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新逝,后宫初定,皇后执掌凤印,忙着立威、忙着掌权、忙着稳定人心、忙着给各宫嫔妃宫里安Сhā眼线,后宫各妃忙着梳理公务,敲打宫里新人,分辨哪些是可用之人,哪些是眼线,一时间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乾隆二年四月,弘历裁广东、云南杂税,六月,免江南漕赋,阴历七月,因连日大雨,浑河水发,卢沟桥及长辛、良乡一带,田地被淹,房屋倒塌,弘历命鄂尔泰一系官员带库银分两路前往查勘赈济,不久,得到报告说:永定河水漫过石堤,冲刷背后土堤二百五十余丈。南岸漫溢十八处,北岸漫溢二十二处,附近庐舍、田禾全被冲塌、淹没,弘历便又派回盐政任,旋授江南河道总督高斌前去帮衬,发仓谷赈直隶宛平、霸州、保定、文安等八十二州县卫灾,派员查勘永定河冲决各处堤工,命星夜抢修堵筑。
十一月,灾情稳定,灾民得到抚恤和安顿,高斌被封为吏部尚书,兼管内务府大臣、直隶总督、协办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军机处行走,高贵妃之兄弟高恒,以荫生授户部主事,高斌之侄贵妃之族兄高晋,原泗水县令被命为两淮盐政、兼管江宁织造。
这一门三将的提升让朝野百官羡慕妒忌恨,连着后宫也跟着震荡起来。
富察氏一脉也是人才倍出,个个都是身居高位,可到底不比高氏父兄来的盛宠恩待,在此之前,那高斌可是管过苏州织造,授过广东布政使,做过河东副总河、两淮盐政兼署江宁织造、江南河道总督、回盐政任、河道总督的。
江南那是什么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是最最富庶的地方,之后的官路,哪个不是油水部门,比之二人,同为贵妃之父的那布尔却只得了个承恩公的封号,其兄长们也是从军中小将提升为军中中将,只担着上三棋贵女的尊荣,到底不若高家来的有财气。
古来,帝王之家都是妃以母家贵,母受妃宠荫,如此一来,虽说两位贵妃都得皇上盛宠,但母家一比,高低立现。
渐渐的,皇上疼宠高贵妃,为护她将喜宝推出来做挡箭牌的说法便在宫里传开了,于是,宫里妃嫔们对喜宝的感情是复杂的,幸灾乐祸的同时还带着些许怜悯和同情。
帝王爱无情啊!
孝期一过,憋了两年多的嫔妃们也欢快起来了,换下素淡的孝服,换上鲜艳的宫装,一个个花枝招展、争先斗艳的,满皇宫溜达、转悠、串门,能偶遇上皇上最好,不能偶遇上,看看戏也不错。
得了盛宠的高氏倒是越发和善温婉,对喜宝也是热络的很,有事没事总爱邀她一同赏花看雪、吟诗作对,她是个才女,这点喜宝不得不承认,她十七岁就出国了,文学造诣自然有限,歪诗歪对的偶尔糊弄糊弄人可以,跟高氏比,还真是没啥底气。
高氏也是个痴缠的,你今个找托词拒绝,明个我得空再来叨扰,笑盈盈着一张脸,温声细语的,每次来还不空手,不是拎着江南的美食,就是捧着她父兄进献给她的江南珍宝,任谁都看的出,高氏这是有意的炫耀和挑衅,可俗话说得好哇,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有火散不出,有怒发不了,换做是谁都觉得憋屈。
太后被弘历气的还在称病逼宫,皇后巴不得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其他嫔妃们也只有添油加醋的份,贵妃相斗,她们渔翁得利,都盼着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但喜宝怎会如她们所愿?
她到底是红三代出身,即使没经历过,听也听多了,见也见多了,高家、富察家,都脱不了帝王间的权衡之术,功高盖主、强极必衰,千古不变的道理。
至于高氏……
养包子还是挺废钱的,虽说这几年,皇上明里暗里没少朝喜宝的私库里搬东西,太后和太妃也没少打赏她,但高氏为人‘大气’,送过来让她赏玩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江南东西工匠又比北方的细致,那些子衣帛、玉件也多很精致,有句话怎么说,不要白不要,所以,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当然,礼尚往来,她也会回赠的,高贵妃是有名的才女,金银首饰太过俗气,玉牌玉簪的人也不缺,太好的她舍不得,太差的她拿不出手,于是,弘历送给她让她提升文学修养的诗本、字帖、画卷便都拿来做人情了。
左右她都是赚的,而且还是一本万利的赚。
她娘家是个外贵内空的,她这个贵妃女儿帮不了父兄升官发财,但接济一二还是可以的,于是,捡着能换钱的,寻了机会都赏给了过去,也替本尊敬敬孝心。
她这点小心思并没有瞒着弘历,因此,她前头赏过,后头,弘历送给她的比赏出去的还要丰厚。
为了让高氏多‘大气’几回,总是在她走后,摔几个碗碟儿,适当地表现自己的愤懑,然后叫高氏、富察氏、金氏等人的眼线轮流过来打扫。
然后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她摔的碗碟儿越多,高氏送给她把玩的物件越贵重,只可惜了那些青花瓷碗,现代时可都是古董哇!
看着高氏出手这么大方的份上,她对吟诗作对方面也渐渐有了兴趣。
**
古代的冬天可真冷,这才入腊月,就已下了好几场大雪,外面银装素裹的,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当中,若是从空中俯瞰,定是美极了,来了古代也有好些年头了,可喜宝仍是没法适应这寒冷的冬天,一入冬便猫在殿里不爱出门。
“皇上驾到,”一尖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随后就见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弘历走了进来。
喜宝将手中从民间淘来的民间话本儿放到一边,从榻上坐起身来,穿着白狐毛面拖鞋迎了上去,见他肩上落有白雪,走过来,似有些疑惑地问,“雪不是停了么?怎么又下了么?”一边帮他拍打落雪,一边吩咐梅香去小厨房取来奶茶给他暖身。
“你一早起来就没出过门?”弘历斜睨了她一眼,问道。
“昨日雪下的甚大,皇额娘、皇后怜惜我们,免了我们的请安,这大冷的天儿,怎么也不知披个毛麾啊,”
“忘了,”弘历坐在榻上,不轻不淡地说。
“皇上日理万机的,忘了倒也罢了,吴书来,你平素不是最细心的么?怎么今个也不知提醒皇上一下,”语气里似有怪罪
弘历登基做了皇上后,心腹小顺子便成了他身边的大太监,还赐了名,叫吴书来,正应了那句一人得道鸡圈升天的话。
在府邸时,喜宝待小顺子还是不错的,太监虽是奴才,很多时候,还是能起关键作用的,所以这话看似责怪,其实也是在夸他。
“奴才……”吴书来看向皇上,一脸为难,不是没劝,是人大爷不愿穿。
“这儿不用你伺候,下去吧,”弘历一抬手,将人轰了下去。
“zhe,奴才告退,”
梅香奉上奶茶后,弘历挥手让她退下,内殿里一如既往地只留下他们两个。
喜宝自取了个暖炉塞进他怀里,“不披毛麾,至少也揣个暖炉啊,”絮絮叨叨的,越发像个跟相公发牢骚的小妻子。
弘历喝着奶茶,就这么微笑着看着她,细腻白皙的皮肤因微微的恼意而晕出了红润,凤眼**,琼鼻朱唇,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美好,从二八妙龄一路看着她长到双十年华,从不怀疑她会从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长成妖艳芳华的火玫瑰,却没想到那玫瑰花里竟住着罂粟花的精魂,让他食之成瘾。
见她在方桌那头坐下,微微蹙了下眉头,“过来坐,”他不愿跟她相隔太远,哪怕只隔着一张桌子。
“爷,一会噜噜该醒了,”喜宝面有难色,上次他不管不顾的就要这儿要了她,要不是梅香守在殿外,孩子就闯进来了。
弘历敲着桌子,“你是自己过来,还是爷过去拉你,”私下里,他们一如在东二所,仍是‘爷’来‘爷’去地叫着。
“我过去也行,但你不许向上次那样,”脸红红地打着商量道。
弘历点头,待猫儿落网之时,扣着人的小腰,含弄着粉粉耳尖尖,问,“上次哪样?爷不记得了,你帮爷回忆回忆,怎样?”
喜宝挣扎着,气呼呼地说,“你又诳我,”难掩娇嗲之气。
“是你自个投怀送抱的,”脱了龙靴,掀起棉被盖在两人身上,看到她藏在棉毯下的话本,拿了起来,“白蛇传?宫外的话本儿?”
喜宝摸着鼻子,笑着讨好道,“那个,这天儿总下雪,我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呐?”
“爷上次给你的诗本看完了?”
“高姐姐看着喜欢,先借去看了,”
“是借去的?不是你送去的?”弘历戳着她的额头问。
“这做学问也要劳逸结合嘛,这白蛇传虽是民间话本,写的也怪有趣的,”
“你对白蛇和许仙之间的感情很感动?”
“或许吧,这也就是话本儿,反正我是白蛇,我肯定不会像她那般,报恩的方法有很多,为何非要用感情去报恩呢?就算非要用感情报恩,在第一次许仙背叛她时,便是什么恩都报了,什么前缘都了了,继续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背叛一次,就有二次,三次……这报恩倒成了负恩,毁了许仙一生不说,自己的千年修为也毁于一旦,要知道是这般下场,还不如当初就被吃了呢?省的忍受这漫长而孤寂的修仙岁月,终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弘历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心狠的,”见她打着哈欠,一副懒摸样,“我瞧着你更像蛇,也有冬眠的习性,”
“你不知道蛇都是冷血的么?我若是白蛇,就直接……”张大嘴巴,扑过去,“一口吞了你,”呵呵笑着,“怕不怕,怕不怕,”
凤眸闪动着,波光盈盈的,弘历眼眸一暗,扣着她的后脑上,吻了上去,“怕,怕你吃不下,”一番激烈纠缠的狼吻后,两人都不淡定了,“宝儿,给爷生个儿子吧,”弘历开始啃她的脖子。
“别,别在这儿,去内阁,去内阁,”喜宝低低喘着气说,其实她也想生个孩子,永(王成)四岁了,过两年就要去阿哥所住了,她得在这个时候生个包子出来,跟永(王成)打好兄弟关系,帝王家一个娘生的亲兄弟都互相算计,更何况永(王成)的亲娘还在,她不能给人白养儿子。
还有,她也挺喜欢跟弘历**的,女人的美是需要男人来滋润的,这是小堂哥说的,看看皇后,再看看她,就知道这话不假。
只是这宫殿太空旷了,嗯,有回音。
本来弘历只是想逗逗她,没真相那啥,可一抬头对上她潮红的小脸,便有些把持不住,有些人因情.欲而生,明明生着一张好似谪仙般精致的面孔,却在染上情.欲后,变得妖娆魅惑起来,让人不自觉随之沉迷、沉沦、沉溺。
“好,”弘历抱起她向内殿走去,他现在是皇上了,白日宣淫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个屁!
一番**过后,喜宝窝在他怀里,像个宝宝般,乖的很,猫儿般眯着眼睛,只余啜吸浅浅。
弘历拿过枕上的汗巾帮她擦拭额际的汗渍,亲吻她粉嘟嘟的唇,红潮潮的脸颊,若不是一会还要批奏折,真想抱着她就这么好好睡上一觉,拱着她的脸颊,硬是将人给闹醒了,“上次爷赏给你的那些毛皮呢?”
“给噜噜做皮裘了,”慵慵懒懒的声音还带着点点的沙哑和惑魅。
弘历方才还有些笑意的脸瞬间黑沉下来,“给他做皮裘了?”不是给他做毛麾的么?她女红不好,这些年也没给他做过衣裳或者荷包,他也不缺那些,所以并没在意过,去年小包子生辰时,喜宝亲自做了套冬装给他,小包子跟他显摆了好久,虽说那针脚并不密实,但仍是让很妒忌,非常妒忌。
那样的衣裳他这个九五之尊是穿不出去的,可毛麾还是可以的,黑色皮毛下,谁能看出针脚是什么样的。
他赏下毛皮时虽没明说,但那样的颜色和皮子,女人肯定是不合适的,结果,他算计了一圈,竟被便宜了那小混蛋。
这个也是个没良心的,那永(王成)陪你才几年,爷陪了你几年,怎地,在你心里,爷还比不上那臭小子,别说他不是你亲儿子,就算是从你肚子里跑出来的,也不能比爷看重。
手向下移,在她腰间的软肉上重重地一捏,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就差刻上‘我很生气’四个大字了。
喜宝就是傻子,也明白他在恼什么,捏捏自己的耳朵,软声补救道,“其实我原是想给你做毛麾来着,”
“那怎么没做?”弘历的脸不是一般的黑,这死丫头,就甜在一张嘴上。
“高姐姐不是做了一件给你么,”
“这跟你有关系么?”弘历没好气地说,他后宫这么多嫔妃,谁没做过几件衣服给他?
喜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我都裁剪好了,高姐姐拿了一件做好的毛麾问我好不好看,我仔细看了一下,那银狐毛麾皮子上层,毛无杂质,针脚细密,不细看都瞧不见,”抿抿嘴,似有些委屈,“我自个的女红我自个知道,除了阿玛捧场叫好,亲哥哥都嫌弃,你现在是皇上,什么好的没见过,我不愿讨那个没趣,更不愿巴心巴肺给你做了却被你当成了压箱底,于是就给噜噜做皮裘了,他现在年龄小,还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是在控诉朕没给你阿玛和兄长升官么?”弘历眼神眯起,忽而问道,女人不能宠,宠了便会恃宠而骄,进而心大了,野了。
“啊……”喜宝一脸迷惘。
弘历静静地看了她小一会,“高贵妃的父兄升了官,皇后的父兄升了官,你不想让你父兄升官么?”
喜宝明了,迷惘的眼神一下子清明起来,瞬间,蓄满冷嘲和哀戚,“原来在皇上心里是这样想臣妾的,”
一声皇上,一声臣妾,弘历心头一紧,愣怔了。
喜宝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滴清泪。
“宝儿,”弘历只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剜了一下,疼的很,“爷是在跟你说笑呢?你勿要恼气,”
须臾,喜宝复又睁开眼睛,眼里又是一片清明,冷声冷气地说,“皇上没说错,臣妾就是想为父兄跟皇上讨官,同为皇上的妃子,为何单单臣妾的父兄未得到晋升,是不是臣妾做的不够好,不够格带福娘家呢?”
弘历愣怔了,不知道喜宝说的是真还是假,重用高斌不是因为高氏,而宠爱高氏却是因为高斌,高斌是个有能力的人,雍正初年就一直受他阿玛重用,在他还是王爷时,高家是和富察氏一族支持他上位的人,这两家也是他提拔起来制衡鄂尔泰等人的,同时,高家也是用来制衡富察家一族的。
倒不是说喜宝的父兄都是无能之辈,只是他们皆是武夫,打架还行,朝堂上的算计还是差得多。
就像喜宝,若没他护着,只怕早淹没在皇宫中了,只是皇宫这地,一向是无限放大人**念、吞噬人心真善美的深渊,三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放大一些人的贪恋。
不知道喜宝?
江山美人,他自是都想要,若是两者选其一,他更看重江山,若喜宝说的是真的,为了大局,他不能应,对她也是失望的,若是假的,那最好。
正探究时,就见她忽地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他身边,“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越矩了,还请皇上责罚,”如海藻般的黑发裹着白嫩的娇躯,黑的发、白的身,本是极致的诱惑,可神情却是清冷极了,好似夹雪的寒风涌入整个殿堂,让人从骨子外透着冷意。
这样的喜宝是弘历没见过的,比之小产那时的冷淡多了几许肃冷,他有些怕了,这样肃冷,好似将他摈弃在外,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正探究时,就见她忽地从床上爬起来,跪在他身边,“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越矩了,还请皇上责罚,”如海藻般的黑发裹着白嫩的娇躯,黑的发、白的身,本是极致的诱惑,可神情却是清冷极了,好似夹雪的寒风涌入整个殿堂,让人从骨子外透着冷意。
这样的喜宝是弘历没见过的,比之小产那时的冷淡多了几许肃冷,他有些怕了,这样肃冷,好似将他摈弃在外,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解释。
自那日后,弘历来过几次,每次来不是贵妃在午休,就是贵妃已安歇,要不便是贵妃在教小阿哥认字、习字、讲故事,两人相处也没了先前的亲昵,喜宝人前人后都是‘皇上’‘臣妾’地叫着,神清也是淡淡的不甚热络。
弘历到底是皇上,被这般冷遇了几次也恼了,蹬鼻子上脸的,真当朕没你不成么?
之后便再没来过。
今年春节,是除丧后的第一个春节,皇上要在宫里举办盛大的宴会,宴请百官及家眷,因着皇后没主持过,皇上请太后主办,命皇后和高贵妃从旁协助,至于娴贵妃(不是封号,一上来便是贵妃的是没称号的,慧娴皇贵妃也是在死时才追封的,高氏在当贵妃时一直都是贵妃贵妃地叫着的,喜宝这会也一样,不过叫她那拉贵妃太拗口,为区分才叫娴贵妃的),则以身子不适,命其在宫中修养。
这是变相的禁足,于是,两位贵妃的斗争,以娴贵妃的失宠而告终,再次证明了高氏在皇上心中无可动摇的地位。
主子闹气,倒把一干下人给忧郁上了,却又不知两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置起气来了,再看喜宝,一点弃贵妃的自觉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既不忧伤,也不愁苦,私底下的幽默风趣也不见少,只是越发慵懒和嗜睡了。
大年三十,天公作美,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当夜更是星空璀璨,喜宝也在太后的‘关心’下,病愈了,并送来华服一套,命她今晚盛装出席盛宴。
古人有守夜的习俗,所以宴会申时开始,戌时三刻结束。
辰时,用过膳,喜宝便开始捯饬自己。
沐浴,泡的是牛奶浴,上面飘着风干的玫瑰花瓣,沐浴间放着炭火盆子,窗户透着小缝,用来散气,屋里温度适宜,她很喜欢泡澡,泡了好一会才起身,头发用棉布包裹着,待干。
这期间,她穿着常服,唤来小包子,同他一道吃了些面点,宴会充门面的地方,别想吃个饱饭,然后开始帮他捯饬,里三层外三层后,只看的见一身枣红暗花缎子长袍外罩了件银自色压白边绣兽文的暗花锦缎马褂,映衬着一张粉团似的小脸,自自胖胖的,帝上一个红色瓜皮棉帽,活脱脱一个白面包子牌的福娃娃。
“哈哈,我儿子是最帅,最最帅的小阿哥,”喜宝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大口。
小包子回亲,“我额娘是最美,最最美的美贵妃”
“对,”喜宝捏着他的白肉腮,“一会到宴会时,就照夸额娘的规格哄你皇祖母开心,这样红包也会多多的,回头额娘帮你攒起来,长大给你取媳妇儿用。
小包子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媳妇也照额娘这个规格的来找”
喜宝呵呵笑,“还是我儿子有品位”摸索着下巴,“只是额娘这样的难度有点大,不过,额娘会尽力的”
“难度太大的话,可仁月查当降低些”小包子不忍额娘犯难。
“傻儿子,这媳妇可是一辈子搂在怀里的,哪能降低标准,宁缺毋滥,懂不懂”
一旁的清荷和梅香嘴角抽搐,知道主子你最美,可小阿哥才多大啊,不带你这么教孩子的。
小包子一脸迷茫,点头又摇头,萌死个人,把喜宝乐的哈哈大笑。
“儿子,以后你皇阿玛再问你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你就摆出这个表情给他看,额娘保证,他一准儿下不了手罚你,”
小包子想想,点头,又乖又萌,连一旁的清荷、梅香都忍不住想掐两下。
呣子两人又耍了一会,待头发在暖室里轰干后,喜宝唤来奶嬷嬷带去睡会,这宴会时间不短,挺熬时间的,因着时间有些小赶,便让梅香替她梳头,妆自己上。
“主子,今个你可要拿出看家的本领,咱今晚一定要惊艳全场,让大伙儿瞧瞧,谁才是这后宫第一美贵”清荷一边替她递刷子,一边愤愤然地说。
“主子就是不打扮,也是今晚最美的那个”梅香说的很淡,但是语气相当笃定。
她鲜少这般直白的夸人,所以喜宝很开心小嘴都够甜的,红包的,每人多一封”
“谢主子打赏”
本来喜宝就没打算做个弃贵妃,所以,自然不会玩儿低调,男人嘛,适当的冷冷是情调,大过年的,她要给一殿的下人发红包,可给她发红包的,总共就那么几位,咱不跟钱过不去。
所以,对干清荷的提议,她倒是没反对,妆谁不会画,可是画的好的,适合自己的却不多,要不然也不会有高级化妆师和助理化妆师的区别了,她自记事起便开始学礼仪、学服搭配,上流社会,化妆见客是基本礼貌,所以,化妆课也是专门学过的,请的是国际化妆师授的课。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画出美美的妆容,这彩妆工具是必须的,好的化妆刷与差的刷子,刷出的妆容效果也是不同的,刷具的形妆也是有考究的,刷具之间的应用也是就技巧的,就像做菜要讲究刀工,而刀工要有专门的刀具。
她所需要的刷子,适合自己用的刷子,在这几年的制作中已经齐备了。
这有了眼线,就觉得睫毛淡了,嗯,她的睫毛倒是又密又长,古代没有睫毛膏,但是滋养睫毛、促进睫毛增长增密的宫廷秘方却是很多,在整个妆容完成后,她取来蜡烛用火烧热一根柏木牙签,抵着睫毛根部住上一边压一边转牙签到睫毛尖端,这般几次,睫毛又卷又翘。
许久都没正儿八经地画过妆了,画完后,惊艳全场的效果有没有达到不知道,但梅香和清荷却实实在在地被惊艳到了。
“主子,您要是天天这么打扮,皇上哪可能去别的妃嫔那?”清荷圆睁着大眼睛,赞叹道。
“麻烦”轻淡淡地丢出两个让清荷吐血的字眼。
“你不说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么?为了美,麻烦一点也值得”
“我又不丑,”轻淡淡地白了她一眼。
“没人拒绝让自己更美”
“行啊,清荷,这么富有高深哲学思想的话都被你总结出来了,着实让主子我刮目相看呢”在梅香的伺候下,一层层地换上贵妃宫装,虽是棉服,但因为是上等锦缎做的,倒是不显臃肿,端的是华丽大气,贵气卓然。
清荷觉得自己快被和哈皮的主子气到吐血了。
“清荷、梅香,让主子再教你两招,男人啊都是贪鲜的,好比吃饭,饕餮盛宴吃多了,情粥小菜便是香的,还有,男人啊不能一次性喂太饱,要慢慢的勾,慢慢的吊,就好比美要慢慢地放,让他今个发现一点,明个发现一点,时时都觉得新奇、都觉得好奇,这样才不会厌;物极必反知道不?热到极点,便会慢慢地冷下来,一冷一热的,才会有升温的空间”
两人似懂非懂。
午时刚过,便披上披风,抱着火炉,牵着小包子领着一干宫人去参加晚宴了
宴会设在太和殿,太和殿是皇家举行盛大典礼的地方,太和殿广场基本呈正方形,整个院落平坦宽阔,气势非凡。北有太和殿,南为太和门,东为体仁阁,西为弘义阁,面积达3万平方米,是整座紫禁城面积的1/24,整个广场可容纳近7万人。
为什么要在此处设这么大的广场呢?喜宝不记得问过谁这个问题了,或许那个人是小堂哥或许是大堂哥。
但问题的答案却还记得。
一是彰显皇家的威严;二是起到震慑的作用,试想一下,如果官员人等站在这么大的广场中,面对高高在上的皇帝及庄严雄伟的建筑,不得不由衷感叹自己的渺小及皇帝的伟大,既便心存异志,也只好无可耐何地拜于皇帝脚下,能当上皇帝的都不是傻子,他也知道在他残酷的统治下,某些人会有些“想法”,不过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办法”,你想进来刺杀,我就铺它个横七竖八,你想躲在暗处,我让广场无树无花。
这“横七竖八”是指皇帝怕有人从地下挖洞进来刺杀,故下令将广场地面上横七层、竖八层地铺了十五层方砖,看谁还能挖地洞?“广场无树无花”是指整个广场除有些大缸之外,真的没有树,没有花。
皇帝为什么不在这么重要的地方装点一番呢?其一,如果植树、种花,虽然景色美好,但失去了庄严肃穆的气氛;其二,皇帝怕在大典中有刺客藏在树上或花丛中对自己下黑手,所以在整个广场周围不植树,不种花,却摆了好些大缸,这些大缸不是用来养鱼,而是为存水而设。
皇宫大殿都是木结构的,万一失火,后果不堪设想,整个皇宫共设水缸308口,其中锍金铜缸18口,北京的冬天很冷,防着水缸内的水结冰,每个大缸下都有一个石基座,一边开小孔,这就是相当于北方农村原来烧土炕用的“灶眼”,到了大风降温的时候,上面盖盖儿,并加盖棉被保暖,下面用文火加热,这样水温不冷不热,既不会因为太热而蒸发,又不会因太冷而冻冰,于是这些大缸便成为宫中最有效的消防器材了。
太和殿座落在八米多的三层汉白玉基座之上,庄严肃穆,在每一层基座的边缘都伸出很多小龙头,那些小龙的名字叫“螭”,是传说中一种没有角的龙,它们的作用主要是用来排水,每当下大雨的时候,雨水便从1142个龙头嘴里的小孔内排出,非常壮观,为宫中一景,被称为“千龙吐水”。
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国宴便设在这儿,不得不说弘历还是很有王者风范的。
这太和殿前的广场还是很大的,比之现代的故宫更显得金碧辉煌、肃穆庄严,没有噜杂的游客,没有喧哗的声闹,整个广场寂寥空荡,连巡查的侍卫也好似无声的影片,她并不是第一次站在这儿,可这次却觉得自己好似身陷在虑空的境界,虚虚渺渺,依稀间觉得有人在耳边唤她,好不真切。
“主子?”清荷唤她。
喜宝回神,“走吧”
一干人浩浩荡荡地朝体仁阁走去,受邀的官员们在太和门等传旨觐见,随同的妻女则侯在体仁阁大殿内等待太后宣见,妃以上的可直接去内阁伺候。
体仁阁殿的台阶下,跟高氏一干人等碰上,都是贵妃,但人家出场的气派明显壮观多了,她这边的跟班都是承乾宫的宫人,而人家那边随着好些宫妃,明眼人一瞧,便知晓,高贵妃的人缘比娴贵妃好。
原先跟她还算有些交清的贵人、妃殡都投了人那。
只是变相禁足,便被宫里传的被皇上厌弃?这中间若没推手,才怪!
不过,她虽担着一个被皇上厌弃的名声,但到底还顶着一个贵妃头衔,所以,只管端起架子等人给她行礼。
以高氏打头的一干殡妃、宫人在对上她时,明显愣怔了,眼里惊艳不言而喻,很难想象,这样的美人怎会被皇上厌弃?难道皇上真的爱高氏如斯?
“前日里听皇上说妹妹身子微恙,闭宫修养,今日一见,妹妹倒是越发漂亮了,知道的以为妹妹在养病,不知道还以为妹妹吃了仙丹昵?”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一口一个修养、养病的,不就是在提醒大家,她是被皇上厌弃了么?
“仙丹没有,调气补血的方子倒是吃了几副,效果挺好的,倒是姐姐,这气色委实差了些“说着,一脸担忧。
高氏也快三十了,在早婚的古代,绝对是妇女级别的了,又成日算计来算计去的,跟双十的年华,吃的欢睡的香的喜宝委实不能比。
单看,还算是个美人儿,可这美人啊,就怕比,一比就歇菜。
高氏的老脸僵了僵,复又笑着说,“姐姐就是个劳碌命,哪有妹妹好福气,这年节里,妹妹喝着调气补血的方子,在宫殿里调养身子,姐姐却是要帮太后、皇后准备这晚宴,哎,繁琐的紧,待这年过去,姐姐也学妹妹,在殿里猫冬,啥事都不管了,”话里透着一股得意。
喜宝也不知她得意个什么劲儿,太后还不到五十,先帝那会,她才掌权几年,肯将凤印交给皇后,不过是因为先帝新丧,这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如今先帝丧期已过,借着这个宴会,那凤印不是又落回她手中了么?
皇后年近三十,为了儿子,也要把后宫大权揽在手的,两大头在那,这高氏也就是个跑腿的命。
旁人不知内情,她又一副我很忙,但我很欢乐的样子,喜宝做不来拆她台,落她面子让别人得利的蠢事,笑笑说“刚一出宫门妹妹就瞧出了新年换旧年的景象,想来姐姐没少费心劳神,姐姐的辛劳,皇上、太后、皇后势必都看在眼中,今夜之后论功行赏,姐姐定会劳有所得”
“姐姐不贪赏,只巴望着能为皇上、为太后、为皇后尽自己一分辛劳”
站着说话还挺累人的,喜宝拢拢身上的披风,有点想打哈欠了,“额娘,高母妃,你们聊完了没,珹儿累了,赶紧去皇阿奶那儿吧”小包子仰着包子脸,一脸童真地说。
哎哟,这个儿子没自养,真够贴心的顾着说话,喜宝低头给包子一个灿烂的笑颜,“是额娘的错,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永珹还赶着给皇阿奶拜年呢?”
“姐姐,这天怪冷的,咱都别站在这儿说话了,”说完,拉着小包子走上台阶。
这女人居然敢走在自己前面,真当自己还是第一侧福晋的时候么?高氏咬牙,带着一干人从另一侧上去。
“四阿哥真是讨喜的很,被妹妹养的跟那年画里的娃娃般,圆圆润润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你们呣子两的感情也真是令人羡慕,不知道的,还以为四阿哥是妹妹的亲儿子呢?”上到体仁阁殿外,高氏突然说道。
这话要是旁的时候提,喜宝倒也当好话听,可这会儿,苏氏正好带着宫人过来见礼,这番话全然入了她的耳,她经常去承乾宫看小包子,小包子也知道苏氏是他生母,但在喜宝那般腻歪的教养下,自然跟她亲。
没有哪个生母愿意听到自己儿子跟别人亲的,苏氏也不例外,但见她笑盈盈的脸上一下子僵住了。
喜宝的脸也冷了,她不怕人算计,但讨厌别人离间她们呣子关系,她也不在意苏氏的感受但怕小包子落的个不孝亲母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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