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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剑冷尘香 > 第二十八章 鸿雁长飞光不度

第二十八章 鸿雁长飞光不度

看到这样冷淡的表情,听到这样冷淡的声音,刚才满心的热切希望全都烟消云散,雪拂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差一点掉下泪来。但少女的矜持和虚荣让她强忍住了,绷着脸道:“那你为什么不来?”

杜鸣鹤冷冷道:“有这个必要么?”雪拂兰望着他,哑声道:“在你看来,一点必要也没有么?”杜鸣鹤避开她的眼神,平心静气道:“在我看来,的确如此。”雪拂兰叫道:“为什么?”

杜鸣鹤慢慢道:“我怕我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毁了你,让你恨我一辈子。”雪拂兰脸颊烧得通红,微微发抖,说不出话来。杜鸣鹤接着又说道:“何况你已经许配给澹台公子了……”

雪拂兰哑声道:“我不管,我不在乎!”杜鸣鹤略带嘲讽地抬了抬眉毛,故作惊讶道:“哟,你可真是洒脱!可惜我做不到,澹台家的人我可惹不起!”他的口气让人又羞愤又痛苦,雪拂兰觉得受了侮辱,胸口憋闷得难受,颤声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杜鸣鹤缓缓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要提醒你,你已经有主了,而我呢,你别忘了,我至少比你大二十五岁,我是你娘那一辈的人。而且我完全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想想,倘若有人发现你在和我幽会,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应该想想清楚,免得留下终生遗憾……澹台西楼是个谦谦君子,澹台慕容又是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你若不谨慎从事,时时注意自己的身份,将来过了门,恐怕会不受尊重……”

雪拂兰嘴­唇­哆嗦了一下,叫道:“我……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杜鸣鹤道:“是么?但你母亲会不会在乎呢?”雪拂兰嘶声道:“可是我……我就是喜欢你……”杜鸣鹤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眼里带着不明显的怜悯与同情,淡淡道:“是么,那真是你的不幸。”

雪拂兰脸­色­煞白,手脚冰凉,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杜鸣鹤冷冰冰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已经许配给澹台公子了。”雪拂兰哑声道:“那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杜鸣鹤饶有兴趣地望着她,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雪拂兰嘶声道:“因为……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杜鸣鹤打了个哈哈,道:“开什么玩笑!公主殿下,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你知不知道我很丑?我记得你应该是知道的,当初你可是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痴情起来了?这实在叫我觉得受宠若惊!”

雪拂兰羞愧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说真的……”

杜鸣鹤皱眉道:“那你说我像谁?”雪拂兰鼓足了勇气道:“江……江逸云……”杜鸣鹤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像他?我怎么可能像他?”

雪拂兰喃喃道:“你真的像他,尤其是你的背影……我第一次看到你的后形,真以为是他复活了……”她的脸就像从­阴­云中升起的太阳,黯然无光,脸上的痛苦和绝望则如同浓浓的雾霭和烟岚,把她的脸遮盖得厚厚实实,使她脸部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虚无缥缈。

杜鸣鹤心里感到一阵刺痛,笑容顿时冻结了,默默地看着她,慢慢道:“你太思念他了,才会有这种幻觉……你还年轻,别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澹台西楼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试着去接受他。”

雪拂兰绝望的眼神就像迷茫的冷雾一样,没有一丝热气,毫无知觉的手指硬梆梆的没有一丝感觉,也根本无法握拢。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痛楚,变得越来越明显,火辣辣的难以忍受,惨笑道:“你……你真会替我着想……谢谢你……真谢谢你……”

杜鸣鹤脸­色­突然变得死灰,似乎有某种令人忧郁的记忆在他脑中重新浮现,这些记忆注定要永无止境地、无穷无尽地、持续不断地折磨他。他注视着雪拂兰哀痛欲绝的脸庞,感到一阵心悸,但顽强地克制着不流露出来。可雪拂兰还是察觉了他眼里隐藏着的痛苦之­色­,模模糊糊地回想起当初在藤萝架下,江逸云提到冷雪雯时的那种克制的痛楚表情,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解释的欣喜和震惊。

杜鸣鹤很快遏制住起伏的心潮,淡淡道:“不客气,你要能听进去,我就很高兴了。毕竟你要和澹台西楼过一辈子,你若总是对他怀有敌意,会很痛苦的。”

雪拂兰拼命咬着嘴­唇­,厉声道:“你又不是我爹,你替我­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杜鸣鹤一愣,旋即笑道:“怎么这么说话?”

雪拂兰心潮起伏,紧紧攥着拳头,突然扑上去,使劲捶打他的胸膛。杜鸣鹤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幸好此时已是午夜,街上寂无一人。他捉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块冰,嘴­唇­直打哆嗦,完全变成了紫­色­。他吃了一惊,一种无名的恐惧和苦涩隐约向他袭来,这种感觉迅速增长,变得很强烈。他双臂像钳子一样牢牢抓着她,沉声道:“别闹了,这不是玩的地方!”雪拂兰眼里闪着泪光,痛苦而又绝望地抽泣着。

杜鸣鹤­阴­着脸道:“你不明白我的话么?我不可能爱你的,你别缠着我了!”

雪拂兰置若罔闻,疯狂地捶着他的胸膛,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喷着怒火。

杜鸣鹤眉头紧皱,厉声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完全把我视为江逸云,可我根本不是,将来你会发现你犯了一个无法饶恕的致命的错误,当你意识到这一点时,你可能已经不再年轻,到那时候,你就会怨恨我,就会指责我诱惑你,欺骗你!”

雪拂兰噙着眼泪,恨恨地瞪着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杜鸣鹤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风暴,就像饥饿的疼痛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剧烈难忍。他凝视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嗅到她身上的芬芳,那甜美的香气若有若无,不可捉摸,有如朦胧的记忆,勾起他疯狂的欲念。他拼命遏制这种念头,拼命忘掉它,他感觉得到这种念头在他心里引起的幽深的变化,这种变化使他感到不安。而这种念头立刻又冒了出来,不可能消失。他调动全身所有的力量,遏抑这种不合时宜的欲念,平静而冷漠地挣开她的手,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不能送你了。” 他优雅而略带嘲讽地欠了欠身,从她身边走过,居然一眼也没看她。

雪拂兰一个人站在街头,心如死灰。风吹得她薄薄的衣裙猎猎作响,路旁的树哗哗直响,就像地狱里霍霍燃烧的鬼火,幢幢的树影则在月光下扑腾着,宛如张牙舞爪的恶魔。她像个受惊的孩子,张大了绝望而惊恐的眼,期待他回心转意。但他始终没有回头。她跑上去紧紧跟着他,他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皱着眉摇头,似乎感到她已不可救药,为此极为懊恼和厌烦。雪拂兰机械地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郊外。但他一转眼就不见了。她漫无目的地跑啊跑,什么也看不见,心里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从未有过的恐惧。

夜­色­茫茫,荒野凄凉。她好几次被横柯绊倒,但一种固执的念头驱使她不顾一切地奔跑。她一边挣扎着往前走,一边痛苦地思索着,内心充满矛盾。他年纪整整比她大一倍,没有名望也没有地位,又长得那么丑陋。可她就是这样归心抵首地爱他,哪怕他这样刺伤她的自尊心,她还是爱他。

她游魂般在令人毛骨悚然的无边荒野上跋涉,不小心踩着一个小土坑,身子一歪,差点跌倒。她慌忙使劲稳住身形,疼得浑身一激灵。站稳后又往前走,随后又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这才发觉脚脖子扭伤了,疼得厉害。她慢慢直起身来,站着不敢动弹,大声道:“杜先生,杜先生,你听到了么,我的脚扭了……”

但是没有丝毫回应。她环顾四周,荒凉的郊野在月光下看来就像覆盖着一层无边无际的积雪,森森逼人,冷冰冰的始终沉默无语,就像她正在追逐的那个冷面冷血的男人,令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到处一片死寂,天空中弥漫着一抹奇怪的灰紫­色­,她心里七上八下,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不禁吓了一大跳。想到自己如此莽撞,不禁浑身发抖——倘若她的母亲知道她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发疯似的追赶一个男人,不知会伤心到何种程度……

她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杜鸣鹤却像一片被风吹散了的云彩。她只好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挪移着,她的身体苦苦挣扎,一颗心也在经受着煎熬,竭力让自己相信杜鸣鹤绝不会把她一个人抛在这荒郊野外,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她咬紧牙关,摔倒了又爬起来,一声不响,踉踉跄跄去追赶可能永远也追逐不到的杜鸣鹤。疼痛的时间太久,伤处已经麻木,反而不那么疼了。

她疲惫不堪,走到一棵古松下,按着心口,­精­疲力竭地靠在树­干­上喘息,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一丝风吹响树枝,她靠在树­干­上,似乎找到了某种依靠,却一点也没发觉那棵古松已被锋利的斧子砍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她这一靠,无形中又加速了松树的倒塌。但她一点也不知道到自己处在危险地带,各种奇怪的念头纷至沓来,她的心灵徒劳地挣扎着,对那个冷酷的男人萌生了许多希望和企盼。空中拂过一丝秋风,她并没有真正听见什么声音,但她强烈地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那棵古松终于从缺口处断裂,她听到了古松倾倒的声音,目瞪口呆地看着松树倒下,竟忘了要躲避。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叫,有一条人影电­射­而来,劈空击出一掌。她整个身子立刻被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力量推了出去。她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浑身简直要散架了似的,接着脑子里就像发生了巨大风暴,呜呜作响,轰鸣声不绝于耳。她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极不舒服,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好容易爬起来,脑子昏沉沉,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可是头晕眼花,栽倒在地。

她这才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回头去看,这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的可怕——适才她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她这才感到后怕,吓白了脸。

松针还在抖动,有个人倒在地上,小腿被树枝扫过,正在流血。雪拂兰神情茫然地望着他,突然惊醒过来,她不顾扭伤的脚脖子,一瘸一拐地奔到他身边。杜鸣鹤撕下一块衣襟,把小腿包扎起来,并没有理会她。她孤零零地呆在他身边,思绪万千,满怀痛苦地望着他。

晨曦微露,天­色­昏暗,四野笼罩着一层雾霭。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满心希望他能和她说一句话,但他什么也不说。她拼命克制惊恐和痛苦的心情,颤声道:“你……你没事吧?”杜鸣鹤淡淡道:“死不了。”雪拂兰歉疚万分,涩声道:“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杜鸣鹤道:“这棵松树已经摇摇欲坠了,你难道没发觉?”雪拂兰呐呐道:“我……我……”杜鸣鹤鼻子里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慢慢站起身来。

雪拂兰绝望透顶,疼痛麻木的脚终于支撑不住,她一下子坐在地上,嘶声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你瞧不起我?就因为我喜欢你么?难道喜欢你就得忍受你的刻薄和轻蔑?”声量越来越高,全身也抖得更加剧烈。她伏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这个时候他要是拔腿就走,她就真的追不上了。她使劲揪着草皮,没头没脑地扔了他一身,一边扔,一边流泪。

杜鸣鹤默不做声地注视着她,忽然问道:“伤了哪只脚?”雪拂兰揉着眼睛,涩声道:“右……右脚……”杜鸣鹤蹲下身来,握住她的右脚踝,脱下她的鞋袜。她害羞地抽搐了一下,扭开了脸。杜鸣鹤看到她一只脚肿得像馒头,眼里掠过一丝痛惜之­色­——想到她方才就拖着这只脚走了那么远,他冷静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有些激动,眸子里藏着一丝歉疚。他在她脚上拿捏起来,她疼得皱眉蹙额,不停地把脚往里缩。杜鸣鹤皱眉道:“怎么这么不老实,别乱动!”

雪拂兰含着眼泪,忍着剧痛,不吭一声,但是眼睛异常明亮,甚至还有些欢喜。杜鸣鹤耐心地帮她穿上鞋袜,忽然发现她腿上没有一丝儿伤痕,他愣了一下,心道:“她的伤好得这么快!”抬头看见雪拂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条丝巾,道:“擦擦眼泪吧。”那是条粉红­色­的丝巾,渗透了浓郁的香气,显然是女人的东西。

雪拂兰像接到了一块烙铁似的,立即抛回他怀里,怒道:“什么臭女人的,我才不要呢!”杜鸣鹤哑然失笑,道:“不要就算了。”又仔仔细细地收藏起来。雪拂兰气得直咬嘴­唇­,瞪着他不吱声。

杜鸣鹤笑道:“怎么,你在吃我这个糟老头子的醋?”雪拂兰胸膛起伏,伸手要打他,他一闪身便躲开了,她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杜鸣鹤笑道:“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居然还要打我,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虽说如此,还是扶起她来。

雪拂兰抓住他的手,仰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颤声道:“你……你有没有和……”杜鸣鹤略带嘲讽地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雪拂兰涨红了脸,咬牙道:“你是不是每天都到捻花坞去?那儿到底有什么好?”杜鸣鹤漫不经心道:“女孩子当然不觉得好,可我是个男人,自然觉得妙不可言。”

雪拂兰使劲咬了咬­唇­,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杜鸣鹤诧异道:“你这话问得蹊跷,请问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了?”雪拂兰愤怒而悲哀地看着他,幽幽道:“你说过你喜欢我,在司叔叔家里,你说过……在玉郎山的时候,你虽然没有说,可我感觉得到你对我的好……”

杜鸣鹤目瞪口呆,瞠视着她,就像看着一个疯子,苦笑道:“你不是在说胡话吧?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雪拂兰怒道:“你……你不承认是不是为了方便去寻花问柳?”杜鸣鹤皱眉道:“你一定累坏了……”雪拂兰又抓起一把草皮,摔在他身上,恨恨道:“你这个坏蛋,坏蛋!”

杜鸣鹤淡淡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快走,趁我还能自控之前赶紧离开我,留在我身边很危险,你一定会后悔的……”雪拂兰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道:“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你休想骗我……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要骗我?”

看到她伤心的样子,杜鸣鹤深深叹了口气,心有不忍,轻轻抱住她,她依偎在他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不放。他感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一半是因为寒冷,一般是因为痛苦。他本来还想调侃几句,见她这个样子,于心不忍,便问道:“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雪拂兰嘶声道:“你为什么还不承认?”杜鸣鹤皱眉道:“承认什么?”雪拂兰道:“承认你没有死,你就是江逸云!”杜鸣鹤吃了一惊,随即就笑了,道:“胡说八道!”

雪拂兰颤声道:“你……你的笑容就像他,你说话的样子也像他……还有你的眼睛,特别是你痛苦时候的眼神,还有……还有你给我穿鞋的样子……你忘了么,你在玉郎山也是那么做的……”

杜鸣鹤笑道:“真是荒唐,我都一把年纪了,第一次听到这么荒唐的故事!小姑娘,你的江逸云已经死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雪拂兰打了个哆嗦,无助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凝视他,眼神是那么绝望,那么怅惘,然后慢慢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了,背影显得孤独而又凄凉。

杜鸣鹤望着她的背影,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无法形容的痛苦之­色­。

楼角吹寒,城中笼着迷蒙的雾气,冷峻沉寂。雪拂兰呆呆地听着哀婉凄清的秋声,手脚冰冷僵硬,茫然走进城门。突听风声飒然,左侧的屋顶上突然掠出两条人影,均是黑衣黑巾,手执长剑,朝她身上刺来。其中一人剑法圆熟流利,剑剑节奏急促,几使人应接不暇,似有破竹之势,轻快流荡,极抑扬顿挫之致;另一人剑法奇诡险峭,兼苍劲之力,跌宕生姿。

雪拂兰吃了一惊,慌忙后退。那两人穷追不舍,挟剑飞驰,如江河奔注,波涛翻卷,愈涨愈高,突遇万丈绝壁,飞泻而下,空谷传响。剑光闪烁于水面,隐含着忽聚忽散的青花,错落如雨,如碧玉晶莹。雪拂兰暗惊这两人剑法如此高超,参差绵密而又奇崛奔放,一面避其锋芒,一面揣测这两人的师承来历。但她忽然感到一股冷风袭上背心,眼角同时瞥见一条黑影无声扑来。她立即冲天飞起,扶摇直上。

那人一掌落空,随即又拍出四掌,起势峻急,犹如悬泉飞瀑,气象雄阔,仿佛把宇宙笼入掌下,有上天下地,俯仰古今之气慨,功力所及,四表无穷。另两人趁机发起强攻,剑剑有千钧之力,破竹之势,力道、时机均拿捏得妙和无限,一脉贯通,浑然整体。几个照面过后,雪拂兰败象已露,只是仗着轻功过人,勉力自保。此时对方又有一人加入战局,手执双鞭,险怪幽僻,奇巧如鬼。

雪拂兰一个不小心,背上挨了一鞭,衣裳绽裂,血痕顿现。她咬牙坚持,力图伺机脱身。但对方步法繁复多变,如云行水流,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她暗自心惊,稍一分神,肩头被击个正着,身体骤然失重,整个人立即飞了出去。

敌方相顾点头,两名剑手挺剑追击,眼看两道毒蛇般的剑光就要朝她当头劈落,猛听天外传来一声清啸,声振林木,上遏行云,红光倏然­射­来,无声无息,两人闪躲不及,红光正中剑尖,准头顿失,两人只觉虎口一阵酸麻,整条手臂变得毫无知觉,定睛一看,那两道红光原来不过是两朵随处可见的野花。

两人心头一寒,眼角瞥见一道黑影凌空飞度,单手将雪拂兰抱在怀中,身法飘忽奇幻,宛如湍急的江流中摇曳不定的星影。

这人突然出现,宛如浩浩长风,横渡四野,吹来冷冷的一股杀气,叫在场的所有人心惊胆寒。众人凝神细辨,只见这人一身黑衣,面垂黑纱,眼若寒星,手执花枝,萧散闲远的意态中隐约露出一种严峻的气息,不禁失声道:“你是谁?”

黑衣人冷冷道:“漪澜门下何时变得如此不成气候,居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话音未落,手中缀满花蕾的柔枝已然刺出。这一剑刺出,简直有上天入地、笼天地于无形、挫万物于剑端的气势。剑光闪烁,宛如夕晖晚照下,枫叶流丹,层林尽染,满山云锦。

四人不敢硬接,身形暴退。黑衣人不等剑式用老,突然变招,如烁彩霞,这一变招非但不觉突兀、生硬,反而令人有一种水到渠成、自然流荡之感。这一剑似乎毫不费力,烟波不惊,却又将四人迫退数步。花枝回旋,霎时间剑影满天,剑花错落,四人毫无招架之力,一味闪躲后退。

黑衣人纵横挥洒,忽疾忽徐,忽翕忽张,于豪放中饶顿挫之致,恣肆浩瀚,浑然无迹,关合无痕,气固神完。那四人见丝毫占不着便宜,相顾点头,虚晃一招,相继脱身。

黑衣人也不去追赶,将雪拂兰放了下来,道:“想杀你的人很多,你最好别一个人四处乱跑。”

雪拂兰道:“你到底是谁?”黑衣人笑了笑,道:“这不重要。”雪拂兰道:“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为什么要救我?”黑衣人道:“有人吩咐我这么做。”雪拂兰讶然道:“是谁?”

黑衣人道:“不要问了,总之是你的朋友。”雪拂兰咬了咬­唇­,道:“我哪有什么朋友?我认识的那些人都不能算是我的朋友。”黑衣人道:“也许那个人觉得他是。”

雪拂兰道:“你一直在跟踪我?”黑衣人道:“我只在认为你有危险的时候才跟在你后面,你不要害怕。”雪拂兰再度问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道:“像我这种无名小卒,不值得你知道。”雪拂兰看着他道:“那天夜里站在窗前的人是你么?”黑衣人鼻子里笑了一声,悠悠道:“不是。”雪拂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救我?”黑衣人道:“因为江逸云喜欢你,我不能让你死。”

雪拂兰怔了半晌,道:“你到底是谁?”黑衣人忽然站起身来,道:“告诉你无妨,我是华雨烟。”雪拂兰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黑衣人看了她一眼,道:“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雪拂兰面­色­惨白,涩声道:“你……你不恨我么?”

黑衣人笑道:“为什么要很你?”雪拂兰嗫嚅道:“我听说你是冷姑娘最贴心的人……而我……却……”黑衣人淡淡一笑,道:“不管怎样,她都已经死了,活人没有必要为死人死守。江逸云如果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未尝不是好事。”雪拂兰黯然道:“可他已经死了……”

黑衣人脸上掠过一丝痛楚之­色­,淡然道:“走吧,我送你回寄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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