关于‘我是因为什么而下棋?’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我还不能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换句话说,我自己也一直想知道答案是什么,……我曾仔细地思考过,如果说是一开始学棋的目的,那就很简单了。”佐为停了一下,看了坐在后排的渡边一眼,后者脸部表现出愕然,又有些焦急,因为生怕佐为说错话。佐为报以微微的一笑,在座的人们不禁感叹了一声,“哗”。佐为这个招牌式的微笑在不经意间就能打动很多的人,可惜佐为却没有这个自觉。
佐为接着说:“我从小体弱多病…而父亲又一直希望我在某个领域里有所作为…学下围棋只是其中的一个尝试,于是,我接触到了围棋……”渡边在后排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佐为也陆陆续续地跟他讲过今生的回忆,“佐为这家伙,是在讲前世,还是在讲今生?”
佐为继续,“触碰到棋子后……只要听到棋子的声音就会振奋不已,只要能下棋就会满心喜悦,这对下棋的人来说,只是一种非常简单的快乐,可对于我来说,这种简单的快乐就完全足够了……”佐为的语调变得轻柔,说出了一句只有渡边能充分理解的话,“我一直在想,只凭着这种简单的快乐,能支撑我下多久的围棋……结果是,我一直下到了现在,而且还要下到将来……”渡边的眼角有些湿了。
“但支撑我的仅仅是这种快乐吗?不,不是的。”佐为想到了昨晚的梦和与阿光的对话。
“让我明白这一点的是一个叫进藤光的少年棋士,几年前,我偶然地和他相遇了……”佐为回忆着往事……
“阿光学棋的经历很特别,因为他即不是因为某种目的或是对围棋感兴趣而去下棋的,他之所以下棋是因为看到了下棋的人对围棋的执着,于是他被打动了……”佐为只要想起阿光学棋时的坚持和任性,就会很开心。“所以,阿光虽然一开始对围棋是一无所知,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学,但我教他下棋的时候却很开心,有时想想,看到他不断地进步,是比自己拿着棋子下棋还要令人开心的事情啊!”佐为说的很诚肯。
“同时,我感到了迷惑,支撑着我下了那么久的围棋的快乐,为什么竟比不上教授一个少年下棋更让我快乐呢?我对围棋的执着到底是什么呢?……关于这个问题,我一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直到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
日本东京,塔矢家的棋会所。
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天也开始暗了下来,但棋会所里的棋迷们却没有一个是想着要离开的,他们把会所里的一张棋桌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紧张的气氛压抑着这个圈圈里的每一个人,“差不多到终局了……”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小亮始终关注着棋局,内心十分地激动,“这局棋,太精彩了!”他看着眼前正在对弈的两个人。
“进藤光的反击,非常地坚定,尽管在中局的时候,形势上处于落后,面对仓田先生的强大,他行棋是那么坚决……我不知道是什么唤起了进藤光这样的斗志,因为在平时,进藤光面对这样的局面时,经常会犯一些低级错误,而今天,他的每一步都无懈可击啊!……感觉上,就像佐为在下棋……”看着坐在棋桌前,脸色一如往常平静的阿光,小亮在想着,“进藤,我可以相信你吗?如同我相信佐为那般……”
仓田用手托着肥厚的下巴,身体向前倾,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棋盘,“这是进藤光那小子下的棋吗?”他不禁对自己的棋力有了些懊恼,但同时也感到了欣慰,因为在这一瞬间,在这一局棋中,他能感觉得出,进藤光的棋感已经超越了自己,尽管还有些不甘,但是……
“进藤光,你赢了,正如你所说的,黑棋不是没有机会扳回来……”
听到仓田的这一句认输的声音,棋会所里所有的人都“嗳”地松了一口气,长时间的站立,紧绷的神经,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阿光也是暗地吐了一口气,“注意力一直处于超集中的状态,每一步都不容疏忽,全身心地去下的棋,还真是不好下啊!佐为,想成为像你那样的站在顶端的棋手还真是不容易!超累的,头都晕忽忽的了……”
“多谢指教!”阿光向仓田点头行礼,一边用手揉着有些疼痛的太阳|茓。
仓田不是个输不起的人,一阵懊悔过后,又恢复了乐天派的兴格。
“进藤光,进步得很快嘛,我今天的的确确是输了…”
阿光有些不满这句话,“喂,仓田先生,你说这话怎么听起来是我赢得侥幸似的,我今天可是超认真地和你下棋的。”
“我知道啊!”仓田切入正题,“要是你在北斗杯上也能这么认真的下棋的话,我们可能会赢喔。”
“什么可能会赢,你还想用去年我在北斗杯上的表现来挖苦我……”阿光正待发作,忽然看见小亮和仓田放松而且自信的笑容,再笨也想到了有些不对劲,“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今年……”阿光激动起来。
“是的,进藤,”小亮笑着说,“很快就要举办第二届北斗杯比赛,参赛选手已经确定,还是由我和你、社清春出战。”
棋会所立刻爆发出了包括阿光在内的欢呼声,阿光刚才的表现让这个棋会所里原来对他心怀不满的人们也充满了自信,“亮老师,进藤光,期待你们的表现喔!”
“我好期待阿光你把高永夏杀得片甲不留……”阿光想起了佐为的这句话,握紧拳头,“佐为,尽管期待吧!”
……
地球的另一侧,伦敦的东方文学协会。
佐为的演讲还在继续。
“围棋的棋盘上是由19×19根纵横交错的线构成,上边每一个交叉点都黑白双方全力争夺的所在…”说到这些,佐为像是溶入了这个虚拟的战场一般,全身透出了身经百战的古迈豪气,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它就是我从小不断接受挑战的战场,每当我站在这个战场上,我就不是平时的自己了,因为我的一切一切,包括我的身心,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溶入了这个战场,在我眼里,只剩下黑白双方的厮杀……”佐为的眼神亮了起来,“我并不用手去下棋的,而是用心去下棋的……我终于明白了这一点……由于一些特别的原因,使我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能下棋,不能下棋的痛苦,不断地煎熬着我,但是,我始终没有迷惑过,没有放弃过,因为即使不能用手去触摸棋子,”佐为看着自己的双手,“但是,我的心却一直在围棋上,几百年,甚至是千年以来的棋谱,虽然已随着棋手的逝去而成为过去,但留在上面的战局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不曾忘记,上面的厮杀、激斗、相持……不停地振奋着我的心……”
话题一转,佐为回到了现在,“用心去下棋,就是我为什么下棋的原因,要明白这一点,并不容易,是因为阿光,阿光给了我这个答案,…因为我对围棋的执着而被感动,因为同龄人对围棋的执着而被激励,他一开始便是用心去下棋,他就是这么单纯的一个少年…”佐为欣慰地笑着,“看到一个用心去学棋的少年的进步,我得到的快乐竞会是超越了自身下棋的快乐,因为这不仅仅是围棋的传承,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颗和我同样用来下棋的心,我们是心意相通的……”
“哗”在座的人又是一阵感动,因为这回他们看到了佐为的泪水,佐为的眼泪和他的微笑同样,都能不经意间感动到所有的人。
[78]第 69 章
……
佐为的那个价值五万英镑的演讲已经结束两天了。
一如渡边事前预料的那样,世界各大媒体在过后疯狂地转载着佐为的那篇煽情的演讲…而网络上更是爆出了诸如“探讨藤原佐为的内心世界”和“藤原佐为和进藤光之间……”之类近乎暧昧的话题。
渡边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后续的反应却是他没料到的,也可以说是让他措手不及的,浏览着网上被灌满汪洋大水的各大围棋论坛,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正坐在大厅沙发上哼着平安时代名谣的始作俑者。
为了方便工作,佐为和渡边在伦敦住的房间是一套有两间卧室的套间,但这却让渡边头痛不已,因为佐为喜欢看电视,并且每天都看得很晚,不时发出“呵呵”的笑声,吵得渡边睡不着觉。这个时候,渡边只有苦笑的份,他在想,佐为的前世是个棋痴,虽然人品很纯洁,但是撒娇、爱笑、小孩子脾气的性格并没现在这么严重…他的今生呢?虽不太清楚,但一个从小就自闭的孩子能有多少真正的快乐?……也许是魂魄曾两度附身于小孩子的身上吧,为了急于讨得下棋的机会,性格也变得超孩子化了吗?
渡边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电脑,看着几乎要挤爆屏幕的各类标题,嘴角一抿,想起了两天前……
演讲结束后,那些政界、文化界的头头们激动不已,因为有感于佐为对围棋的真情流露,并且在演讲的最后佐为还恰如其分地运用讲台上的棋盘生动地讲解了一个简单的棋形,让那些不懂棋的头头们听得如痴如醉……于是,在一阵阵激动的掌声中,佐为结束了演讲。守在外面的记者当然是喜上眉梢,蜂拥而上,把走下台来的佐为围了个五层、十层,闪光灯不停的闪,无数个话筒由无数只手艰难地挤着伸向包围圈的中心……
佐为讲完话后,心情特别好,笑嘻嘻的……
于是在这个大好的形势下,某女记开始肇事……
某女记,MS东京人士,不知哪家的报馆的先锋人物,观情势、抢地利,第一个冲到了佐为的面前,把满面春风,想着五万英镑已然到手的佐为堵个正着,佐为看着她笑,像是在鼓励,问吧,问吧,任何问题我都照答不误!某女记看到了佐为的微笑,花痴似的红了脸,把平时那股机灵劲早抛到不知哪去了,面对佐为的笑脸的“引诱”,不知不觉地发挥出小女子八卦的本能,“那个,藤原先生,你今天的演讲非常的感人……”佐为笑着抢,“嗯,嗯”地点头。某女记狡诈地笑了一笑,“此刻,藤原先生最想和谁一起分享这份成功呢?”这个问题一出,旁边围着圈的老记们无不在心中叫好,因为这是个媒体常用来挖名人八卦的老套问法,之所以老套是因为它很管用,于是大家都静了下来,聆听……以往的经验,大多数名人都会趁这个机会,配合地报出自己的女朋友、未婚妻之类的以供老记们宣传,利人利己嘛,故而很多专业老记都掏出了记事本。
这个问题对佐为来说太简单了,根本不需要思考嘛!
“当然是阿光了!如果阿光能在这里听我演讲就好了,可惜他有棋局要下……”
老记们一愣,某女记更是心有不甘,“阿光?就是藤原先生提到的进藤光棋士吗?”
佐为猛点头。
“……”女记的脸上有些过不去了,平时她一针就能见血,难道问题提得不够直接又或是佐为很会应付记者?她一咬牙,直接再问:“难道藤原先生不是首先想到要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分享吗?”
佐为一愣,“我是啊,阿光就是我最喜欢的人呐!”
“……………”某女记犯晕,迷惑,然后是恍然大悟,回看身边同行,早已掉了一地眼镜……
于是乎,从演讲结束时开始,各小报、八卦周刊、网络论坛,开始了铺天盖地的臆测和猜想,“藤原佐为与进藤光之间……”因为不明所以暧昧,因为暧昧所以轰动……
与此同时,远在日本东京的阿光也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当提到佐为所说的那句“阿光就是我最喜欢的人呐!”的时候,阿光照例是少根筋地喜极而泣,感动地一塌糊涂……
……
“唉!”渡边无奈地叹气,“这两人真是,与其说他们太纯洁了还不如说是神经大条呢……这场‘风波’不知要持续多久……”
坐在大厅里算着账目的佐为可没闲情操这份心,因为不管是友谊或是媒体嘴里所谓的暧昧,他对阿光的情谊无疑是非常深厚的,深厚到无法用现存的各种人与人的关系来形容,也许正应了他所说的那句话:“我和阿光是心意相通的……”
因为成群的记者们都守在宾馆楼下,所以佐为和渡边哪都去不了,房间里又没有棋盘。故而,让佐为算算账也是让他有件事做,同时也可以让佐为发挥特长,他不是计算能力超强吗。渡边是这么想的,佐为也很乐意去做,因为今生的他,统计学可是学得相当不错的哟。
……
“…佐为,过来一下!”
“哦。”满脑子数字的佐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因为渡边的语气透出了一分不同寻常的急促,佐为有些狐疑地走向对着电脑的渡边。
“师兄?”
“佐为,你看这个棋局!”
棋局?佐为心中一阵兴奋,又可以看棋了!他看向电脑显示屏上,正在对弈中的网络棋局。
……这种气氛?佐为有些心惊,他的围棋神经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正在下棋的棋手,透过网络传过来的气势,“师兄!”他猛地回过头,看到同样惊奇的渡边,“你感受到了吗?这种气势!”渡边点点头,“是的!”
白棋!执白而行的棋手是?他俩的目光同时刷向了网页的右上角,“王棋待诏”——中国人的名字!而且,棋待诏……佐为和渡边都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不就是中国唐代时的第一围棋高手,负责教导皇帝下棋的帝师的官衔吗?敢给自己起这样的网络名,而且还能在网络上传出自身强大的气势,这样的对手!佐为和渡边相视而笑,一种浓浓的战意涌了上来。
“佐为,还记得我们第一天当上棋师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怎会忘记,”佐为握紧拳头,“总有一天,我们要渡海到中国去,和中国的第一高手——帝师棋待诏比上一局……”
“是呀!”渡边看着网页上的名字,“这个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且不管他为什么给自己起这样一个网络名,但从他身上传来的气势……”
“我感应到了神乎其技的味道…”佐为闭上眼睛,感应着。
“这个人,是何方神圣呢?”渡边和佐为同样,感应到了。
……
“铃铃铃”手机响了,阿光一个翻身,“真烦人!是哪个混蛋把我的手机号给了记者,这么晚了还来烦人!”伸手摸到手机,拿到面前,正要关掉,“嗯,和谷?”阿光迟疑了一下,已经半夜两点了,这家伙,没睡也就罢了,还那么有兴致去吵醒别人?又出了什么事吗?
接通电话,“喂,和谷吗?有什么事…”
“进藤光,快打开电脑,sai正在网络上下棋!”
“是吗?”听到了关于佐为的消息,阿光不禁一阵兴奋,虽然几个小时前还和佐为通过电话,阿光的兴趣来了,“怎样,对手是什么人?棋力强吗?”他关心地问道。
“你上网看看便知道了!对局很精彩喔!”
很精彩?阿光知道和谷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说谎的,连忙一骨碌爬起床来,打开了电脑。
世界围棋网。
阿光很熟练地打开了网页,“喔,已经开始半小时了……”他找到了sai的对局。
阿光的心中一阵阵的兴奋,虽然是深夜两点被吵醒,但可以看到佐为和高手的对局,就会精神十足了。
看着盘面上稀稀落落的十几颗子,阿光吐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半个小时,只下了十几手棋……佐为的布局一向很快,这次居然这么谨慎……看来他非常重视对手啊!对手是……”阿光看向显示屏右边,“王棋待诏?这是中国人的名字吧…,棋待诏?听起来怪怪的,什么明堂?”阿光皱了皱眉,顺手翻看了这个王棋待诏的对战记录,“34胜0负?只在短短两天之内?”阿光吃了一惊,因为网络上也不乏高手,能保持这样的胜绩也算相当不错了!而且…阿光翻查着记录,发现败给这个人的网络棋手中,很有几个是自己认识的职业棋士,“blue-sky?这不是韩国的俞七段吗?也输给他了?……”阿光的心狂跳起来,“很厉害啊!……”阿光转回对弈网页,“佐为,现在很严肃地盯着电脑下棋吧……”阿光静下心来,默默地去感应着对弈双方通过网络散发出来的强劲气势。
……
英国伦敦。
佐为和渡边一直在观看着王棋待诏在网络上的对局,“这个人很强!对方根本不是对手!”佐为说道。
“嗯,”渡边赞同,“这个人的棋路,的确有中国围棋的感觉…我看过不少中国棋手的对局,也和其中许多人对弈过,……但是,这个人的棋风,很陌生啊!”他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佐为,“佐为,你有什么线索吗?”
佐为看着棋局,限入沉思,过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这个,好像有些印象…我过去有看过很多中国棋手的棋谱,其中也包括唐代的各个有名的棋待诏的棋谱……嗯,王棋待诏?唐代最厉害的棋待诏是一个叫王积薪的人……这个网络名,会不会是冲着他去的呢?”
渡边开起了玩笑,“呵呵,会不会就是本人呢?像我们一样,跨越了千年的时空,一直把棋下到现在…”
“啊!”佐为听到渡边这么一说,不由得呆住了,随后是一阵激动,“师兄!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太好了!我要和他下棋,我要和他下!”佐为高兴得有如孩子一般,扯着渡边的袖子。
“知道了,知道了。”渡边被扯得歪过一边,“佐为,我现在穿的可不是平安时代的狩衣,袖子不是宽到可以扯来扯去的……”
“喔,喔。”佐为脸红,想想又补上一句,“可人家真的很想和他下嘛!”
“……,那只是我的猜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渡边泼冷水,不过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网络上的棋局,“不过,如果真的有这么巧,就是很有意思的事了……这个人?”渡边看着网络上的记录,“前天才注册的名字……,也就是佐为你作演讲的当天?”渡边微笑着,“有些意思啊!这个人。”
“师兄!”佐为专注地盯着显示屏,“对方很快就要输了……我有看过很多王积薪的棋谱……我们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吧!”
Sai,又在网络上登陆了。
点击了王棋待诏的名字邀战,对方很快应战了,仿佛是专等着这个邀战似的。
“思考时间,不限时?”渡边有些惊讶于对方开出的条件。佐为则是高兴得不得了,“好啊!我正想下这样的棋呢,最好下个三天三夜不睡觉!”
渡边苦笑,因为如此一来,在网络上观棋的人就有得罪受了……
这一局,王棋待诏选择了黑棋,佐为很兴奋地接过渡边让出的鼠标和键盘,兴奋地坐在了电脑前面,“呀!又可以下棋了!”
[79]第 70 章
……
棋局开始了。
黑棋下了左上角和左下角的星位,佐为则是在右上角下了星位、右下角下小目……
黑棋在左上三之五,跳,白棋在左下角十七之五,一间挂,黑棋在左下小飞压……
佐为夹起一颗白子,正思索着如何布局,“……”看着黑棋刚刚下的小飞,佐为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愣住了……
佐为从一开局就完全进入了状态,一如往昔,每一局他都是全心地投入,也许是受到前天所做演讲的影响,佐为的眼中,棋盘显得更清晰了,似乎更能把对手看得透透的,但是……这个对手,却非常的不一样,对方通过网络传过来的气势完全变了,已不同于刚才和别人对局时那种凌利的压迫,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平静,还透着一丝丝的鼓励……不过,佐为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在这棋盘上,照例弥漫着杀气,危机四伏,但是,佐为之所以愣住,是因为他此时看重并不是这个,而是……
“虽然只下了几手棋,离真正的布局还远得很……可是,”佐为在这个棋盘上隐约看到了平时看不到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因为它不是用眼睛去看得见的事物,而是要用心才能看见,它不是具体的布局或是棋步又或是棋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因对手不同了而异的感觉……因为此刻佐为是用心去下棋,所以有了这种感觉,“原来是这样,从对手和自己的落子顺序和落子时间这些微妙的细节中,竟掺杂着决定全局的各种因素,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361个交叉点组成的棋盘,就有如一个不断交错着的网,上边的每一个点,都微妙地互相影响着,都因各种因素的不同,下棋双方的不同,对全局有着不同的影响,正应了一句话:‘牵一发而全身。’…只要双方的棋子一落,棋局就有了一股用心才能体会得到的气……而随着每颗棋子在不同的点上落下,这股气又有了改变……”佐为此时进入了另一种境界,仿佛入定一般,身上的所有的感知器官,每一个毛孔,都在感应着这个只下了七颗棋子的棋盘上,所形成的特有的气……
“佐为?”在一旁观战的渡边有些奇怪,因为他即感受到了佐为此时不同寻常的状态,又因为佐为迟迟没有落子而纳闷,他看了看时间,“佐为思考这一步,已有三分钟了,平时在这个阶段,他并没有这么久的顾虑啊……”
佐为感受着棋盘上因为黑棋的那手小飞而改变了的气,“这一步棋……看似平常,但它却似乎提醒了我,我刚才下的那一手一间挂,如果下在二间挂的位置,也许会更好……”佐为惊讶于这种在只下了几手棋便产生的感觉,他看着棋盘上刚刚下的这手黑棋,“如果在以前,这一手看似普通的棋并不会给我这样的感觉,而在这一局中……”他再一次看向显示屏右上角的“王棋待诏”,“这个人……”佐为充分考虑了棋盘上气的变化之后,下了一手,长。
“……,还以为佐为要干什么,这一手棋很普通啊!为什么佐为要考虑,……七分钟呢?”渡边虽也感受到黑棋有所改变的气势,但是,佐为需要这么谨慎吗?也许,不限时的棋局,让佐为想下得更慎重一些吧……
……
两个小时过去了,上网观战的棋迷越来越多,因为是sai在下棋吧……
不过,棋迷看到并不是想象中的精彩厮杀,而是,看似普通但又无懈可击的布局,仅此而已,两个小时,居然只下了不到四十手棋……棋力低的看不出所以然,棋力高是只看得出双方在谨慎地布局,“怪不得呢,对弈时间不限时,高手相遇,下个三天三夜也不奇怪啊!”棋迷在网络上谈论起来,各抒己见……
超一流的棋手却看到了异常的东西,“说是不限时的棋局,其实,只是单方面冲着sai去的吧……”因为,正进行的对局中,黑棋往往不假思索便下出了棋子,而白棋的每一手棋都要思考很久才落子,这个情况越来越严重,因为白棋的思考时间越来越长,盘面上只不过三十几手棋,而白棋思考的时间由开始的七八分钟已经上升到了十几分钟……令人纳闷的事,看上去黑子并不明显占优或是白棋明显不妙,而且白棋几经思考下出的棋步看上去也是很普通,并不像佐为以前不时下出的精妙的棋步,可是,又似是准确无比,无懈可击……在电脑前观棋的顶尖高手,越来越多,中日韩的各高段棋士们,在接到棋友通知后,纷纷聚到了网络上……“sai不利吗?……看不出啊,但他为什么下得如此谨慎呢?”
“从网络上传来的气势,没错,的确是佐为!可是,佐为今天下的棋……不像他平时的犀利的棋风……不知进藤怎么看…”小亮正坐在电脑前,观战,虽然已是凌晨四点,但在接到棋友的通知后,小亮还是毫不犹豫地起床观战,因为现在的佐为,已成了小亮要超越的最大目标……
阿光又是怎么看的呢?与小亮不同,阿光不愧是与佐为心意相通的,他渐渐地感受得出,黑棋和白棋下得每一步都不简单,“他们每一步都似乎能把某种优势从对方手中夺过来,可我又看不出现在的局面中,哪一方占着具体的优势,但在内心深处,又有着这样的感觉……”
……
四个小时过去了,东京已经天亮起来,而伦敦也进入了深夜,世界围棋网已挤进了比任何时候都多的棋迷,观看着佐为VS王棋待诏的棋局……
和谷的小窝里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伊角、奈濑、阿福、本田……他们都是接到了和谷这个“sai接收器”的通知,纷纷赶来一起观战的,虽然伊角和本田早上还有棋局,但,不管了……
此时,他们盯着显示屏,等待,等待着,等待佐为的下一处落子……
“到底为什么啊!”和谷率先忍不住了,这一群人早就为佐为的每一着都长思间思考不解了,只是没人开口,等着有人先说出来,是呀!没有激烈的对杀,没有明显的优劣,两人似是在摆棋子而已,虽然挑不出什么毛病,似乎只是一局平常的教学棋在进行中,双方规规矩矩的布局、相持……如此也就罢了,sai还非要想个半天才落子,真是折磨人!
听到了和谷的抱怨,众人都深有体会的面面相觑,伊角和本田坐在棋桌前,摆着棋谱。
伊角抬起头,看着有些抓狂的和谷,“和谷,你鬼叫什么!sai这么下自有深意,况且这个王棋待诏并不简单,只是我们都看不懂……”伊角看着棋局,叹了口气,“不知进藤光怎么看,他是最了解sai的棋的。”他看着棋盘的的形式,“下一步,佐为会下在哪呢?”
北京,中国棋院。
杨海的房中,也聚集着许多的棋士,他们都是从一开始,观棋到现在。
杨海的眼中充满了血丝,谁让他是个网虫呢?这两天一直不睡,猫在电脑前看有关佐为的花边消息…本以为有sai的棋局可看,精神会振奋一些,可是……异常慢的下法让他昏沉沉的,他不停地抓着头皮,“这个,藤原君很少下这么慢的棋啊!……那些长时间的思考,有必要吗?”郭强和王伟他们,并没有发表意见,因为虽然体会不出佐为的用意,但佐为自有这样下棋的理由。
乐平不解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因为对弈时间不限时,才这么下的?话说回来,现代围棋很少有这样下的,我倒是听说以前古人经常这么下,下个好几天呢!”
“喂,喂,我说小鬼!”杨海等高段棋士立刻投过来一个指责的眼神,“不懂别瞎猜!”要是真的按这个速度下个几天的话,那无疑是世上最折磨人的事情!
韩国首尔,高永夏家。
高永夏也在观战,身边还多了一个闻讯赶来的洪秀英。
他们坐在电脑旁的棋桌前复盘。
“永夏,你估计sai下一步会下在哪?”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洪秀英忍不住问道。
“…不好说,sai有好几种很好的选择……即可突入左边的黑地,也可加强上方的外势,还有,在十之十二上点的话,还可牵制住黑棋在下方的攻势……”高永夏在棋盘上试着摆棋子,“只是,决定下哪一步有这么难吗?这不像是sai平素的棋风……”
东京。
塔矢行洋站到了小亮的身后,他也观战了一个小时了。
小亮回头,看着父亲,欲言又止,因为他也不知该问什么。
塔矢行洋抱着双手,沉思着……良久,才抬起头来,“这局棋,很不简单……小亮,你看出什么没有?”
小亮坦率地摇了摇头,“爸爸,我看不出来…这局棋有什么特别吗?佐为为什么这样下?”
塔矢行洋叹了口气,“既然你看不出什么,我也不好说了,因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这局棋,是要用心去看的,我隐约地感受到这一点,对弈双方似乎在争夺着一些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又在变化着,嗯……”塔矢行洋又陷入了沉思。
阿光家。
阿光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想着棋局……上边的每一处落子,“啪”的一声,都会让阿光的神经为之一振,优势,再一次抢回来了吗?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阿光感到自己的心智几近透支,一颗心忽快忽慢地似乎已经承受不住了……
……
英国伦敦。
全世界棋迷所关注的那个人,此刻,端正地坐在宾馆房间大厅里,呆呆地看着电视娱乐节目大笑着(众人昏倒),而坐在电脑前关注棋局的人,换成了渡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渡边也感受到了佐为和王棋待诏的争夺,这不是一局普通的棋!渡边看着棋盘,感受着棋局那深藏其中的气、黑白双方的针锋相对、还有各个交叉点透出的锋芒……他不停地深呼吸,又吐着气,心跳忽快忽慢,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渡边急忙扭过头,看着正在大厅里大笑的佐为,他想到:“佐为居然可以把这样的棋下到现在……真是了不起!换作是我,早已坚持不住了!……这个王棋待诏,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和佐为下这样的棋?……对弈时间不限时,他真的是要下几天几夜的棋吗?不,他是想让佐为思考,他让佐为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佐为……”渡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夜景,思考着,“围棋,可以深奥到什么地步呢?我们以前所下的棋,布局、相持、攻防、劫争……为了一目半目的输赢,大量的运用各种定式,不停地利用各种于己有利的棋形……也许早已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在棋盘上,黑白双方是互不相容的,每一步都要争个你死我活…也许,这才是围棋最真的东西,但要真正做到这一点……怎样才能达到神乎其技呢?”他看向佐为,“佐为,你能前进到哪一步呢?”
过了好一会儿,佐为才从大厅沙发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电脑前,滑过鼠标,在十一之五上,下了一手,觑。接着,他踩上了电脑椅,在上面端坐下来,把双手放到了身体两侧,平静地看着显示屏……
渡边看到佐为的这个动作,心中一紧,佐为非常非常认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看来,佐为几乎到极限了……悄无声息地,渡边走到大厅的酒吧处,拧开一瓶矿泉水,走回佐为旁边,把水放到了桌上,毕竟,佐为从傍晚时分到现在,已经连续下了近五个小时的棋,这期间,他不吃也不喝,晚饭虽是不容分说的否定了,但,“无论如何,”渡边在想,“也要喝些水吧!不然佐为很快就会支持不住了!”他看着佐为有些干裂的嘴唇,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干扰到佐为的思路……而与此同时,佐为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机械般地拿起水瓶,灌了一口水,又机械般地放下了。
过了不久,黑棋落子了,六之八,断!
“这一手,把上方黑棋原本被白棋冲散的气又连了起来……白棋还要兼顾中腹局势,不能在此处用强……可是,放任不管的话,黑棋就可以从下一步开始,抢占住优势,稳固了左边……”佐为看着左边各黑子散发出的凌利锋芒,“不可以!黑棋一旦在上边连起气来,白棋全局的气势将被打压,再难抬头……但是,如何应这一手呢?放眼全局,黑棋的布局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佐为左右为难,“难道已经到了我的极限了吗?”心中一阵惨然,突然眼前一黑,嗓子一甜,“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佐为!”站在一边的渡边抢上前去,扶起靠到椅子一边的佐为,“怎么样?要不要紧!”他紧张地看着佐为的脸色。
佐为吐了口气,轻声说道:“不要紧的,师兄,我只是一时着急……”他靠着椅子,任由渡边替他擦拭着嘴角的血本迹。
“佐为,不要再下了,这样的棋,不下也罢!”渡边坚定地说道,伸出手来,正要操作鼠标关机,佐为的身体像弹簧一样,快速地弹了回来,抢过了鼠标,“不!师兄,我要下……不限时,对吗?他给了充足的时间让我思考!我还有很多时间……”他看着脸露不满的渡边,“而且,师兄,我想知道,我还能下到哪一步,我在这条路上还可以前进多少……”
看着佐为执着的眼神,渡边不得不让步地松了口气,松开了手。
佐为也松了口气,回到端坐的姿势。
……
六个小时过去了。
在电脑上观战的人由于大多在东亚,熬了近乎一夜,都已困倦至极,而佐为的这一步,却迟迟没有落下,大家都在强撑着等待……如果说之前大多数还看不太懂这局棋,到了这一步,多多少少也看到了白棋的危机。
“好奇怪!”和谷喃喃说道,“之前似乎还很平静的棋局,到了这一步,却突然看到危机四伏,白棋的下一手若是处理不好,黑棋的优势就出来了……怪了,从开始到现在,白棋下的每一步都很准确啊!双方也一直在相持得很好,为什么在突然间……”
伊角在一旁似是自言自语,“我认为黑棋似乎在一开始就引导着棋局向某种方向发展,而这个方向又很深入……黑棋,之前的棋步都似乎在引导着什么,到这一步,突然发难,显出了实力,是被白棋逼出了真本事了吗?还是,另有深意呢?”
和谷抓了抓头皮,“伊角,你的话好深奥!”
北京。
“嘶——”杨海吸了口气,“这局棋真不简单啊!开始时有些看不明白,此时细细想想,之前黑白双方的局势有出奇的平衡感,其实每一步都有在争啊!然而在这种接近完全平衡的势面前,黑棋居然还可以制造出不平衡,让白棋为难……”
“杨海,”郭伟冷静地看着棋局,“其实一直都没有平衡过吧,黑白双方的每一步都在努力地形成不平衡,都似乎在争着什么,白棋之所以下得很慢,是因为要扭转黑棋造出的不平衡,很不容易…”
“你是想说sai的实力不如那个王棋待诏吗?”杨海很不满。
“我认为不一定……”王强接过话题,“因为黑棋是先手,所以在一开始决定棋局走势的时候就占了优势,而白棋在开局时某一步走得不好就会一直被牵制住……但也不好说,因为从黑棋的下法中,看不透他的棋力……”
韩国,很多的职业棋士观看着棋局,“白棋的每一步,越来越艰难,要维持住与黑棋的相持,并不容易,这个时候,谁能打破这个相持,谁就赢了!”
……
佐为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想着棋局,“往深处想,……我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而他为什么选择了这种下棋方式呢?还是选在我刚刚有所悟,明白了自己是用心在下棋的时候,……他的这种下法,让我更能体会到了用心去下棋这种方式,这是一种心战,……让我的内心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认识到了围棋……等一下,似乎有人跟我说过,”佐为睁开眼睛,想起了一句遥远的、已经很模糊的话,“当你的内心真正地认识到你自己的时候……我们会再见面的……”佐为眼前一亮,原来是他!
佐为释然起来,“内心深处认识到自己吗?”他的斗志得到了鼓舞,佐为握住了鼠标,“内心深处的我自己,就是围棋!我的心也是围棋,是永远不变的黑白二色!棋盘上有361个交叉点,总有一个点能守住这个平衡……”佐为看着棋盘的每处交叉点,他的心也在感应着,每处交叉点散发出的锋芒,“找到了!”佐为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点正发出最凌利的锋芒,佐为按下了鼠标……这是棋局中的第82手棋。
佐为等待着黑棋的下一步,“要继续考验我吗?来吧,看看我还能下多少手棋……”
……
网络上观棋的棋迷们都松了口气,白棋经受住了考验,棋局再一次回到平衡的状态……
黑棋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投子认负……
“咦?”观棋的人们无不大吃一惊,“这个时候认负,开玩笑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此时黑棋是占了主动的,而且还很有得下呢!”
阿光愣住了。
塔矢父子也愣住了。
中国、日本、韩国的棋士们全愣住了。
包括在电脑前边的佐为自己,也愣住了,“那个人,不想再下了吗?这一局,再下下去的话,极有可能输的人明明是我嘛。”佐为愣了一下,回头看着同样发愣的渡边,后都也是茫然。
佐为急忙发了个信息过去,“为什么要认输?明明是我被动的局面”
对方很快回复,“已经足够了,我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你究竟是谁?你所谓的结果是什么?是要看我的极限吗?”
“佐为,你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不过我很欣慰,你已经突破了这个极限!至于我是谁,你应该想得到的。”
“为什么用王棋待诏这个名字?”佐为突感兴趣。
“因为他只能和我下到第80手,而佐为你,能下出第82手,你已经赢了他!所以王棋待诏输给你了。”
原来是这样吗?佐为停下了手,有些感慨,原来千年前那个姓王的人,没能像自己这样,突破自己的极限吗?
很快,王棋待诏退出了网络。
“佐为,你认识这个人?”渡边在一旁问道。
“哦,是的。”虽然自己的内心知道,这一局是自己输了,但佐为还是很高兴,因为战胜了自己的极限,进入了另一层境界,这是让佐为异常喜悦的事情,“那个人,很厉害啊!特别是他的眼睛,能看到你的心里在想什么!师兄,好像你还见过他呢!”佐为转过头来,看着渡边,很认真地说,“他就是棋神之一,知木。”
[80]第 71 章
……
经过一夜的劳心劳力,佐为一觉好睡。
他舒服地伸着懒腰,起床,走出卧室,看到渡边早已起床,正坐在沙发上,在茶几上摆上手提电脑,关注着网页。
“师兄,一大早的就这么勤奋上网啊!”想起昨晚下的网络围棋,佐为心情很好,因为昨天长达六个小时的对弈让他把围棋看得更深,“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一步棋想得这么透彻过……”佐为感觉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佐为,网络上可是因为你昨天那局棋而热闹非凡,我正看热闹来着,嘿嘿,佐为,你前天的‘绯闻’已经没人说了,全是在议论你的这局棋,看来,你说的那个知木很是时机地帮了你一把啊!”
“哦。”佐为心情很好,靠向电脑,“网络上有没有对知木的身份进行了猜测?”
“当然有,一大堆呢!能把sai逼得吐血,这样的棋手,啧啧。”
“师兄!”佐为的脸一红。
“阿光刚才有打电话过来询问,我看你睡得正香,所以……”
“阿光!”佐为的情绪被带动起来,“阿光也一定看了这局棋,不知他怎么看?”
“这小子,倒是看明白了!”渡边喝了口茶,“比起许多在网络上评棋的棋士,他看得深得多,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
“知木也曾和阿光下过棋的……”
“哦,是吗?怪不得,刚才他并没有问王棋待诏是谁……”
佐为快步走到电话机旁边,“我马上回个电话给他,跟他说说心得……”
“呀!那个,”渡边转过身来,“我看你还是晚一点再打吧,这小子,现在可能正在睡大觉呢!由于时差的关系,他可是熬了一夜看棋的,刚才还在抱怨,说他今早下棋时昏沉沉的,好在对手也似乎是看了棋了,不在状态……我说佐为,昨天下棋的时候,日本那一片可是处于凌晨时分啊!”
“哦,”佐为想到黑着个眼圈的阿光,有些心疼,“我都忘了原来还有时差这个东西……时差?”佐为呆住了。
“佐为?”渡边从佐为的眼中读出了疑惑。
“……我们会再见面的……”佐为在回忆着知木的这句话。
“师兄,我们现在去一个地方好吗?”佐为想到这里,有些激动起来。
看出了佐为的兴奋,渡边了解地微笑着,“好啊!你要去哪我都陪你。”
……
日本东京。
阿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好不容易才把困意消掉,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忆着昨晚的网络围棋。
“那种气势……”阿光回忆着黑棋的棋步,“……没错,应该是他!他终于找上佐为了……他已认可佐为的实力了吗?”阿光叹了口气,“昨晚下的那局棋,我大概只能支撑十几步吧!……我以前认为只要在这条路上一直向前,总有一天可以达到神乎其技的高度……现在看来,我能走到哪里,哪里是我的极限呢?”阿光想到这里,从床上坐了起来,拉过床边的棋盘,在上面摆起了昨晚的棋谱……
“这局棋,竟是不能用棋谱再现的啊!……”阿光只摆得十几颗棋子,便意识到了,“下棋的人不同,下棋的时间不同,就感受不到棋局里蕴藏着的东西……”阿光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铃铃铃”手机铃响,阿光拿过手机,“塔矢?”他接通电话。
“塔矢,什么事?”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吗?我打了一个下午!”
“……,那个,我睡得太死了,没听到……”
“……昨晚佐为那局棋,你看了吧……”
“嗯。”
“……你能出来一下吗?或是,我去你家?”
“要计讨论棋局吗?那个,塔矢……好吧,我现在就去你家的棋会所,在那等我。”
阿光放下电话,心中有些犹豫,因为他感觉到这局棋并不能用复盘的形式再现的,“该怎么跟塔矢说呢?”
……
英国伦敦。
走过很多绿地、林荫道……渡边有些好笑,自己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在一个路痴的带领下,观光似的在伦敦街头毫无目标地散步着。
“啊咧?又走回河边了?我记得是这条路没错啊……”佐为面露惊奇,丝毫不脸红。
“有时觉得,佐为是真的这么天真,还是脸皮有够厚的……”渡边这么想着,因为两个小时以来,两人一再地在附近兜圈子。他咳了一声,“佐为,你跟我说说那个地方附近的特征吧,总比你这样瞎找强!”
“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河的附近,有很多人在里边下棋……”
“那就好说了,问一下附近的人嘛!”渡边找到突破口,他举目看着四周,河边还是有不少人在晨运,散步,看到附近一个五十多岁,比较顺眼的老头,他走了过去。
“先生,请问附近有棋会所吗?”渡边很有礼貌地问道。
“……棋会所?”老头咪起了眼睛,“下围棋的那种?”
渡边欣喜,果然,有线索了,他“嗯嗯”地点头。
老头往东边的树林指了一指,“沿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到了尽头现左拐,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谢谢!”渡边和佐为都面露喜色。
“不过,”老头又唠叨道,“那里的入场费很贵的喔,据说老板是从东方的亚洲国家来的……”回过头来,发现两人已走出十几米以外了。
……
终于,总算是找到了,佐为和渡边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是这里吗?”渡边询问着。
“没有错了,这回。”佐为兴奋地看着门口边挂着的一块木牌,上边的“棋舍”二字,“不过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呢,之前这里还有一个漂亮的小院子的。”
还是进去看看吧,两人都存着这个念头,于是推门进去。
“欢迎光临!”一个收门票的MM职业性的微笑,看得佐为一呆,看着柜台上的收银机,这个地方也开始收钱了吗?“请问,这里以前不是免费的吗?”佐为有些不安,难道走错地方了吗?
MM再次微笑,“看来先生是老客了,的确,两年前,这里是不收钱的,改建后就开始收了。”
“改建?”佐为和渡边异口同声。他们开始观察起这里格局来。
这家会所与别的棋会所又有些不同,因为一进门时只有一个柜台,装饰得很简雅,除了收门票的MM外别无他人,只在柜台旁边开了一扇门,里边才是下棋的地方吧。
“我们这里有个规矩。”MM接着说道,她拿出一个在上面摆了十几手棋的棋盘,“两位先生,只有解开这个棋局才能在我们这里下棋,黑先。”
佐为和渡边往棋盘上一看,“哦,只是一道简单的死活棋而已!”佐为笑了笑,顺手夹起一颗摆在旁边的黑子,十七之九,长。
MM看在眼里,不由得一笑。
佐为接着摆子,白棋断,黑棋飞,……下到第11手,黑棋在中部一手妙杀,正解。
“可以进去了吗?”渡边笑着问。
“没问题。”MM态度明显大好,“门票每人二十英镑。”
“啊!好贵!”佐为吐了吐舌头。就连渡边这样精明的生意人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太会做生意了吧!”
MM又是一副狡诈的嘴脸,“当然,我们这还有个规矩,就是我摆出一个残局来,局中白棋处于劣势,如果二位能一子扭转局势,便可以免费下棋了。”
“好有意思!”佐为跃跃欲试,“摆出来让我下下看。”
“先付挑战费,十英镑。……当然,答出来的话,如数归还;答不出的话,不好意思,只好当是做善事了。”MM一副等着宰人的口吻。
“没问题。”渡边掏出了十英镑,不过对这种“抢钱”的规矩深有感慨,“佐为说的这两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很缺钱用吗?”
……
结果是,收银MM欲哭无泪地把钱交回给了渡边,带着一脸哭相,她真的是心有不甘。渡边正色说道,“其实我们是来找你们老板的,可不可以见见他们……”
MM听到这句话,本已不悦的脸孔又绽放出笑容,“是这样啊,那个好办,老板就在里面,你们一直向里走……”她指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渡边有些狐疑,MM为什么一副狡黠的笑容?带着这个疑惑,他跟在佐为后面,进入了棋会所的对弈室。
对弈室很大,有一百多平米的规模,清一色的木制结构,木地板、木头桌子、榧木棋盘、木门木窗……就差棋子不是木头做的了。
“古香古色的,像是回到了从前……”渡边关注着这里装饰,必竟自己也是开棋馆的,参考一下别人的做法也很应该。
对弈室里整齐地摆着几十张棋桌,十几对棋迷正在捉对厮杀,落子声不断,充满着浓郁的对战气氛……佐为左看右看,“这个大厅,以前似乎是那处个庭院的位置……”
一个在对弈厅内巡视的工作人员看到佐为和渡边,走了过来,“二位,来下棋吗?那边有几个位置,还有靠窗边的棋桌,可以欣赏外边的小树林……”
渡边开门见山,“我们想见你们老板。”
工作人员一愣,随后又挂上了一脸微笑,指向大厅的另一边,“两位先生,看到那边那扇门没?我们老板就在里边,请。”他做了一个手势后,又转身离开了。
佐为和渡边推开了那扇门,天!门后居然只是一个过道,而最令人惊奇的是这里也设了一个收银台,坐在收银台后面的小伙子一付好脸对着他们,“两位先生,是想到里边的棋室下棋吗?欢迎,不过我们这里有个规矩。”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棋盘……
现在明白前面的MM为什么一脸灿烂了,渡边叹了口气,这家棋会所的经营模式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他陷入思考,“渡边棋会是不是也借鉴一下这种做法呢?”
佐为则在一边欢天喜地地下棋,而旁边的收银小伙脸色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
就这样过三关斩六将地,佐为和渡边终于以在当地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方式来到了棋舍的最后一扇门前。
“佐为,不知这扇门的后面,又会有什么花样?”渡边有些“累”了。
“只要是下棋,就会有趣!师兄,这家棋舍还真有意思。”佐为下得兴起,直夸起这种经营模式来,“改天我们的棋会所也要这样才行,弄几个过关的形式,就像打擂台那样……话说回来,全部都交给我来守关也没问题,我可以同时跟五个人下棋,不,十个也行,我要是尽全力的话…”佐开始兴致勃勃地发起梦来。
看着佐为,渡边露出了宠溺的微笑,“这孩子气,真是啊!”他打开了最后的那道门……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伴着几片花瓣飘到身上,“欢迎来到美丽的神之领域!”(好熟悉!难道穿越到樱兰高中了吗?)佐为和渡边一时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穿着平安狩衣,正笑ⅿⅿ地看着他们的知木。
“Co,cosplay?”渡边有些惊疑不定。
“不是这样的呢?渡边君!”知木有礼地向二人鞠了一个躬,“这可是时装,时装啊!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好有意思!很久没穿这种衣服了!”佐为高兴起来,“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白色……”
渡边瞥了一眼佐为,“佐为,听阿光说你那身行头穿了一千年了,……不腻的吗?”
“可是……”
知木咳了一声,“看来你们两个,还搞不清楚状况呢!……你们打开最后的一扇门的瞬间,时空已经发生了扭转,现在,”他认真地对眼前的二人说道,“已经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平安时代……”
渡边和佐为面面相觑,“胡说的吧!”
“不信,你们回头看看在棋舍里下棋的人……”
佐为和渡边立刻回过头去,看到刚才经过的棋舍房间已突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桌椅、布局、下棋的人的穿着,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一如千年以前,“一千年前的日本,平安时代?”佐为不敢相信,被时间冲刷已久的陈旧画面,居然又如此生动地再现于眼前。
“集体cosplay?”渡边不相信。
“你,你是不是看樱兰看多了……这可是正宗的时空转移啊!”知木有些暴跳,“你们以为我们花了那么多钱从两百年后卖回来的时空转移机是什么东西?只是让人cosplay而已?”
“时空转移机?”渡边有些狐疑。
“听起来很有趣,知木。”佐为很感兴趣,“所以,你是想让我们也来感受一下吧,回到千年前的平安王朝……感叹着已经远逝的青春,啊!”佐为陶醉起来,“我每天都只沉浸于下棋的青春岁月啊……”
“是有那么个意思,不过……”知木的脸有些红了起来,“这次引你们前来,主要还是因为另一件事……”
“果然,没那么简单!”渡边摆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样子,“说吧,有什么事可以效劳的……”
“呃,那个,”知木酝酿了一下,笑嘻嘻地说:“刚买了时空机,你们知道的,我和木德一时玩疯了……因为实在是太高兴了,我们可足足攒了两年的钱啊!……所以……”
“所以,就玩出故障了?”渡边有些焦急,“这玩意儿,……我们还可不可以回得去?”
“……不是故障,是历史!”知木这时才急着起来,“一不小心,我们改变历史了!”
“啊?”渡边和佐为异口同声。
知木一口气地说了起来,“前些天,时空机的能源有些不足了,我们又没注意到,所以启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时空波动,而这个波动又影响了日本海的气候,而就在这个时候,日本和高丽又恰好在打海战,气候的改变,使得战局也发生了改变,使得本来打成的平手的结果变成了日本单方面的获胜,而真实的历史是,日本受挫,一个月后卷土从来,才赢了这场战争,……虽然这并没有改变日本的时局,但是……”
渡边若有所思,“但是,产生的改变就是,右大臣没有因此失势,也就不会和女御结盟,……”他吃惊在抬起了头,“更不会有我和佐为在大殿上的对决!”
“对,对!”知木苦笑着点点头,“虽然没有改变一千年前的时局,但却会大大改变现在的时局,……有可能,现在的你和佐为都不会存在,也许,还更严重……”
“等等,”佐为的思路也清晰起来,“也就是说,我有可能不会投河,有可能不会附在棋盘上一千年,更有可能不会遇到虎次郎和阿光……”
“是呀!”知木知道自己算是解释清楚了,“有可能就不会有本因坊秀策这个人,……严重起来,现代围棋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渡边倒吸一口凉气,“那可真是非同小可啊!”
“所以,”知木看着眼前两个人,“我拜托二位,无论如何,要造成一千年前藤原佐为和仲间纯一郎在大殿上下棋的事实出来,否则……”他又鞠了一个躬。
“可是,”渡边补充了一句,“你们再用时空机,回到没有改变历史的时候,重新来过,不就行了吗?”
“同一个时间,只能回去一次!……并且,以我们的体质,通过时空机后,外界是感应不到我们的!所以,只能拜托二位了……”
“这可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渡边实在不想回到那个让他后悔一千年的时候了,况且还要去促成那件事情的发生,这也太,那个,让人为为难了吧!“佐为,”他回过头,“你决定如何?”
佐为已经呆住了,“我从此不会认识虎次郎和阿光吗?不,不要!!!”……
按渡边的想法,一千年的事最好不要发生!管他今后会怎样!“本因坊秀策存不存在有何相干!我不要失去佐为!我不要再回忆起这一千年来寻找佐为的痛苦!……”
“一定要遇到虎次郎和阿光才行!虽然改变历史很可能就不用受那一千年的苦,但是,我的心,已回不到从前……”佐为坚持着,“虽然,一千年前的青春岁月,我是那么地无忧无虑,整天的只想着下棋,但是,虎次郎和阿光对我来说,更重要!”佐为这时才深深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有着比围棋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对虎次郎和阿光的友谊,而自己,绝对不想失去这些,“哪怕再受个一千年不能下棋的痛苦!”
渡边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81]第 72 章
……
时间回转,回到一千年后,日本东京,塔矢家的棋会所。
这时是五月初,初夏的阳光已有些猛烈了,先到的阿光坐到了离窗子稍远的棋桌,他看向正在下棋的棋友们。
棋会所众多的棋迷下着棋,偶尔也有几个人回过头来看阿光几眼,“和平常一样啊!”阿光叹了口气,佐为在网络上的棋局把舆论又导向了关于“王棋待诏”真实身份的猜测,所以人们改变了兴趣,不再去缠着阿光,询问有关他与佐为关系的话题。
为此,阿光松了口气,终于不再那么尴尬了,可是……
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心情总有些怪怪的,仿佛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看着熟悉的人们都在做着很平常的事情,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小道消息,阿光却有些不安……
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心跳一直慢不下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阿光皱起眉头,看向不远处的窗外,路边一棵大树是面随风而飘的树叶,“真是有些奇怪,看着树叶每摇一下,我的心就会猛地跳动一下,出了什么事,又或者,要出什么事吗?”阿光的神经一向很大条,这一次,居然这么纤细起来……
“进藤,你在发什么呆?”小亮赶到了。
“啊?”阿光回过神来。“塔矢,你来了。”
小亮看着阿光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有线索吗?那个王棋待诏。”
“我想,”阿光吞了吞口水,“好像是我们在三星杯见过的那两个人,……佐为很推崇他他们俩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小亮有些激动,又有些惘然。
“……我也不是很清楚……”阿光一句含糊地应付,“塔矢,”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了出来,“这个问题不是主要的……你今天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我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听到阿光的前一句是时,小亮脸色一怒,正要发作,但听得后边的一句,他愣住了,“……说起来,我也有这种感觉呢!好像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听小亮这么说,阿光的心跳更快了,“难道是佐为出事了?……”
……
日本东京,渡边府。
整个府邸静悄悄地,佣人们都放慢了脚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所以,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佣人们的脸色是严肃地,甚至是紧张,因为,这一天,渡边有信从美国乘私人飞机回到了家中……
老爷的脾气怪得很,不喜说话,很是好静,尤其是他下午觉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能去吵到他。
但是,这一天下午,当佣人们小心翼翼地保持安静地时候,大门突然被“当”地一声很不客气地推开,接着是一阵有些不规律地“踏踏”的上楼声……
路过大厅的山田总管很不悦地抬头望向二楼,“川崎?这家伙,怎么这么没规矩,虽说是少爷最信得过的手下,但也要看看是什么时候,老爷生起气来,可不得了……”
川崎喘着气上到二楼,毫不犹豫地大步走过过道,来到渡边有信用于午休的休息室门前,举起手,做了一个整个渡边集团,包括在渡边府干了四十年的山田总管都不敢做的事情——就是在渡边有信午休时间去叩响休息室的门。
渡边府的佣人震惊地张大嘴巴,那一声声叩门声仿佛不是敲在门上,而是敲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天知道老爷被吵醒后会发多大的脾气!
川崎可顾不上这些了,他执着地敲着门,“老爷!”他忍不住再加上一句。
山田总管在震惊过后,马上想到,“什么事让川崎这么大胆,……难道,是少爷出事了?”他的心这时候才剧烈地跳动起来。
休息室里的人沉默了一下后,终于发出了一句许可的声音,“川崎吗?进来吧。”声音苍劲而且有力,很是平静,不带任何感情。
“是。”川崎急忙推门进去,抬起头,眼前的渡边有信拿着本书,正从书桌旁的躲椅上坐起来。
渡边有信拿过书桌上的眼镜,戴上,平静地问道,“有什么事?”
眼前这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有着和渡边一郎一样、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正在镇静地看着自己,这让让川崎莫名地惧怕起来,这就是世界地产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啊!这个人,貌不惊人,平日里声色不显于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经营起地产业来却极为果断干练,谈笑间,地产界已是翻云覆雨……他到底有多少资产、拥有多少身家,至今仍是个谜,他在世界地产界的地位尤为重要,说他的一个脸色便能让世界地产变天也不为过。
“老爷……”川崎的心跳快速地跳着,到嘴边的话几乎说不出来,“不行了,”他心想着,“只这么面对着他,就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这个人……”川崎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紧张。
渡边有信看了川崎一眼,“一郎出了什么事吗?”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渡边有信在意的事情,便只剩下渡边一郎的安危而已,所以,当看到川崎一身大汗直奔二楼休息室,渡边有信就猜到了什么,以往平静如水的脸色也不禁有了一些紧绷,心跳也比往常加快了节拍……
“老爷,”在连吐了几口气之后,川崎终于能够说出话来了,“少爷失踪了……”
……
佐为和渡边失踪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才得已确定的。
之前的那一天,因为担心佐为,阿光在从棋会所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给佐为和渡边的宾馆房间去了电话,……没人接,阿光的心下一凉,赶紧打佐为的手机、渡边的手机,结果是,被告知电话在服务区范围外……
“出了什么事吗?”阿光一阵阵地疑惑中,整晚没睡好觉,好不容易做的一点半点梦中,出现的也是佐为正处于某个不知名的黑暗旋涡中,呼喊着让阿光去救他……
“佐为!”阿光一脸是汗,从梦中惊醒,他坐不住了,往本子上查了渡边棋会在伦敦的棋会所的电话,打给了正在忙着开馆事务的中村……
中村刚接到电话的时候,有些不以为然,他还安慰阿光,“放心吧!会长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平时也经常独自外出,谁都不知他去了哪里,过得一段时间他自会回来的……,对了,今天上午,将与棋会所房产所有人签转让合同,会长会准时来的,到时我再让他们给你电话……”阿光在电话的那一边“哦”了一声,可这一边的中村却有些担心起来,因为会长的手机在服务区范围外,……怎么一回事呢?
直到签合同时,渡边和佐为的缺席,中村终于彻底地紧张起来,“这不是会长向来的作风,而且还是签合约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真的出事了?……”故而,立刻地,也就是伦敦早上时分,东京的下午时分,佐为和渡边失踪的消息才被传到渡边有信的耳里……
“失踪?”渡边有信心中一紧,“查清楚了吗?”
“是。”川崎有些惶恐,“今早有一份重要合约要签,而少爷却没有出席……我们刚查了出入境记录,少爷没有离开英国,而且,这两天也没有少爷的刷卡记录,少爷住的宾馆说少爷他们昨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一直都没回来……”
渡边有信从躲椅上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踱步,川崎则是紧张在在一旁看着他……
“和一郎在一起的是那位藤原家的少爷吧?”渡边有信停了一下来,问川崎。
“是,是藤原工业的少爷。”
“藤原健太的儿子啊!”渡边有信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半晌,才睁开眼睛,说:“那也赶紧通知他们家啊!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担心吧!”
“是。”川崎答应了一声,“那少爷……”
渡边有信摆摆手,“报警吧!如果是绑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有电话打过来了;如果是有私事,也不会错过合约而不打一声招呼,看来,”渡边边说边冷静下来,毕竟,他深信儿子做事有分寸,“可能是有了意外……”说到意外,他的心不禁紧了起来,因为,对于渡边一郎这么有诚府的人来说,意外才是最不可控制、最可怕的事情了吧。“让司机给泰虎加满油,我要去一趟伦敦!”
“是。”川崎行了一个礼,转身退出房间。
泰虎是渡边有信的专机,“终于看到处变不惊的老爷有所担心了,……毕竟血浓于水啊!”川崎感叹到。
……
接到渡边家的通知,藤原府也开始乱了起来。
“不会吧!”藤原健太在大厅来回踱步,“前两天还和佐为通过电话,听说前天晚上他还在网上下了棋……”自从知道藤原的儿子就是网络上鼎鼎大名的sai后,平时和藤原家有着生意往来的众多老板都“啧啧”地赞叹不绝,每次见到藤原健太就夸个不停,“藤原啊!你府里的少爷真是了不起啊!”听的藤原健太喜滋滋的,“真的吗?太夸奖小孩子了!”……所以,佐为和知木前两天下的网络围棋他自是有耳闻……
“我说,健太!你要去伦敦一趟才行!”坐在一旁的藤原悟司拿了主意。“虽说我平时很不喜欢渡边有信这个人,但在这种时候,你还是得去找他商量一下!”
“是,爸爸!”藤原健太有些无奈,如果不是这种状况,他是绝不会和渡边有信说上一句话的,但是,这一次,为了儿子,只有,藤原健太叹了一口气……
……
佐为和渡边失踪的正式消息,在他们失踪五天后,终于被无刻不盯着的记者们探听出来了,一时间,棋坛又掀起了风浪,众棋友们镇惊之后,又开始了猜测,绑票?意外?故意躲起来?……
只有阿光隐隐觉察出不对劲,“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佐为,你究竟在哪里?……”
……
正当人们在为佐为和渡边的失踪议论纷纷的时候,千年前的日本京都。
佐为和渡边换上了一身狩衣,正漫步于街头。
[82]第 73 章
“虽然是自己曾经穿过的衣服,但隔了这么久了,感觉变得怪怪的……”渡边不时地扯着宽大的衣袖,脚上穿着的靴子也让他不适应。佐为倒是没什么不对,因为这样的衣服都穿了一千年了,此时再穿起也只如同是昨天才脱下来的一样。
只是有一点,“师兄,为什么我一定要穿这种颜色呢?”佐为不满地看着身上那套酱紫色的狩衣,嘟哝着说道。
“谁让你千年都一个相貌……,这个颜色是你以前最不喜欢的,此时穿这个,才不至于有人会过多地注意你……”渡边果然心细,连这个也想到了,他松了口气,因为千年后的佐为,头发不像以前一样,是惹人注意的紫色。
佐为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被绾进帽子里的头发,“只是因为千年以后,我的相貌一直没变吗?”佐为第一次发现,原来人老张着同样的面孔是那么的麻烦。
虽然已经如此的小心翼翼,但路上还是有人不时地惊奇,“这个公子,长得好像藤原家的小儿子啊!虽然头发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渡边连忙笑着说道:“是吗?现在虽是不认识,说不定我这位同伴的前几代祖先和他们家是亲戚呢!”
“哎,说是不认识,……藤原大人可是很好客的,二位前去攀攀亲,也许会得到一些帮助也说不定……”客棧的伙计看着眼前的两位衣着有些寒酸,好心的建议道。
“哦。”渡边装作很欣喜的笑答,心中却是无奈,知木和木得那两家伙,看到什么都新鲜,十几天功夫,就在平安时代花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不停地买东买西,“至少也得给我们留一些‘活动经费’吧。”渡边摸着身上仅剩的十几个铜钱,“只够今晚的饭钱了……这个伙计的建议不是不可以考虑……”他动着脑子……
……
“师兄,一定要这样吗?”站在阔别了千年的家门前,佐为有些诧异地问着。
“呃,”渡边咳了一声,“离大殿比试还有十多天,我算了算,三公主应该在这一两天内放出要嫁天下第一棋士的消息……可我们现在无钱无势的,身上又没钱(唯一剩下的钱刚才已经吃掉了,渡边要来一招釜底抽薪),所以,现在要走的第一步便是拉拢权贵,最近的嘛,哈哈,当然是利用你这张千年脸了!”
“师兄!”
“好了,别争了!一切听我安排!”
……
叩响大门,见过门房,递上拜贴,请求接见……渡边对千年前的礼节倒是没忘,做得中规中矩。
门房本是不奈烦,但看到佐为那张和本家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之后,立刻换了一张笑脸,进到里间通报,随后又立刻出来,“二位公子,我们家老爷有请!”
佐为怀着一种故地重游的心情,再次中踏入了家门,一路感慨,“想不到,还能再回到这里……”景物仍在,但佐为的心境,已跨越了千年……
进到中庭,藤原大将正在收拾中庭的落叶,闲时弄些花花草草是他的乐趣之一。看到别离多年的父亲,佐为眼中一酸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原以为早已死别,再也见不着面了……”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藤原大将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和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有着同样面孔的佐为,先是一惊,马上又恢复常态,心中升起一种很自然的亲情,“这位公子,”他看着佐为,“确实呢,刚才听家仆说起,还有些不信,果然和小儿长得一模一样!”他拿过刚才递上的拜贴,看了看,看到佐为在上面画的只有藤原家族才知道的通信徽记,点点头,说到:“你是藤原家松山一系的子孙?嗯,看你的相貌,倒有七分不假……”
渡边及时地碰了碰看着藤原大将眼热发呆的佐为,后者才反应过来,赶紧背着深藏脑海中的藤原家谱,“是的,小侄确实松山系第十八代正孙——藤原悟,家父藤原健雄……”
“哦!原来你就是那家伙的儿子!我说呢,感觉那么亲切!”藤原大将把二人让至里间,坐下说话。“我小的时候跟你父亲可是很要好的,十岁时一别,到如今已经几十年了!”藤原大将捻须感叹。“前几天我还和儿子们提起呢!……这个薄情的人呐,年青时便渡海到中国,在那里定居,一发没了音信……”
佐为心想,“正是因为想起您以前提起过的这个人呐!”嘴上却说,“多承伯父惦念,老父已年迈,前些日子想起了宗族每十年一次的祭祀,所以差小侄回日本……”
“你父亲还想得起这个祭祀?哈哈……”藤原大将笑道,“我以为他只知游山玩水玩水,逍洒渡日了呢!嗯,看来还是知礼的……贤侄,即到了京都,你就住在伯伯这里,直到祭祀之里吧!顺便看一看京都的人物风情,以后回去和你那个薄情的老父提提……”
佐为恭敬地回答,“是的,伯父。”
藤原大将看了一眼在一旁的渡边,“这位是你的同伴?也一起暂居寒舍吧!”
“多谢大人!”渡边还礼,心中想到,“这第一步还算顺利!”
“哈哈,悟儿贤侄,你这个相貌倒是和小儿长得一模一样,晚些时候,小儿从朝上回来,你们俩要亲热亲热……”
“是的,伯父。”
……
两人被家仆领了客房暂住,仆人走后,渡边笑着问佐为:“再次回到家的感觉如何?”
佐为一阵沉默,“我真的有些后悔了,回到这里来。”他看向窗外曾经那么熟悉的景物,叹道:“突然好想留在这里,不再回到将来……”
“是啊!”渡边回应到,“想到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真是惭愧……”
佐为看着渡边:“等一下,如果我看到另一个自己,我还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渡边歪着头想了一下,“以前的你很纯真的,心无杂念……唉,我们到底在做什么。”渡边也后悔了,不该答应了知木的。
“另一个自己。”佐为的心跳开始加速,“也就是和我有着同样的灵魂的人……两个不同时间的相同的灵魂碰到一起,我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呢?”佐为若有所思。
……
正当佐为和渡边在平安时代有所进展的同时,1000年后的伦敦却闹翻天了,因为他们的失踪。
“英国警察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这都第六天了!”藤原健太来回踱着步,埋怨道。
渡边有信则是微掀开二楼的窗帘,看着楼下围满的记者,此刻,他们正呆在渡边棋会二楼的办公室,等消息。
“特别还要和这个伪君子共处一室。”藤原健太看着不动声色的渡边有信,想到,说起来,他俩还曾是同窗好友,平日里为生意的事没少打交道。只为了十几年前,在某一桩生意中,被渡边有信占了一点便宜,藤原健太便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因为儿子,可能俩人一辈子再也说不上话。
“喂,”藤原健太开口了,“平日里你不是跟别人吹嘘,说你儿子如何如何地精明能干,如何如何地有分寸,现在呢?带着我家儿子,也不知怎么样了呢?你们渡边家的人,果然是信不过啊!亏得你还叫有信呢!”
渡边有信回头答道:“我既然叫得起这个名字,当然是有诚信的人,只不过是你这个人,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
正说到这里,中村从楼下急匆匆地上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老爷,少爷他们有消息了。”
藤原健太和渡边有信顿时停住了互相抱怨,眼光开始发亮。“他们人在哪?”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
佐为的那一句“两个不同时间的相同的灵魂碰到一起”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因为要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大量的电力消耗使得知木他们经营的棋舍暴露在了英国警方眼前。待藤原健太和渡边有信赶到的时候,棋舍已被警方团团围住,前往棋舍下棋的棋友都被在外面的警员拦住了,棋舍正唱着一出空城记呢!
“渡边先生,”警方负责人看到了他们,上前说道:“一个小时前,我们已经包围了这里,但是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我们正在申请搜查令,搜查令一到,我们就可以破门搜查了。”
“确定他们人在里面吗?”藤原健太着急地问道。
“已经确定了,前几天,两位公子失踪前,曾有人见他们来过这里,之后没见他们出来。”警方找到了目击者,所以很确信。
“那就进去找啊!”藤原健太更急了。
很快,搜查令批下来了,防爆警察破门而入,藤原健太和渡边有信也随着冲进棋舍。
接待室里空空如也,收门票的MM没来上班,但棋盘仍摆在桌上,上边有一局残棋。
防爆警察搜索了一下四周,接着把注意力放到了通向对弈厅的那扇门。
……,但是,门好像在墙上生了根一般,怎么也打不开,而且坚固无比,无法破坏,防爆警察一时间没了办法,停在了门前。
“奇怪?”英国警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居然有这样的门……”
渡边有信脸色一变,摆摆手让警察停止破门,“还是住手吧……这扇门,似乎硬着来是砸不开的,”他看着房间的四周,“这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氛,让我们不禁地产生一种敬畏的心情……”藤原健太没说话,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警察们停下了动作,因为他们也多多少少感受到了,“这个地方,似乎是不可亵渎的……”渡边有信的目光转移到了棋盘上,看着那局残棋,“要下这局残棋吗?”他产生了这种感觉……
……
佐为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抚住心口,“要来了吗?”他看了一眼渡边,后者会意地站了起来。
(接下来,为了以示区别,现代的佐为就叫藤原悟吧)
藤原佐为从宫廷里出来,一路的棋舍逛着,搜寻着是否有从中国传过来的新棋谱,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中。
“我回来了!”他一进门,便一如即住、孩子气地大叫道。
藤原悟听着则是一阵发虚,因为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啊!很快就要“毁”在自己和渡边的手里……
“小少爷回来了!”仆人们欣喜地和着佐为的话,可见佐为一向得到众多的爱护,“小少爷,”有好事者“报告”,“今天府里来了一位松山系的公子,长得跟公子你一模一样呢!”
“哦。”佐为不是很在乎的应了一声。仆人又接着说:“这位悟少爷是从中国渡海过来的呢……”
“真的?!”佐为有些惊喜交集,“人在哪里?……”
……
佐为一阵风似地旋到了客房,站到了藤原悟和渡边的面前。
“咦?”佐为好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藤原悟,“你,就是悟表哥吧。”藤原悟点点头。
佐为迷惑道,“真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呢……而且,心情也变得怪怪的,仿佛遇到了一位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一样,感觉,我竟和表哥有着某些相通之处,正在相互吸引……”佐为的心跳也开始加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此刻竟想着要去握住藤原悟的手,又或是去拥抱着他,总之就是想要和藤原悟黏在一起,佐为脸上一红,理智地认为这种想法很不对劲。
“你就是佐为吧!”藤原悟何尝不是有这种想法,但知晓真相的他很快地恢复了心情,开口说话,但是一开口,又暗自好笑,因为自己正在和“自己”说话。
“唔……”佐为也逐渐恢复过来,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听说悟表哥是从中国回来的,……悟表哥下围棋的吗?可曾带来中国那边新的棋谱?”他关切地问道。
说到围棋,藤原悟的脸孔有如佐为一般的绽放,“我当然有下啊!中国的棋谱,嗯,前几天我还和一个自称棋待诏的人下过呢!虽然说实力还不如他……”
佐为兴奋的满眼放光,“那我们赶紧去下棋吧,我的房里有棋盘。”他走上前来,拉着藤原悟的手。
一瞬间,佐为和藤原悟仿佛是触电般,一种似乎是电流的东西迅速地在他俩的身体内蹿开,两人的心中都是一震,就在这一刹那,两人感觉到彼此突然变得不再是彼此,而像是融为了一体似的,那种感觉……藤原悟急忙松手,二人才得以平息掉这突如其来的感觉。
“这就是真正所谓的心意相通吗?这种感觉还真是妙啊!”藤原悟这么对自己解释。
“这种感觉……我一见到悟表哥就心跳加速呢,刚才拉着他的手,感觉真是妙……难道我喜欢上了悟表哥?”佐为乱动着念头,脸上通红,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而站在一旁的渡边看到二人拉着手也没事发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殊不知其中的一人已有了不一般的心境。
“我们去下棋吧!”藤原悟微笑着对佐为说道。
佐为心中又是一动,“这个人的笑容还真是亲切啊!不经意之间,好让人感动……”
……
[83]第 74 章
同时,在伦敦那边,中村则是看着棋舍入口处的残棋发愣,汗水直流,“这也太难了吧…”以他的棋力而言,这也确实难为他了,这也就罢了,本家老爷在身后锐利的眼神才是他流汗的原因。
“看来中村的棋力还是不行。”渡边有信认识到了这一点,正想着这个问题,警察已经急匆匆地把当地棋力最高的业余棋手请到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中村连忙让开,老头子凑了上去,嘴里嘟哝着,“我不知行不行,这家棋舍里的棋局都是很难的…,十局残棋,我也只是偶尔能解一两局。”他看到了棋局,顿时定住了,苦苦思索……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看着老头子和他身前的那局棋,仿佛想要从中得到什么保证似的。
“不行,”过了一小会,老头转过身来,对渡边有信说道,“今天这局棋太难了,恐怕只有职业棋士才能解开了…,哦,对了,还有两个人可以办到,前几天我在这里下棋,听说有两个年青人轻轻松松就解开了残局,进入了最后的棋厅,我晃眼看了一下,应该是渡边棋会的两个老板……”老头自顾自地说着,旁边的渡边有信和藤原健太则是苦笑着互相看了一眼,如今要进去寻找的正是此二人呐!
……
中村急急地走出棋舍,奉命去空运阿光过来。
渡边有信和藤原健太则是坐了下来,坐到了棋盘旁边,两人的目光都看着那局棋。
渡边有信犀利的目光不时地在眼镜后面闪现,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围棋的人,只不过水平只限于入门级而已,这样的残棋,他自是看不出所以然,但是上边所留着的气势,他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的,“我虽看不明白,但是,想像着一郎在棋盘上下棋的样子……”渡边有信突然觉得儿子在棋盘上的形象如此高大起来。一直以来,儿子都在自己的期待中一步一步地成长,按自己所想有条不紊地长大,只是儿子从小便迷上围棋让自己耿耿于怀,非常地不理解,“喜欢下棋也就罢了,还需要花上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经营棋会吗?”这一点是渡边有信一直不能理解的,但从今天这种情形看来,渡边有信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儿子的围棋形象变得是那么的高大……
藤原健太何尝不是这么想,“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摸不清佐为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围棋,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年看到佐为那么的快乐……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围棋呢?……”
……
平安时代,佐为的房间。
藤原悟和渡边被佐为“请”进了进来。
两个佐为喜孜孜的,渡边则是步步小心,后怕露出什么马脚。
“一切都和脑海中的记忆一样啊!”藤原悟回到了千年前的家,很自然地往棋盘的边上坐了下来。
佐为一愣,但还是坐到了另一边,但心里总有些别扭,毕竟自己已经习惯了坐在藤原悟坐的位置上。
“猜子吧。”藤原悟很高兴,因为有得棋下,不管对手是谁。
“猜子?”佐为一时还不明白这个术语。
渡边咳了一声,藤原悟反应过来,“哦,…这是我们家乡的一个规矩,在遇到棋力差不多的对手时,要用猜子决定由谁执着黑子。”
“有区别吗?”佐为还是一头雾水,在平安时代的围棋,黑子的优势并不像现代这么明显。
“唔,那你执黑棋吧。”藤原悟支支吾吾地想敷衍过去。
佐为倒是无所谓,因为他在意的只是能否下棋,所以很愉快地拿起了黑棋,“啪”地一声下在了右下角的小目。
“自己和自己下棋?真是有趣,从未试过呢!”藤原悟很兴奋,看着眼前千年前的自己,那张对围棋如痴如醉的脸孔,不由得想到,“以前的我,真的对围棋很痴啊!……不亲自看到,还真是无法体味别人对我的看法。”
“嗯,和自己下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藤原悟夹起一颗白子,下到了左下角的星位,“把千年前的自己看作是对手,不异于左手和右手下棋,……我似乎可以感觉得到,对面的人的思路,而且是那么清晰。”因为潜意识中对自己的棋路熟悉得不得了,藤原悟并不为对手传过来的气势所动,仿佛那根本不另外单独存在,因为那股气势仿佛和自己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是完全重合的。
但毕竟是两个独立存在的肉体,气势虽很相同,但心中所想并不一样。
“悟表哥和我从前遇到过的对手不一样,包括和我一起学棋的师兄在内!”佐为也有所发觉,“他很强,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与我同样的东西,那就是对神乎其技的追求。”佐为的心跳开始加速,“和这样一个对手下棋,我能下出什么样的棋呢?”
“佐为会怎样下这局棋呢?”坐在一旁观棋的渡边已分不清自己关心哪一个佐为多一些了。
藤原悟深吸一口气,脑海中迅速调出平安时代和各种棋谱,“既然要下,当然是下以前的棋……”思绪倒退,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回到了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的身上,想到这里,藤原悟一惊,把神游的魂魄又抓回了躯壳。
而此时,坐在对面的佐为更为吃惊,“刚才在一瞬间,我似乎又和悟表哥心意相通的样子……因为我们彼此长得很相像的缘故吗?…我还是第一次,在下棋的时候不能专心啊!”他的心中产生了疑惑,夹在手中的棋子迟迟不能落下。
…“啪”藤原悟毫不犹豫地落子,把佐为的心又带动了一下,“悟表哥身上传过来的气势,不时地激励着我,那种棋感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啊!而且,看着悟表哥的棋步,”佐为看着棋盘上的布局,“为什么竟像是我自己和自己在下棋一般……”他盯着藤原悟,“悟表哥,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我们的棋步这么相像,甚至是外貌和气势,也是一模一样……感觉上,他就是另一个我……”佐为第一次,在棋局上想着围棋以外的事情,棋子捏在手中,没有落下。
“佐为,”藤原悟等了良久,抬起头来,发现以前的自己有些神游太空,惊奇地问道:“在想事情吗?……现在可是在下棋啊!”
佐为猛然惊醒,看着手中的棋子,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出了一句从未在棋局中说过的话,“悟表哥,如果你是我,下一步,你会下在哪里?”
“我,”藤原悟惊异于这个问题,心中答道:“不用如果,我就是你啊,只不过……难道佐为感觉到了什么?……这样下去有些不妙啊,果然是不该来的……”手指往棋盘的角上一点,回答道,“我会下在这里,这样可以阻止白棋向中间发展……”
“这一手棋,我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是真的下起来,我也一定会下在这里,因为我的围棋告诉我,我会选择下这一步,”佐为坚定地回答,“只是,为什么?悟表哥对围棋的感觉和我如此的接近,就像是…”那句“就像是同一个人一样!”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就像是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样,是吧。”藤原悟接上话,“因为心中有棋,手中的棋子就会自然地落下,…佐为,因为我们对围棋的追求是一样的,所以心中的棋就自然会很相似了,棋为心声啊!”
……
伦敦那边,阿光和小亮已经被“接”来了,阿光倒是听佐为说起过那个棋舍,所以是充满了好奇心的,而小亮不清楚内幕,心中未免着急。
看到两名少年棋士进来,藤原健太和渡边有信都同时站队起来,因为眼前的少年就是希望。
“残棋?”阿光看到了桌上的棋局,“让我试试看……”他抢上前去看棋局,小亮也跟着走了上去,两个人被棋局吸引住,完全忘了给两位长辈打招呼。看着这个情形,藤原健太和渡边有信无奈地相视一笑,因为自己的儿子见到棋局后,何尝不是这个态度。
“棋局有些难,”小亮说道“但还是可解的,只是,这种形式有些奇怪。”因为他家里也是经营棋会所的,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模式。
“因为奇怪,所以才更好玩呢!”阿光回应着,“不知道佐为他们在里边会另有什么奇遇吗?”想了一下,他夹起了旁边的一颗黑子,“左上,小飞。”
……
[84]第 75 章
……
深夜,藤原府。
藤原悟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坐到客房的窗户旁吹着风,看着天上的残月,“千年前,我死的那晚,正好是满月啊。细算起来,佐为活着夜晚越来越少了…”日间和前世的接触,使得藤原悟不由得心疼起佐为来,“以前的我,是多么纯真的青年人啊!…我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来了?!……”藤原悟苦恼于自己所处的“困境”。
“睡不着吗?”渡边也起来了,坐到了藤原悟的身旁,小声地问到。“白天看到的藤原佐为确实是一个很纯洁的孩子呢!我知道你是喜欢上他了……”
“你不觉得吗?现在的佐为和多年后的虎次郎以及阿光都那么的相像。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我才那么的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可我一直都没想过为什么,”藤原悟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做呢?即使不是以前的自己,而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我都不忍心伤害到他啊!师兄!”
“我知道的。”渡边同感,“我更下不了手才对吧,……我们应该把这个难题交回知木处理才对,但是,此刻他已是无踪无影,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近了……”
“……,师兄,你有什么主意了没有?”
“办法很多,”说到这里,渡边很自信,“门阀贵族间的争斗,从来都以不同的花样不停地进行着,我们只要从中制造出引子,事情自然会发展下去,……仲间纯一郎那里我倒是不担心,可以利用他对三公主的痴情和他的家族压力……他应该会沿那条老路走下去,……所以,我们要走的第一步,就是给右大臣和女御制造结盟的可能性,从而逼迫仲间纯一郎去向佐为挑战…”他若无其事的轻松说道,仿佛多年前的仲间纯一郎只是权贵中的一颗棋子,而与自己毫不相关似的。
藤原悟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师兄,你不觉得仲间纯一郎也很可怜吗?为什么,你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佐为,你要知道,”渡边轻声说道:“现在的你和我和多年前的你和我,虽然是同样的灵魂,但是我们所想的和他们所想的却是不同的东西,以及我们和他们的境遇,也是不一样的,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所走的路已经早就铺好在那里了,他们也必须按那条路走下去,…我们只不过在纠正被改变的历史,让它按正确的道路发展下去而已,…这件事要么不做,一做就要抛开主观的念头,记住,现在的你,只是藤原悟,而藤原佐为,只是另一个人,对于我来说,仲间纯一郎更是一个旁人,哼哼,他不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吗?如今他也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棋子……”
“可是……”
“好了,别乱想了,睡个好觉吧。”渡边关上了窗子。
月下,藤原佐为一身睡衣,站在客房旁的走廊边,浑身冰凉。因为想着白天那局没有下完的棋,所以想来找藤原悟谈心的他,恰巧,把刚才藤原悟和渡边的对话,全听到了。
这个可怜的年青人!这个一门心思只放在围棋上的人,无端端地听了这番话,真是有如晴天霹雳,手足顿时无措,他的围棋脑子一时之间塞进了无数疑问,复杂得他都不知怎样去想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会?…”他一头倒到床上,“悟表哥会害我?为什么呢?不会,一定不会的!我只不过是一个下棋的人,他没有理由来害我啊……等等,刚才他们的说辞……悟表哥就是多年以后的我?而渡边先生就是师兄?什么跟什么啊!我一定是听错了,对,对的,我刚才一定是梦游了,胡思乱想……可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对了,因为白天的时候觉得悟表哥长得很像我,于是我就乱想了,就是这样!…………可是,仲间师兄怎么又成了别人的棋子了呢?………”
……
“塔矢,这局棋你怎么看?”阿光和小亮已经各破了一个棋局,到了第三个棋厅前,这里摆着的残局很难,阿光想了良久,忍不住开口相询。小亮则是托着腮,“嗯”了一声,“有些难。”他继续思索。
藤原健太和渡边有信看到这个情形,忍不住担心起来,但同时也为儿子们感到自豪,“等这件事了结后,我要好好学学围棋!”他俩都有了这个念头。
阿光开口说道:“黑棋的布局不够稳妥,所以下到这里有些难支……”
小亮接着说:“但是,黑棋的冲劲很足,也可险中求胜啊!”
阿光接着说:“这一局是要我们走险棋吗?”
“看来看去,黑棋只有出奇制胜了……”
“……我记得佐为以前跟我说过,当局面明显不利时,往往一些看似奇怪的棋步会打乱对方的步调,从而给自己争取到主动。”
“不过,我们平时在棋赛中力求稳妥,几乎不会这么下……”
“现在就有好机会了,哈哈。”阿光高兴的一掠额前的黄发。
……
渡边他们到藤原府的第三天,三公主终于说出了要嫁天下第一棋士的话,这意味着渡边他们的“战役”开始打响了……
利用海外宗亲归来的说法,藤原悟和渡边得到了藤原大将的引见,谒见了当时权倾朝野的藤原太政大臣,在太政大臣的府第,渡边假装偶遇前来拜访的右大臣阿部将军。
阿部在日本海上打了胜仗,自是春风满面,一脸得色。
渡边上前作揖,“大臣阁下。”
“哦?这位公子面生得很,不像是大人府上的公子呀?”
渡边又做了一个揖,“在下是太政大臣阁下的客人,…之前一直在中国居住,前些日子才随藤原家的一位公子回到京都,想要游历一番。”
“这样啊。”右大臣知道眼前的人并非官场之人后,兴趣大减,正要说出几句客套话后扭头便走,“……,你说你才从中国那边过来?”右大臣言语之间突然找到了兴趣点。
“是。”渡边恭敬地回答,心中暗喜,“上勾了!果然,官场的人感兴趣的东西都差不多…”
“呃,”右大臣左右看了一下,发现一张石桌,“我们到那边坐坐吧,贤侄可以给老夫讲讲唐朝的新鲜事吗?”
“那自是没问题,大人请。”渡边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手势。
另一边,在藤原太政大臣家的一个偏厅里,太政大臣正和藤原悟说着家常话,“悟儿呀,我是看着你父亲长大的,直到这小子十二岁随着他那个不争气的叔叔去了唐朝,唉!我老了,一眨眼功夫,那小子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悟儿啊!看着你长得和佐为简直一模一样,我倒有些放心,毕竟藤原家的血脉到了唐朝那也没走样,…你母亲是唐人吧?”
“是,”藤悟恭敬地答道,“恩慈是长安城的一户官家小姐。”
“呵呵。”太政大臣,“很多年前那小子曾写信回来说过,能娶到唐朝的官家小姐为妻,……不错啊,给藤原家露脸了!”当时的日本,对中国的人文事物都充满着好奇与崇拜,所以藤原老头很高兴。接着问:“你父亲现在还好吧?”
“身体很好,就是有些忙。”藤原悟按着渡边教过的原话说道。“父亲大人是吏部的一名文书,整天忙着抄抄写写。”
“哦?”藤原老头更高兴了,“他还做了唐朝的官,嘿嘿,真是,长脸啊!”他一脸的笑容。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唐朝的官员是如何做事的,悟儿呀,给叔公讲讲。”
“是,”藤原悟吸了一口气,回想着自己曾经在中国的见闻,拣了一些说道:“其他的小儿不是很清楚,单说父亲做的文书工作,就很有得说了。”
“哦?”
“吏部是掌管全国官吏的部门,各类的文书每天都积得像小山一样,有上边批下的就职令,煲奖令,各地官员的叙职书……”一时间,佐为说得滔滔不绝,藤原老头和陪同前来的藤原大将听得聚精会神,毕竟,作为官场中人,免不了会关心这些,藤原悟不得不佩服起渡边的“雄才大略”。
说到后面,他藤原悟适时地加上一句,“现如今,对各边境守军的节制更加加强了,朝廷和军队间的来往文书都要加盖吏部印章,领军大将也同时被吏部考核,每道文书都要抄写三份,父亲大人就是专门负责这一项,所以特别忙,这才嘱咐小儿回来…”
“哦,唐朝对军队的考核特别的严吗?”藤原老头问道。
“是,听说是从安禄山事件后就这样了。”
“安禄山?”
“对,安禄山是以前的一个节度使,主管北方边境军务,因为认了当时的一个得宠的贵妃做干娘,所以得到了很多特权,每多公事文书都不经过兵部和吏部,所以……后来野心大了,率兵入京……”藤原叔侄听在耳里,若有所思。
半响,藤原老头才抬起头来,“听说悟儿也喜围棋,闲着可以和佐为下下棋……”
“嗯,嗯,好啊,好啊。”说到围棋,藤原悟一脸放光。
“叔叔,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悟儿啊,简直和佐为一模一样,只要一说到围棋,脸上就会放光了。”
“呵呵。”藤原老头点头微笑。
……
另一边,渡边则是给右大臣说起了唐朝的历史,从唐太宗的玄武门兵变,到李治的继位,长孙无忌的跋扈,还有武则天的称帝,还特地说了太平公主,“真是个女中豪杰啊!要不是因为是个女子……”
右大臣一直听着,并没有Сhā话,尤其是听到长孙无忌的跋扈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到了后来听到太平公主事情,眉头又平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这一切,渡边都看在眼里,心中大定。
回藤原府的路上,渡边微笑着看了看藤原悟,后者应付似地笑了笑,表示事情顺利,但内心却很是不安,因为担心佐为,“佐为一定要成为牺牲品吗?”他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
回到藤原府的客房,渡边小声地对藤原悟说,“我们要做的事已经完成大半了……”他停住了嘴,因为看到了正在房里等他们回来的佐为。
佐为眼圈通红,因为已经两晚失眠了,他见到藤原悟,站了起来,“悟表哥,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藤原悟有些心虚。
“前天晚上,你们两个人说的话,是真的吗?…我都听见了……你们俩个,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来这里,想要做什么?…悟表哥,”他眼圈发红,“你真的是来伤害我的吗?…我不信!”
藤原悟和渡边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方才的喜悦已彻底消失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佐为…”藤原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佐为则是盯着藤原悟,此时,他的眼里只有他。
渡边看到这个情形,正要说话,藤原悟拦住了他,“师兄,让我单独跟他说吧。”
看着藤原悟坚定的眼神,渡边一郎欲言又止,但还是听从了藤原悟的建议,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留下两个佐为“独处”。
“佐为,”藤原悟没有多想,直接开口了,“如果我告诉你,你听到的全是真的,你会怎样想?”
“……”
“是真的啊!你知道的,我是不会撒谎的,特别是面对你……”
“那么,你真的是……”佐为的声音有些发抖,藤原悟的话,对他有出奇的说服力,即使是一些听上去很荒谬的东西。
“是的,我就是你啊,佐为,换句话说,我们有着同样的灵魂,而这个灵魂,经过千年的漂荡,如今又回到了起点,我不知怎么说好,佐为,你明白吗?”
“…明白?真有意思。”佐为苦笑着说,“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后世,我明不明白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真的是经过了千年的漂荡,那么,是你忘记了我,还是我忘记了你……”
藤原悟愣住了,是啊!为什么自己对千年前的“变数”毫无印象,正如佐为所说,“是你忘记了我,还是我忘记了你……”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到因岛寻找灵魂的事来,当时说过的一句“是你抛弃了我,还是我抛弃了你……”他一直想不明白,当时的灵魂为什么会分成两半,如果只是为了下棋的心,他的灵魂应该是完整的啊!也许……
藤原悟陷入了沉思。
[85]第 76 章
佐为继续说,“现在的我们两个,除了长得相像,如同你说的那样,拥有相同的灵魂之外,竟无任何的相通之处了吗?…你回来做什么,只是为了伤害我吗?”
藤原悟想到了渡边说的,“现在的我们和他们是不同的个体…”他叹了口气,“佐为,我并不要伤害你,而是要让被改变的历史走回它原来的路,一切都是为了属于我们的围棋!而佐为你,不管将要面对什么,那都是你要走的路,只要你有着一颗热爱下棋的心,一切都无所畏惧,虽然我知道你一直胆小……”
“我如果不按你所说的路走,就不会遇到你,是吗?”佐为不关心其他。
“也许…”
“……,好吧,那么,仲间师兄又会走怎样的一条路,…和你一起的人,就是他吗?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当你经历过的时候,你自会知道…”
“悟表哥,…”佐为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现在所想的,你又忘了吗?”
……
站在门外的渡边,心中又另是一番滋味。
“我曾多次想过,如果,如果能回到从前,我将不顾一切地把佐为从河里救回来,现在,却……世上的万物,连神都无法控制,何况是人…”
……
远在千年后的伦敦,棋舍。
已经是第五关了。
“咦?这局棋的黑子,下棋的风格很像你啊,塔矢。”进藤光嚷道,连着下了两天的残局,他的精神反而更亢奋。
“嗯,白子很犀利,不过,又还没完全把黑子封死,黑棋还有得下。”看到了与自己风格相似的棋路,小亮很是兴奋,“进藤,你执白棋吧!要尽全力喔!”
“当然,塔矢,你也太自视过高了,哼!”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渡边有信和藤原健太等得实在不耐烦,索性也搬来棋盘,在中村这个半调子的指导下,学起了围棋。
……
平发时代,就如同原来的历史,在一众各怀心思的大臣们的安排下,佐为和仲间的对局最终形成了。佐为没有说什么,“按着原来的历史,才能遇到悟表哥,才能走上自己的围棋之路!这个执着,直至千年后仍不忘记!……真的没忘吗?”佐为甩甩头。
仲间则是紧张加上兴奋,因为身上的压力,太大了……
……
“紧张吗?”看着正在园子里看花的佐为,渡边走上前去,握住了佐为冰凉而又在颤抖的手。“……放心吧,一切都按照原来的路在走……”
“棋赛结束后,佐为,他会很难过吗?”佐为问到。
“不知道,我很担心,因为他信任着你,所以……”
“……”
“好了,你们俩不用担心了!”知木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任务完成了,跟我走吧!”
“等等,知木!”佐为急道,“我还没知道结果呢!”
“结果?千年前你曾经历过,那就是结果!”
“可是,佐为已经知道了真相。”
“呵呵,真相?那只是时光机制造出的‘真相’,唯一留下的只有历史!”
渡边心中一动,“你是说……”
“进藤光和塔矢亮很快就要通过残局的最后一关,打开时光之门了,门一打开,由时光机造成的多余记忆就会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有原来的历史。”
“可为什么还要我们来呢?”佐为不解。
“你们来这里是修复时光机的错误,当错误达到一个临界值时,一切就会恢复常态。”知木解释道。
“也就是说,佐为会忘记,而我不会忘记。”佐为喃喃说道。
知木像是看穿了佐为的心,“不,他也没有忘记,他在潜意识中保留着,因为不愿忘记,所以在再生的时候,他留在了棋盘上,不愿离开……”
佐为动容,想起了那个望着他的清澈的眼眸。
……
“哗。”最后一道门被打开了,佐为和渡边的眼前一亮,他们回到了千年后的世界,映入眼帘的是阿光和小亮惊喜的眼神,“佐为、会长,你们没事吧!怎么又穿上这种衣服了?……”
“阿光、小亮!”佐为欣慰地看着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千年前那双纯真的面孔。
……
千年前,佐为走进了河水中,他看着攥在手中的一片衣角,之前他怕会突然忘记,所以悄悄撕下了悟表哥的一片衣角。
只不过,此时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那个人,“这是谁留下的,我感觉得出,是一个非常亲切的人!”佐为看着天上的月亮,“我要追寻的是什么?我又忘却了什么?神啊!你能不能告诉我!”
……
“他是谁?”在呛水中,佐为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我要追寻什么?……对了,我要下棋,我想下棋!只要下棋,我就能想起他!神啊!让我继续下棋吧!只要让我实现神之一手,我愿意献上我的生命!”
挣扎中,佐为陷入一片黑暗……
……
千年后,佐为回想着往事,嘴角微微一笑,“是啊!我想起来了,一个似乎总和我呆在一起的影子,原来,那个影子就是现在的我,果然,我也一直没有忘记……”
[86]第 77 章
众人回到东京后,佐为把事情的经过和阿光单独说了一遍。
“遇上了年青时的你自己?!”阿光很是惊奇,随后又跌足道:“真是的!佐为,那么有意思的事也不叫上我!…”
“我们遇上的也是很突然啊!”佐为露出了少见的惆怅,“没想到,能够回到过去,…更没有想到,事情仍是那个样子…”。
“…,那个时代的佐为,应该更单纯一些的吧…佐为,那个时候你几岁?”
“…不是很清楚了,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哦,要是到了现在,兴许可以参加北斗杯喔。”阿光念头一转,想起了即将举行的赛事,开始兴奋。“佐为,去年看你和会长在三星杯上大显身手,我都憋得手痒痒的了,这一回,看我的了!”
“看阿光的棋赛,比我自己下棋更有趣呢!”
“真的?”阿光咧着嘴笑着。
“是啊!因为有所期待啊!”
“…期待什么?”
“…呵呵。”佐为笑而不答,他看到的是,阿光头上那闪闪发光的未来。
……
韩国首尔,韩国棋院。
二楼。
和安七段的棋赛结束后,洪秀英松了一一口气,走到窗边,伸展着有些发僵的胳膊。
“秀英。”一个低沉的呼唤,洪秀英转过身去。“永夏?”
两人对视了一会。
秀英先开口了,“北斗杯,你准备好了吗”
“如果你指的是回应进藤光那挑战的眼神的话,”高永夏扶着窗边,吁了一口气,“我可是随时准备好了。”他想到这里,声音开始轻柔和平静,“我一直有个疑问,虽然上一届的北斗杯,我虽然以半目之差赢了他,但是我却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进藤光强大的未来,和似乎深不可测的实力……”
说到这,高永夏笑了起来,“秀英,觉得可笑吧,你可以笑话我,还没和对手碰面,就开始发悚了…”
“永夏,我不会笑你,因为和进藤光下棋的时候,我也有着相同的感觉,可怕的并不是盘面上一目两目的输赢,可怕的是他在棋局中展现出来的强烈的自信和似乎没有尽头的巨大潜力…他的背后,隐约有着一个巨大的力量,在支持着他,…有时,就像是一个影子…”
“本因坊秀策!”高永夏和秀英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
脱口而出后,高永夏说道,“本因坊秀策,一百多年前的棋圣,和进藤光有着什么联系?渐渐地,这个名字和另一个人重叠到了一起……”
“藤原佐为吗?”秀英说出了如今已是家喻户晓的名字,“确实很奇怪,要不是时间上的差别,我几乎就认为他和本因坊秀策是同一个人呢!”
“嗯,我翻阅过秀策的棋谱,和藤原佐为的所有棋局,包括他以sai的名字在网络上的所有棋局…,为什么,他会给我一种秀策复活了的感觉?…再回想去年北斗杯中,进藤光对秀策的那种执着,秀英,你不觉得可疑吗?”
“是很可疑!……真是让人猜不透啊!”
高永夏看着窗外,心中泛起了许多颇有联系,可又似乎绝不可能的想法,他在想:“秀策复活?…不,藤原佐为不是秀策,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与历史中记载的秀策的性格是不一样的…可我怎么觉得,他同时和秀策是重叠在一起的,同样,我也一直觉得他和进藤光是重叠在一起的……相似的不是性格,而是,”高永夏眼前一亮,“相似的是他们在下棋时的眼神,那种气势,那种执着……”他一时征住了。
“怎么,我们的两位少年天才棋士也对藤原佐为这么感兴趣吗?”
两人寻声回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俞敏旭七段,他人笑ⅿⅿ的。
“俞七段,”洪秀英先开口了,“你对藤原先生也很感兴趣吗?”
“岂止是感兴趣。”俞七段摆摆手,“我对他这个人做了大量的研究呢!……你们两个,刚才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确实,你们的怀疑我全部赞同,……不过,你们所想到的还很浅显,……想不想看看我的研究成果?”
高永夏与洪秀英对视一眼,永夏说道:“有关藤原佐为?……嗯,我们的确有兴趣!”
“哈哈,我就知道,”俞七段笑道,“对于即将参加北斗杯的你们两个,感兴趣的其实是深受藤原佐为棋艺影响的进藤光和塔矢亮吧!…可以理解,好吧,跟我来。”说完,他领先向电梯走去,秀英和永夏跟了上去。
电梯到了七楼,停下,三人走了出来。
“七楼不是棋谱室吗?”秀英不解地问道。
“没错,”俞七段边走边说,“只不过我在这一层有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
“确切来说是我的研究室。”俞七段走到了一个房间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欢迎到来,年青的棋士们。”
秀英和永夏探头一望,房间里除了自动饮水机外,只有一张电脑桌和桌上摆着的一台电脑。
“研究室?俞七段,你研究什么?”永夏忍不住问道。
“先进来吧!”俞七段招呼他们进来,搬过几张椅子,“坐。”然后,他打开电脑。
“我的研究,全在这台电脑里,”俞七段解释,“里边收录了从古到今各个名家的棋谱,我敢说,这一层楼的棋谱全部加起来也没我这台电脑里的棋谱多。”他在键盘上熟练地操作着,“运用电脑,对棋谱进行研究,我可以算是世界第一了吧!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远在中国棋院的杨海突然打了个喷嚏,“你这个喷嚏打得很奇怪。”乐平在一边说道。)
秀英和永夏汗,“真是自大狂!”两个同一心声。
笑完之后,俞七段调出棋谱,“你们看看,这个文件夹的400多个棋谱便是当年的秀策留下的……”
秀英和永夏凑上前去,看着电脑屏幕。
俞七段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这里的棋谱是我这几年收集到的藤原佐为的棋谱。”他在两个文件夹里各随意点击开一个棋谱。
“我要开始说说我的研究成果了,你们看这两个棋谱。”他把两个棋谱视窗排到了一起。
“看出什么了没?”他问道。
“……”秀英和永夏看着两个棋谱,半天,永夏才说道,“也许是定石有了很大的改变,一时之间看不出他们下棋的手法有相同,只是在一些细节上的思路是相通的……”
“答对了!”俞七段竖起了大拇指。“围棋的发展,定石的改变,现在的围棋和一百年后的围棋,在下棋时的手法肯定会大有改变,不过,关于细节上的思路嘛……”他托起了下巴,装作沉思状。
秀英和永夏又对视一眼,心想,“又卖关子了……”
“前一段藤原佐为在英国的那个演讲中,他说了一句话,‘我是用心去下棋的。’这句话点醒了我,使得我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模模糊糊地明朗了起来……”
秀英和永夏听得有些犯困。
俞七段接着说,“我一直对日本的历史很感兴趣,特别是中国文化传入日本时,对日本产生的重大影响……简单点说,就是有关围棋的文化,”他停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二人,“围棋进入日本,是在日本的平安时代,当时在日本宫廷曾掀起了很狂的围棋热,围棋成了贵族子弟所喜好的高尚游戏……与此同时,几乎同时传入日本的还有中国的禅宗学说,也是深受贵族的喜好……”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秀英打了个Сhā。
“本来没有的,但藤原佐为的出现及所下的棋,让我突然发现了二者的联系……”俞七段有些故作神秘,而秀英和永夏则是听得入神。
(远在东京的佐为也突然打了个喷嚏,棋桌对面的阿光说道:“你这个喷嚏打得很奇怪。”佐为托着腮帮,“那个,有人在说我坏话吗?”“……佐为,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咦?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不都喜欢这么说的么?”……)
[87]第 78 章
“禅宗学说强调的是心性的运用,主张人与万物的和谐……对于我们下棋的人来说,禅的境界无非是人与棋的和谐,也即是用心去下棋……我们在不经意之间,或多或少地都在沿着这条路走,只是,也许还没有藤原佐为感悟的那么深,直接说出了‘我是用心去下棋的’这句话。”
“可是,我还是没有明白,这与平安时代有什么联系……”秀英问道。
“这就是重点了,”俞七段咳了一声,又卖了个关子,“我彻底地研究了藤原佐为的棋谱,还有秀策的棋谱……,在很多细节上,我找到许多相同之处,甚至是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所体现出来的思路居然异常的相符,感觉上,竟然似是同一个人在下棋,真是太神奇了!这种相符,决不是单纯的崇拜或是模仿就能达到的……要不是时间和历史的不可能,我简直怀疑他们就是同一个人……难不成真的有灵魂附体这种事?”俞七段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可思议的神色。
秀英和永夏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可是,平安时代又是怎么回事?”
俞七段终于切入正题,“关于秀策,在一百多年前曾被誉为天才,在棋感上更是无人能敌,但他在下棋中所体现出来的思路往往有别于当时的年代,颇有古棋的棋风,甚至可以追溯到围棋传入日本的平安时代……,在平安时代的围棋,受到同时传入日本的禅学的影响,非常注重下棋时的心性,更强调了一种个人的精神与棋的和谐,且因人而异,形成各人不同的风格,各种流派不断产生,棋由心生,所以在当时曾出现了很多奇妙有趣、意境很高的棋谱……当然,这都是后人做出的总结,但比较秀策和藤原佐为的棋谱,竟也体现出了平安时代,那种棋由心生、随性而成的意境……”
“我倒是有些听懂了,可是,为什么你会把藤原佐为的棋风拿去和平安时代的棋风作比较呢?”高永夏很平静地问道。
“因为他在三星杯决赛开局时下出的棋,便是平安时代的棋风,当时很让人震惊!虽然赛后许多围棋名宿做出了评论,说那是一种博古通今的优异表现……但我不那么认为,因为当时的棋,就有如两个平安时代的高手在眼前较量,当时的紧张气氛、双方全力的博杀,无不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对一个时代的棋风,不管是如何的学习和模仿,都不可能下到这种地步,这不得不让人生疑啊!所以,在棋赛结束后,我便开始仔细研究起藤原佐为,秀策,以及日本的平安时代……”
“……”秀英和永夏面面相觑,问道,“那你得出了什么结论没有?”
“这个还没有,有的只是惊人的相似和时间上的矛盾。”俞七段摊了摊手,表示无奈。“但我还是有了一些收获,……如果想要战胜藤原佐为的话,就必须要学习他那种棋由心生、随性而成的棋风,至少是要有全面的了解,就如同前不久网络上那局sai与王棋待诏的对决一样,比的便是心境……”
“心境吗?”永夏喃喃说道。
“对,人与棋的高度和谐,界时,人就是棋,棋就是人,全心地投入……用心去下棋,做起来比说出来难得多啊!”俞七段感慨。
秀英在一旁Сhā嘴,“你的意思是说,进藤光现在也具备了这种能力了吗?”
“应该是,进藤光的进步非常的快,看他最近的棋谱,比一年前的他有了很大的飞跃,这与藤原佐为在一旁的指导的分不开的,”高永夏承认,“看得出,他下棋的风格与藤原佐为极为相似,面对对手时的那种霸气也渐渐形成,如今想要再赢他可不是易事了……秀英,想要在棋赛上获胜的话,知己知彼也是很重要的,我们不能仅仅只是去研究对手的棋谱,更重的,还是去熟悉对手的心性……我这样说对吧,俞七段。”
俞七段微笑了,“不愧是少年天才啊!我一点就透……如果你们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话,我给你们说说我在研究藤原佐为棋谱时秘得到的心得吧。”
“那太感谢了!请指教!”高永夏鞠躬致意。
……
与此同时,日本东京,渡边棋会。
佐为在下一手棋时突然停住了。阿光有些诧异的抬头,询问,“……,佐为,我这一步有什么不对吗?”
“……”佐为两手交叠,放到了身前,“我突然得到了一个启发,有一个新的想法……”
“哦?”阿光有些动容,“佐为,你想出了新的定式吗?”
“不是什么定式,而是一种思路……”佐为夹起了棋子,在边上落子,“阿光,你的上一步下出了粘,想的是抑制住我左边的攻击,思路是非常清晰的,照常,我应就这一步加以攻击或是防守,……但我如果在这个地方点入一子呢?”
“……你这一手棋很奇怪,乍看上去,是突出了我那一手粘的作用,仔细看起来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佐为下的棋,我会认为这是一手昏招,是个失误,”阿光挠了挠头,“佐为,你这着棋有什么深意吗?”
“呵呵,这一手棋确实是个昏招,但它也一定的作用。”佐为解释道,“这局棋下到这里,双方对各自的棋风、状态、以及优劣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心态较为平稳,此时的这一手棋看起来虽是昏招,但确是一个惑字,识破对手的意图而不去破坏,反而加以支持。这样,对手不管是觉得意外又或是兴奋又或是加以防备,心中的步调都难免被打乱……虽然付出了代价,但却给了自己一个以退为进的机会。”
“可面对强手,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翻盘,不是那么容易的……”阿光说道。
“所以呢,”佐为做出一付老谋深算的样子,“就要在平日里加强基本功了!阿光你尽可以把我当成对手,经常下出一些昏招来试试……好了,好了,试试嘛,试到能下赢我为止。”
阿光汗,内心旁白,“以我现在的实力,不下昏招也赢不了你啊!……佐为一有了兴趣,又不知要再下多少盘棋了……”
[88]第 79 章
中国北京,新一轮围甲联赛。
塔矢行洋所在的北京队在上一轮联赛中已经提前夺冠,所以整个队下得都很轻松,不过前来挑战的客队上海队却处于保级的边缘,又另是一番紧张的心态了,形同决赛般的生死大战,这是围棋进入职业化以后的一大看点。国内外的众多记者看中了这一点,纷纷来到现场,和上海队一样,紧张地关注赛局,期盼着尽快得到棋局的第一手消息。
塔矢行洋以两目半小胜对手,略有些兴奋地抬起了头,发现眼前镖光猛闪,记者们嘴角蠢蠢欲动,嘴角便不自觉地微微一抿,心中已经释然:上一轮联赛时已发表了夺冠的感想,这一轮嘛,肯定是冲着北斗杯来的。
北斗杯,各国参赛队的队员名单已经公布了,作为日本参赛选手之一塔矢亮的父亲,同时也作为围甲联赛北京队的一员,更是由于塔矢行洋在围棋界泰山北斗般的地位,他对北斗杯的看法和分析才是各国记者们最最关心的话题,至少在现在这个赛场上,已成了比上海队能否成功保级还要让人关心的事了。
塔矢行洋的目光并没有像平时一样从容而平静地对着记者们,而飘向了场中另一个惹人关注的人物,那便是即将代表中国队出征北斗杯的少年棋手——陆力,上届北斗杯中与塔矢亮斗得不分上下的主将。
陆力在这一年来,棋力突飞猛进,已经成为了上海队的正式队员之一,当然,从联赛的角度上看,陆力是塔矢行洋的对手,但塔矢行洋最关心的还是作为塔矢亮的主要对手之一的他,在棋艺上的进步速度,虽然塔矢行洋对自己儿子的实力和进步是充满了信心的,但只要看到各国不断涌现的棋力高强的少年棋手,便会不自觉地去关心,同时,也在为儿子能拥有这么多竞争对手感到欣慰:“只有勇于面对强手,不断地接受各种挑战,才能向着神之一手迈进……”
此刻,陆力的身边也围满了记者,棋局仍在进行,气氛颇为紧张,其他的棋局已经结束,北京队目前是二比一领先,棋手们纷纷围了过来,看着陆力这一局,这可是决定上海队命运的一局,如果陆力赢了,上海队将得到平局的一分,从而把保级希望延续到下一轮也即是最后一轮的联赛,但如果陆力输了,上海队也就立刻被降级了,这位备受瞩目的少年棋士则更被关注了。
塔矢行洋站了起来,有礼貌地回避了记者们的包围,也走到了陆力这张棋桌的旁边,和所有的人一起,关注起这最后的一局棋。
陆力四段的对手是北京队的郭强七段,两人都是进攻型的下法,在几个大块的拼争后,双方平分秋色,不相上下地进入了官子阶段。
“胜负的变数,就在于官子的变数……”塔矢行洋这样想到,这对双方的计算力、耐心、毅力以及心态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下棋年月更久的郭强在这方面似乎更强一些,但围棋并不是一项仅讲究经验的游戏……
陆力执的是白子,他此局一改以往攻守兼备的棋路,而是加强了攻势,看得出他在锻炼自己的攻击力,从而改变了棋风,而防守仍是他的强项,整局棋下得攻中有守,守中有攻,许多棋步可圈可点……这一局,中盘在黑地中强行打入便是他的一个妙手,黑子受到牵制没有及时攻,白棋便在这里埋下了一个机会……观棋的塔矢行洋找到了突破口。
他看向正在凝思的陆力,后者平静的脸色一如往昔,“成长了不少啊!”塔矢行洋心中赞道。
黑子有些犹豫了,官子的路线虽然清晰,但却是一步都不能走错,白子与往不同的攻击成了隐患之一……
白子在黑地中打入了孤子,下一步却不是如大多数人所想地寻找劫材,而是吊……“哗”围观的众人忍不住低声沉吟,这一手下得好!因为这一颗棋子所处的位置很特别,黑棋不攻的话,白子进可反攻,退可照顾打入黑地的孤子,所以黑棋必须攻杀……但就目前的棋形而言,黑棋只能飞下攻白,这有些别扭……
白子很灵敏地抢了一手,造成了一个交换……
先前已经算好的官子路线被扰乱,本应提对方两子的黑棋反而被白方抢得先手提走两子,胜负的天平立刻倾斜。利用一个很细微的机会,白方找到了突破口……
陆力以半目胜出,上海队二比二扳回平局,留住了保级的一线生机……
“攻击力、计算能力以及耐心都有了提高!棋力大长了啊!”塔矢行洋看着被众人环拥还能平静微笑的陆力,有所感慨……
新一届的北斗杯即将开赛,这一届的北斗杯从某种意义上更称和得上是国际赛事,因为除了去年参赛的中日韩选项派代表参加以外,赛事组织者还盛情邀请了英、美、新加坡、荷兰以及中国台北等国家和地区参加,规模较去年有了扩大,当然规则也有了相应的改变。
团体赛的赛制基本没变,只是将参赛的八只队伍进行了分组,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总共是两组,每组四个队,然后是组内循环赛,小组前两名进入四强,再是交叉淘汰赛,最后才是决赛。
渡边棋会。
“好有意思啊!”佐为觉得很新奇,“不仅可以下更多的棋,还可以看到各个地方棋力高强的小孩子……”
“小孩子?!”阿光不满地强调,“佐为,你到底以为自己有多大,是现在生理年龄的二十几岁还是心理年龄的十岁,又或是某种意义上的千年老妖……”
“可是,那个,阿光……”佐为词穷。
小亮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忍不住偷笑。
“好了,好了,”渡边Сhā话,尽管也对“千年老妖”这个名词有些不满,但现在说正事要紧。“中韩的对手仍是去年那几个,只不过,”他看了一眼阿光和小亮,两人正认真地听他讲话,“棋力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啊!特别是中国的陆力和韩国的高永夏,听说陆力最近在中甲联赛上出尽了风头,下出了好几局精彩的棋局,倍受围棋宿将的好评,不容小视啊……”他咳了一声,看着小亮发出异样光芒的眼神,想起了去年陆力和小亮的激战,“已经成了宿敌了吧。”渡边这样想着,咳了一声,转过话题,“韩国的高永夏更是在棋圣挑战赛中过关斩将,至今保持全胜……,不过似乎近来的棋路有所变化,看上去意境更深了……”他停了下来,因为在阿光的眼中,他看到了有如小亮一般异样的光芒,“唉!这群孩子……”他叹气,太好强了吧!
“还有呢,还有呢!”佐为在一旁催促,“师兄,说说其他参赛队的情况吧,有厉害的人物吗?”他搓着双手,“好想和他们下棋,和很多很多的不同的人下棋!”佐为关心的又有不同。
渡边笑了,心想佐为也太不会看气氛,阿光和小亮早已神游假想敌了。再说别的队伍全等于白说嘛,但看着自己师弟认真的眼神,只好对着他继续说,“英、美的选手都是我们棋会里的,嗯,美国的姆奇有职业选手的实力,棋力稍高一点……荷兰的肖特是中国李弈八段的挂名弟子,还有新加坡有两个在中国业余联赛下棋的,中国台北的实力较高,这个队是最不可小看的,那几名棋手现在韩国下棋,听说胜率很高,看来要仔细研究一下,不可小看……”
他就这般絮絮叨叨地跟着佐为讲,听者总是不时地睁大眼睛,“哦,这样的吗?好想和他们下棋喔!”“好想下棋啊!”……诸如此类的话题。有份参赛的那两个却是听如耳风,因为脑中正和假想敌较劲……
渡边在心中叹气,“这不是白说吗?”
[89]第80章
不过,中国队的队员中却存在一个变数,就是原来担任副将的王世振,在距离北斗杯比赛还有10天的时候,突然因为个人原因,临时请假,无法按时参赛。因此,中国队临时换将,改由今年只有十四岁的小将黄伟中参加。
黄中伟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不爱说话,还略带羞涩,锋芒不露,谦虚低调……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下棋的时候,那种极为好强的战斗欲,精准而犀利的判断力,震慑对手的凌厉气势,却是明显地从骨子里流淌出来,足以让对手胆寒。中国的围棋名宿们对他颇为看好,“假以时日,此子必将大放异彩……”他的顶替,得到了棋院上下一致地赞同。
北斗杯赛事进入倒计时,中国队将要参赛的队员最终决定,他们是,陆力五段、黄伟中二段、赵石三段。以陆力目前足以与顶级高手对抗的实力,担任主将是勿庸置疑的,问题是副将和三将的排序。原先的王世振要略胜赵石一筹,故而是副将。只是现在由小将黄伟中顶替,副将人选一时成为了问题之一。
但是这个问题又是最容易解决的,那就是在棋院领导们的注视下,由二人对弈一局,从而决定由谁担任副将。
这也是二人期盼的一场较量。
所以,棋局在所有期待的目光中,开始了。
这一局,由赵石执黑,他以自己不常用的中国流开局。
黄伟中亦是一反常态地不似往日般斗势大盛,而是淡淡一笑,拈起白子,以最为古老的手法,下在右上,挂角。
观棋的宿将们无不“嗯?”了一声,这两个人今天的棋,像互相交换过来一样……
“也许是对这局棋颇为重视;又也许是针对即将进行的北斗杯,有意改变一下自己的棋路……总这,这两个小子,我很欣赏。”在观棋室观棋的杨海满意的托起下巴,看着自己的队员之间的较量。今年的北斗杯,还是由他担任领队,他也乐于接受,“哈,又能去日本看老朋友了,仓田君,伊角君,那个长得很像乐平的和谷小子……嗯,当然,”他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自然要去找藤原君下几盘棋,这才是我这趟去日本的真正目的!”杨海在动着无数的念头,可怜棋院的领导们不知道,他们诚心相托的中国队领队,满脑心思就没想过去日本是要带队参赛的……
“黑棋的这手拆,很不错,意境很高啊!”杨海正在分神,冷不丁被坐在旁边的郭伟的话吓到。
“啊?……怎么…”这才想起,自己正在观棋,杨海收敛心神,认真地看起棋来。
“好棋!”杨海不禁叫好,“这手棋,攻守兼备,颇显出赵石的个性,而且,下一手可再拆一路,关联到整局棋的走势……平时很少见这样的下法…”杨海在思考,“敢于在棋赛中下出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下法,而且边下边思考,……已经能把棋局下得这么深远,现在的少年棋手啊!不容小视!”
接下来的对局,双方各有好棋,只是赵石对中国流的研究尚不够深,被黄伟中坚决的打入,未能充分体现中国流的精妙,这让在场的名宿们大叫可惜……黑棋由此转入“形”的争夺,白子应,双方各有得失。
“双方的棋都下得较以前深入了些,”郭伟在一旁说道,“只是我看,黄伟中的棋下得很坚决,几个关键的棋步都把握住了。”杨海点头同意,“这小子,和乐平差不多大,但是实力却已远在乐平之上了……”
棋局下到中局,白子又下出了一手,跳!
这一手绝好棋了!这一手棋是个明显的埋伏,对白形的争夺极为有利,黑棋不得不面临着白方下一手有可能的强手,12之5的拐,如果黑棋不补防一手的话。黑棋无奈,只有补防了一手,花了大力气在左边建好的形,立刻被白简单的一手压制在二路,不仅形状变得难看,而且还损失了气势,白子转为优势,棋局从不分上下的形势开始发生扭转……
到了些时,现场的名宿们的看法虽有不同,但对二人的能力,基本是一致的,赵石的棋步绵长稳健,但黄伟中的悟性更高些,关键时候的判断力很准确……谁的棋力更厚些,人们的心中有了答案……
……棋局到了最后,赵石借助深厚的官子手法,扳回了一子,但以四分之一子落败。
中国队的副将最终决定了,十四岁的小将,黄伟中。这个相貌斯文的少年人即将出现在众高手云集的国际赛场上,他的出现,会给少年棋坛格局带来什么样的新变化吗?
……
[90]第 81 章
阿光打了个哈欠,昨晚整晚在摆棋谱,差点在刚才的对局中睡了过去,好在对手棋力并不太强,但阿光赢得并不轻松,因为有意无意会在乎到,赢下这一局的话,就升四段了,这让阿光不自觉地想起了早已升上五段的塔矢亮。
昏睡与焦燥中,阿光勉强赢了两目半。
“太勉强了!以后要注意休息。”棋局结束后,小亮在电梯门口“堵”住了困得两眼半睁的阿光。
“喔...多谢提点,啊...”阿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家补个觉先。”
电梯门关上,只有他二人在其中。
小亮又开口了,有些无奈,说道:“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北斗杯了,就现在这个状态...”
“打住,打住!”阿光条件般地反射,“别再跟我提‘北斗杯’这三个字!天,炽什么人人都在我耳边这这个字呀!仅仅因为上次输了两局棋而已...”这些天,被佐为严厉地特训着的阿光,其“坚辛”可想而知。“如果这次你再输给高永夏的话,嘿嘿。”佐为威胁道。
小亮即同情又羡慕,“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呐...对了,社有打电话给我,说是想提前一个星期来东京备战,他拜托我到棋会去说一声,想接受佐为和会长的指导...”
“那是没问题,找佐为下棋的话算是找对人了!”阿光想到可以暂时从佐为的“鬼爪”下得到解放,两眼就放光,“对了,佐为昨天说过让我们今天下完棋局到棋会一趟。”
......
渡边棋会,七楼。
阿光和小亮走出电梯,径直走到会所门前,冲坐在门口边的秘书MM友好地点了一下头,推门进入。
一阵陌生的喧闹声让阿光和小亮甫地吓了一跳,以为走错房间回头了两步,愣住反醒,这是棋会没错啊!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接着寻声而去。
喧闹的来源,不是办公室,不是会客室,也不是对弈室,而是最不应该产生噪音的棋谱室。
“咦?”棋谱室的门口从内部自行打开,探出了一个棕色卷发的少女的头,操着一口很别扭的日语,少女问道,“怎么有两个小孩子进来了?”
“你才是小孩子呢!”阿光和小亮异口同声地斥道,接着又同时奇道,“你又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呵呵地笑起来。
“是阿光吗?你们来了,快点进来。”佐为的声音及时地传来。
两人赶紧走了进去,发现棋谱室与平常很不一样。
也就是,一个字,乱,而且还是乱得不像话!
本来成捆摆在架子上的棋谱被搬了下来,一本一本地摊开了摆在地上,一个十四五岁的外国少年正趴在地上,用笔在一张张小纸片上标上记号,粗鲁地翻着书页,夹在不同的棋谱里...棋谱室里唯一的一张大桌子上,一边是薯片饮料牛肉干等零食,一边则摆着一台电脑,佐为正坐在电脑前,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正“蹲”着一名少年,对着电脑,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阿光忍不住了,一早的睡意全无,清醒过来,“佐为,你在做什么?把棋谱弄得这么乱!...还有,这些是什么人呐!”
“姆奇在交我用软件来管理棋谱,我可是刚开始浩大的工程啊!”他回头指了下身后的棋谱架子,“这房里所有的棋谱我都要录进电脑里!”信誓旦旦的样子。
地上趴着雀般少年抬起头来,“嗨,我叫汤姆。”
门边的少女一扬头,“我叫杰西,...你是进藤光吧?”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看小亮,“塔矢亮?”她是眼中一亮。
“你们是……”还是小亮的反应快一些,“美国的代表吗?”
“不会吧。”阿光一脸愕然,他指着杰西,“居然还有女孩子?女的也能参赛吗?”
“喂!”杰西直接从门边跳了过来,“你这个自大的家伙!看不起女孩子吗?”
“我……”阿光还待说些什么,小亮碰了碰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阿光你就少说两句吧,看上去她很听得懂日语的样子……女人可是惹不得的啊!”
“哦。”阿光恍然大悟,点点头。
杰西看到二人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样子,更怒,“你们还真是小瞧我了!真是无礼!哼,进藤光!跟我下一盘棋,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下就下,先申明哦!我又没看不起你……”被这样说,阿光也有些忿忿。
听阿光这么一说,小亮看着阿光的目光又多了一层亮光。佐为则在暗中点头,心中赞道,“阿光又有了进步啊!……不管对手是谁,都能以对手的心态去面对,不再似以前那般毛燥和自大……”
姆奇和汤姆互看了一眼,凑到了棋桌前,赛前一睹对方实力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事情。
……
“虽然是女孩子,而且还是在美国长大的,这位小姑娘的棋力倒是不差啊!”看着二人不断地落子,小亮心中想到,“怪不得爸爸最近常说,围棋已经渐渐地真正的国际化了!各国的棋手的棋力飞速地进步,各中高手纷纷涌现,围棋的格局,将要面临一次重大的变化……而这一切……”他看了佐为一眼,看着佐为身上承载的光芒,“就是这个人!他的出现,改变了原有的许多东西,也包括我在内……”
……
阿光倒是没想多少,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棋局上,这一点也正是佐为最欣赏他的地方,“终有一天!阿光一定会超越我!”这是即为人师的骄傲和自豪。“可是……”佐为又有了一些不自在,“好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因为自己会难受,阿光会很得意……
……
“好强!”姆奇和汤姆看得心惊。“简直到了职业顶尖高手的水平!这个进藤光不过和我们一般大,竟然到了这个程度!”二人咬着牙寻思着。
……
阿光下的是快棋,杰西也能跟上,“真不错呢!”佐为在一边想到,“能跟着阿光到这种地步,大概相当于日本二、三段棋手的水平了……特别是阿光这手粘,确定了左边势的优势,小姑娘也能以一手跳缓解此手粘对中部的威胁,同时也把粘的作用削弱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如此当机立断,而且判断准确,计算力和心态都很不错,要不是和阿光在棋力上有所差距的话,还真的有得一拼呐!”他把目光重新放回棋局,欣喜地发现杰西小姑娘身上也有不错的围棋天赋。
……
阿光这局棋可不是随便下的,认真地对待每一局棋,便是他最近最大的进步之一。
一步不让、紧逼进攻!
这便是杰西此时的下法。
佐为颇为赞许,明知实力不如对手,仍采取这样的下法,一来可增强自身的战斗力,二来还可观察对手的应对,找出差距,争取进步!这是棋手意图在短时期内得到进步的一种做法。自己在教阿光下棋的时候,大多采用了这种方式。
佐为把目光看向小亮,塔矢亮!一个从小在围棋的忿围中成长的少年,一直以来,遵循的是一种循序渐进、由弱到强的路线,也许,对这种下法又有另外的理解吧?佐为忽然有一个想法。
围棋,虽然只有黑白两色,虽然总是19×19的棋盘,但是,在每个人的眼里,呈现出的,却是各种不同的形态,每一手棋,每一个布局,每一个定式,每一轮攻防……佐为闭上眼睛,沉醉于围棋的世界之中……
小亮的眼中,自是另一种状况了。
“与佐为极为精准的下法有所不同,进藤,在与任何对手下棋的时候,虽不是一味的穷追猛打,但是,仍不放弃想要多赢的念头!棋形一如既往的难看,但细看之下,却没有真正的漏洞与疏忽……丝毫都不愿放弃,这是初学围棋时才有的宝贵心志,难道一直以来,他都一直保有着这样的心态……简直是一个奇迹!”
阿光却是乐在其中,打乱对方基本安定的地盘,紧逼对手的大龙,与对手在中盘鏖战……每一手棋都能挑起自己欢愉的神经,看得佐为心痒痒,咽着口水,“好想下棋呀!”
……
棋局到了最后,杰西由于实力上的差距,自是输了,但却不怎么难过。“进藤光,如何,本小姐的棋也不差吧!”她大大咧咧的。
“不错不错,很好很好。”阿光学着她的语气,大家都笑了。
……
“哦?你才有这样的想法啊!”听完佐为的述说,渡边笑道。“看来你作为棋师,还是不合格啊!每个棋手,对围棋的理解肯定是有所不同的了!所以才有因材施教这一说嘛!”
“可是,我教过的学生并不多啊!”佐为争辩。
“不多?说谁呢,以前你的女学生可多了,什么清少纳言啦、葵姬啦……”
“……”
“你啊!总是处于自我的围棋世界中,要多与别人交流心得才是!”
“交流?”
“是呀!不仅仅是复盘和研讨会中才有交流哟!诸如各种对棋手及棋局的评价也是很好的借鉴哟,当然也包括各种小道消息与花边新闻,它们代表的是围棋最新的动态,展现出人们对围棋各种不同的看法,很值得去研究研究。佐为,过来看,这几个网站便是棋迷们最常来发表评论的地方。”渡边打开电脑,上网。
“嗬。”佐为有所领悟地发出一声感叹。
“……‘猜想,天才围棋高手藤原佐为的成长之路。’啊,师兄,这……”
“呵呵,有意思吧,点击看看。”
“……藤原佐为自幼赴英攻读,据说围棋师承欧洲一神秘流派——这,这怎么说的。”佐为继续往下看,“此棋派甚为了得,二十多岁的棋手,棋力有如几十年的修为,甚至更长。”
佐为汗,“何止几十年,都上千年了,话说回来,怎会有这样的流派?”
“怎么没有?你看看下面的跟贴。”渡边在一旁微笑。
佐为接着看。
“咦?有人给出了几家有名棋馆的简介及图片。”佐为有些吃惊。
“寒武先生开办报的平原棋馆,佐知良先生开办的达平棋馆,林先生的居士棋寮……全谓庸先生的棋舍……棋舍?”佐为眼光一闪,看向渡边。
“嗯。”渡边点点头,“就是双木先生开办的了,全谓庸只是表面上的老板。”
佐为回头仔细翻看,因为上次他与渡边在棋舍里的“失踪”,使得这家棋舍声名大噪,顿时空前的红火起来,加上它独特的经营模式和神秘感,很多人都注意起它来,说来说去,倒像是佐为真的在那里学过棋一般,只是棋舍本身并未对此事有所回应,从不表态,那就更神秘了。
佐为看着它的简介,“该棋舍创办于1886年,全家世代经营,已历四代……古色古香,颇具中国唐代棋舍之风,欧洲诸多围棋高手,便出于这里,一直以来,极为神秘,据闻内中隐藏着顶尖的围棋高手……”
“师兄,这全家与那双木,有什么关系呢?”
渡边有些皱眉,“不清楚。曾有人跟他们学过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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