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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胶卷儿,别跑 > 0……

0……

而当时,柯立山被双规后,只承认未认真积极履行其职责,督促、督查工程进度,却对贪污工程款和收取贿赂拒不承认,尽管如此,最后的审判结果仍是贪污、受贿、玩忽职守,数罪并罚。

那个时候,上面正在严打此类事情,柯立山一事被闹的沸沸扬扬,一张带着手铐接受审判的照片作为严打典型,一时间让他几乎是家喻户晓。

接着,这个工程便交由当时的副市长安元裴负责。

如今,这个工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人们想起当年的柯立山,多方追查,这才发现,三年半前,柯立山已经自杀死于狱中。沧海桑田,让人唏嘘不已。

安元裴被双规的新闻,顿时被各大报刊刊登在头版头条,连续的几张照片,他被带上一脸黑­色­小车的过程尽显其中。

柯尼卡看到这则新闻时,正陪着唐筱米在化妆室化妆,虽是先上车后补票,婚礼却仍是隆重热闹,仅仅是伴娘就有三位。

化妆师提醒她:“柯小姐,麻烦闭一闭眼睛。”

柯尼卡心里有些乱,胡乱的闭上眼睛,心跳却越来越显剧烈,一颗心几乎要蹦出来一样。她叫了那么多年的安爸爸,跟父亲一样被带上了那辆车。这个情景,几乎是一个让她永远不会醒来的梦魇。

她突然很哭,也很想吐,胸口像是被一颗大石堵上了,窒息的让她晕眩。

许多刻意埋藏的回忆在这一刻,蜂拥而至。父亲,父亲就是这样离开她的……

安爸爸仍是从前的模样,谨慎而沉稳,一点不显惊慌,甚至,还有些从容。照片的边角是安妈妈同样从容的模样,­精­明而冷静。不像母亲,当年父亲走的时候,母亲整个人几乎哭到崩溃,很快便病倒了。

审判的时候,她陪母亲去旁听。父亲看见他们,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虽然,笑容很苦涩。父亲站在被告席上的时候,甚至,还挺了挺胸,面对着审判席。

公诉人念了长长的一段起诉书,之后审判长问父亲:“对起诉书中对你所指控的犯罪事实,你可以进行陈述和辩解!”

父亲说:“对我所犯的罪行,在双归期间,我已全部供认不讳。由于我的过失,给我市人民的生命和财产造成极大的安全隐患,我愿意接受法律对我的任何制裁。”

审判长:“也就是说你承认起诉书中对你的全部指控?”

父亲说:“不。我并没有索取贿赂,我也没有贪污工程款。我不知道对我的这两个指控的根据是什么。”

接着公诉人请出了人证,这个人,柯尼卡也是认识的,叫陈永协,是父亲与安爸爸的朋友,来过家里几次,听说是在建设局任职。

柯尼卡那时候才知道,这个人竟是父亲收取贿赂的人证。

在席上,陈永协说他曾去找过被告,希望被告能将工程交给某企的工程队做。因为经济不景气,这样的工程,肥水不流外人田,某企毕竟是当市自己的企业。

公诉人问他,当时被告柯立山是怎样回答的。陈永协说,当时柯立山告诉他,要想得到工程,就得靠实力,就要认真把各方面的工作做细点。

陈永协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被告在暗示我要行贿。

公诉人说,难道被告就不是别的意思吗?比如说他确实是让你把竞标的准备工作做好,而不是一种暗示?

陈永协说,我认为不是。否则,我向他行贿,他怎么会接受呢?

父亲陡然就急了,吼道,当时你送了几盒巧克力,说是给我女儿吃。我根本不知道里面会放了那些东西。

柯尼卡想起这些,眼眶一阵一阵的发热,突然就抑制不住的站起身跑去了盥洗室。

是了,那些巧克力,进口的Debauve-Gallais巧克力,­精­美的铁皮大包装盒,她最喜欢的零食。

太贵,母亲总是不舍得给他买,陈永协送来几盒的时候,只说是亲戚出国带回来的,她当时乖巧的在一边沏茶,却被那巧克力­精­美的包装吸引住,期待的看着父亲。

父亲太疼爱她了,当即掏钱包,说,老陈,不能白要你的,算是拖你买的,我就谢谢你了,这丫头嘴馋的很,喜欢吃这玩意儿,快传遍政府大楼了。

只是,她还没有吃到,便被母亲收起来锁到柜子里,责怪父亲太惯着他,一个劲儿数落,说这丫头小小年纪都有蛀牙了。父亲偷偷对她做鬼脸,告诉她,会给她偷一盒来。

偷是偷来了一盒,父亲还替她拆开包装,打开盒子,结果脸都白了,急匆匆的抱着盒子出了门。再没多久,便传来了父亲被双规的消息。

多可笑的事情,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喜欢吃的巧克力……

审判席上,陈永协说的证据便是那些巧克力,包装­精­美的盒子里边,实际上放着十万一张的无记名银行卡,一共十张。

接着,公诉人开始问父亲许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父亲根本无力招架,整个人显出崩溃的架势。宣判结果的时候,父亲回头看了她一眼,深深的,也无力的。

柯尼卡手撑着洗手台,开始呕吐……她喜欢吃的巧克力,害死了父亲……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大力的打开水龙头,掰朝一边,水凉的刺骨。她哆嗦着用手掬起水,一点一点朝脸上扑。

柯立山入狱后,安爸爸升职了,陈永协因为自首,并且做了污点证人,且是受被告引诱,不得已才行贿,加之身体抱恙,得以保外就医……

母亲训斥她,都是安家害的。母亲说,再看见你跟安家的人混在一起,我打断你的腿……

母亲清醒的时候,躺在那里,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的说:卡儿……别恨妈……妈心里恨啊……

柯尼卡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连哭的力气都已经失去,她并没有倒在地上,双目中雾气氤氲,不用看,她也知道,这样温暖有力的怀抱,除了杨初一,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杨初一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扶起来,刚刚看她穿着白­色­的纱裙跑过来,开始还疑心是自己看错,还好过来看了看。

她的纱裙是伴娘装,脸上的妆也有些花掉了,她的神情茫然、无助,更多的,是难过,或者说,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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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

正文 【10】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5

“胶卷儿……”

他温柔的唤她,她呆呆的望了他一眼,双手冰凉,身子微微颤抖。

杨初一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裹住那­祼­露的双肩。

她突然的,抓住了他的手,充满雾气的眸子盯着他,喃喃着:“初一,我想妈妈了……”

筋他愣了愣,揽紧了她:“等我出差回来……唔,如果有时间,就陪你去看他们,好不好?”

杨初一又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她:“要不要送你去休息室休息一会儿,你是伴娘,今天事情会很多。”

柯尼卡摇摇头,竭力扯出一抹笑,终是忍不住,抓着他的衣服,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猾“哎哟,这俩孩子,不知道以为今天是你俩结婚呢。”阮香兰笑眯眯的,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两个人面前。

柯尼卡不好意思的抬头,迅速的抹了抹眼睛。阮香兰一看,忙走近了,摸着她的脸问:“怎么了这是?”

旁边有人已经在喊初一了,今天人多,每个人身上都夹了一个接收器。柯尼卡忙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又给他穿上,催促他赶紧忙去。

“行了,我在这儿呢,快忙去吧。”阮香兰也跟着催,伸手推了推他。

“好。那我去看看,你们聊着。”

初一迈着大步子走开了,柯尼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兰姨牵住了。

阮香兰贴心的并没有再去问什么,两个人回到了新娘化妆室,化妆师给柯尼卡简单的补了一下妆。三个伴娘均是白纱短裙,长发优雅的盘在脑后。她喜欢简单,并没有要求过多的首饰做装饰。

婚礼大堂布置的浪漫雅致,纯白的长桌布配以粉­色­的裙脚,所有的门廊全部由粉­色­的气球结成。一边是菜­色­丰富鲜美的自助餐­色­,酒水一应俱全。

用餐的时候,伴娘得随着新人四处敬酒,许是还想着报道上的那些事,柯尼卡隐隐的觉得不舒服。

杯中的酒已经被侍应生体贴的换成了温开水,一杯一杯入肚,一圈走下来,水也已经没了温度,三四月的天气里,这样喝凉水,顿时被凉凉的感觉包围着腹部。

走到杨家的这桌时,初一附到她耳边,问她累不累。她抿着­唇­笑,摇头。他看着她笑,有些失神。她的打扮是三个伴娘里最简单的,他却觉得,她在她们旁边,毫不失­色­。

旁边有不少拍照的、摄影的,全程跟拍,镜头不时晃到他们这里。初三端着杯子嚷嚷,说咱一家人顺便照个合照。也不知谁说了句,吃完了会有专门的拍照时间,初三却不肯依。

拍照的时候,初一自然的揽着她也站了过去,她有些窘,说好了杨家人照……几个长辈瞧见了,也没有说什么。阮香兰反倒笑了笑,说,你俩那就站我旁边儿吧。

照片拍完后,他们好奇,便拿过相机来回看,初三嚷嚷着,嫂子,你跟我哥这儿有一张,像是在拍结婚照。

柯尼卡觉得脸有些发烫,不知道有没有脸红,相机传到她手里的时候,一看,还真是像。她跟初一分站兰姨的两边,均是浅浅的微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张照片拍下来,几个人的笑容竟是极为相似。安宁,美好。

初一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怔忡。初三又抢过相机,塞到杨胜手里,说:“爷爷,你看,像不像。”

车早早的停在了外面,远离了人群,夏琳才从包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药瓶,倒出两粒药片拿给杨初一。

他将药片塞入口中,也没有喝水,就这样­干­涩的咽了下去。瞥了一眼药瓶,拿过来一看,皱起眉:“怎么只有这几片?”

“Jimmy说了,不能再开这种药了,你得赶紧做手术。”

杨初一没再说话,刚刚Jimmy打电话来,暴跳如雷的冲他吼,隔着一个听筒,他的耳朵差点没炸掉。本就疼的厉害,没­精­力跟这人在那里扯皮。Jimmy威胁他说,这次只开一点给他,吃完了,要么做手术,要么疼死……

两个人边说边上了车,初一用手搭在胃上,夏琳扶着他的胳膊,问道:“没事吧。”

“老板疼了有一会儿了……”李元Сhā嘴。

“初一,你不能再耽搁了,这样下去只会延误时机。”

无论他们如何着急的劝说,杨初一始终一派平静,双眸静静的看着窗外。

最后夏琳说:“就算你舍不得柯尼卡,你这样下去,她以后知道了怎么办?”

车内安静了,杨初一蹙起眉,额上开始往外沁汗。

夏琳顾不得再着急,忙吩咐李元:“老李,快开车,现在Jimmy手里有病人,暂时赶不过来,我们先去医院。”

这个晚上,杨初一很晚才回来,别墅的灯都亮着,柯尼卡应该已经睡着了。

她睡觉的姿势看上去很乖巧,被子盖的好好的。他弯下身子,替她将散落的头发拢到耳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爬上床对着她的后背,躺到她身边,伸出右手勾住她的腰,找了个安心的位置才沉沉的睡去。

柯尼卡这才睁着眼,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有什么样的事情不肯告诉自己,却连夏琳都知道?他明明知道,夏琳对他的心意,他却还愿意与她保持这样的默契。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让他一次次对着自己叹气,甚至说,对不起……

柯尼卡失眠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时,却又被砰的一声响惊醒。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打开床灯,果然,旁边没人。

连衣服都没有披一件,跑出卧房,黑暗中,只看到他的影子,竟是说不出的萧索。她走过去,轻轻在他身边蹲下来,还没有开口,便被他紧紧的拥住。

他的身子从未有过的冷,微微涩着抖,双臂用力的箍着她的身子,窒息的感觉顿时将她包围。

她想要打开灯,他拦住她,微微的喘息声拂着她的耳际。

“不要开灯……”

她急了,双手被他抓着,便用额头抵住他的,心中陡然一颤:“是不是在发烧?怎么这么多汗?”

黑暗里,他似乎笑了笑,轻轻抱了她,柔声安抚着:“休息一下就好了,刚刚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收敛了心神,顺着问他:“什么噩梦?”

正文 【11】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1

柯尼卡早上醒来的时候,是睡在床上的。难得的,杨初一也还在卧房里。

她坐起身,便看见他在收拾东西。他还穿着睡衣,头发微显凌乱。她蓦然想起,他说过几次,参加完婚礼后,他要出差。最近记­性­有些差,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收拾个出差的箱包么,怎么能把他为难成这样?她看着他的动作,显得手忙脚乱。

她下床,走到他身边:“让我来吧。”

筋他看看她,挑了挑眉,走到了一边。她将箱子里的衣物重新拿出来,微微皱眉,随口问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又不是不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的坐在床沿,看着她在那里替自己收拾东西。

猾柯尼卡见他并不回答,便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瞳­色­非常暗沉,仿若没有尽头的黑夜,透出一丝飘忽的情绪,却又显复杂无边。

这样异样的眸光,如深海旋涡,让她莫名心酸,以至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记得此时他的眼。

“胶卷儿,我明天早上就走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气氛似乎有些压抑,她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开玩笑用手里的衣服扔他,轻声道:“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回来?”

他试探着:“如果,很晚才能回来呢?你会不会……”他顿了顿,眼眶竟有些热,“要是有事可以去找初二、初三,他们会帮你。”

“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要再回老房子,万一有什么事……”

“初一……”

也不知怎的,明明是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眼中却莫名的升起了雾气:“你早点儿回来,就不用担心我了。”

杨初一的­唇­渐抿,一个起身,将她压在柜门上,人显焦躁:“我从来没有要求你说出自己的心意,现在,能不能告诉我?”

他的样子太过反常,柯尼卡的心里的不安开始放大,低低的柔声问他:“初一,这是怎么了?”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右手倏然的,握上她的脖子,力道深了又浅,似是在极力控制,最后以额抵着她的额,如绝望的困兽嘶哑了声线,似胁迫,似诱哄,还似恳求:“胶卷儿,就一句话,几个字……有那么难吗?乖,快说,快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还有渴望的急切,她心中所有的信念顿时被扯断,被他的痛苦感染着,不安的情绪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紧紧裹住了她,无法呼吸,不可挣脱。

她抱着他,颤声轻道:“初一,你想要瞒我什么?告诉我,我想跟你一起分担……”她不能再任着他这样下去。

他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全身的每一寸线条都变得极其僵硬,任她的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腰身,整个人呆呆地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伏在他胸前,因为强迫自己压抑心中的酸涩,嗓音微微沙哑。

“初一,我爱的人……能够看穿我的逞强,可以保护我的脆弱。我受到委屈的时候,能让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会告诉我,就算我什么都没了,我还有他……”

她的声音哽住了,无法继续说下去。她爱的这个男人,便是这样处处为她想着的初一。相信他,爱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他几不可察地抬了抬肩,她察觉到他的动作,下意识要抬头,他却将她的脑袋压回自己的胸膛。他的手臂终于环上了她的背后,把她紧紧箍在怀内,力气大的好似,下一刻她就会被他勒到窒息。

他想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我瞒着你的事,很简单……”他吻了吻她的发,“你要的一辈子,我想要尽力做到。”

她悄然止住了微渗的泪,隔着一层睡衣,她的手心紧贴着的他的肌理,也慢慢的不再僵硬。

近中午的时候,杨初一又接了个电话,出了门,柯尼卡对着收拾好的行李箱,有些晃神。

像是想起什么,她跑去客厅,就趴在昨晚他们坐着的位置,四处细细看。昨天,在这里,她的手指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当时只顾着担心初一,那东西好像滚了到旮旯里去了。

终于,她在沙发底下看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片。

柯尼卡止住慌乱的心跳,将药片握在手心,久久无法回神。

杨初一回来的很早,Jimmy怕他变卦,连着夏琳与李元,在旁边说了不少话。回别墅之前,他还去了一趟北茗苑,爸爸跟爷爷都还在公­干­,只是妈妈在。

他说了些保重之类的话,最后,只能宽慰自己,幸好,妈妈还有初三。

到了晚上,两个人一起看电视,杨初一的电话依旧很多。甚至,显得格外急促,不像之前,一隔一段时间的响,而是呈连续的状态,一直没停过。

柯尼卡只是看似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拼命的将自己的情绪压到最理智的状态。

杨初一看了一眼手机,都是Jimmy跟夏琳打来的,估计是担心自己又临时变卦。眼见柯尼卡认真的对着电视机,里面正在放一档科学探索节目,一心以为她在专注看,怕自己打扰到她,便直接走去阳台。

“Lance,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去接你,然后一起去机场。”

“不用了,她会怀疑的。”他捏紧了手机,“Jimmy,安心,我不会变卦的。”

杨初一抬头看着夜空,因为天气有些­阴­沉,并不能看到星星,他说:“Jimmy,我会努力活下去……”

电话那边久久无声,谁也没再开口,各自默契的掐断了电话。

“初一,你明天出差要多久?”

杨初一回头,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悄无声息的。

他若无其事的对上她平静的双眸,敛了心神:“可能会久一点。”

柯尼卡抿了抿­唇­,强忍住那股悸动,继续问他:“初一,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早上,她也这样问他,他告诉她,他要为那一辈子的承诺努力。

他挑挑眉,反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柯尼卡咬了咬牙,伸出手,摊开手心:“这是什么?”

杨初一怔住了……昨夜他疼的厉害,他记得有让李元包好一份药放在身上,手忙脚乱吃药的时候,掉了一粒,后来便忘了这事。

“初一,那时候,你是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赶我走?”

“现在,你又想瞒着我,悄悄儿的去哪里?我不想有事的时候去找初二或是初三,初一,我只想在你身边,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能在……”

“胶卷儿……”

他整个人呆呆地全然失去反应,仿佛不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这些话,又仿佛一颗心在石化了无数岁月后,终于还是等来了她亲口说出这一句,无边的往事,一幕幕历历在目,此时此刻的他心底毫无欢欣,惟只觉大悲大恸。

夜­色­静谧,耳边是风过树梢的微沙的声音。

他终于开口,说话很轻,很轻,像是在与她低语:“为什么才说这些话?”

拂在耳际的气息,轻声说着,“活着能听到这些,真好……可是,为什么让我等了那么久?”

“初一……我……”脸庞被他热烫的颊线擦过,他堵住她的嘴将她压向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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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2

这个吻看似猝不及防,两个人却都是满足的低声喟叹一声,柯尼卡已经分不清,是她的眼泪,亦或是他的,滑入了口中,咸咸的带着苦涩。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心口,肺腑内酸意泛滥,满盈的让她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止住了泪,双手下意识的悄悄攀紧了他的脊背,她轻轻的把他抱在怀里。现在,不是他害怕失去她,而是她不能失去他。

“初一,让我陪着你……我不管你要去做什么,看病也好,结婚也罢,你丢不下我的。”

恳他低头,微悄气息在她的­唇­边徘徊:“胶卷儿……我明知道这样很自私,你要的东西,可能是我永远都给不起的了。你知道么?我曾经告诉自己,我要恨你,我也要你恨我,在你对我的恨没有到我恨你一样深之前,我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Jimmy让我马上安排动手术……我只是恨,时间为什么这样短,那么多的如果,都补不回来的时间……被我们浪费了。”

“我知道应该放你走,可是我做不到……胶卷儿,你知道么,我心里怕……”

­奸­杨初一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满是无助。他怕很多东西,怕死,怕离开这个世界,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他希望她能恨他,只有这样,她才能记得他……他却又害怕她恨他。

他摁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抬头,不让她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初一……”

她满足的贴着他的胸膛:“幸好你没有赶得走我……你说的每一句话,你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我都会牢牢的记得。”

“胶卷儿……”他的喉结艰难的滑动,“如果,我做了那样多的事情,你还是不能动心半分半毫,就算是走,我也不会安心。幸好……”

她作声不得,胸腹中涌起的痛楚堵在心口,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只想牵他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无能为力地想籍此让他心安。想告诉他,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带给他的,是这样沉重的不确定。想拥抱他、抚慰他,想和他倾谈很多,很多的话。

这个晚上,两个人几乎是一夜无眠,醒来时已是晨光初照。

柯尼卡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慌忙的看向身边,幸好,还在……她这样大的动作,也将浅睡中的杨初一唤醒,他索­性­侧过身,用手支着头,安静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柯尼卡微微一笑,自然的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对准他的脸颊,柔柔的印了上去。那样轻,那样细致,无比耐心,且充满爱意。

“初一,早……”

他先是一愣,诧异的盯着她,接着,­唇­角噙着笑意,强势的把她搂在胸口,翻身压倒。手从她的睡衣下摆伸进去,一路游移到胸口。

他贴上她的­唇­,温柔的吮住,接着,毫无预兆的,他猛地咬住她柔软的颈侧。她吃痛,惊呼的声音却被他堵在了喉咙里。

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轻笑,在她­唇­上轻轻印落一吻,将臂膀从她颈下移开,翻身起床。

“我去洗个澡,你再睡一会儿?”

他丝毫不提今天要出门的事,关于病情,关于他的身体,她一问他,他便开始转移话题,要么,直接闭口不谈。即便,他们昨夜看似彻底的向彼此敞开心扉。

浴室里传来水声,柯尼卡索­性­不起了,懒洋洋的靠在他刚刚躺过的位置,被子上、枕头上,有他清爽的味道。

不一会儿,玻璃门拉开,杨初一边走边擦拭仍滴着水珠的黑发,白­色­宽边的浴巾随手的扔在更衣室的藤框里。橱柜里他们的衣服排列整齐,他穿戴完毕,便在床边坐下。

“还不起?”

他俯首,下巴搁在她的肩沿,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柔软的颈窝。

她忍俊不禁,嘴角牵出浅浅的笑弯,四面笼罩而来的,都是他沐浴后清新的气息,一股脑儿的钻入鼻端,让她沉迷。

相互凝视着,没有人开口,谁也不愿打破这一刻两心的迷离。

最后,终是她忍不住,仰首看他。

“你早上不是要走么?”

杨初一抿着­唇­,勾起一抹笑,牵来被子盖好她­祼­露在空气中的小腿。

“等下来客人,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这么赖床?”

“客人?什么客人?”柯尼卡显然回不过神来,别墅里除了洪嫂,从来没有来过什么客人。

杨初一只是微笑,起身走出去。

果然,没多会儿,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来。柯尼卡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衣、洗漱。

外面砰砰的动静极大,隐约还有争吵声,柯尼卡的手里还拿着牙刷,顾不上形象,打开门去看个究竟。

“Lance,你真的不要命了是不是?幸好我没有直接去机场。”Jimmy原先是个非常爱笑的男人,此刻却是烦躁的揉着本就蜷曲的头发。

“初一,你怎么关机呢?不是说好了今天跟Jimmy去治疗的吗?”夏琳的语气里,满满的担忧。

杨初一没说话,目光瞥朝卧室门的方向。

众人停了声响,看看满嘴泡沫,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柯尼卡,再看看神清气爽的杨初一,纷纷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独独夏琳的目光,有些黯淡下去。

杨初一过去,盯着她的露出来的脚趾,微微皱起眉,声音有些严厉:“去把鞋穿上。”

柯尼卡拿掉牙刷,愣愣的看着Jimmy、夏琳还有李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跑进卧室。

杨初一见着卧室的门被关上,站着好一会儿,微微漾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细微的情绪。他招呼着众人坐下,自己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

等柯尼卡收拾好自己出来时,外面已经是一片和气的情景,一点不似刚刚的剑拔弩张。

杨初一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等她坐好了才异常严肃的数落她:“以后再急,也不许光着脚。”

她的体寒,老中医叮嘱了许多小事,这便是其中之一了。

柯尼卡轻轻点头,视线却落在Jimmy身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复杂。

“Jimmy,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去英国了。”

杨初一似是随意的说着,眼见Jimmy有发怒的迹象,将他摁坐回原位,“就在国内治疗吧,我想她陪着我……”

他说着,温柔的牵起她的手,问她:“不管是手术,还是别的治疗,你都要在我身边,是不是?”

柯尼卡看着他,陡然的安了心,微笑,而后重重的点点头。

“夏琳。”杨初一看向夏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帮着他们来叮嘱我,劝我。”

“伯父的事情,我会帮忙,不是因为我们的交易,因为你是我跟她的朋友。”

夏琳抿紧了­唇­,视线落在紧紧相扣的一双手上。这栋别墅,是他曾经放言给未来的妻子准备的,她却仍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看着他身边的这个女人,心底甚至隐隐的有着感激,她不能做的,柯尼卡做到了。他若是能健康的活着,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你都说了,是朋友了……”夏琳发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哽,“那还客气什么。”对她来说,他不厌恶她,还能把她当做朋友,或者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Jimmy吸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下午就去安排住院,我们要开始重新做一次常规检查。Lance,拖了这么久,你还要再做一次气钡双重对比造影检查,还有电子超声内镜检查,我必须知道目前肿瘤浸润的深度还有范围……”

Jimmy说了交代了许多事情,柯尼卡一一用心记着。

杨初一的手握住她的,越来越紧,手心里都是汗,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濡湿而冰凉。

真的到了一起面临的时候,才发现,彼此心中是那样的惶然不安。可也因为是他们的共同面对,充满温暖和力量。

一直到送Jimmy他们离开,杨初一仍是木然着的表情。柯尼卡握紧了他的手,轻声说道:“初一,我这一生,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他的表情一怔,她捏了捏他的手掌,声音坚定而温柔,“所以,你身体好了以后,这一生,也不许再有别的女人。”

最近天气很冷,大家注意保暖,多做运动,小心感冒。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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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状态不好,每天更新的字数有限,越进入尾声,心里越是沉不住气,感觉最近的章节有些心不在焉了,所以,特别谢谢大家的包容和谅解。)

正文 【11】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3

当杨初一躺在医院的病床时,才真切的有了自己是病人的感觉。

静雅的病房,蓝白条纹的宽松病服,来来回回端着药剂的护士,空气中弥漫着苏水的味道。他靠着床背,房间里采光很好,微微偏头,便可以看到窗外。

她出去了,办好了手续以后,她便匆匆的找Jimmy去了。他知道,或者,她的心里比他还要害怕,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对着他微微笑。从未有过的柔和,手坚定的握着他的。有那样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即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下午的时候刚做完一些基本检查,都是一些琐碎的常规检查,他有些没耐心,觉得自己像是个任人摆弄的机器人,从一个室去到另一个室,心里一股一股的往外涌着烦躁。

诀Jimmy说这是为了了解他的生理状态能否承担手术治疗,他必须要配合。Jimmy这样一说,她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现在,Jimmy的话对她来说,就跟圣旨似地。

她耐着­性­子哄着他,像是在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他听着,这感觉似乎还不错……他就这样被她哄着做完了检查,每做完一个检查,她会飞快的扫一下他的脸颊,最后,他乖乖的躺到了病床上。

他微微漾起­唇­角,用手抚了抚脸颊,他杨初一还真是好打发啊。

湓他记得第一次检查的时候是在英国,也是大大小小的排了一个行程表。当时,Jimmy也只是以防万一,他这胃,也算是老病号,多些检查总是没错的。到最后,他被这一项项的检查磨去了脾气,每日最放松的时候,便是与她通电话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说什么要紧的话,他听着就觉得心里阵阵儿的舒坦。

他问她晚上睡得好不好,她平静如常的语气说,很好啊。那时候,他真是恨的牙痒痒,凭什么他抓心挠肺的想念她,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她主动给他电话的时候,Jimmy正在给他做EUS,等他看到未接来电时,已经有一会儿了。她说没什么事,她说想他了。怎么可能?她哪次主动找他,是没有事的?

他着急、担心,还自责。他没事听Jimmy的,来这个鬼地方做什么劳什子的检查?得癌?这种事比中乐透的几率大不了多少,凭什么他杨初一会得癌?

检查还没结束,他便要回国,Jimmy拗不过他,为了确诊,还有几项检查必须做完,他不得不同意,回国后找时间做完剩余的检查项目。

后来Jimmy说起这事,颇为可惜的样子,若是他能坚持检查,以现有的技术,一定能早些查出这个,也不至拖到现在危危险险,提心吊胆的。Jimmy说,上帝保佑我,别再有第二个Lance这样坏的病人。

Jimmy好几次说,Lance,你为了Konica,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他笑笑,没有再纠正Jimmy,她叫Veronica,不是Konica。Jimmy好几次想学他喊胶卷儿,毕竟是英国长大的,舌头总是卷不过来。

柯尼卡从Jimmy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身子有些发软。Jimmy说要常规检查后就要安排手术,如果没有意外,手术会在五天后。手术会采用R3术式还有R1术式,如果一切顺利,按着经验,术后5年生存率在90%以上,甚至可以在95%以上,10年生存率也在90%以上……

Jimmy说了很多,她虽然听不懂,什么是R3术式,什么是R1术式,可是那一个个­精­准的数字,让她的心跳一下下的剧烈起来。她是不是要再多爱他一些,再多一些些,更多一些些,他们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要数着过?那一瞬间,她突然懂他要自己恨他的意思,他说的对,是她浪费了他们最好的时日。

她已经无法想象,当初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个人承担着这一切。她只要这样一想,心就颤的厉害,浑身都要哆嗦起来。那些检查那样繁琐,还很折磨……她看着他蹙起眉的模样,便拼命咬着自己的舌尖,不让自己哭出来。如果可以,她宁可这样被病痛折磨的是自己。

空气中弥漫着苏水的气息,刺鼻,令人厌烦。她让自己收拾好了心情,她还要给他剪指甲,陪他理发,Jimmy说,手术前要保持清洁。

柯尼卡忍住心底的那股蠢蠢欲动的闷劲儿,换上了微笑,走进病房。因为要检查还有手术的原因,从今天开始,他只能进无渣饮食。她想哭,他开始削瘦,吃的也越来越少,她为什么明明察觉了,却没有去深究……

小护士刚巧在给他拔针,比起他第一次住院的时候,脾气实在好太多。那些小护士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他一一作答,不愿说的便轻描淡写的带过,有条不紊的掌握着说话的节奏,没有跟任何人发脾气。

杨初一抬眼看见她进来,微微皱眉,语气里有些不满:“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这一瓶水都打完了。”

护士们礼貌跟柯尼卡打招呼,便悄悄退出去。自从他进来了,来这里的护士是越来越多了,这才多会儿的功夫?

眼见着护士全部退出去了,柯尼卡这才走到床边,淡淡笑道:“我不来有什么关系,你还会寂寞?”

杨初一睨了她一眼,她正在给他顺好床单和被子。他的病床旁边还有一张小床,他见着她走过去,将上面堆积的杂物收拾­干­净。

“哎,晚上不许睡在这里,明早再过来。”他皱起眉,那床小小窄窄的,看起来也不舒服。

“嗯……”柯尼卡满意的在小床上坐下,拍拍床沿,对着他浅浅笑,“我要陪你啊。”

“你不上班了么?扣工资的。”

“你的钱不是很多么?养我很困难么?为什么还要我去上班?”

“……”

“初一……”她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握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如果我现在回去,晚上肯定睡不好……让我在这里睡个好觉,好不好。”

她感觉到他的手柔柔的抚着她的发,许久,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好。”

柯尼卡轻轻的阖上了双目,没有泪,也没有泪意,因为贴着他的手心,因为感受着他温柔的视线,因为有他在。

因为第二日早上要做胃镜检查,杨初一从晚上开始便要禁食。傍晚的时候,柯尼卡便陪着他吃流质食物,无非是清淡的粥,还有一些汤。杨初一见着她这样,皱起眉,想要训斥她。

她抢先一步止住他的话,声音里是极少的撒娇语气。

“初一,我没什么胃口,吃清淡的刚好。我要是饿了,我会再吃的。”

许是被医院的气氛闹的,她的确没什么胃口,总是担心他。他对吃食极为挑剔,让他忌食,她担心他受不了。

杨初一怔了怔,没说什么,默默的舀粥喝。她这是打算陪着他……繁复的检查不止折磨自己,也折磨她。她现在还打算陪自己一同忌口,这白粥烂烂的……还真是难吃。

他不经意的抬眼看她,与她的视线相撞,她扯了扯­唇­角,他的心顿时化作了一汪泉水,轻柔的不像话。

晚上,两个人睡的很早,直到杨初一的呼吸渐渐平稳,柯尼卡才蹑手蹑脚的走出病房。

Jimmy正好跟几个护士在查房,她拦住Jimmy问:“胃镜检查会不会很痛苦?”

她好像听护士说,胃镜检查是要将胃镜顺过咽喉Сhā进食管里。这种检查,她听着就胆寒。

Jimmy宽慰的对她一笑:“Konica,不要紧张,Lance有过经验,这个检查只有十分钟左右,只要Lance配合的好,不会有不适的感觉。”

是,她太紧张了,他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检查……她虽是这样安慰着自己,仍是忍不住心疼,他要是好好儿的,她要是平日里对他好些,细心些,他哪里要做这些检查。

她大口的喘气,拼命忍住腹中不适的感觉,周遭的苏水味越发显得刺鼻。

回到病房里,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他似乎睡不踏实,眉头都微微蹙着,鬓角还有汗。她把手伸进他的被窝里,寻到他的手,轻轻的握住。

初一,现在要换做我,陪着你,不离不弃。现在要换做我,来做你的依靠。

早晨Jimmy走进来时,柯尼卡已经叠好了被子,两个人都洗漱完毕。

问罢早安,Jimmy看向杨初一:“Lance,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当然可以……”杨初一抿了抿­唇­,看向柯尼卡,“回家给我煲点汤好不好?去粥轩铺买点粥也行,做完检查可以喝一点,我有些饿了。”

柯尼卡知道他有心支开自己,沉默的点点头,对Jimmy说:“拜托你了。”

见她的身影从门外消失不见,杨初一才风轻云淡道:“好了。”

他熟练的松开领口,躺到检查床上,下肢半屈,侧卧好。

高歌一曲,很爱很爱你~~~~爱你们~~~

正文 【11】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4

Jimmy深深的看了病床上的这个男人,是他的病人,也是他的朋友。

护士已经准备完毕,在杨初一的枕边垫上了消毒巾,将病号服遮盖住,消毒巾上铺着瓷白­色­的弯盘。这是用来接着检查过程中流出唾液,或是呕吐物。

他从前检查过几次,每次胃镜检查他都会呕吐,反应极大……这种样子,他不想给她看见。

Jimmy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Lance,下面我们来做麻醉,放轻松。”

诀杨初一勾了勾­唇­角,默不作声,微微攥起了拳头。

护士在一旁提醒:“杨先生,注意深呼吸,如果等会出现恶心的感觉,请保持深呼吸,可以稍稍缓解。”

Jimmy一手持着压舌板,一手持着喷雾剂,杨初一自觉的张开口。Jimmy对准他的咽喉部,用力挤压橡皮球,药液喷出。杨初一下意识的蹙起眉,难言的苦涩充斥着整个口腔。

湓Jimmy吩咐说:“Lance,不能吞咽,忍一会儿。”

杨初一眨眨眼,含着药液不动声­色­,眉头却是越拧越紧。

Jimmy一直在一旁观察他的脸­色­,时不时询问他的感受,杨初一有些不耐,烦躁的眨眼,或是点头、摇头。

眼见时间到了,Jimmy对护士轻轻点头,护士端来玻璃器皿,杨初一皱眉吐掉口里的药液,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整个检查流程杨初一已经很熟悉,当护士拿来口垫,他很自觉的含上口垫,轻轻咬住。护士固定住口垫,正式的胃镜检查便开始了。

当胃镜经过口垫,进入口腔,到达舌根尽头,食管入口时,一股浓重的恶心感觉开始往外涌,护士在一旁提醒他做吞咽动作,并注意深呼吸。

一股恶心的劲儿伴随着无法抑制的泪意,蜂拥而上,深呼吸也只是稍稍缓解了这股恶心的感觉,唾液伴随着些许呕吐的秽物,自然的流入一边准备的好的弯盘内。

柯尼卡悄悄儿的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窗户看着里面的一切,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他是往左侧卧,她只能看到他弯曲的背脊,因为痛楚而微微颤抖的身子。

Jimmy似乎是随意的朝窗口看了一眼,柯尼卡下意识的缩回身子,用手捂住嘴巴。

他要喝汤嘛……她这种状态煲不了烫,李元的车一直尽职的停在医院外面,她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李,麻烦送我去粥轩铺。”

这样的检查,还有几次?他还没有手术,这样的煎熬,还要多少次?

李元开车向来稳当,许是情绪影响,柯尼卡觉得自己有些晕车,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那么一口气,出不来,咽不下,吐不出,难受的让她很想念杨初一。仅仅是离开这么会儿功夫,她突然觉得很想念他。

胃镜检查进行的很快,护士备着淡盐水递给杨初一,他漱了漱口,仍是难受的紧。腹中本就空空的,刚刚他吐到最后,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吐,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

为了防止晕倒,他现在还不能下床,呕吐感却仍是一阵一阵的袭来。他偏头看了眼窗外,树梢上已经有了春天的痕迹,能看到点点的绿芽。

这一切才只是开始。他开始想,让她陪着他是不是一个错误?他分明能感觉到她的强颜欢笑,她的担忧,她的心疼,甚至,她的无助……他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Jimmy与他聊了几句,他因为难受,有些懒得开口。末了,Jimmy说了句,“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类似的检查,Lance,你真打算总这样支开她?”

杨初一挑了挑眉毛,喉咙有些疼,张开口,声音也是沙哑的。他说:“Jimmy,你不明白。”

Jimmy叹了一口气,说:“要是待会儿有呕血的情况,或者持续疼痛,一定要叫我。现在先休息一会儿,我让护士送点餐点来。”

杨初一闷咳了一声,止住了Jimmy:“不用了,我等她回来……”

他闭上了眼睛,忍住那一阵阵儿的难受,为了转移注意力,竟是渐渐睡着了。恍惚中,嗅到食物的香味,淡淡的,他顿觉得腹中空空的难受。

惺忪着眼睛,便瞧见柯尼卡悄悄的放好食盒,动作很轻。

柯尼卡瞥见他的视线,弯下腰,压低声音,微笑道:“吵醒你了么?”

杨初一张了张口,显出少见的一点脆弱:“我饿了……”

他的声音着实沙哑,柯尼卡听在耳里,心里狠狠的抽了一下,面上却微微一笑,从食盒里拿出买好的餐点。

他现在只适合吃细软的流质或是半流质食物,她特地让师傅做了米汤,山药也是弄成泥,养胃,又不会忌口。

山药泥装在小白瓷碗里,她扶他坐起身,自己在床边坐下。她克制住自己的视线,不要长时间的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镶着金边儿的小汤匙舀起一勺山药泥,送到他口中。每吃一口,便兑一勺米汤。她喂,他吃,两个人均是默不作声,竟是吃完了一小碗。

柯尼卡看着他这样,略略放了心,松了口气。腹中,胃,喉咙,舌根……却是一路灼灼的难受,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很烫,生生的把那股灼灼的不适给压回去。得忍着。

外面的阳光很好,Jimmy见杨初一好些了,也没有出现什么特殊反应,便同意他们出去走走,晒一晒太阳。

柯尼卡自然的挽着杨初一的手臂,两个人走的都很慢,他本就生的好看,这会子虽是穿着病号服,仍是吸引了不少目光,纷纷回头看他们。

医院后面有很大的草坪,回廊上不少木椅,这个季节的阳光温暖舒适,柔柔的洒在身上。

两个人僻静的位置坐下来,柯尼卡从兜里掏出指甲剪,抓起他的一只手,认真的剪起指甲来。她的技术并没有多好,给自己剪指甲时并没有觉得这样困难过,她头一次给别人剪指甲,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怪。

她只得认真的盯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摁着指甲钳。他的手指修长,指肚饱满圆润。真是好看。

杨初一看着她的表情,太阳照在她身上,微微散落的刘海在她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忧,亦或是愁。

越是想抓住她的表情,他越是看不清。

“胶卷儿……”

“嗯?”她头都未抬,认真的与他的十根手指作战。

“来森广帮我怎么样?”

他说的随意,像是不经意的提起了一般。她却顿住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一时间,她的目光中有隐忍,有责备,有难过,瞬间交织成一张大网,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觉得嗓子有些­干­,反抓住她的手,认真的对上她的眼睛,不依不饶道:“帮我好不好?”

柯尼卡拼命忍着,他是病人,他是病人,她这样说服自己。接着,尽量温和着声音,淡淡道:“初三也可以帮你啊,你公司里那么多人……我现在的工作,我很满意。”

他久久无声,她便也跟着沉默,只有指甲钳一下一下脆脆的声音。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无奈:“胶卷儿,我们理智一点,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到时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杨先生!”

她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重重的甩开他的手,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没有你之前,我活的很好,我能养活自己,以后,我也能养活自己,不需要你现在来替我谋划好我的后半辈子!”

杨初一看着她,她的眼眶红红的,绕了一圈,定是忍了很久。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氲着血丝的双目中,好似能喷出火来一样,死死的盯着自己。

柯尼卡大口的喘着气,抿紧了­唇­,重新拉过他的手。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怕自己看不清,剪到他的­肉­,不得已,抹了一把眼睛,却是抹出一手的湿意。

她咬了咬牙,索­性­伸出手臂,用力的抱住他的脖颈。他的发丝都是苏水的味道,她忍住泪意,轻轻道:“初一,你怎么这么胆小?”

他怔了怔,反手拥住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是啊,我以前也没想到,我原来这样胆小。”

杨初一闭了闭眼睛,喉头颤抖:“……胶卷儿……,我不想你以后太难过。”

柯尼卡一动不动,静静的听着他温柔的唤她,一声一声,低沉沙哑的嗓音。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猛烈的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深深的喘了口气。

“我不会难过……以后不管你在哪儿,我都陪着你。”

文进入结尾状态,我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本来就有些状态不佳,不想因为速度问题再去影响质量。只能做到当初对大家的承诺,每日保底四千字。

谢谢你们~~~母a~~

正文 【11】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5

杨初一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松开怀里的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无奈。柯尼卡笑了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深深吸一口气,阳光暖和的让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他平日里将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手指也是异常­干­净。柯尼卡稍稍剪了几根手指的指甲,渐渐的就熟练多了,剪完后再用指甲锉磨平。

他见着她从兜里一样样儿的掏出工具来,心里好笑,还真有点儿像是百宝袋的感觉。

他们像是一对极平常的老夫老妻,她说一句,他答一句。她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微笑摸摸她的耳朵,摇头。最后,她握着他的手,在自己手背上划着,看看有没有磨平。

巨他有些痴迷的看着她,阳光穿过她的耳朵,她的耳朵粉粉的,几近透明。他微微眯了眼,似乎连她耳弯上面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拉过她的手,搁在自己的腿上,他的温度隔着裤子,传递到她的手心,有些热。她没有挣脱,任他握着。她不知道,他已经为以后做了多少打算,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不管手术会不会成功,也不管他是有十年,亦或是五年,甚至更少……可是,以后跟他在的每一天,都是命运对他们的,对她的恩赐。

骛不远处有不少在护士或是亲友陪伴下散步的病人,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安宁而平静。柯尼卡自然的依偎着他的肩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微扬起下巴。

“初一,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在乎我?”

她的话里带着少有的娇嗔,杨初一牵起­唇­角,淡淡睨了她一眼,看到她忽闪忽闪的眼睫。他忍不住笑了,轻轻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柯尼卡也不在意,只是笑,她说:“初一,你是不是很想我跟你讲那三个字?”

杨初一僵了身子,猛的掰过她的肩膀朝着自己,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眸。他看着她,眼神越发柔和,充满期待。

“等你身体好了,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说。”

他咬了咬牙,偏偏作声不得。对他而言,这三个字,实在是个无法抗拒的诱惑。

回病房之前,柯尼卡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告诉兰姨他们?”

杨初一沉默许久,说:“做完手术再说吧。”

她知道,他骨子里其实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无能,他有他的脆弱和彷徨。可是,不论如何,如今,换做她始终伴在他的左右。

安元裴的案子进行的很快,柯尼卡是打开病房的电视机时,看到相关消息的。一般此类案件,虽是诉讼时间上有着严格的限定,但是实际­操­作中,往往一拖再拖,多方打点,许是可以拖到不了了之的情形,也有时,会拖到令人­精­疲力竭的地步。

而此次H市市建工程的案子就不同了,因为省里的重视,因为网络、媒体各方舆论的压力,对安元裴的公开审判如期公开开庭。

电视里是现场直播,他们看到的时候,已经是重播。旁听席上坐着不少听众,中间的走道上,还支着摄像机。屏幕里只有审判长还有公诉人在说话,虽只是隔着电视,她仍能感受到庄严和肃穆。

她曾经与母亲一起坐在那个旁听席上过,如今又从电视上看到这一幕,心中竟是感慨万千,整个人有些怔忡的回不过神。

镜头从旁听席上一闪而过,安妈妈面无表情,安子恩面­色­沉静。

公诉人宣读起诉书,兹起诉原省政府省长安元裴,安元裴在任H市副市长期间,于++++年++月,在其负责的H市市建工程时,营私舞弊,索贿受贿,利用职权之便,向某工程队负责人索取贿赂六十万元人民币,并将工程的标底透漏给该人,使本不具备竞争实力的工程队一举中标。该工程队中标后,并未按质量完成工程,安元裴没有履行其监督的职责,致使该工程偷工减料,未达到施工要求的前提下,草草验收,导致今年年初的大楼坍塌事故,给本省人民的生命及财产造成极大损失。因此,安元裴已构成索贿受贿、营私舞弊罪,及玩忽职守罪,且此案影响较大,后果严重,现建议法庭,数罪并罚,予以严惩……

电视机里仍在放着庭审过程,李元急急闯了进来,他本稳当,鲜少有如此冒失的时候。

“老板……”他的面­色­犯难,挠了挠额头,“阮主席跟汪院长他们来了……”

杨初一皱眉,柯尼卡心中也跟着诧异,来不及问缘由,阮香兰与汪芷筠已经走了进来。

阮香兰一脸愠­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李元。想要开口训斥,终是忍住了。

李元微微低头,这次老板住院,对外是宣称出差的,所有找他的电话全部转接到他这里。阮香兰曾打过几次电话,均被他挡下了。也不知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毫无预兆的,简直是从天而降。

杨初一要起身下床,阮香兰咬着牙站在那里不动。汪芷筠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嫂子,忙上前止住初一,口里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忍心瞒着大家?这孩子,你妈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芷筠!”

阮香兰几乎是喝住了汪芷筠,眼圈有些发红。

柯尼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关掉了电视,礼貌的请她们坐下,倒好了茶水。

阮香兰看了一眼柯尼卡,­唇­哆嗦了一下,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面前两个孩子,都是瘦的不成|人形,她这个当妈的,能有什么法子?说也不是,不说又不是。

柯尼卡心中难过,不敢看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兰姨……”

杨初一见她那副模样,心里担心妈妈会转移怒气到她身上,微微笑了笑,示意李元先出去。

“妈,婶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其实不需要回答,他也知道怎么回事。虽是军区医院,这里仍是不少人认识他,更认识妈妈,这也是当初他要去英国检查和治疗的原因。

“这么点儿地方,这么大的事,瞒得住么?”汪芷筠削着苹果,轻轻叹了一口气。

“爷爷跟爸爸……”

“都知道了,暂时脱不开身。”

阮香兰哽了嗓子,柯尼卡忙把水杯推到她面前。她接过杯子,呷了一口,轻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杨初一呵呵笑:“早期的,过两天做完手术就好了……妈妈,别在这担心,我这老毛病您还不清楚?你儿子我命大呢。”

阮香兰轻猝了一口,微微皱眉:“手术是吕家那孩子安排的?”

杨初一点头。

“那我还放心些,他从前在英国的名声,我也是听到些。他在这方面也算是权威了。”

阮香兰抚着额头,紧蹙的眉头仍是显出她的担忧。

汪芷筠和声的说着一些家常,说洪嫂已经在家里准备食材,初一现在的忌口太多,能煲点汤给他喝,也是好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柯尼卡,说:“你也要补一下,别自个儿先垮了。”

柯尼卡低声说谢谢,杨初一看着她笑,说:“婶子,您说的是,我现在是管不动她了,拧的很呢。”

汪芷筠削好苹果,劈成瓣,放在果盘里。见她要起身,柯尼卡忙接过来,轻声道:“汪姨,您坐吧,我来。”

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若是给初一吃,还得用开水将苹果烫热了。这些事,哪怕是一些小细节,这些日子,她都已经熟悉了。

杨初一自然的吃着柯尼卡给他弄好的苹果,问她:“自己怎么不吃呢?”

柯尼卡笑着摇头,端着果盘到茶几上放好。胃口不好许是可以传染的,每日看着他忌口,又吃的极少,她便也跟着没有胃口。甚至,每每见到他呕吐,她竟也觉得想吐。她胡乱的想着,这是不是人们说的人与人之间奇妙的联系。如果是这样,她愿意,她的命里有一些东西,是与他相关联的。

既然她不能缓解他的痛苦,那么,就让她跟他一起受着。

阮香兰正问着初一感觉怎么样,Jimmy带着护士例行查血压、脉搏来了。

“伯母……”

Jimmy看见阮香兰,先是一惊,接着礼貌的微微欠身。

阮香兰轻轻点头,问他:“你­奶­­奶­最近身体好不好?”

Jimmy点头:“老人家很硬朗。”

“嗯,代我向她老人家问好……”阮香兰顿了顿,“初一,就拜托你了。”

“伯母请放心,目前的检查结果,并没有出现癌细胞转移,手术的成功率是极大的。手术后,我会视情况给他进行辅助­性­化疗,清除可能存在的微小癌灶,防止复发或转移”

柯尼卡坐在一旁,胸口倏地朝上涌出一股酸意,甚至来不及与众人打招呼,便跑进了卫生间。

也许会太理想化,可是,我是出名的亲妈,我不写杯具。

正文 【12】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1

柯尼卡从架上一把扯过毛巾,捂住嘴巴,还不忘关上门。

肺腑内一股一股的酸意往上涌,门外隐隐的还有说话的声音,问她好不好。她嘴巴张了张,却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新一轮的酸意堵住。嗓子眼儿里像是哽住了一般,明明已经吐不出东西,却是扒着洗手台,放佛连将胆汁都要一齐涌出来一般。

洗手间的门敲的厉害,是杨初一,他的声音急躁而慌张。柯尼卡定了定神,打开门。

杨初一见她出来了,双手箍住她的肩膀,皱眉问她:“怎么了这是?”

巨柯尼卡微微扬起­唇­角,眼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咽了口吐沫,扶着杨初一回到病床上,轻声着,“没事,就是刚刚听Jimmy说快手术了,有点儿担心……”

“初一,你现在不是从前,别总是这样……我没什么要紧的,下次别这样了。”她忍住心里的难受劲儿,在他身后垫好了垫子。

柯尼卡发觉自己变得有些唠叨,她七零八落的数落了一通,才蓦然醒悟过来,他的长辈都在这里,她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呐……

骛杨初一只是笑,心里想着,真是不能让她跟自己一样这么忌口下去,人也见着憔悴。

Jimmy开始给杨初一量血压、脉搏,他微微偏了偏脑门,狐疑的看了一眼柯尼卡,没吭声。

柯尼卡收了心神,手被阮香兰抓住。

“我们出去……”

阮香兰压低了声音。

“……噢。”

柯尼卡乖乖的跟着阮香兰往外走,心中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她每每在兰姨跟前,都总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变成年纪幼小的女生,乖巧的不像话。他跟他的母亲,他的家人,似乎都有这样的魔力。

病房的门轻轻阖上,走廊里很安静,两个人甚至没有在木椅上坐下,阮香兰便急急问道:“孩子,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了?”

是不是有了……

很长一段,柯尼卡脑子里都反复着这五个字,渐渐的,变成一片迷蒙的空白。

她想,她许是脸红了,因为耳根烧的厉害。她下意识的摇头,解释着:“兰姨,不是那样的,我就是听着Jimmy说手术的事,心里着急难过……”

她顿住了,迷茫的摇摇头。

她真的不知道,尽管,她比谁都希望能有个他们的baby,他该有多高兴,这些,她简直无法想象。可是,她不敢抱有期待,万一不是的,岂不是要闹笑话?

见她一片茫然的模样,阮香兰不禁莞尔:“你自己算算看,可别要当妈了,自己还稀里糊涂的。”

柯尼卡果然低头回忆,她的MC向来不准,这些日子又总是被一些杂事绑着,断断续续的,见红了几次,量很少,她也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

那这到底是算亲戚造访呢,还是没造访呢……她的心里不禁隐隐的升起一股期待,还有一丝不确定。

阮香兰看她的表情,心里便猜到七八分,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我们去做个检查,­妇­科那边我有个老朋友,我带你过去瞧瞧。”

都走到门口了,柯尼卡心怯了,万一不是呢……她知道自己很幼稚,还是下意识的抓住门框,不肯进去。

“这孩子……”阮香兰也不着急了,对着柯尼卡,顺着用手捏住了她的脸颊,“要真是有了,你这几两­肉­,孩子不跟着遭罪?回头你心里就不悔?”

终还是进去了,柯尼卡坐在医生的对面,看了看桌上的名牌,­妇­产科主任医师——翁培英。她的心里跟打鼓似的,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翁培英像是聊家常一样,随意的问着柯尼卡一些问题,例如多大年纪了,工作累不累,直到柯尼卡微微放松下来,翁培英才问她,上一次MC什么时候来的。阮香兰还在一旁,柯尼卡心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个大概的日期。

她本想说,最近偶尔也有见红,想了想,还是没开口。心里隐隐的,总是抱着一些期待。

突来的希望像是一根脆弱的丝线,稍一用力便会扯断。她的心里紧紧的抓住这丝希望,这丝期待,期冀着奇迹的发生。食欲不振,嗜睡,呕吐……这不正是怀孕的预兆么……

或者,亲戚其实并没有造访,她是真的怀孕了呢……

翁培英随意的抬眼,便瞥见她鼻尖在冒汗,心里好笑,口里宽慰道:“别紧张,结婚了吧?如果确定有的话,这个年纪,生孩子刚刚好。”

柯尼卡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凉:“我,还没结婚……”

翁培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向阮香兰。她们是老朋友,她已经很长时间不亲自出诊了,平日里也就是带带学生。难得老朋友找她帮忙,她便一口应下。

她本是想缓解这位柯小姐紧张的情绪……她这才想起,她似乎还不知道这位柯小姐跟阮香兰是什么关系。

阮香兰一脸坦然,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于是,翁培英斟酌道:“这么说,要是有了,这个孩子不打算要了?”

她做医生这么些年,碰上的人跟事不少,通常都是结了婚的想要孩子,却苦求无果。没结婚的姑娘一个劲儿的过来,有了孩子却不想要。

她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惋惜,若是不要孩子,她宁可这位柯小姐没有怀孕。每一个­妇­产科的医生,都希望自己是迎接生命的天使,而不是扼杀生命的刽子手。

“不是的!”

柯尼卡捏着桌沿,身子微微朝前倾:“翁医生,如果真的怀孕了,我要它……我要这个孩子!”

不止她要,初一也是要的……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次在医院,他柔和的表情,带着期待和憧憬的样子。后来,她每每想起这个情景,她的心就不可抑制的绵软起来。

翁培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头在簿子上写着什么,口里应道:“好,去喝点水吧,我给你做B超检查。”

一旁来了个小护士,礼貌的请柯尼卡到旁边的屋子做准备。

一直等柯尼卡出去了,翁培英才舒了一口气,看着阮香兰,没好气道:“看我闹笑话,你还挺镇静不是?”

阮香兰微笑,无奈的抚了抚额头,觉得脑子有些乱。

“哪家的孩子这是?”翁培英微微扬了下巴,问阮香兰,“能劳您大驾。”

阮香兰笑:“损我呢这是……”

她叹了口气,“培英,你把她当成我亲姑娘就成……她刚刚吐的厉害,我看这应该是**不离十的,她那个身子骨,怕是吃不消,烦你多费心。”

翁培英见她一直皱眉,满面愁容与倦­色­,低声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瞧你这烦的。”

“你啊你……”阮香兰摇头,“你只带好你那几个学生得了,旁的事估计只有不是天塌下来,你都不会瞧一眼。”

她用双手捂住脸,揉了揉。面前的人是她的老朋友,也没什么好顾忌,哑着嗓子道:“培英,你不知道,初一那个臭猴崽子……”

“你说,我这个妈怎么当的……他年纪小的时候,我顾不上他,小小年纪的,丢他一个人在那,愣是折腾出了胃病……现在,这么大的事,还是别人来告诉我……”

“胃癌……”

她松开双手,对着翁培英苦笑,“吕家那孩子说是早期,这两天就要动手术了……”

翁培英惊愕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握着阮香兰的手,希望藉此能给她一些安慰和力量。

吕家那个小辈跟她是同一家医院,她也是知道的。她平日里从不关心这些,朋友的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治疗,她竟然浑然不知。两个人正说着,护士敲门叫翁主任,说是准备好了。

柯尼卡在护士的帮忙下,躺在检查床上,撩起了上衣。她的心跳太快,以至于她的脑子里显出一瞬间的空白。

她曾陪唐筱米做过B超检查,想不到,如今她也躺到了这里,而且,这样快。她像是一个等待着宣判结果的囚犯,紧张、不安。

翁培英认真的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不时的抚着柯尼卡的腹部。她看了一眼阮香兰,示意她过来看。

她指着屏幕上,说:“已经有六周了,这里,看到没?”

她对着柯尼卡微微笑着,“你要不要看一下,以后就是做妈妈的人了。”

柯尼卡微微偏过身子去看屏幕,旁边是翁培英的讲解。

“喏,这里是胎囊,我们已经可以看到胎芽,还有胎心跳……”

柯尼卡盯着屏幕上那个粉­色­的小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她这就要做妈妈了么?她的腹中已经开始孕育一个小生命了么?他会慢慢长大,瓜熟蒂落,带着她的爱,还有初一的爱……甚至,更多的爱,来到这个世界上。

翁培英笑着比了比手指:“现在还不到一厘米,才这么点大……”

柯尼卡点头,她是想笑的,捂着嘴巴,不知怎的,眼泪竟顺着指缝流出来。阮香兰自然的在床边坐下,将她搂到怀里,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

翁培英看着又哭又笑的两个人,心里有些感触,提醒说:“先去洗手间吧,以后要多注意休息,不要太紧张。”

柯尼卡点头,抹了抹眼睛,这个孩子是个意外的惊喜,这个幼小的生命,或者永远都无法体会,她在这一刻,心里的那股悸动和感激。

“翁医生,我本来……我以为……不会是怀孕的……”她捂着嘴巴,有些语无伦次,“我这个月其实来过MC,我也不清楚是不是,量很少……我本来是不抱期待的……”

翁培英本还在看手里的单子,听她这样一说,微微怔了怔,面带微笑道:“快去洗手间,B超不会作假,等着做准妈妈吧。”

眼见着柯尼卡出了屋子,翁培英才压低嗓音对阮香兰说:“我看她压力好像很大,刚刚没敢告诉她,她现在这是先兆流产的症状。这孩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她现在得静养,情绪也很重要……”

阮香兰抚着心口,不停的舒着气,话里有些无奈:“初一这情况,还能指望她有好情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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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2

翁培英失笑:“搞半天,是你儿媳­妇­啊,看这情景,好事得近了啊。”

她沉吟着,“不过,这下你也有的费心了,她的情绪不稳定啊……很容易引起子­宮­的收缩。加上,她这体质……这胎,是想保住吧?”

阮香兰有些走神,皱起眉,问道:“她现在要这个孩子,会不会有危险?初一那个情况摆在那里,会不会影响孩子?”

她的确很想抱孙子,毕竟,初一现今已经三十二了。杨家到了这一辈,别提好消息,一个一个都还在光在那儿……可是,现在初一不是个头疼脑热,而是,癌症……

巨她并不想让那个孩子变成他们杨家生育的工具,如果有危险,她宁可晚些再抱孙子。

早期嘛,总还是有机会的……阮香兰下意识的摈住了呼吸,心口沉的厉害。这是她的孙子……她比谁都期待他来到这个世界。

“你是说,胎儿会不会受到父亲的遗传?你担心母体会有影响?”

骘阮香兰点头,翁培英站起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抚道:“香兰,你先别担心,杨家并没有这个家族病史。晚些我去找吕贝,问问初一是什么时候开始治疗的。回头我再给她做个详细的检查,不会有问题的……”

翁培英虽这样说着,阮香兰仍是有些心神不定。等到带着柯尼卡回病房时,走了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因为走神,一直拖着她的手。

阮香兰回头看了一眼柯尼卡,拍拍额头,歉然道:“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是不是走的太快了?有没有不舒服?”

“兰姨……”

柯尼卡想说点什么,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检查结果出来,翁医生告诉她怀孕了以后,她的整个人就如同漂浮在云端一般,找不到一点真实感。

激动、庆幸、感恩……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差点忘记,她跟初一,是不被接受的一对。

毕竟,兰姨曾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接受自己,他们还需要时间。

“我明白,这个孩子……”她有些晃神,下意识的抚着腹部,她还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可是,这里的确有着她跟初一的孩子……

“兰姨,我让您为难了。可是,我想要这个孩子,我想给他生一个孩子……他很想要一个,他不说,可是我知道……”

柯尼卡吸了鼻子,硬生生的将眼泪逼回去:“对不起,兰姨,我现在只想为他,为我们两个,做一些事。未婚先孕……我知道影响不好,可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要这个孩子。”

她说到最后,已经是极为坚定的看着阮香兰。

阮香兰静静的看着她,心里头有些震动,旁边有不少木椅,她拉着柯尼卡走过去坐下。

她拍拍柯尼卡的手背,叹了一口气:“认定初一了,是不是?”

柯尼卡觉得被她握住的手,手心一点一点的,开始出汗。她强忍住将手心拭­干­净的冲动,一瞬不瞬的盯着阮香兰。

这个优雅善良的妈妈问自己,是不是认定了她的儿子。

柯尼卡点头,重重的,没有半点迟疑。

阮香兰清楚的看到她眼底的泪光,心头一软,张了张口,声音竟有些颤抖。

“初一现在是胃癌,如果……我是说如果。”阮香兰微微抬眼,“如果他有个什么意外,你年纪轻轻,要带着孩子……小柯啊,你想过后果吗?你有这个准备吗?”

柯尼卡注意到,兰姨没有叫自己柯小姐,这一声小柯,叫的自然而亲切。她低下头,喃喃道:“不想去想,无论如何,我要这个孩子……”

“不是兰姨不近人情,有些话,我现在许是要跟你说清楚,决定权在你自个儿手上……”阮香兰抚了抚额,“如果,我是说如果……初一有个什么意外……你还年轻,或者,还会找个好人家……可是,小柯,我不能允许杨家的骨­肉­跟着你进别人的门。你不要怨兰姨,我本不该这时候跟你说这种话。”

柯尼卡觉得手心又开始出汗,胸口有点发紧,闷闷的让她喘不过气。旁边有护士推着药车走过去,空气中苏水的味道似乎更加浓郁,她开始觉得有点儿犯恶心。

“这个孩子,我要。”柯尼卡用力的咽着吐沫,“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我把他交给您,我愿意,也放心。”

阮香兰微微一怔,点头:“兰姨有个条件在先,看你能不能接受。”

柯尼卡对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双眼,下意识的点头。

“杨家的媳­妇­并不轻松,所以得健健康康的,我不要一个病痨做我的儿媳­妇­……杨家也要一个健健康康的长孙……”

柯尼卡觉得自己的心跳似是漏跳了一拍,接着,突然的又剧烈跳动起来,杂乱无章,却又充满期待。

阮香兰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宠溺,替她拢好耳边的散发,点了点头,“你的身子骨弱,你还没有当过妈,不知道,怀孕初期很重要。你的心情,你的营养,都会影响到孩子。我跟翁医生说好了,你去住院几天,把身体调理好些。”

“待会儿我们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初一,他就要手术了,你也不想他担心你跟宝宝,是不是?”

先是他的长辈从天而降的出现在医院里,接着,医生告诉她,自己怀孕了。紧接着,他的妈妈说……

“兰姨,您这是同意我了么?”

柯尼卡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傻气,可是话已经出了口,便再也收不回了。

“初一应该等急了,我们走吧。”

阮香兰只是淡淡笑着,补充了一句,“想做杨家的儿媳­妇­,刚刚我说的话,千万别当耳旁风。”

“做婆婆的都喜欢听话的儿媳­妇­。”

柯尼卡不知道,如果现在用狂喜来形容她的心情,会不会太过夸张。可是,她实在找不着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这会儿的状态。

阮香兰刻意的放缓了步子,她跟在后面,也慢了脚步。

心里觉得好笑,似乎夸张了点儿……没知道怀孕前,她还小跑过几次……也没见有什么不妥的。现在可好,走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抚了抚了腹部,心里说,宝宝啊,你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奶­­奶­。

杨初一觉得心里有些烦躁,Jimmy一直在旁边叨叨。这个男人这么聒噪,难怪会离婚……他有些恶意的想着。

可若是只有Jimmy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算怎么回事?

他觉得他这个病房,一点也不安静了,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洪嫂给他盛汤,脸上带着心疼:“快把这喝了,我问过大夫了,喝这个好。喝了就会好了。”

初一撇嘴,心底很是烦躁。喝这个就会好,还当他是三岁小孩儿呢。照这么说,医院都别开了,病人都回家喝汤去……

洪嫂有些老观念改不掉。例如,医生统一的都是大夫。Jimmy是大夫嘛……所以,什么话都听他的。

他好像好一会儿没见着她了,看什么都显得不耐。这什么?黑乎乎的,红豆汤嘛。

他砸吧砸吧嘴,胶卷儿也给他做过一次,他好像还摔碗了,都没有好好尝一尝,是个什么味儿。他微微眯了眼睛,那个女人跟妈妈嘀咕了那么久了,到底­干­嘛去了?

看不见她,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不过,不能说……他瞥了一眼满屋子的人,舀了一勺红豆汤送到口里。爷爷木着表情在问Jimmy什么,爸爸在一旁听着,初二、初三……可怜的Jimmy,被围的密不透风了。

柯尼卡走到杨初一的病房时,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的门号,没错,是他的房间。可这门口……

门口立着两个黑­色­西服的男人,看见阮香兰,毕恭毕敬的行礼。

阮香兰不着痕迹的点头,对柯尼卡说:“看样子,初一他爷爷已经到了。”

柯尼卡觉得手心又开始冒汗了,黏黏糊糊的,紧张。她怀孕嘛,怎么总感觉做了亏心事一样?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进了房间。

杨初一有些食不知味,眉毛一挑,便看见妈妈带着她进来了。

他急急坐起身,声音有些大:“去哪儿了这是,这么久?”

阮香兰不动声­色­,喊了一声“爸爸”,再跟杨爱民打招呼。柯尼卡抿了抿­唇­,心里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同,规规矩矩的跟长辈打招呼。

杨初一心里不大写意,心里本就烦躁,声音也大了许多:“哎,你过来。”

他对她招手,咬牙切齿,心里痒痒儿的,恨不得把一屋子的人通通赶走,然后好好儿的问她,怎么丢下他离开这么久!

杨胜闷咳了一声,心里老大觉得怪异。

柯尼卡白了杨初一一眼,手还被阮香兰牵着,不知怎的,突然的就红了脸。

“都要当爸的人了,还整天对人吆来喝去的。”

偌大的房间里,陡然的安静了。

阮香兰挑挑眉,丝毫没有一点意识到自己的话给众人带来的冲击力,一派淡定优雅:“小柯,来,坐下说。”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了,说冬至快乐来得及么?

快乐没有时间限制,祝大家永远快乐。

正文 【12】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3

都要当爸的人了……

杨初一觉得,他现在不是胃癌,似乎有了更多的毛病……例如,他的耳朵依稀听到了回音,或者,是他出现了幻听。

病房里依旧在沉默,Jimmy恍然大悟的看着柯尼卡,刚刚他就有些怀疑,只是不方便问罢了。

打破沉默的是杨胜的闷咳声,满脸的皱纹褶子,蓦地显出几丝红晕,平静微显浑浊的目光里透出越来越多的期待。

巨一瞬间,分不清是谁的呼吸,陡然的粗重起来。

阮香兰微微笑,看着杨胜:“爸,我刚刚带她去培英那儿做检查,六周。”

她挑眉,拇指跟小拇指比了个六字。

骖杨家的男人到底反应慢些,一个一个怔的说不出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汪芷筠与洪嫂已经围着柯尼卡,开始问长问短。

柯尼卡轻柔的回答着,直到现在,她的心似乎才着了地,紧张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杨初一有些机械的舀着红豆汤往口里送,要当爸爸了嘛,真的么?舌头被烫的发麻……他赶紧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砸吧了一下舌头,疼,不是梦。

六周么……他挑眉,是哪次中奖了呢?这个问题得好好琢磨琢磨。

杨胜先发话了,鼻子里重重的往外哼着气,听在耳里有些像是拉动风箱发出的声音。

“嗯哼……初一要做手术,香兰,你让培英多费些心……”

杨胜眯紧了眼睛,这个猴崽子!

他这话还没完呢,初一已经涎着一张脸凑到了人跟前。

“哎,我知道的,爸爸。”阮香兰口里应着,轻拍了一下初一的后背,“冒冒失失的。”

初三嚷嚷的最凶,连说恭喜。他一边说,一边很努力地将柜子里的补品翻了个遍,最后,在一堆补品里翻出­精­致小玻璃瓶子的冰糖血燕,打开来,大喇喇地拿了勺子就吃。

阮香兰轻轻敲了下初三的脑门,“不懂规矩!”

初三含着勺子,口齿不清:“庆祝,我这不是高兴的么……”

初一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全神贯注的紧盯着柯尼卡。半天,他觉得自己的鼻尖都开始渗汗了。

他突然的,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嘟囔着:“胶卷儿,我没有做梦吧……”

柯尼卡轻咬着­唇­,眼眶一点一点的润湿,摇头,慢慢伸出手,紧紧的拥着他。

“初一,等你手术结束,身体好了,你要跟我一起看着他长大。你要是做不到……以后我会跟他说,你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守信诺的人。”

阮香兰慢慢吞咽着,心中分不清喜悲。低声与丈夫说了柯尼卡的现状,包括先兆流产的症状,包括遗传的可能­性­……

末了,她抽了一口冷气:“老杨,你说,这可怎么好?”

她为人子女,为人ℚi,为人母,或者,不久之后,她的孙儿也会呱呱坠地。可是,这样多的不确定……她的儿子,她的,儿媳,她的孙儿,他们都站在悬崖边儿上,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杨爱国捏了捏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先不要杞人忧天,培英的专业,你还信不过?癌也没什么可怕的,刚刚吕贝说,治愈率还是很高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阮香兰心说,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杨初一胃癌手术的事,很快传了开来。不仅仅是亲友都知道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甚至沾不上边儿的人,都知道了。

不管杨初一是胃癌早期,还是中期,又或者是别的毛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许多的人有了一个对他“好”的机会。

房间堆的礼物越来越多,从早上开始,只要一开病房的门,便有着探病名义前来的人,鱼贯而入。见着杨初一,都非常客气,嘘寒问暖了一番,说是代表xx,或是代表xx公司来的,谢谢杨总,或是谢谢杨总一家人一直以来的关照,云云。

柯尼卡虽是答应了要好好调理身体,可是初一的手术还没有做。她向翁医生,也向阮香兰再三保证,她会好好注意,会去做各种必要的检查,会努力的摄入必须的营养。可是,不能让她也躺在病房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便看见他在微笑,疏离而克制。他的头发前一日,已经被剪短,头顶溜溜的有些滑稽。可是,他现在靠着背垫,坐的端端正正。也只有她才能看出来,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透着几丝不耐,他微显苍白的脸上满是疲倦。

沙发上挤坐了一拨人,客套话说完了,便开始大诉苦水。柯尼卡有些心疼,有些自责,如果,当初他去英国治疗,就不用花时间­精­力来应付这些人。

柯尼卡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波人了,就连Jimmy给他做常规检查时,一边上都是浩浩荡荡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可是,明日,他就要做手术了……

这一拨一拨的人,根本不把Jimmy的警告放在眼里,开始的时候,门口的两个黑衣男人还拦着不许外人探望。可这一直在外面嘈嘈杂杂的,杨初一便让他们进来了。

这个口子一开,他哪里还有得闲的时候,只觉得累的慌。

“对不起各位,我们等会儿还有事。”柯尼卡拼命的挤出一丝微笑,却没有他那样专业,明眼人一眼看出她脸上的厌恶之­色­。

等那些人都出去了,她看他。

他松了一口气,很小声的问她:“胶卷儿,我能抱抱你么?”

柯尼卡张了张口,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主动钻进他怀里。

“初一,是不是很累?以后就让人拦着吧。”

杨初一嗅着她发丝的味道,大掌不期然的抚上她的小腹。

柯尼卡忍不住笑:“才多大点儿,哪能摸得到?”

“唔,多摸摸,总能摸到的……”杨初一眯了眯眼睛,想象着,她给他孕育的孩子,在里面。这种感觉,美妙的紧呐。可以赶走所有的疲倦。

门又被打开,柯尼卡有些恼了:“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接待访客了……”

门口站着的是康仑和夏琳。

柯尼卡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身,讷讷道歉。初一收了收脸上的疲倦之­色­,微微点头。

夏琳的表情先是一怔,很快恢复了正常,双手抄在口袋里,颇为得意的说:“康仑还在烦要带什么东西过来,我就说不要­操­这份儿心,你看看……”

她朝着康仑努努嘴,屋子里满满的都是别人送来的礼物。

康仑哈哈笑开了,冲着柯尼卡眨眨眼:“嫂子现在会心疼人了。”

夏琳的表情有些僵,也只是转瞬即逝,视线随即落在那些礼物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康仑第一次叫嫂子叫的这样熟稔、自然和亲切,柯尼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几个人随意聊着,不知怎的,说到了柯尼卡怀孕的事上。康仑嘻嘻的说恭喜。

夏琳面­色­复杂的盯着柯尼卡许久,堪堪吐出两个字:“恭喜。”

柯尼卡点头:“谢谢。”

她并不想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坐在这个房间里,可是,有些伤害无可避免。纵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却断然不会退缩。

房间里没安静多会儿,浩浩荡荡的又进来一拨人,这次不用赶,是初二、初三还有筱米他们。

唐筱米进屋后便脱去了外套,这时便能看出腹部已经微微凸起。几个人都找了舒服的姿势坐下,聊着一些趣事。

他们都知道第二日杨初一要手术,并没有逗留太久。临走时,唐筱米走过去抱了抱初一。

“哥哥,加油。”

杨初一扬起­唇­角,揉了揉筱米的脑袋,宠溺笑道:“每次咱们家筱米喊哥哥,我就觉得有压力。”

唐筱米吐吐舌,转身又轻轻抱了下柯尼卡,“嫂子……”

柯尼卡将他们送到了外面,夏琳走在众人的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回头走到她跟前,眼底满盈着泪光。

“柯尼卡,初一拜托你了……”

柯尼卡沉默的看着夏琳,轻声道:“这是应该的。”

过了零点,大家平安夜快乐。

此文近期完结,中间会小休息一下,元月三日正式开始新文。谢谢大家。

正文 【12】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4(正文完)

手术安排在第二日早上九点,护士给杨初一做好了备皮,Jimmy在一旁说着一些注意事项,吩咐他晚上要早点休息。

杨初一始终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情绪。反倒是柯尼卡,显得比他还要紧张几分,一直用手用力的摁着心口。

Jimmy安抚她:“konica,你现在是妈妈,放轻松,放轻松。”

Jimmy笑着,露出白灿灿的牙齿,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姿势。

巨杨初一看着柯尼卡,笑说,“我看Jimmy去­妇­产科也不错,不过,一定要等我们的宝宝出来以后。”

柯尼卡忍不住跟着笑,Jimmy很不满,“Lance,为什么要等到你们的baby出来我才能去?”

杨初一咬牙:“滚!我现在需要休息。”

骖手机在白大褂里震动,Jimmy拿出来瞧了瞧,­唇­角渐渐扬起,匆匆说了句晚安,人便已迅速退出了房间。

阮香兰已经吩咐人撤掉了房间里的陪床,为了让柯尼卡好好休息,每天会有专门的医护人员负责陪夜。

尽管如此,柯尼卡仍是一直等到杨初一迷迷糊糊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自从知道她怀孕后,起初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傻愣愣的。后来便跟魔怔了一样,一直笑,一直笑……手也越来越不安分,总是动不动要去碰她的腹部。他眼底的光,倒好像她肚子里装着满满的黄金似地。

她说给他听,他睨了她一眼,憋出一个字:俗!

是,她俗。他呢,是不俗,可是,幼稚!手不安分过了便罢了,还总想贴着耳朵过来,听,听什么呐?听肚子咕噜咕噜叫啊?

柯尼卡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知道自己要当爸爸的人,都会这样神经质。总之,他是的。

才消停没多会儿,他打了­鸡­血似地,开始狐疑看她,追在后面问,你没跟妈妈一起骗我吧?真的没骗?

她被他闹的心烦意乱,瞪他。他便孩子一样抱着她,动作也是轻柔万分。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顿时柔软开来。

他说:胶卷儿,谢谢你……

也不知他哪里惯来的毛病,说要她练习讲故事给宝宝听。她心里说,现在讲故事,宝宝哪里能听到,才不过那么点儿大……她想起翁医生给她比划的,还不到一厘米……她忍不住抚了抚腹部。

到最后,也不知是讲故事给宝宝听,还是讲故事给他听。她搜肠刮肚的从阿里巴巴讲到周扒皮,从***战士讲到喜羊羊与灰太狼。

杨初一倒是没什么意见,不管什么故事,是她讲的就成,恍惚的时候还会点评一下。唔,刚刚那个故事,宝宝爱听……

是宝宝爱听呢,还是他爱听呢?她笑,不管那么多,因为,他平稳的呼吸声会很快传来。即便睡着了,他也是握紧了她的手,她得小心翼翼的掰开他的手,才挣脱开来。

柯尼卡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醒来,便再也没了睡意。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手术了。她发现自己无法抑制的开始紧张,黑夜里,心跳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夜晚,医院的走道,清冷而安静。柯尼卡不知道自己的脚步是不是非常焦躁、凌乱,她却觉得,这样的脚步声显得异常心颤。

她推开他的病房门,厚重的窗帘遮去了原本就微弱的月光,橙黄黯淡的壁灯,光线弱不可视。

模糊的人影坐在床边,昏沉的灯光笼罩在他的脸上,迷蒙出一层一层的黑影。

她向那道人影走去,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服褶皱散乱,微显苍白的面容。他闭着双眸,­唇­紧紧抿着。

柯尼卡缓缓的在他跟前蹲下,一瞬间,他的身体全然僵硬,蓦然睁开双眸。

她无法揣测他那双眼睛里,涌现出来多少情绪,压抑,不安,眷恋……

良久,柯尼卡伸手,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伸至后颈,慢慢的将他搂进自己的双臂间。

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不安,倔强而隐忍。

他在昏暗的光亮中汲取着她的温暖,终于缓缓开口:“胶卷儿……”

他的声音低哑,犹如被腐蚀过的铁架,挣扎过后便是坚定和沉稳。

他说:“我爱你……爱我们的宝宝……如果我能好,我要继续,一直的爱你,爱我们的宝宝。”

她点头,硬生生的将眼泪逼回去。

早晨,柯尼卡是被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吵醒的。她微微睁开眼睛,微微刺眼的白光,思维模糊而松散,昨夜什么时候睡去的,她也记不清。眨了眨眼,看清了这里是初一的病房,整个人蓦地清醒过来。

柯尼卡偏过头去看,他已经躺在了护理床上,身上拢着白布。

“醒啦,他快进手术房了。”

阮香兰平静说着,柯尼卡掀开被子下床,屋子里都是他的亲友。

杨初一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恍惚,微微漾起­唇­角。

医护人员开始往外推床,柯尼卡一直讷讷的跟在后面,明明很多话想说,到了口边,却只是抖了抖­唇­。

她突然想起,昨夜里,他对她说,我爱你……如果我能好,我要继续,一直的爱你……

手术室的门打开,他被医护人员推了进去。她想说,初一,我等你……终是哽在了口边,整个人木然了一样。

Jimmy停在了门口,说:“大家不要担心,他的状态很好。”

杨胜走上前,微点头:“小吕,辛苦你。”

众人守在手术室外面,走廊上一片宁静,清洁明亮的走廊尽头有阳光投下的光影。

柯尼卡渐渐的回神,想着他曾说过的每一句话,原来,每个人都真的要过了很久很久,才能够明白,自己会真正怀念的,爱的,依赖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事。

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而执着,她看着他的爷爷,他的父母,他的至亲。

“等他手术结束了,我要跟他结婚……请您同意。”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杨胜身上,杨胜的眼底透着光亮,缓缓开口道:“嗯哼……初一不是把他­奶­­奶­留下的玉坠送给你了么?孩子,你戴着了么?”

柯尼卡从脖子上挑出链子,玉坠因为肌肤的熨帖,带着身上的温度,隐隐又显出一丝沁凉。

杨胜眯了眯眼睛,看着她手里的坠子,风轻云淡道:“嗯哼……这不是就是给他以后的媳­妇­儿戴的么?”

柯尼卡怔忡的回不过神,唐筱米已经一把搂过杨胜的脖子:“外公,你最好了。”

她冲着柯尼卡眨眨眼,“嫂子……”

柯尼卡握紧了手,心中说不清的感受。最后,只是堪堪吐出三个字:“谢谢您。”

这一等,便是数个小时。途中,杨胜见柯尼卡一直白着一张脸,心中叹了一口气。

等到手术室门打开,露出Jimmy疲倦的脸孔,还有明朗的笑容,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柯尼卡顿时觉得,温度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回到身上,紧张的心像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直直的往下掉。绷紧的身子猛然松开来,人却显得摇摇欲坠。

等待初一清醒,又是好几个钟头。无论旁人如何劝说,柯尼卡一直陪在床边。

他的脸­色­仍旧是失血的苍白,她握住他的手,他在昏睡。

初一,倘若时光可以回流,我只愿,我爱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我曾经追逐着自以为是的爱情,到头来,不过如此。我一直以为,你不是我等待的那个人,拒绝你,利用你,也伤害你……

这些,我都后悔了。

如果可以,等你醒来,像你之前承诺的那样,能不能,请你继续爱我?

倘若时光真的能够回流,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夏天,TIMES,她撞进他的怀里。

他的双眸漆黑如墨,幽深难测,­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说:“小姐……你醉了……”

她仍会抓住他的衣领,依偎到他的怀里,喃喃着:“你错了,初一,我找的,等的,就是你……”

倘若,时光真的可以回流,会不会……

他看着她,言语淡淡,眉眼高傲,黑眸黑发,­唇­畔生花。

她看着他,笑了,眉目清澈,言语无害。

……

病房里是长久的静默,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轻微作响。

她轻轻印上他的­唇­角……初一,我在等你……请你继续爱我。

(全文完)

此文到此完结,请容我利用这一章节的末尾,说一些废话。

这篇文编辑极少推荐,从最初的走出版风,到跟随编辑调组,被迫换上总裁名。再到编辑离职,跟随新编。中间曲曲折折,幸得大家的不离不弃。

此文是我来红袖后,最用心的一篇,花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决定今天将完结正文部分时,心里说不出的感受……

总之,谢谢大家……鞠躬感谢每一位从猫咪甚至暗恋开始跟随的老读者,也感谢一直以来给予关心、鼓励、支持的读者。感谢群里的每一位读者,感谢在评论区留爪印的所有的大家,也感谢默默潜水看文的亲们。

更谢谢大家对小文的包容、理解和支持。爱你们~~

下面进入番外部分,不会很多,我会写上标题,大家选择­性­阅读,元月三日正式填新文。

如若有缘,我们悠悠一文再相见。

【圣诞快乐!】

正文 Сhā-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一夜

柯尼卡从不知,她也会有借酒消愁的那一日。

TIMES……N市有名的销金库……她听不少同学提及过,可是,她没有钱……她只想找个地方犒劳自己,祭奠那死去的爱情,顺便,给自己过一个生日。

她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酸涩而绝望,整个人隐没在吧台的角落里,双眼迷离的看着场中。西装革履、妩媚妖娆的红男绿女,以不大的声音,喁喁而谈。大多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贵气和修养。

调酒师面­色­踌躇的递给她一杯­鸡­尾酒,她接过来,一饮而尽。心里想,如果调酒师知道她其实并没有钱付酒费,会是怎么样的神情。

巨这个角落中光线暗淡,她穿着帆布鞋牛仔裤,一点没觉得坐在这里很显突兀。

场中央有个短发女人坐着高脚椅,捏着麦克风,唱着那首《yesterday-once-more》。

When-they-get-tothepart

Where-he‘s-breaking-her-heart

It-can-really-ke-me-cry

Just-like-before

It‘s-yesterday-once-more

Looking-back-on-how-it-was

In-years-gone-by

And-the-goodtimes-that-Ihad

……

女人的声音沙哑忧郁,却总是少了点韵味。柯尼卡忍不住跟着音乐声轻轻的和了起来。他们有许多相同的喜好,例如Carpenters,例如这首yesterday-once-more。

很多时候她分不清,到底是她喜欢,他才喜欢,亦或是,他喜欢,她也跟着喜欢。

酒过三巡,她不由得开始心浮气躁,抹了抹额头,湿湿的都是汗。明明是该醉的,她却觉得自己愈发清醒了。

她去了他的宿舍,箱包摆在地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要出国,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他丢给她一句,柯尼卡,我们不可能了。

如此,他们便真的不可能了。

那个任她欺负,那个将她宠在手心,那个教她认识篮球,那个叫她卡儿的人……告诉她,我们结束了。

她控制不住的在他习惯出现的地方徘徊,绝望里生出希望,希望看见他,希望证明,他不会离开,他不会丢下她。

等到几乎死心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出现了。不是一个人……还有庄莹。

他们认识多久了……彼此还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说不清话的时候,她就是他的卡儿,他是她的安子恩。

可是现在,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人。她认识庄莹,很早很早……她对感情还懵懵懂懂时,庄莹仰望他的眼神就已经印在了她的心底。

她觉得脑中仿若闪过一丝白光,她不管他的身边是不是有个庄莹,她只看到了他,安子恩。

那时候,她不想哭的,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尊踩在脚底。这种时候,她发觉,放弃比坚持更需要勇气。

那个向来待她温柔的男人,表情显得相当淡漠,如果不是她正好挡在他们的去路上,或许,他可以做出视而不见绕道而行的事来。

她给了他机会……他不就是要让她死心么……

安子恩带着庄莹,越过挡在走廊中间的她,径直往前走。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样好看的眉眼,却是淡漠的眼神,隐隐显出一丝挣扎,他说,卡儿,你明明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他的话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功的压垮了她。

穿着黑衣的侍应生端着托盘从她身边路过,她伸手,截下一杯酒,那年轻的侍应生几乎傻眼,“小姐,这杯酒是……”

柯尼卡觉得手脚有些虚浮的沉重,胡乱的摆了摆手,低声道:“到处都是酒,你给我这杯,再去拿其他的给别人好了……谢谢……”

那侍应生瞪了她半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身影,怔怔道,“可是,这是杨先生要的……”

柯尼卡撩了撩袖子,口齿不清道,“什么羊先生,狗先生的……”

她随意的瞥了一眼侍应生手指的方向,颀长的身形……模糊不清的脸孔,幽亮的双眸……不带任何思考的,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侍应生目瞪口呆,呐呐道,“可是,这是一杯伏特加……”

柯尼卡没听清侍应生的话,又抢过他托盘里的另一杯酒,踉踉跄跄上前……那个男人被许多人包围着,都是女人……她紧迫的盯着那双黑眸,熟悉的狭长而明亮。她不敢眨眼,仿佛,一眨眼,那双眸子就会消失不见。

这个男人,被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似是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她的脑子轰隆隆的炸开了,只剩下一片迷蒙的白­色­光亮。

柯尼卡听到了自己喘息的声音,莫名的,她已经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微微低头看她,眼中满满的漾着笑意。黑眸种闪过一丝异­色­,片刻便消失不见。他对她挑眉。极好看的眉眼,遮掩不住的锐利眼神。

“小姐,你醉了吧……”

真是好听的声音,低低的在耳尖流转,仿若悦耳的大提琴声。

“卡儿……我是你的卡儿……”

安子恩,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她紧紧环住他的腰,紧实的,充满力量。

杨初一好奇的打量扑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她的眸子雾气氤氲,一遍一遍的重复说着:“我是卡儿,我是你的卡儿。”

他微眯了眼睛,重新将她扫了一遍。刚刚就注意到她,不是说她有多令人惊艳,而是……长长的T恤,微发白的七分牛仔裤,浅蓝的帆布鞋……清秀如水。

明明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没有不耐,只是平静,平静的让她心悸。他拨开了她的手,再次提醒她,“小姐,你醉了……”

他推开她……竟然推开她……

她抱住他:“我喜欢你……不要走……”

他再次推开她,她便重新贴上去,锲而不舍的。她盯着他的眼睛,咬着牙,心里说,安子恩,你推不开我的。

他的手,很温暖。只是片刻,便附上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凉。

他的手缓缓合上,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收紧。她不禁很轻的,颤抖了一下。

“这是你自找的……”

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浅浅的蛊惑。她却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依偎着他的胸膛,汲取那片刻的温暖。

柯尼卡下意识的从他怀里钻出来,愣愣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她虽然头疼的厉害,可是她想,自己可一定可以记得非常久。

浓墨一样的眼睛,深深的望过来,像在确定,然后一点点的化开,染上模糊的温柔。

自然的,她应了一声。

自找的么?那么,好吧,她就是自找的。她就是不能放他离开……

他双臂有力,温柔且坚定的揽着她朝里间走去,她却像是一滩烂泥,软软的往下滑。

腰上蓦地一紧,他的气息打在后颈敏感的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他将她拦腰抱起,周围很多人,很多女人发出了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她顾不上那些人,只是紧张的盯着他的双眸,渐渐的,放松下来。

整个过程是什么样的,柯尼卡后来无论如何都不记得。她拼了命的去想,可是,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只言片语,零零碎碎。

她只记得,她的双手紧紧的,牢牢的,扣住他的背。恍惚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一声的。

卡儿,卡儿……

明明很疼,疼的她快要不知道该如何呼吸,疼的她挣不开双眼,脑中轰隆隆的炸开,她的心被夷为了平地。

很久之后,柯尼卡想起这个夜晚,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齐。又或许,之所以想不起来,只是因为,她不愿意去想。她以为自己拼了命的去回忆了,可,其实并没有。

也许,那一夜的缘分原本便是一场宿命的轮回,她再次遇上他。

她是­干­净利落的职业女­性­,他是项目合作的他方负责人。

她看见他,失神、失态。

他看见她,微眯了眼,低眉。

心中莫名的低叹着,那一年的,那一夜。

关于番外,章节不会太多,撑死了三五个章节。

更新时间也不会像正文那样固定,码完就发。

【圣诞快乐】

婚后的那些事儿 1

咩咩半岁的时候,夏家又闹出一桩新闻。

夏家老爷子的病情刚刚稳定,不知怎的,又爆出夏琳曾整容的消息。夏家有个私生女的消息,也被公之于众。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杨初一与柯尼卡成日里陪着咩咩,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样的事。

夏溶的电话打来时,咩咩正把着自己老爹的手机当成某个新奇的玩意儿,塞到口里,咬不动,又使劲儿拿手机当榔头,一下一下砸着婴儿床。

恳杨初一看得起劲,管他谁来的电话呢,没看自个儿闺女玩的正尽兴么?

柯尼卡有些不满,咩咩这才多大,被他们惯成什么样儿了?再大些,是不是得变成N市一霸?

她夺过正被女儿蹂躏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四个未接来电,都是陌生号码。

让“快看看谁打来的,别有什么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呐?杨初一接过手机,漫不经心的摁下接通键。

“杨先生,你现在在哪儿?”

杨初一皱眉,这声音有点耳熟,还有些急躁……他能在哪儿啊,他捏了捏女儿的小脚,扬起­唇­角,真想咬一口……

“杨先生,我是夏溶,我姐姐有去找过你么?”夏溶的语速飞快,“对不起,我姐姐……失踪了……阿姨的意思是,让我问问您,我姐姐她有没有联系过你。”

“夏琳?失踪?”

杨初一皱眉看了一眼抱着咩咩的老婆,两个人均是一脸诧异。

“你慢慢儿说,你刚刚说什么?夏琳失踪?她没有联系过我。”

他说着,警惕的对上柯尼卡狐疑的目光。心说,夏琳真的没联系过自己,他们岂止是没联系,咩咩满月酒后,几乎没再碰过面了……

夏溶“哦”了一声,有些颓然道:“那我再问问别人去。”

杨初一还没来得及多问,那边已经果断了切了线。

两人面面相觑,家里长辈都有事出去了,杨初一便翻了翻近期的报纸,唤来了李元。

趁着这个空档,柯尼卡用他的手机给夏琳拨了个电话,果然是万年不变的女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柯尼卡这才有些急了,把咩咩放到小床上,一直捏着手机拨,一直拨,直拨到杨初一回到屋子里。

她等不及他开口,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杨初一沉着脸,将一本杂志递给她。她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说是杂志登出来以后,人就不见了。只怕想不开……”

柯尼卡手中的手机“砰”一声,掉到了地上。

八卦杂志的封面登着一张照片,却是两个不同的脸孔。右边那个是夏琳,艳光四­射­,令人动心不已。左边这个女人……

柯尼卡微微皱眉,照片有些旧,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模样,虽然照片上的人长相普通,甚至算不得好看,她仍是一眼认出来。照片上的女孩,跟在医院看到的夏溶有几分相似。

杂志上红­色­大标题很是显眼,N市名媛夏X小姐惊陷整容风波。

整容……

柯尼卡想起夏琳,那样风风火火艳丽四­射­的女人,自信骄傲直爽。

她翻开杂志内页,不少从前夏琳在外国整容前的照片,丰润的身子,羞涩而微微张狂的眼神,并不算白皙的皮肤。虽不美艳,却另有一番韵味。

多看几张图片,便能从中看到夏琳那独特的神情,骄傲而不屑。

杂志里详尽的写了夏琳整容的经过,包括旁边有专业人士计算,这个整容过程中所需的费用……

这样的事情一旦曝光,柯尼卡无法想象,对于夏琳来说,是怎样的打击。那个女人果然如她所说的,该有多爱这个男人……

她看了一眼正皱眉逗弄女儿的初一,夏琳定是要给他展现一个美丽的自己,才去整容、锻炼、减肥……

杨初一打了许多电话,吩咐说,一定要找到夏琳。

连续三天,怎么都找不到夏琳,夏家传来的消息也是。

一群人聚到了夏琳家里,几个人都坐在沙发上,均是沉着脸不说话。柯尼卡抱着咩咩,坐在一边。杨初一捏着手机站在窗前,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电话那头应该是李元打来的电话,他不时低低的“嗯”一两句,接着又嘱咐李元,再去哪里哪里找找看。

康仑突然的,将手中的手机摔在了地上,血红着一双眼睛说:“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还就把她夏琳给找出来!她要是敢死,变成鬼,我也能逮住她!”

他这样一吼,迷迷糊糊睡着的咩咩被惊醒,呜呜咽咽,小猫一样哭起来,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柯尼卡哄不住,杨初一心疼的把咩咩接过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康仑,手里轻轻拍着咩咩的小背,口里哼哼着。众人也习惯了他这副­奶­爸的模样,见怪不怪。

“康仑你也是,别着急,老李已经去机场查了,一有消息就打电话过来。”

夏琳的母亲因为一连串的变故,人显得苍老憔悴许多。她抹了抹眼睛,说道,“夏琳,她要是没事也就罢了,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哪……”

老太太开始哭,众人心烦气躁。平日里玩笑归玩笑,谁也没介意她过去什么样,真要是出什么事,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柯尼卡的心莫名的往下沉,瞪着杨初一,想要说什么,终是喘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愣愣的坐在一边儿。

她跟夏琳,算不上什么交情,她们只是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她现在的幸福,是建立在夏琳的痛苦之上。

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那个骄傲的女人,一定不会走上那条路的,她告诉自己。

杨初一看了她一眼,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她的指尖冰凉,他只好紧紧捏着她的手心,低声道:“不许乱想,听到没?”

柯尼卡愣愣的看了他一眼,说不乱想是不可能的。愧疚、不安、担忧……

杨初一只好安慰说:“放心,夏琳那么坚强的女孩子,最多是躲两天,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红了眼眶,夏琳曾对她说,你配不上初一。夏琳说,你会害死他的。初一手术前,夏琳说,初一,拜托你了。

这个女人,爱的比她想的,还要深……她却没办法将这份感情转让……

杨初一拍了拍咩咩,又回头来哄她:“胶卷儿啊,相信夏琳,她不会做傻事的。”

康仑怕熏到咩咩,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

到了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柯尼卡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的手机很久没响过了,一般有电话,都是直接打到杨初一那里。

她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

那头一直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厉害。

柯尼卡又问了句:“请问你哪位?”

她的心里一颤,站起身,捏紧了手机:“夏琳,是不是你?说话啊……你在哪儿,我们都很担心你。”

一屋子的人顿时将视线集中在她的身上,她下意识的拽紧了杨初一的手。

“是我。”夏琳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柯尼卡,是我。”

柯尼卡哽咽住:“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

夏琳不说话,柯尼卡吞了吞口水,小心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回来好不好?”

听筒那里传来抽泣的声音,夏琳终于开口道:“我很好,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让你告诉他们,不要找我,我不会蠢到去死的。还有……”

电话那头顿了顿声音,继续着,“我就是想告诉你,也告诉初一……我不爱他了,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会想不开。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死心塌地的,这么多年……都还比不上你。你们现在连女儿都有了,我要是还为这个想不开,我TMD也就太丢人了!”

“这话,我也不好意思同他说,我就告诉你了。你要是想笑,就笑好了……”

“夏琳,我不会……”柯尼卡几乎是喊着,电话那头却是哐啷一声,挂断了电话。

柯尼卡连忙再拨回去,对方已经是关机。

康仑速度很快,已经夺过手机,开始找人查号码。

众人均是疲倦的很,得知夏琳没事,才稍稍宽了心。

这事后,柯尼卡很久没再见过夏琳。后来,过了很久,听说,她回去了英国……听说,康仑也去了英国。

那天中午,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杨初一开车,柯尼卡坐在副驾驶位上,指着车窗外的建筑物给咩咩看。

他问她,“我们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呢,中午想吃什么?”

她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仍想着夏琳的事。

他便提议,“胃口不好的话,就去吃点辣的,开开胃,好不好?”

她终于回神,抱好咩咩,皱眉道,“不行,不吃辣的。”

他那个胃,还想吃什么辣?为了不让他嘴馋,她也很久不吃这些重口味的菜­色­了。

他轻笑,脸转了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前方刚好是红灯,他索­性­在驾驶座上回过身来,左手轻易的揽住了她的腰,再一秒,温热的­唇­就覆了过来。

咩咩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口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好奇的看着两个大人。

她脸红,赶紧遮住咩咩的眼睛,训斥他:“当着女儿的面,你……”

下面的话仍是堵住在口中,咩咩被遮住了眼睛,仍是好奇的挥舞着胳膊,口里继续依依呀呀着。

直到后面的车开始连摁喇叭,他才松开她,前方已经是绿灯。

他笑了笑,揉了揉咩咩的小脑袋说,“不要担心,她有她的路要走,以后,会遇到一个值得她爱的男人,过得比我们还好。”

她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心情莫名的又好了起来。咩咩挣扎着站起来,抓着她的衣服,起劲的跳着。

“唉哟……我们咩咩­精­神真是好……”

他偏头看了一眼兴奋的女儿,心情大好。

没什么比现在更好了……

新科­奶­爸

咩咩不足八个月的时候,呱呱坠地了,十足的早产儿。

杨初一第一次看见咩咩的时候,她已经被医生放在了保温箱里,住进了新生儿病室。他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帽子,才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并不健康,粉粉的身子,粉粉的脸蛋,粉粉的手脚,眼睛紧紧闭着,皮肤有些皱巴巴的,甚至,隐隐透出浅浅的紫­色­。

她很小……杨初一伸出手,他的两只手附在保温箱上,就可以遮住她的身子了……

恳至于女儿叫了咩咩这么个奇怪的小名,说来简单。咩咩因为早产,身体一直不好,总是病怏怏的。杨胜抱着瘦小的曾孙女,微皱眉,心中柔软成一汪水,当即拍案。

我杨胜的曾孙女,小名就叫咩咩了。

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总说这孩子俗名,好养活。或者,也是有道理的,总之,自从咩咩的名字定案后,这身子骨,的确好了许多。

让柯尼卡瞧见好几次,这人抱着咩咩嘀咕,乖咩咩,这名字你就将就用着,回头爸爸给你起个响亮的。

她便说,那你­干­脆连女儿的英文名字也一并起了得了。

他挑眉,紧紧搂着女儿,咩咩将来可不能出国,要起什么英文名?胶卷儿,你可不要在这里乱说。

乱说……

她心里好笑,也不说什么。心里其实是愧疚的,原先女儿是该健健康康,全家也不至这样提心吊胆的。她自己没有好好注意身体,结果,咩咩就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接着,她都没有机会好好抱抱女儿,就这样让女儿孤零零的在保温箱里呆了半个月。

那时候,这人,心疼的跟什么一样。心疼她,也心疼女儿。不想让她太难过,总是一个人悄悄儿的站在外面,透过玻璃看女儿。

柯尼卡抱着女儿出院后,杨初一翻着医院给他的准父母宣传手册,看的简直比公司的财务报表还要细致,并且,主动担起了照顾咩咩母女的责任。

阮香兰几次说要找个月嫂过去帮忙,实在不行,让洪嫂过去也成,都被杨初一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来照顾。

这白天,他是与柯尼卡抢着抱小孩,柯尼卡见他一副爱不释手,一脸父爱泛滥的模样,索­性­不与他争。北茗苑的长辈时不时还随便路过这里看看,一­干­长辈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咩咩滴溜溜转的黑眼珠。

杨初一心说,你们这群人,这是我女儿!要流口水,回去自己再生去!

只是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来,妈妈还不撕烂他的嘴?他现在是咩咩的爸爸,得维持光辉美好且伟大的形象。

可这一到了晚上,咩咩特别来­精­神,大人都去睡觉,她可不乐意了,愣是哇哇的直哭。一会要吃­奶­,一会要撒尿,一会还得摇着玩具逗她乐。这么一折腾,就是一整夜。

起初,杨初一还挺新鲜,咩咩就算把他的身子当成卫生间,他都觉得痛快。可这时日久了,即便是铁打的,他们两个人,隐隐的也觉得吃不消了。

最后,阮香兰见儿子、儿媳顶着乌青的眼睛,一声令下,一家三口搬回北茗苑,并且将照顾小孙女的任务揽上身。

家里老老小小的,只要有人陪着小公主玩,她那黑溜溜的眼睛就笑的像两颗晶亮的宝石。

咩咩很黏人,只要旁边的人走开一会儿,便开始嘟着嘴巴哭到天昏地暗。

令杨初一得意的是,起初,咩咩是黏着柯尼卡的,柯尼卡还在坐月子,他为了让她休息好,便整日将咩咩抱在怀里,哄着。

没多久,咩咩显然跟他关系更好些,总是咯咯的在他怀里笑。可是,胶卷儿一抱她,这宝贝儿就开始哭。哭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瞧那水汪汪的眼睛,他把咩咩抱过来,小小的身子就停止了哭泣,轻轻的抖着,他柔柔的说,咩咩不哭,爸爸抱。

咩咩果然不哭,透明的鼻涕往他那价值不菲的衬衫上蹭,粉­嫩­的小手塞进他的口里,他便作势轻轻用牙齿磨着女儿的小手指。每到这时候,咩咩便开始笑,咯咯的清脆,肤­色­白皙,透着红晕,粉粉的­唇­……

柯尼卡阻止了几次,他都一脸不满,那是什么,我女儿的鼻涕……我女儿往我身上蹭点儿鼻涕,怎么了?

那副架势……柯尼卡想,得,随你们爷儿俩去吧。

他逢人便夸,我们家咩咩,那是绝世小美女来的。我们家咩咩,跟我感情好的,就喜欢往我身上蹭鼻涕抹眼泪水儿的。

哎,你们几个,那家里的几个臭小子给我拴好了!顶多让你们做­干­爹,我们家咩咩还小,不着急找婆家。

他得意,他那些发小家里,可都是皮死了的臭小子,天天玩的臭烘烘的回去,有什么可爱的?哪里配得上我们家咩咩?

柯尼卡看他得意,便哭笑不得的瞪他。这人,当爸了,还不改这显摆的毛病!

她问他,你这宝贝女儿,现在有几个­干­爹了?

他挑眉,所以,这些个­干­爹,将来那红包,一个也跑不掉!

当初给咩咩摆满月酒的时候,这个人俗气的在场子中央放了张粉­色­的婴儿床,咩咩乖巧的躺自己的小床上。伸伸胳膊,蹬蹬腿。

这人,抚掌大乐,对着一帮发小吆喝。快来看快来看,我们家咩咩这么小,就知道要锻炼身体了,这个像我呢!

幼稚!得瑟样!

可是,咩咩越发黏着他,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柯尼卡倒是乐见其成,生完咩咩,她的身子变得不太好,动辄腰酸背疼,整个人也懒了许多。

女儿不黏着她,她正好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例如,睡觉,例如,玩玩单击游戏,例如,跟唐筱米那群姐妹去逛逛街,享受享受人生。例如,跟着婆婆,跟着洪嫂,学做几样大家喜欢的小菜。

如此,杨初一不满了……这女儿,谁爱玩儿,玩儿去吧。喏,爷爷不是老偷着瞧我们家咩咩么?喏,还有妈妈,去单位上的时候都恨不得抱着咩咩一起去。

咩咩让他们带,刚好。他可好些日子没碰着杨夫人了……

杨初一正胡乱想着,觉得裤子上有些湿湿的凉意,他下意识的朝下看,咩咩又把他这里当成卫生间了……

他无奈的笑,举起咩咩,顶着她的小鼻子,怪声怪气道,咩咩,咩咩,你跟妈妈一起欺负我是不是?

咩咩听不懂,只是挥舞着小手,咯咯的直笑。

哎……

杨初一叹气,熟练的给女儿换上尿布。绝对的尿布,不是尿不湿。妈妈跟洪嫂再三叮嘱,小孩子不要用尿不湿,PP上容易起湿疹。

比起麻烦来,他更不愿意女儿粉­嫩­的PP上起了高低起伏的小疙瘩。

外面传来杨夫人清脆的笑声,也不知与妈妈在说些什么,很开心的模样。他抱着咩咩,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系着围裙,手上、脸上都是面粉,认真的听着妈妈说话。也不知妈妈与她说了些什么,她竟挽着妈妈的手臂,笑弯了腰。

他恨的牙痒痒,走过去,将咩咩塞到妈妈手里。三个女人滴溜溜着黑眼睛看着他,他咬了咬牙,拖过她的手,朝外走。

“哎,初一,你做什么?”

柯尼卡被她拖着往外走,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女儿还有婆婆一眼。

“度蜜月去。”

“可是……哎……咩咩那么小,我们哪里走得开啊……”

他手术醒来后,没多久,两个人就去领了证,婚礼也很仓促。接着,咩咩又提前降临。直接将蜜月这一行程跳过去了。

“家里这么多人,你还愁咩咩无聊?”

“……”柯尼卡没话说了,她想了想,又说,“那我们­干­脆带上咩咩,一家人不挺好嘛?”

开玩笑……带上咩咩,他还怎么跟她单独相处?

嗯,嗯,某­奶­爸开始心猿意马,他多久没碰咩咩他妈妈了?咩咩不会怪他的,他也是为咩咩好啊……他是怕咩咩一个人孤单……给她弄个弟弟、妹妹的出来,陪着她,不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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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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