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浅斟低酌,侃侃而谈,不觉日已曛黄。江逸云起身掌灯,于怜香望着窗外成片的桃林,忽然看见一个淡淡的人影。一种异样的感觉霎时间渗透了他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灰暗的天色使她的脸越发朦胧起来,缤纷的花瓣飘落在她长长的裙裾上,一片叠着一片,乍一看,像是绣上去的细碎花朵。看见她直朝书房走来,他深不可测的桃花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冷雪雯悄悄走进屋里,衣襟上兜满了路上捡的落花,芬芳袭人。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江逸云身后,伸手去蒙他的眼睛。江逸云握着她的手,笑道:“雯儿,你又淘气了!”冷雪雯道:“你在这儿干吗呢?”江逸云道:“在陪客人。”
冷雪雯这才意识到有旁人在场,脸涨得通红,猝然扭头,却看见于怜香正在朝她微笑,羞得无地自容,咬牙道:“你有客人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说着一拳擂在江逸云胳膊上。这一下显然打得不轻,连于怜香也觉得痛了。江逸云苦笑道:“我哪知道你会偷偷摸摸地进来……”
冷雪雯红着脸一扭身跑了。
江逸云揉着胳膊苦笑着坐下,于怜香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武林中人谈虎色变的万妙仙子竟然也有这样的小儿女姿态,委实令人意外。”江逸云笑而不语。
西子湖畔,捻花坞乃武林最负盛名的烟花地,销金窟。此时园中烛影摇红,人头簇簇,杨大全等绸布商正偎红倚翠,纵酒颠狂,闹得昏天暗地。
冷雪雯带着华雨烟和霍小蛮缓步行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雪白的裙裾曳着飘带,迎风披拂。杨大全等人似乎有恃无恐,眼见她走进门来,兀自沉醉于狂欢极乐之中,只作不见。冷雪雯情知对方有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动声色,慢慢走到一个乐妓面前,索筝调弦。
杨大全等看在眼里,不明究里,偷偷对视,一言不发。
冷雪雯纤指轻挥,筝声乍起,宛如长风,吹面生寒。乐声起初平稳舒缓,一似游龙夭矫飞腾于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似有还无;渐而昂扬圆润,波澜起伏,陡转奇兀,慷慨高亢,愈激愈高,豪迈开朗,磅礴着一种震撼山岳的气势。乐声响彻云霄,声裂金石,完全掩盖了场内喧嚣之声,疾风也似地飘荡在花厅内外,满座为之失色。一曲终了,宛如雷霆收怒,江海凝光,四下阒然。
冷雪雯目光流转,盯着坐在主位的杨大全慢慢道:“是你向我下的拜帖?”杨大全面如土色,听到她开口,更觉心惊肉跳,连连摆手。冷雪雯淡淡道:“那么是哪位高人如此盛情,邀我在此相见?”
屏风后有人答道:“是我。”声音阴冷而低沉,煞是倨傲。一个衣冠光鲜的中年人缓步踱出,四十出头,阴鸷沉着,神气傲慢。随他现身的尚有四名文士,衣着简朴,沉默内敛,其中一人手持拂尘,仙风道骨。闻汉秋也在其中,想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槐堂四贤士了。
冷雪雯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方,道:“阁下贵姓?”这人淡淡道:“五毒梅花平悟踪。”冷雪雯微微蹙眉,笑了笑道:“未知阁下投书相邀,有何贵干?”平悟踪挥手遣开杨大全,大马金刀地坐下,道:“奉敝上之命,与姑娘共商大计,以免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冷雪雯微微一笑道:“此话怎讲?”
平悟踪似笑非笑道:“何必着急,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先看一段歌舞如何?”也不待冷雪雯作答,轻轻击掌,便闻得箫鼓大作,十六名身披轻绡的舞女鱼贯而出,翩翩起舞。
平悟踪道:“姑娘请上坐。”冷雪雯面带微笑,欠身落座。平悟踪不露痕迹地打量着站在她身后的华雨烟等人,一面暗中盘算,一面殷勤劝酒。
片刻之后,乐声渐趋高昂激烈,突然休止,继而响起悠扬绵长的钟磬之声。冷雪雯眉头一皱,心道:“可恶,竟然在我面前上演天魔之舞,此人用心如此险恶,实在可恨!”
平悟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的一丝神情变化。
在绮靡柔媚的乐声中,十六名天魔舞女同时卸下上衣,袒胸露|乳,双手合十,施展出浑身解数,将手腕上的金圈、脚踝上的银铃抖动,扭腰掀臀,扬眉流盼,作出勾魂摄魄的妖姿媚态,把每个男人的心撩拨得淫心大炽。
平悟踪斜着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冷雪雯。冷雪雯若无其事,神色不变。华雨烟面罩寒霜,眼角眉梢均带着一段杀气。霍小蛮年幼无知,惊奇地瞪大眼睛,实在不明白,这么冷的天,这些舞女怎么一点都不怕冷。
方才被冷雪雯筝声镇住的场内人等,此刻酒助色胆,挥霍纵谈,淫声浪语,不绝于耳。冷雪雯目光在人群中一转,她的目光冷得像刀子,那些人立刻噤若寒蝉。
乐声越发淫靡,那十六名舞女忽然滴溜溜转起圈子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围成一簇,一个个面朝外向后弯腰,头靠头手挽手,缓缓旋转。
平悟踪哈哈一笑道:“冷仙子以为如何?”冷雪雯淡淡道:“阁下若想以此乱我心思,只怕要失望了。” 平悟踪道:“冷仙子此言差矣,平某断无此意。”冷雪雯冷冷道:“希望阁下明白一件事,我不是傻瓜,我如果连阁下在打什么算盘都一无所知,这些年就白在江湖中混了!”
平悟踪淡淡道:“冷仙子纵横武林,驰骋江湖,这些小把戏自然见怪不怪,再加上修炼有道,岂有动心乱性之理?平某纵然不济,也不敢作此想。平某只是以为,你我共商大事,何须弄得太过紧张,在这种烟花之地,轻歌曼舞,彼此心无芥蒂,难道不好么?”
冷雪雯笑道:“那么此刻已酒过三巡,歌也听了,舞也看了,也该共商大计了吧?”平悟踪慢慢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冷雪雯道:“阁下请讲。”平悟踪道:“冷仙子大包大揽,已几乎逼出人命来了,尚不自知么?”冷雪雯惊讶道:“逼出人命?此话从何说起?”
平悟踪道:“冷仙子一家金盏布庄,如日中天,早已将许多同道中人逼上绝路……冷仙子不觉得生意太好也危险吗?”冷雪雯悠悠道:“平心而论,我还嫌不够好。”平悟踪一声冷笑,道:“狗急了尚且要跳墙,何况杨大全这些人也都是出了名的人精,冷仙子退一步海阔天空,何乐而不为,又何苦赶尽杀绝?”
冷雪雯微笑道:“原来阁下是做说客来的。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平悟踪道:“很简单,放弃金盏布庄。”冷雪雯支颐微笑,一字字道:“办不到。”
平悟踪也不着急,缓缓道:“你在徐州、扬州、苏州、金陵尚有四家商号,你应该知道鞭长莫及的道理。何况这四处的贾人,早已对你虎视眈眈,你可得小心,没准他们会尽弃前嫌,联手对付你冷仙子。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寡不敌众,何况这些人也都是些有权优势的主儿,你若一意孤行,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再说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你还有其他商号,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冷雪雯笑道:“这个要求听起来似乎一点不过分,可是倘若我今天答应了,明天说不准又要我放弃其他商号了,是不是?”她笑靥如花,似乎毫不在意。
平悟踪盯着她道:“冷仙子多虑了。”冷雪雯笑容忽敛,冷冷道:“要我放弃,不可能,想都不要想!”平悟踪道:“自视太高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妨告诉你,如今江南九十七家绸布庄统统归了一个大东家所有,你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能耐,可以和整个江南抗衡?”
冷雪雯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位大东家想必就是阁下的主人了,倒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平悟踪慢慢道:“这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他比你聪明,比你老道,比你显赫,比你有权有势。”冷雪雯淡淡道:“这我相信,这些年和我斗的人,大多比我有权有势,可我依然活着。”
平悟踪道:“你若不答应,今天恐怕就活不了了。”冷雪雯笑道:“原来这果然是鸿门宴。”平悟踪道:“你别指望会有人助你脱困。”冷雪雯神色自若,道:“你错了,我可没指望谁来救我。你不妨转告那位大人物,今天果然可以杀死我,他这后半辈子一定洪福齐天。”
平悟踪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如此强硬镇定,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么?”冷雪雯道:“我没兴趣,现在我准备走了,如果有人不乐意,尽管出手。”平悟踪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挥手,埋伏在帷幔后的杀手立刻掩扑过来。华雨烟身形晃动,挡在冷雪雯面前,剑未出鞘,已寒光流转,冷气逼人。平悟踪冷冷一笑道:“江湖第一女杀手,好得很,好得很!”
华雨烟冷冷道:“杀的就是你这种人。”声音尖锐冷峻。平悟踪淡淡道:“只怕还轮不到你来杀我。”青光一闪,华雨烟长剑出鞘,森寒的剑光映着她清冷冷的眼,看上去冷如霜,静如岩。
冷雪雯眼角瞥见站在槐堂四贤士身边的归子宏和葛世灵,无声地笑了一笑。归子宏葛世灵明白她故意嘲弄自己,面皮红涨,就想杀上前去。闻汉秋不动声色地拦住他们。
十余名杀手同时扑向华雨烟,刀剑交错,险象环生。华雨烟抬手先接了一剑,身形流转,汪洋恣肆,如高山瀑流,奔泻而出。她一出手,众人便觉杀气如天风海雨一般,迎面扑来,平悟踪暗暗心惊,也不觉退了两步,留心看她的剑法,只觉剑如其人,尖锐冷峻,令人不寒而栗。
闻汉秋转头看着两名弟子,慢慢道:“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是杀人的剑法,简单而有效,势不可当。昨日她若是如此出招,你们安有命在!”
霍小蛮年纪虽小,剑法却也十分老到,剑光变幻,恰似骏马注坡,驰走风云,又如冲波激浪,曲折回旋的河川,身法跌宕起伏,忽而急促,忽而舒展,忽而平缓,忽而爽利明快,极尽变化之能事。
平悟踪委实没有想到连霍小蛮的剑法都如此高明,眉头微皱,道:“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来路?”闻汉秋道:“据说其父乃昔日的江南武林盟主霍青梦,她的剑法一半得自家传,一半得自华雨烟指点。这小姑娘的一手剑法,完全当得起‘峻丽’二字,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代名家。”
平悟踪鼻子里笑了一声,道:“倒也未必。不过这两名女子的确各有千秋,均非等闲之辈。奴子尚且如此,主子可见难缠,四位先生若是亲自出马,定能手到擒来!”
槐堂四贤士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平悟踪淡淡道:“怎么,四位难道还想手下留情么?”闻汉秋看了他一眼,道:“我等好歹也有了一把年纪,围攻一个小姑娘,实在做不出来。”平悟踪慢慢道:“诸位果真爱惜羽毛,就该学学伯夷叔齐,又何必投书自荐?”闻汉秋苦笑了一下,暗自叹道:“一着错,步步错。”平悟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经地义,诸位千万不要觉得不妥。”
闻汉秋无奈,道声“得罪”,身躯轻快无声的摆荡过来,飞扬的衣袖膨胀鼓起,犹如千斤重锤,击向冷雪雯双肩。冷雪雯不敢硬接,纤腰一折,轻轻掠开。两人一来一往,转眼已拆了十余招。冷雪雯始终不肯正面接招,轻盈流走,早已掠出花厅,此时月悬树梢,她的身影模糊成一抹淡淡的白光,在空中飞舞,令人眼花缭乱。闻汉秋掌法精湛,气脉贯通,精魄飞动,招招攻其不备,变化入神。
冷雪雯待对方攻出三十招后方才反击,出手轻柔无迹,恰似羚羊挂角,香象渡河,空灵奇幻,不可捉摸。她手中并无兵刃,但逸气凌云,闻汉秋只觉寒气逼人,无可措手,节节败退。
平悟踪皱眉不语,面有不悦之色。
成野鹤心念转动,缓步上前,道:“二弟,你且退下。”稽首行礼,掌中拂尘千万根柔丝化做漫天寒光,带着嘶嘶之声,罩向冷雪雯全身。冷雪雯衣袖飘拂,身畔花树顿时摇动不止,落花纷披,坠落到拂尘卷起的旋涡之中。成野鹤荡开落花,萧散闲适,一根拂尘擒纵自如,忽放忽收,浑浩流转,使得出神入化。冷雪雯进退从容,恰似游龙蜿蜒,纵横驱驰,又如白鹤高翔下览,高飞远引,如入无人之境。成野鹤一根拂尘尽管使得精气十足,起伏连绵,也奈何她不得。
两人转眼间业已交手四十余招,成野鹤一个不留神,拂尘上的万千柔丝竟被冷雪雯一双手削得一根不剩。漫说他自己心动神悖,闻汉秋等人动容失色,连一向阴冷的平悟踪也瞿然改容。
归子宏葛世灵见势不妙,厉喝一声,立刻纵身跃出,剑光一闪,朝冷雪雯左右肩井|茓刺了过来。冷雪雯笑道:“你们俩终于跳出来了。”话音未落,对方已刷刷刺了三剑,恰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槐堂四贤士的另外两名弟子邹熙和陆浩歌也随即从两侧跃出,将冷雪雯围在中间。剑光闪电般亮起,顷刻之间,冷雪雯的胸腹下盘均已被雷轰电击似的剑势罩住。四剑合一,剑势大开大合,滴水不漏,锐不可当。他们的招数并无奇特之处,但快得不可思议,而且一剑刺出,兼有枪之威猛,刀之沉厚,剑之轻灵,极尽切、割、削、剁、挑、刺之能事,剑招绵延不绝,生生不息,四剑同时抢攻,但章法丝毫不乱,攻上的攻上,击下的击下,削肩的削肩,刺|茓的刺|茓,彼此间有惊人的默契。旁人乍眼望去,只见一团雪亮的剑光,不停的闪动跳跃,连他们自己的身形都完全淹没,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虽说旁观者清,但以平悟踪的目力修为,瞧着这瞬息万变、凌厉绝伦的剑阵,犹觉眼花缭乱,无可措手。
冷雪雯不敢大意,凝神观看对方出招。这四人分开来也许不堪一击,但因为他们在此剑阵上已不知侵淫了多少年,彼此息息相通,同进同退,每一剑刺出,都是致命的险招,冷雪雯已屡次遇险。四人闪转腾挪,动如脱兔,剑势如同滔滔江水,一泻千里,衔接绵密,无懈可击,满天剑影,如黑云压城,令人窒息。六招过后,紧跟着又是十余剑刺出,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余地。
槐堂四贤士捻须微笑,暗暗点头。
冷雪雯起初步步小心,始终处于被动局面,对方见她似有怯意,越战越勇,攻势凌厉绝伦,宛如涌天的怒涛,显示出撼山摇岳的力量。
成野鹤眼见冷雪雯处变不惊,在剑网中穿梭往来,流转自如,忍不住叹道:“万妙仙子的轻功果然妙绝天下,如此飘忽奇绝的身法,真是老朽平生未见!”
闻汉秋道:“若非有此等绝妙轻功,当年她又怎能独闯云浮宫,来去自如?奄若先生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却也奈何不得,足见她身法之神奇了。一个年轻女子有此等功力,当真不可思议。”
程绮园道:“不过我们这几名徒儿也颇可嘉许,初临大敌,即可将‘青霭剑法’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也真难为他们了。冷雪雯显然也有些顾忌,不敢放开手脚。”
高倚虹摇头道:“四弟此言差矣,你们看……”
冷雪雯试探地周旋良久之后,渐渐恢复了先前那种逍遥自在风范,在对方密不透风的剑网包围下,她穿梭裕如,忽而轻盈飘逸如轻云蔽月,忽而刚劲飞动如长风卷旆,忽而柔婉牵缠如游丝萦絮,忽而摇曳多姿如水蔓牵风,诡谲纵意,令人在动容惊叹的同时也感到无可名状的恐怖。归子宏等人的长剑明明只要再往前递出半分,即可将她击倒,但也不知什么缘故,总是无法得手,似乎他们的力量仅限于此,再无余力。
程绮园不禁皱眉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平悟踪慢慢道:“她是个弃婴,十八年前被人抛入湘江,晚玉山庄颛孙大先生的掌珠颛孙盈雪途经湘水,将她抱回抚养。只因颛孙盈雪飘泊江湖,行踪不定,基本上还是由她的表兄冷书琪一手带大的。”
闻汉秋道:“冷书琪温文尔雅,精通音律,武功固然不弱,却未入化境,只怕教不出这样的传人来。”
平悟踪道:“冷书琪的武功的确算不上登峰造极,可颛孙盈雪尽得颛孙大先生真传,是当年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闻汉秋道:“可冷书琪十年前就已神秘死亡,颛孙盈雪亦不知去向,冷雪雯就此流落杭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练成绝世奇功,除非这十年来颛孙盈雪仍在暗中传她武功。”
平悟踪道:“据我所知,颛孙盈雪已经死了。”槐堂四贤士闻言失色,闻汉秋道:“死了?怎么死的?”平悟踪淡淡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只见冷雪雯长袖舒卷而出,旁人看过去,只觉得她那柔软的袖子如同西子湖畔的烟柳,飘忽不定,谁也想象不出如此美丽的袖子会有可怕的杀伤力。看到她长袖卷向归子宏等人手中长剑时,甚至有人担心会被剑锋削断。但就是如此柔美的袖子,竟然卷落四人手中长剑。
平悟踪眉头紧皱,转头再看其他杀手,局面更是不容乐观。
高倚虹眼见四名弟子联手尚且无法取胜,不觉动了豪气,喝退四名弟子,朗声道:“冷仙子武功超轶绝俗,出神入化,高某欣羡不已,特来讨教。”举剑齐眉,气定神闲,缓缓刺出。这一剑看似单调,等剑势完全展开之后,恰似文漪落霞,舒卷绚烂,潇洒脱出云气,剑法几达极致。
冷雪雯吃了一惊,急忙避开。这一剑刺出,随即又有十余剑绵延而至,这十余剑和谐贯串,一气呵成,织成一个整体,回环往复,连绵不断。剑光所到之处,落英缤纷。剑光穿梭盘旋,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花瓣,交织成一幅幅变幻不定的剑网。冷雪雯目不转睛地盯住对方的剑尖,身形流转,动荡轻盈,剑光嗤嗤未绝,却未能伤及她一根发丝。
高倚虹一路剑法施展开来,犹如娴静安谧的青溪,随山势盘曲蛇行,千回万转,蜿蜒多姿。冷雪雯移步换位,微笑道:“先生这一路‘紫氛剑法’实在妙到毫巅,几乎无懈可击。”
高倚虹三剑连刺,左右开花,错落有致,猛攻冷雪雯下盘,道:“姑娘见多识广,高某佩服之至!倘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冷雪雯纵身跃上庭中假山,笑道:“承蒙先生赐教,不胜荣幸!”
高倚虹手腕一抖,剑路忽变,剑法排沓回荡,波澜叠出,剑剑曲屈通幽,回环波折。冷雪雯飞驰疾驱,身法诡谲,如月下花影,拂之不去,双足落处,往往轻如蝶翅。两人久战不决,在捻花坞中纵横飞动。高倚虹剑法高明,豪放萧散,俄而如同闪电裂云之后的一声霹雳,惊心动魄。
冷雪雯不即不离,泰然自若,形同鬼魅,在暗绿的树丛中明明灭灭,闪闪烁烁。
成野鹤叹了口气,道:“老三不是她的对手,她似乎对老三的剑法了如指掌,每一剑都在她意料之中。”闻汉秋皱眉道:“江湖中并无万妙仙子精通剑法之说……”成野鹤喃喃道:“但这并不代表她一定不精通,何况武林中一向就有万妙仙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说法……”
正说着,猛听冷雪雯一声轻笑,笑声方起,华雨烟等人立即抽身退出包围圈,向园外急奔而去。只听冷雪雯的声音远远传来:“平先生,恕不奉陪,请转告你的主人,我随时恭候大驾!”
平悟踪脸色铁青,咬牙笑道:“好,好得很!好个冷雪雯!我还是低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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