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幽山绝壁,这里是沧月最为险峻的群峰之一,峰上长年云雾缭绕,烟雨弥漫,山径蜿蜒曲折,仿佛无数蛟龙游戏于云海之间,霸气而苍茫!最高峰上,除了傲视蓝天的苍鹰,连飞鸟都不能飞过。
一素衣女子,跪在绝壁悬崖之上,青丝坠地,衣袂被劲风吹得啪啪作响,她挺直的背脊却如悬崖上的青松一般,不为疾风所动,一双明眸盯着膝下的岩石,眼睛里凄楚的情愁被刚烈和决绝所掩盖着。
“徒儿不孝,父母罹难,不报妄为人子。”清冷的声音自女子口中说出,艰难却不退缩。
女子所跪之处不远,一个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即使是背影,也能看出那道骨仙风,潇洒脱俗的气质。
荆蜀轻叹一声,脸上尽是痛惜之色,却只面对着云海群峰,不让人知晓,良久,他轻轻闭上眼,叹道:“罢了,你去吧,不过你记住,下山之后,你我师徒之缘也就尽了。”
女子身子轻颤,牙根紧咬,却并不苦求,再看一眼多年养育教导自己的师傅,女子在青岩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时,鲜红的血影子,在她额上红得异常妖艳。
“徒儿不孝。谢师傅多年教导!”将不舍、哽咽与苦楚全部咽下,女子慢慢起身,利落的转身向着山下飞掠而去,身手之矫健迅速,山间灵兽亦追赶不上。
一行清泪随着冷冽的山风无声飘落,她,再无资格踏上此峰!
绝壁上,只留下荆蜀孤傲的背影独看群峰。
一直站在松树后远远关注着这对别扭师徒的少年实在看不下去,奔到荆蜀身后,叫道:“师兄,偌君下山营救父母,并不是什么大错,您为什么要和她断绝师徒之情呢?”他真的想不明白,师傅将他交托给师兄,他就一直和这对师徒生活在一起,师兄对偌君的感情明明亦师亦父,他怎么就忍心与她断绝师徒之情!
荆蜀终于转过身,那永远洒脱的脸上蒙上了阴霾,看着偌君离去的方向,荆蜀痛心的低叹道:“她此去,命之将尽,又如何还能续师徒之缘!”
“啊!?”祁风华大惊,叫道:“既然如此,决不可让她下山,我立刻拦她回来。”说完就要向山下追去。
荆蜀轻扬衣袖,一道掌风阻下祁风华疾行的脚步:“风华,你的武功哪里拦得住她!今天不让她去,只怕她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祁风华懊恼,师兄说的没错,亏他占了师叔的名声,武功却远不如偌君,莫说他追不上她,就是追上,他又如何劫得了她!!束手无策,祁风华在绝壁上来回走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埋怨的说道:“可是你也不能眼看着她送死啊!”
他又何尝忍心!抬头看绝壁之上,风云涌变,聚散难依,荆蜀淡淡的说道:“一切自有命数。为兄昨晚给她卜了一卦,奇异非常,若是偌君能有幸遇见那人,她的命运必将不同,苍月的国运也将扭转。”
昨夜那颗睿星忽现天际,毫无预兆,独立四国之间,并非帝王星象,却璀璨非常。
偌君,希望你有缘相见。
祁风华大喜,追问道:“那人是谁?”师兄奇门术数,星象占卜无所不精,他这么说,偌君就是有救了!
荆蜀摇摇头,天机难断!
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之后,荆蜀已身在他峰。
血海深仇 第二章 灭门之仇(上)
腊月寒霜,凌厉的寒风如利刃一般,每一下都隔得人生疼!万物凋敝,只留下枯槁残枝来宣告冬的酷寒,这样的天气里,本该行人萧索的城中法场,却挤满了百姓。
只因今日问斩的,是有着赫赫战功,名震四海的护国将军!
无论是市井百姓还是满朝文武,都为这为国出生入死,屡退劲敌的将门之家忽然获罪唏嘘不已,只是那一纸卖国通敌文书,就将一门忠烈满门抄斩,多少人在心中腹诽,然身在朝野,明知皇上心意已决,谁又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武家鸣不平,只怕未能替武家昭雪,自家已是人头落地!
百姓们就少了朝堂上如此这般的鬼魅心思,虽不能为武将军昭雪,青天白日之下,却可为这守卫百姓家园的英雄送最后一程!
本来还算宽敞的法场,被自觉穿上一身黑衣前来送行的百姓围的结结实实。监斩官方繁有些紧张的皱起了眉,悄声对身旁的监斩首将说道:“快将法场重重包围起来,被让百姓冲撞进来。”
“是!”
守将立刻调迁,不一会,行刑之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滴水不漏。
方繁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这支队伍,是皇上从宫廷御卫里钦点来的,就是怕武征廷带兵多年,手下众多,有人从中捣乱。
光看今日围观的百姓,方繁就心慌得很,武征廷居将军之职多年,深受百姓和各方将领尊敬爱戴,皇上这次是想要快到斩乱麻,在四方守军未有动作前,先将武征廷正法。
边城守将可不像朝里这些软骨头,他是怕将来那些将军们为武征廷坐反,皇上为安军心,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他!!
大冷天的,方繁越想越心寒!!
“午时已到!”守将大呵之声,让原来还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方繁真是矛盾,既希望时间快点到,斩完他还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又希望时间慢一点,或许还有什么转机,他自己也不希望武征廷死的。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方繁讪笑着恭敬的问道:“武将军,你,可还有话想说?”
刑场最中间,已是满脸血污,却依然虎目圆睁的壮汉忽然纵声长笑,即使疲惫不堪,却声如洪钟,朗声说道:“武某无话可说,君子之心,青天白日,众人皆知!”
此话一出,跪在武征廷身旁的女孩立刻大叫一声好!坚毅的笑脸微昂着,小小的身子在父亲高大的身旁显得如此孱弱,只是那傲骨却与她父亲一般铮铮!跪在武征廷身后的武家人也纷纷大声叫好!!
果然将门无犬子,百姓中,不知是谁,率先鼓掌,数千百姓随之附和,此起彼伏的击掌声让在场士兵们都莫名紧张起来。
方繁赶紧大声叫道:“行刑!”
侩子手举起手中的利刃,武征廷对着女儿温情的一笑,用手轻轻抚上她的眼睛,不想她亲眼看见父亲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在场百姓很多人都不忍看这残酷的一幕,纷纷别过头去!
这时,人们只觉得肩头被人轻轻拍过,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素衣墨发的年轻女子,手持一柄莹白软剑,向法场飞掠而去,仿佛一抹光影,快的让人来不及看清样貌!
哐!一声脆响,软剑在千钧一发之时挡下了劈下的大砍刀,持刀的大汉被一股劲力震的向后跌去,砍刀也早已被软剑断做两截,哐当落地!
一切的发生就在瞬间,守将回过神来时,女子已经扶着武征廷,并且挑断了小女孩腕间的绳索。
“有人劫法场!!”守将一边大呵,一边举起手,对着伏击在刑场四周的弓箭手叫道:“放箭!”
利箭如密雨一般向他们袭来,武偌君只能放下父亲和妹妹,挥舞着手中的凌霄软剑,剑身如丝带一般在他们身边围绕,将利箭一一打回去,为了保护家人,她将真气运行全身,所形成的暗劲将他们保护的很好,旁边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百多家仆在箭雨下纷纷倒地。
武征廷知道,偌君这样真气外泄来守护他们,她支持不了多久,到时只会让她也身陷其中,趴在地上,轻推着偌笑靠近偌君,武征廷叫道:“偌君!带妹妹走!”
“爹!”武偌笑哭着紧紧拖着父亲软弱无力的手,死也不肯放开。
武偌君一边挥舞着软剑,一边对着父亲叫道:“爹,我一定要带你们一起走!”咬紧牙,就算是死,她也绝不放弃!
“偌君,爹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你带笑儿走,快走!”即使偌君武功再厉害,她如何能在这箭雨中带着一个瘫子和小孩一齐离开!!
刚才还意气风发、不畏强权生死的大男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了救他在箭雨中生死命悬一线,终是忍不住痛苦激她:“难道你要我们武家绝后吗?你要让爹娘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武偌君不为所动,她不能看着爹爹死在她面前,如果要死就让他们一家死在一起吧!
武偌君脚旁,密密麻麻的箭支早已落了一地,她的真气消耗过多,手上的软剑挥舞起来已经力不从心,一支箭穿过软剑,直直刺入她的右臂,血沿着衣襟滴落。
猩红的血落入黄沙,立刻被吸干,这里就是一片渴血的土地,热切的吮吸着鲜血,他不能让他和汝心的两个女儿都死在这里,偌君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今日他不死,她是绝不会放开离去的,既然如此,就让他自己了断吧,比死在那侩子手刀下来得光荣!
再看一眼与利箭纠缠的女儿,还有身边拉着他不放的幼女,武征廷拿起掉落在身边的长箭,即使手因为失去了经络,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仍是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利箭送入了胸膛,血花溅出的那一刻,他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汝心,我来陪你了!
血从胸膛喷出,灼热而血腥的液体溅在武偌笑脸上。
“爹爹————”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武偌笑直直向后晕了过去。
听见叫声,武偌君赶快俯下身,只来得及接住妹妹软到的身体,却来不及阻止没入父亲胸腔的利箭。
盯着武偌君被血污沾染的脸庞,武征廷颤抖的声音狠狠的命令道:“偌君,你娘要笑儿活着,活着!你给我办到,听见没有!”他唯有这样要求她她才会带着偌笑离开,女儿,你们都要好好的活下来!!
说完武征廷终于软到在地,胸口涌出的血染红了法场的黄沙,也染红了武偌君的眼还有她的心!
双手被她紧握得关节咔咔作响,武偌君木然的抱起妹妹,围在一旁的士兵没想到武将军居然会自尽,握着手中的箭,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射。
武偌君抱着妹妹,面无表情的仿佛幽魂,踏着满地的残剑,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墨发和着血污纠结在一起,她的素衣早已被自己和父亲的血浸湿,沿着衣摆,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士兵们为她刚才绝高的武功和眼中的凄厉、疼痛怔住了,随着她的逼近,他们小步的后退着,就此对峙。
方繁躲在桌子底下,箭雨停止了,他才敢冒出头来,看见士兵只是用武器指着武偌君却不上前,赶快大声叫道:“放箭,放箭。愣着干什么!!”
这女人武功这么厉害,他爹死在他监斩的法场上,要是让她活着,不要了他的命才怪!!
听到命令,士兵们连忙拉弓,可惜只在转瞬之间,武偌君已经一个提气,抱着妹妹的身影早闪出了数丈之外。
瞪着那来去如风的身影,方繁厉声尖叫“追!一定要抓住她!”
可惜士兵在追赶的过程中,被数千百姓阻隔,等他们艰难的闯出重围,那里还有半个影子。
武偌君掠出数丈之外,回身看去,触目猩红,她武家数百人命付诸于这场乱箭之中,横倒于法场之上。
利箭传胸,血染黄沙的一幕成了她一生不能忘却的梦魇!
血海深仇 第三章 灭门之仇(下)
天城近郊,一个天然山洞里,几枝干柴噼啪做响的燃烧着,把不大的空间映照得火光缭绕,武偌君轻柔的将偌笑放在铺好的干草上,拨开她脸上散乱的发丝,即使是昏迷,她纤秀的眉依然浅浅的纠结在一起,轻抚着偌笑的脸,脑中时时闪过箭雨中不断倒下的亲人的脸,还有爹爹胸前那支深入胸腔的利箭,武偌君的双眼被泪水打湿,沿着绝美的脸颊没入满是血迹的素衣里,悄然无声。
虚弱的靠坐在石壁旁,武偌君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冰窖,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爹爹就成了叛国通敌的罪人,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爹爹是这样的人,狠狠的捶了石壁一拳,附近细小的石块纷纷掉落,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粗鲁的拔下自己的外衣,右臂上的血窟窿早已经干涸,只是上面的斑斑血迹还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撕了衣摆上的布条,在胳膊上绕了几圈,咬住布条的一端,左手用力一拉,打了一个结,过大的力气让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武偌君却是面无表情的穿上外衣,仿佛那不是她的手一般。
“爹爹——”
直到凄厉的叫喊声响起,才让她有了表情。
武偌君将偌笑紧紧的抱起怀里,小丫头用力的抓住姐姐的手臂,一边哭闹一边叫:“姐姐!爹爹呢?爹爹在哪里!!!”
手臂被偌笑掐的痛入心扉,面对妹妹凄厉的哭声,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让她不住的摇晃自己已然痛到麻木的手臂。
终于,偌笑哭够了,闹够了,跌靠在姐姐的怀里,颤抖的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那时爹爹的血就洒在她的脸上,抓着自己的脸,用力埋入姐姐怀里,偌笑一边哽咽着,一边低声泣道:“爹爹真的死了,爹爹死了!!”
怀里偌笑几近失声的哭泣,犹如一把尖刀,又一次凌迟她早已斑驳的心,忽然一股浊气由心中涌上来,喉头一甜,偌君一口血喷在了岩壁之上,斑斑血痕,在火光的摇曳下,恐怖而凄厉。
偌笑像受惊一般赶紧抬头,偌君按着妹妹的头,不让她看见背后那面沾满血污的石壁,偌笑却在姐姐唇上看见了一片猩红,用力拉扯着偌君的衣袖,偌笑几乎疯狂的叫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留下笑儿一个人!!姐姐~~~”
她好怕!!
偌笑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偌君一手撑着妹妹,一手封住了自己的|茓道,用衣袖擦拭唇角的血渍,暗暗调息之后,才小心的捧着偌笑的脸,轻声安慰道:“笑儿别怕,姐姐没事。”
抓住衣襟的手还是不肯放开,盯着姐姐平静的脸,偌笑泪水婆娑的求证:“真的?”她真的好怕,好怕姐姐也像爹娘那样忽然就离开她了。
“恩。”靠着石壁,支撑自己,偌君把偌笑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
姐姐怦怦的心跳似乎给了偌笑力量,她终于不再哭泣,慢慢平静下来,握着衣襟的手也渐渐松开,却仍是不肯放手。
低头看偌笑停止了哭泣,武偌君轻声问道:“笑儿,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能让爹爹和娘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一定要知道原因,不然她妄为人子!
原来已经闭上眼睛的偌笑,听见姐姐的话,又紧绷了身体,不住的轻颤起来,无措的回道:“我,我不知道。”
更用力的将她拥入怀里,偌君轻声说道:“别哭,告诉姐姐你知道的。”
抓紧偌君的衣襟,偌笑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良久,才喃喃的说道:“娘亲为太后献寿礼,很晚都没有回来,后来宫里传来消息,说娘打坏了先皇留下的镇国琉璃盏,娘不想连累家里,就自尽了。是宫里的人把娘亲送回来的,娘亲就像睡着了一样躺在撵架上,只是脖子上挂着一条雪白的长绫。早上娘亲还给我梳头,晚上娘就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叫笑儿了。”
她温婉却坚强的娘不会自尽的,不会!偌君的心又一阵紧缩,调息逼下阵阵疼痛,偌君还是轻拍着偌笑,只是手不受控制的抖着。“笑儿,继续说下去。”
“爹爹把娘亲带回家之后,一直萎靡不振,娘亲下葬那天,陛下下旨,说是爹爹通敌叛国,就将爹爹收押,再后来,再后来——”那日混乱的一切都让偌笑恐惧的发抖,再次蜷作一团,无声的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想了。”偌君不忍再折磨妹妹去回忆那恐怖的一切,爹娘的冤情她会自己一并承担!
“睡吧!”擦干她眼角的泪,偌君轻摇着她,就像从前母亲哄偌笑睡觉时一样。
偌笑却忽然坐起身子,在囚衣里一阵摸索,终于在最里面的衣兜里,翻出一张被折得极小的丝帛,递给偌君:“这个。”
武偌君坐直身子,接过丝帛,问道:“这是什么?”
偌笑茫然的摇头,回道:“这是爹爹在娘亲下葬时在她发饰里找到的。爹只看了一眼,官兵就冲进家里了。爹把这个塞到我衣服里,让我好好收着。”
偌君看着手中的丝帛,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爹娘遇害的线索,不然爹不会把它放在笑儿身上,他一定知道这次自己必死,所以才将重要的东西交给笑儿,因为即使笑儿也被杀,她的尸首会得到安葬,丝帛也能保存,而他的尸首,极有可能不得善果。
将偌笑放到干草上,偌君走到火堆旁,几次调息之后,她小心的展开丝帛。
借着火光,武偌君看清了那方丝帛上寥寥几个用血书写的字。
“壅帝陇趋穆非先皇御定国君,御笔遗诏、奉国玉玺藏于凤凰灵柩,玄石为匙。”
这——
瞬间呆滞之后,武偌君终于明白爹娘为什么而死了!
就因为母亲知晓了陇趋穆篡位的秘密,他将母亲缢刑,还让爹爹背负卖国之命,更将他们武家数百人赶紧杀绝,陇趋穆——
陇趋穆我要杀了你!
“啊————————”
火光也感受到武偌君的暴敛之气,伴着风声,呼呼的烧的更艳!
偌笑捂着耳朵,蹲在一角,不敢看姐姐疯狂的样子。
山洞里,凄厉的咆哮声久久回响着!
血海深仇 第四章 孤立无援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月光投射下斑驳的树影随着隆冬的寒风轻轻摇曳着。吏部尚书府本该平静的府邸小道上,一柄红烛灯笼引路,两个中年男人跟随着老者,辗转曲折之后,终于进入了后院的一所小楼。
匆匆赶来的御史大夫黄岐,刑部尚书高海铭才踏入书房,就看见一向稳重的厉大人交握着双手,在书桌前走来走去,一脸的焦虑。
黄岐与高海铭在朝为官多年,深知半夜三更,厉大人如此紧急的邀他们前来,还谨慎的选在隐秘的后院,今日必有要事。故此黄岐也不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厉大人,您请我们来,所谓何事?”
厉陵迎上去,向他们微拱手之后却不急着说事,低声对着老者交代道“守住院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老者提着灯笼,为他们将门小心的关好。
待老者的脚步声在院外停下之后,厉陵才走向两人,面色凝重的说道:“今日之事,厉某也算冒死请二位大人前来商议。”
黄岐、高海铭面面相觑,不解的问道:“厉大人,到底是什么事?”厉大人乃三朝元老,在朝中也算举重若轻的人物,今日说这样的话,让人费解。隐隐的,两人的手心也不由的冒出了薄汗。
厉陵也不再多言,走到书案旁,将隔着内室的布帘轻轻挑起,室内,走出两个人来。
“她们是?”
清瘦的素衣女子,绝美的脸让人别不开视线,可惜面无表情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凌然之气,又让人看得心不由轻颤。她还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眼睛里虽然隐含着泪水,表情也是一样的隐忍凛然。
看清小女孩的脸,还有她那身血污惨白的囚服,黄岐倒吸了一口凉气:“武将军的家眷?!!”素衣女子他或许不认得,这小女孩他却是见过的,武将军的掌上明珠武偌笑!
同样认出武偌笑的高海铭也惊讶的问道:“厉大人,这——”
早前听闻武家小女孩被救走了,原来是在厉大人府上,他们是知道厉大人与武家的交情的,救下武家子嗣他们可以理解,只是既然已救出又何必还要叫他们来!
将妹妹抱到椅子上坐好,武偌君面色如常的上前一步,冷然的说道:“各位大人,偌君知道两位都是沧月的忠臣,今日请两位大人来,并不敢祈求大人为家父洗涮冤屈,而是有一事,必须让朝中重臣知道。”
武偌君本来想入宫行刺陇趋穆,凭她的武艺,或许是有机会的,只是若失手,妹妹无人照料,母亲拼死传递的秘密也将不见天日,她才想到了爹爹多年的好友厉大人。若是联合朝中大臣的力量,扳倒陇趋穆,爹娘的冤情也可昭雪了!
“这是我娘临死前留下的血书。”
将丝帛递给他们,看过之后,两人霎时间惊得手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早在皇上即位之时,因为他拿不出玉玺,就有传言其弑君篡位,好在一纸遗诏让他成功登基,只是这么多年来。沧月历代相传的奉国玉玺下落不明,今日竟是有了线索么?!
黄岐激动的问道:“你找到御笔遗诏、奉国玉玺了?”若是武将军一家真有这两样东西,难怪会惹上杀身之祸!
武偌君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凤凰灵柩在哪里,所谓的玄石指的又是什么?”她也想过去找,只是母亲提到的这两样东西,她根本一无所知。
高海铭和黄岐立刻看向厉陵,他是在朝最长的官员,先皇在世时,最是倚重,如果他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了。
厉陵叹了一口气,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娓娓道来:“先皇在世时,与一个老术士长往来。先皇酒后曾与我说过,术士有一颗玄妙之石,可寻找到一灵地,集天地灵气于一体,乃惊世之所。此后,就不曾听先皇再提起,几年后先皇驾崩,那凤凰灵柩不知是否就是先皇曾提起的惊世之所。”
二十年来,他一直怀疑壅王登基之事,只是当年先皇驾崩,整个禁宫都被壅王控制了,没人得见先皇,壅王又拿出遗诏,自然没人敢抗旨。
今夜偌君来找他,给他看这丝帛,他毫不犹豫的就相信了她,也因此他才会火急火燎的找来两个可以信任的同僚相商。
武偌君追问道:“那个术士呢?”只要找到术士,就有机会取得玉玺了。
厉陵摇摇头,叹道:“先皇驾崩之后,他便失了踪影。先皇驾崩二十多年,术士那时已年过百岁,现在怕是早与厚土同|茓。”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落空了,武偌君的脸越发冷然。
黄岐将丝帛递还给武偌君,问道:“你手上还有什么其他证据吗?”
武偌君摇头,将军府已被查封了,她回去看过,家里被翻得不成样子,显然有人比她更想找到什么,也因此,她才更相信母亲留下来的血书。
黄岐与高海铭对看一眼,在对方眼里,他也看见同样的无能为力,黄岐只好据实说道:“这就难办了,虽然皇上到现在也没有拿得出玉玺,但是先皇遗诏中确实载明传位于壅王。”
武偌君不服:“那遗诏是礼官代为书写,根本就是他捏造的!我娘既然会写下这个写书,就一定是真的。”
看在武将军的面子上,黄岐也不愿和她一个女子计较,好言劝道:“光有这血书并不能说明什么?且不说你们武家现在背上了卖货通敌的罪名,就是没有,也不能光凭你母亲着一纸血书就让皇上退位!”
女子就是女子,朝堂上的事情,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陇趋穆在位二十于年,苛捐杂税,残害忠良,连年战事,他根本就是一个暴君!”武偌君并不认为她有什么错,别说有母亲的血书,可以证明陇趋穆篡位没有资格做皇上,即使没有血书,她也一样认为这样残暴的人没有资格位居国主。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皇上的残暴,只是谁又有能力与君一搏呢?!高海铭忍不住叹道:“睿亲王是大皇子的嫡子,也是唯一有机会和资格与皇上相争之人,若是将军还在,联合百官,扶持睿亲王称帝,主持一切,或许还有机会。现在——”
就连武将军也死了,厉大人又年世已高,莫说找不到玉玺,即使找到,谁又能辅佐新王!!
全部是推脱之词,武偌君冷笑:“如此有心,你们也可以拥立睿亲王!若为推翻陇趋穆的统治,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也未为不可!”这些年来,他们早被陇趋穆养成了没有胆子的老鼠了!
“偌君住嘴!”厉陵大喝,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说出口,身为人臣,辅佐陇氏明君才是份内之事,岂可有谋反之心!!
武偌君咬牙,却不敢忤逆爹爹也敬重之人,
这孩子也是可怜,厉陵拍拍偌君的肩膀,安慰道:“你爹爹已经去了,你们是武家的血脉,皇上必不会放过,我想办法安排你们出城。”他一把年纪,死是不怕了,能为武家留下血脉,也算对得起他与征廷相交多年之情了!
“厉大人——”她不能就此放弃!
厉陵摆摆手,不让她在说下去了,眼里尽是叹息,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语一般:“罢了,罢了,怪只怪——你不是男子!”
武偌君内功之深,这样的低语她听得清清楚楚。
“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武偌君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之狂傲,刺伤了这些所谓重臣的耳膜!
若她是男子,这些大人们就不会和她说什么血书无用了?!
若她是男子,她说的话他们就愿意理会了?!
若她是男子,就可以继承爹爹,辅佐新王了?!
若她是男子,才有资格说揭竿而起,为民除害了?!
怪只怪她不是男子,不是男子啊!!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张狂而肆虐的笑,苍凉而凌厉的眼,还有那桀骜不羁的性子都让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臣们看得心惊。
“偌君谢过各位大人了,不过这仇,武偌君只要活着一天,必是要报的!!”武偌君笑够了,抱起妹妹,再也不看这些虚伪而怯懦的嘴脸,漠然的出了书房,只留下一句满是寒意和决绝的誓言。
“偌君!”厉陵追了出去,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武偌君停下了脚步,只是仍未回头,淡淡的问道:“厉大人,我父亲的尸首在哪里?”
“皇上得知你劫了法场,震怒。命人将武将军的~尸首悬于城门示众十日。偌君,你千万不能去,这是陷阱,为了就是要抓你们!”厉陵还想再说什么,武偌君一个提气,抱着妹妹还依然轻盈的身影早已经越过高墙,这一方小院中,哪里还见那抹桀骜的丽影!
“偌君!”
回应他的,或许唯有院里几束欺霜傲雪的冬夜寒梅。
院里三人看着武偌君离去的方向,心里同时惊叹,真正是可惜了,若她为男子,必有无限的作为啊!可惜了!
腊月寒夜,三人只觉得自己是越发的老了。
血海深仇 第五章 九死一生(上)
今夜,是冬至,和往年一样,穆白的飘雪如期而至。偌笑蜷着身子,靠着洞门,任棉絮一般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身上,脸上。往年的这个时候,娘亲已经准备好她喜欢吃的年糕,还有新棉袄了吧,爹爹,会给她堆一个和她一样高雪人!今年她长高了很多,雪人一定会更大!
偌君重新包扎好伤口,将青丝绑成髻,换上与夜一样漆黑的夜行装。
看着妹妹落寞的背影,偌君轻叹一声,从背后将她揽进怀里。
她五岁便随师父上了山,常常一年只回几次家,习惯了佳节美景,独自一人,偌笑却不同,她此时心里的痛该是比她更胜吧!
依着姐姐单薄的肩头,偌笑轻轻擦掉眼角的泪痕,她已经长大了,必须要坚强,不能在动不动就掉泪了。姐姐照顾她,她也要照顾姐姐,转过头来,看见姐姐一身劲装,偌笑心里有了隐隐的不安,问道:“姐姐,你要去把爹爹带回来,是吗?”
偌君把她拉进洞里,帮她把发上的雪花拍下来,对于她的问题,只是敷衍的“恩。”了一声。
偌笑立刻跑到姐姐从家里收拾来的包袱旁,翻找着夜行衣,叫道:“我也要去。”
“不行。你乖乖的在这等我回来!”偌君想也没想的立刻拒绝。
武偌笑找不到夜行衣,但是仍死死的抓住她的衣襟,就是不肯放。她不要自己一个人待在山洞里,她也随着爹爹练过几年武,她要和姐姐共进退!
迎着妹妹倔强而坚定的眼神,武偌君蹲下身子,轻抚着她早已经纠结在一起的发丝,缓缓拉起偌笑的手,紧紧的握着。就在偌笑以为她要同意了的时候,武偌君忽然利落的出手,点了她的|茓道。
身上不能动,武偌笑惊恐的睁大眼睛,大叫起来:“姐姐你干什么!”
武偌君仿佛没有听见她的惊叫一般,微笑着细心的给她整理衣服,只是那笑容看的偌笑更加惊慌。帮她整理好,偌君抱着她放在铺好的干草上,为她盖上衣服,轻声交代道:“山洞里有干粮,如果我两天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离开这里,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
姐姐温柔的声音不但没能安慰偌笑,反而将她笼罩在更绝望的恐惧了,泪水沿着脸颊,落入发鬓,偌笑祈求的看着偌君,一遍遍的哭道:“姐姐,不要抛下我,姐姐,不要抛下我,不要,不要~~”
别开视线,不忍再看偌笑哭花的脸,偌君站起身,背对着她,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唇,不让喉间苦楚的低泣声溢出。
“姐姐会把爹爹带回来的。”深吸一口气,偌君只留下一句决然的话,就朝着洞外飞掠而去。
“姐——”
笑儿,姐姐不能让爹爹死后仍受此侮辱,原谅姐姐,你是武家的宝贝,一定要好好活着,若是非要搭上一条命,就要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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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佳节,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城门早早的已经关上了,街道上也冷冷清清。只是悬于城门,现在已被厚厚的覆上一次瑞雪的尸体还是让人看得胆颤心惊。
城门边,两个小兵裹着厚厚的绵衣,来回的跺脚搓手取暖,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那悬在撑杆上的黑影,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真是可怜,想当年,他多么威风,驰骋沙场,无人能敌。如今死后仍不得善终。”好在是这样的大冬天,若是夏日,怕早长虫生蛆了吧!!这世道真是难料,昨天风光无限,今天就死无葬身之地。
另一人立刻瞪他一眼,喝道:“闭嘴,这些事哪是我们评价的,不想要脑袋啦!”朝廷上的事,那些拿着万石粮饷的大官们都不敢胡说,他在这放什么屁!
冷哼一声,小兵才不理他,继续闲闲的发表意见:“我就随便一说,都第三天了,还要这样折腾多久啊!我看也不会有人来抢了吧!”谁不知道这是陷阱啊,笨蛋才来呢!!
“谁知道!”转向另一边,懒得理他,就他这张破嘴,哪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兵还想在发表意见,却发现城门正前方,飞掠而过两抹寒光,快的他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赶紧捉住旁边士兵的肩膀,声音都不由自出的结巴道:“老哥~~你~你快看那是什么?”
“哪~~”旁边的士兵不耐烦的转过身,正想说话,两人被忽然袭来的身影狠狠的击中脑袋,叫都来不及,直接载倒下去。
偌君借力踏着城墙,一招纵云梯,已经登上了三丈高的撑杆之上。
颤抖的双手扶着被冻得早就僵硬的父亲,偌君几乎要控制不住心里骤然袭来的剧痛。
忽然城门四周,火把光芒四射,原来还寂静无声的道旁,密密麻麻全是训练有素的铁甲兵士!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弓,利刃齐刷刷的对准撑杆上的黑衣人,只需一声令下,就能把他射成刺猬。
士兵中间,唯一的一匹纯黑烈马上,一男子桀骜的盯着那抹黑衣,犀利的眼眸间,满是戏谑与不屑。不管来的是谁,遇上他尤霄,都是一样的结果,死!
偌君冷静的扫了一眼,她很清楚,这些人不是劫法场时的乌合之众,光是他们绝佳的隐觅能力,令行禁止的服从力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他们的将领,那个目光冷过凛冽寒风的男子,绝对是她今晚最大的敌人!
无视那些杀气腾腾的利箭,偌君漠然的抽出软剑,利落的将捆绑父亲的绳索斩断,稳稳的绑在自己的腰上,冷冷的回视男子傲慢的眼。
尤霄危险的眯起眼,盯着那抹黑巾下敢与他对视冷冽眼眸,尤霄轻轻勾起了薄唇,这个人有意思,稍稍引起了他的兴趣,举起手中的银戟,指着他,尤霄挑衅的说道:“我最喜欢看困兽之斗,希望你今天表现的够精彩。”
一跃三丈,好武功,他倒想看看,是他的轻功快,还是他的箭快!
举起的银戟落下,铁甲士兵的箭也在这一刻万箭齐发!
血海深仇 第六章 九死一生(下)
又是箭阵!
武偌君冷漠的眼中升起两团炙热的火焰,冷笑的扬起手中的三尺软剑,银带飞舞的瞬间,箭羽被软剑锋芒反震出数丈之外。
好强的内力!尤霄握着银戟的手越发的用力了,难得一见的对手让他好斗的血液不安份的涌动起来。他倒要看看,他能撑多久,值不值得他动手!
三天前,她没有机会作准备,让父亲自残于箭雨之下,今日,她又岂会再被困阵中!武偌君催动内力,御剑而动,形成一个保护网,单手抓住她飞跃而来时结下的天蚕玄铁丝,脚下用劲,顺着丝线,武偌君极快的越过城墙,向城外飞掠而去。
该死,他什么时候结下的丝网,自己三百精兵隐于城墙之下,居然无人察觉,他若没有背负武征廷的尸首,身法之快,恐怕他也追不上!眼看着那抹纯黑身影轻盈的消失在茫茫雪夜里,尤霄原本满目轻蔑的俊彦立刻变得乌云满布,轻踏身下的骏马,暗紫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直逼偌君而去。
提足真气掠出百丈除外,偌君身型不复轻盈,几日来不计后果滥用真气,她早已不堪重负,即使右肩渗出的血早已被寒夜凝结成冰,胸腔仍如烈火焚烧一般。压抑着喉间翻涌的血腥味,偌君脚下片刻不敢停滞。可惜即使这样,在天城三十里之外的眉山下,偌君还是被紧追不放的暗紫魅影纠缠上了。
尤霄凌空一跃,在一片枯木残林前,拦下的武偌君。
今夜的月,不明,苍茫的雪夜下,两人对峙而立。尤霄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是那隐于黑暗中的眼,仿佛黑洞一般,引人探究,却琢磨不透。
二人身虽未动,寒风已和着彼此的杀气,卷起丈于白雪,顷刻间,白色雪暴将二人环伺其中。
对方杀机毕露,偌君知道,自己不能拖,她的内伤已经很严重,背负着父亲,她抵抗不了多久。腾空跃起,气贯与剑,原本如灵蛇一边的软剑瞬间变成一把坚硬无比的长剑,一寸长一寸强,她定不可让男子的银戟近身!
偌君俯身冲下,剑尖直指尤霄喉间要害,尤霄长戟横于胸间,挡下了偌君致命的一击,却也被她的内力震退数步。一击不中,偌君收回软箭,提起就往眉山顶上奔去。
尤霄微怔,这人武功极高,刚才那一招,震得他现在还气血翻腾。他跑什么!
不多想,尤霄紧追其后,再次缠上了她。银戟擦过偌君的肩膀,差点勾下偌君脸上的黑巾。偌君挥出软剑,紧紧缠住银戟,她才险险从戟下逃脱。偌君还来不及喘口气,尤霄忽然放开执戟的手,欺身贴近偌君,对着她前胸运足内力拍下一掌。
重击之下血气逆行,偌君只觉喉头涌上一股辛辣之气,手中也失了力道,银戟失去控制的掉落下来,重回到尤霄手中。
偌君低喘着后退,只是再往后,是万丈悬崖,她退无可退。
尤霄一步步逼近,他最喜欢猫抓老鼠的游戏,看着对手惊恐绝望的表情,总会让他心情愉悦。尤霄缓缓举起银戟,再一次指向偌君,唇角擒着一抹冷笑,冷酷的说道:“你,无路可走了。”
“那倒不一定。”
清浅的冷语,即使黑巾遮住了他的面容,尤霄还是感觉到他的挑衅之意。
垂死之徒,还敢出言不逊。尤霄跃进一步,银戟当头劈下,黑衣人不退反进,软剑径直缠上尤霄的右臂,锋利的侧刃划破紫衫,深深的嵌入手中,尤霄当即翻转银戟,挡住软剑的去势,不然他这条手臂一定不保。
趁他分神之际,黑衣人朝着悬崖一头栽了下去,尤霄再要缠上去的时候,他早已没入死寂的深渊下。
他跳崖了!
尤霄盯着脚下险峻的崖壁,上面隐隐留下了软剑划过的利痕。
该死,让他逃了!难怪他自寻死路的往崖山跑,难怪他大言不惭,难怪他那双逼人的利眸中满是讽刺。
右臂上,血浸湿了削得残破的布袍,沿着指尖,爬上了泛着寒光的银戟,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岩石之上,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入心。这年的风雪之夜,尤霄记住了那双既漠然清冷,又桀骜笃定的眼,下次,下次再让他遇见,他绝对不会让他再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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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西落,残霞满天,本该是冬日绝美的景色,只是伴上萧索的枯木,渐暗的天空,多少有些悲凉。
眉山脚下,几块极不起眼的乱石之后,是一座新垒好的矮坟,坟前,没有墓碑,只有几只香烛,烛火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吱吱做响。
“爹,女儿现在不能为您立碑,但是您放心,偌君一定会为您洗刷冤屈,到时再来接您与母亲合葬。”新坟前,跪着一个白衣素缟的女子,满头的青丝未绾未束,脸上悲戚到漠然的表情有些麻木,清冷平淡的话语里,是她在父亲面前立下的誓言。
抽出腰间的凌霄软剑,夺目的银光扎得人眼睛生疼。武偌君擒起一束坠地青丝,软剑划过,墨丝尽断,随风散落在白雪之上,刺目而心惊。
武偌笑冲上前去,抓住姐姐挥剑的手,惊叫道:“姐姐你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头发是女子的命啊~你怎么可以斩断。”
偌君冷笑,头发是女子的命,只可惜,她已不再做女子,自然不需这拖沓之物,不是吗!?
偌笑想要捡起雪地上的头发,偌君拉住了她的手,直到发丝被劲风吹散的了无踪迹,她才放开偌笑。
从今以往,所有与女子有关的东西都与她无关了。冷然的将软剑别于腰间,武偌君从袖中拿出一方长巾,一边利落的将发丝束起,一边对着偌笑说道:“偌笑,从今天起,我们从母性,我叫商君,你叫商笑,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哥哥?!”武偌笑瞪着将发丝束起后,变得更加阴冷的姐姐,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姓武?!为什么你要是哥哥。”
因为女子不能保护你!
因为女子不能为爹爹报仇!
因为这世道容不下女子抛头露面!
因为女子不能在男人的世界里让他们信服!
太多的因为,太多的不甘心,是她不能也不远向偌笑说的。
偌笑该是生活在阳光和欢笑中,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爹娘,你们放心吧,偌君会做到的。
至于报仇,是她商君一个人的事情。一日不报父仇,她一日不配再叫武偌君!
拍拍妹妹的头,偌君敷衍的笑道:“皇上在通缉武家后人,我们必须得换一个姓氏。今后还要四处潜逃,我扮做男子方便些。”
偌笑似懂非懂,但是还是听话的回道:“恩,我听姐姐的。”
“叫哥哥。”武偌君起身,紧紧的捉住偌笑的肩膀,交代道:“以后不管人前人后,我都是哥哥,记住了?”
偌君犀利视线吓得偌笑缩缩肩膀,点头回道:“记住了。哥~哥。”
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吓到偌笑了,只是她也是不得已啊!轻叹一声,将妹妹抱在怀里,最后再看一眼那无碑的孤坟,偌君不再回头,离开了这让她心伤心逝的地方。
从今天起,将是她一个人的征途,而她已是他了!!
血海深仇 第七章 临风关
已是初春了吧,本该是万物复苏,新芽绽放的时节,可惜临风关的雪山上,终年的积雪,让这里没有四季之分,永远都是浸人心魂的寒冬,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人迹罕至。
人不喜欢这里的严寒,不代表别的生物也不喜欢,极目所至,尽是苍茫暮雪的大地上,一抹快如闪电的黑影肆无忌惮的撒欢狂奔着,四蹄激起的雪花四处飞溅,细看之下,竟是一只通体黝黑,皮毛间隐隐带着血红之光的汗血宝马。它高昂的头颅仿佛它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存在,那样的肆意不羁,自由狂放。
它在雪地里肆虐的狂奔了好几圈之后,忽然一声长嘶,欣喜的向一点奔去。它所去的方向站着一个全身上下包覆在雪貂长袍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马儿不到片刻,已经奔到女子身边,轻踏着前蹄,鼻子发出吱吱的喷气身,女子含笑着轻抚它的头,却被它躲开,直到她从身后的布袋里拿出好几根手腕粗的人参,骏马才将头转向她。不过从她手上咬过人参之后,它又酷酷的别过头去,不再理她。虽是这样,但它也没有狂奔而去,而是贴在她身边站好,用它健壮高大的身体帮她挡住迎面而来的烈风。
女子低笑,轻轻靠着马背,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
它是她几个月前发现的,被它雪地狂奔时那狂放不羁的自由姿态所惊艳,从那时起,她每天晚上住在雪山脚下,白天上山等它,用人参引诱它到她出现的地方,然后和它说话。一开始它可是很不耐烦听她唠叨,等它大半天都不出现,慢慢的它才会到这个固定的地方等她。
女子轻叹,穿越到这个异世半年了,和它在一起的日子,是她最宁静快乐的时光。和马儿闲聊着,忽然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这雪山之上的天气,真是难料。
女子拍拍它的头,轻笑道:“冰魄,下雪了,我走了。”
骏马不耐烦的喷喷鼻子,不知是对她自作主张起的名字不满意还是因为她的啰嗦。
她却不为所动,依然叫它冰魄,也依旧啰嗦着。裹紧身上的袍子,向冰魄挥挥手,女子向山下走去,冰魄远远的跟着她,并不靠近,但却总是在她下到山脚之后,才又狂奔离去。
女子走了几步,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团东西,细细的雪覆在上面,看不清是什么,走过去,拍掉雪花,轻轻掀开覆在上面的一层薄毯,惊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薄毯下,一个年轻的男子蜷缩着身子,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女孩身上虽然已经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只是脸色依然苍白,看样子已是昏迷不醒了。男子却只着单衣,唇被冻的发紫,微微煽动的睫毛显示着他还活着。
飞雪随着寒风弥漫而来,越发的大了起来。雪地上也卷起了薄雪,几乎看不清下山的路,抬头看了一眼乌云涌动的天空,女子轻轻皱眉,这两人她若是不救,只怕即将到来的雪暴一定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她一个人怎么搬得动他们呢?!
她还在苦恼如何救这两个人,冰魄却已经不耐烦了,对气候变换有着天生的敏锐,它自然知道危险的临近。有些躁动的跑到女子跟前,冰魄伏下前蹄,焦急的长嘶一声,想要带她赶紧离开。
女子眼前一亮,欣喜的笑道:“冰魄,那就幸苦你了!”说完立刻动手将两人拖上它宽厚的背,费尽了力气,她终于拖上去了。抓抓冰魄的鬃毛,风雪太大,女子只有一边低喘着一边大声喊道:“冰魄,快走。”
女子将紫貂袍更用力裹紧,准备快步离开,才抬脚,袍子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女子回头,只见冰魄还趴在那里,喉间发出哼哼的低鸣,展示着它的对女子得寸进尺、不知死活的不悦。
雪暴来袭之前,蚀骨的寒风让女子话都说不出来,再次抬头,天地间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不再迟疑,她立刻跨上了冰魄的背。
确定她坐稳了,冰魄轻松的立起前足,暴雪之中,一抹如黑色闪电般的烈影穿过风雪向山下飞驰而去。
剧烈的颠簸让商君恢复了些许知觉,可惜四肢僵硬的他根本动不了,确定妹妹还在自己怀里,他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商君混沌的脑子里意识慢慢回笼。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过着四处躲藏的日子,陇趋穆是下定决心要他们的命了,举国上下,到处都是通缉他们的画像,他们几乎不能住客栈,也不能投宿民居,还经常与追兵狭路相逢。
他的内伤是越来越重了,笑儿也因为长期担惊受怕,风餐露宿而病的不轻,他不得已才想到要攀过雪峰,离开沧月,到东隅隐匿一段日子,却不知这雪山上的严寒,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五天的酷寒,他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雪地里,恍惚的他只能紧紧的护着笑儿,什么也做不了。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一抹雪白的影子,看不清长相,只隐约看到,那人有一双能融化寒冰的沐春明眸。
耳边呼呼的风声,他是在马背上吗?!身后紧紧贴着他的温暖是什么呢?是那个恍惚中见到的人救了他们吗?她的目的是什么?无数的问题在混沌的脑子里交替肆虐着,终于,他还是承受不出的晕了过去。
血海深仇 第八章 慕容舒清
雪峰的气候果然瞬息万变,山脚下,虽然依旧冷冽非常,却无法与峰上风雪肆虐,目不能视相比。女子拍掉身上的雪花,本想让冰魄在山脚下休息一晚再离开,谁知他们一落地,它便头也不回的奔向了暴雪寒风越见张狂的雪峰,不一会,它墨黑的烈影已融入了苍茫的风暴之中。
罢了,女子自嘲的轻笑,是她多虑了,它若是不能傲视风霜,又如何久居峰上!
进入内室,看到已经被安置在两张床上的人,她是真正头疼起来,她不喜人多,身边只带了两人,都是从风雨楼沈啸云那“低价强抢”来的武林人士,只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而已,现在救了两个人,她要怎么照顾,其中还有一个男子?!
即使是这样,人还是要救的,女子从衣柜里拿出棉缎,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小心的帮她把层层叠叠的单衣脱下来,小女孩瘦弱的身形让女子微微的皱起眉头,而孩子滚烫的体温更催促着女子利落的给她穿好衣服。
为她盖上厚厚的棉被,女子才长舒了一口气。
让御枫给身边的男子换衣,女子起身,打算离开避嫌,却在扫过男子脸庞的那一刻呆住了,好俊的相貌!不过吸引她视线的,不只是那让人神恍的容貌,还有他光洁的脖子,他,没有喉结!
“等等。”
御枫解衣襟的手一顿,虽然不解,但是他还是收回手退到一旁。
女子走到床前,仔细的盯着男子的脸看,微粗的剑眉,眼睛紧闭着,看不出眼形,傲挺的鼻梁,莹润丰厚的唇,刀削一般完美的脸部轮廓,组成了一副清朗俊美的容颜。女子疑惑了,是她看错了吗?
微微侧身,挡住了御枫的视线,女子轻轻掀开他的单衣,看到了捆绑于胸的束布,一层一层,紧密而结实的缠绕着他。
果然,他是她!
拉高棉被,将他盖好,女子从容转身,说道:“你去准备些参汤。”
“是。”御枫立刻退了出去,不再看床上的男子一眼。主子的事情,他们没有资格管。
竹门轻轻磕上,女子将火盆端到床前,才掀开棉被,为他换衣,当衣物褪尽,胸前紧束着的布条显得更加刺目。身上新旧交错的伤痕,让原本应该娇媚的身体狰狞而恐怖。
女子不由动容,这,是个怎样的女子呢?雪峰之上,只着单衣,即使是倒下,也不忘保护怀里的女孩。还有那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伤痕,他却全部背负在身上。他的背后,必是有一段不能回首的故事吧!
轻叹一声,女子拿起干净的棉缎,轻柔的为他穿上。
刚系好前襟,商君忽然坐起身子,手反射性的掐住了女子的脖子,力道之大,女子的脸色一下变得涨红。天,他要掐死她吗?!
商君在恍惚间感觉到有人在脱她的衣服,练武之人,身体比她的脑子反映更快,还没清醒,手却已经缠上了对方的脖子。待他看清眼前女子的脸,她已经因为喘不过气而快晕过去了。
商君赶紧放手,只因他记起来了那双温和的眼。
女子抚着脖子,拼命的喘着气,她终于知道窒息的感受了,他的手劲好大!!
虽然放了手,商君却丝毫没有放松,扫了一眼身边的环境,这是一间宽敞的茅屋,笑儿就躺在他身边不远的床上,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名贵的棉缎,还有厚厚的棉被,商君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对不起。”
女子终于顺过气来,不介意的轻轻挥手,只是还是坐到了离他远些的椅子上,她可不想在尝试一次窒息的感觉。
商君掀开被子,走到妹妹的床前,想要将她抱走的手,在看到笑儿舒服安心的睡颜时,僵在那里。他答应爹娘好好照顾笑儿,结果就只是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吗?!深深的自责让他只能半跪在床前,动弹不得!
看着商君无助的背影,女子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要走的话,我不拦你,不过你妹妹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住,大夫马上就到,你可以听听他怎么说再决定是走是留。”
原本,她是打算醒了就让他们离开,可是看过小女孩的纤弱和那男装掩盖下伤痕累累的灵魂时,她有迟疑了。
商君回头,一双深沉的眼紧紧的盯着女子,冷冷的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女子哭笑不得,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无奈,他是受了多少伤害,让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信任和温暖!?
迎着这样一双满是戒备与猜疑的双眸,女子不怒反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调侃道:“我觉得——你俊美非常,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所以看上你了。”轻松的语气了,不难听出淡淡的讽刺。
商君一愣的僵在那里,想到自身处境,不禁有些自嘲,是啊,自己不过是一介女子。她能有什么目的呢?身无分文,伤痛不绝,出了这副皮相还有一身血海深仇,他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真是自不量力!自不量力啊!!
本来就是想要讽刺他,但是看他自厌的样子,女子又有些不忍心,何必和一个已经受尽磨难的女子斗气。
女子温和的说道:“这里是东隅临风关的雪山脚下,很少有人经过这里,茅屋是我的临时住所,外面有两个侍卫。你若喜欢,就在这好好养伤,若不喜欢,尽可离去。”她能做的,也唯有这些了。
这里已是临风关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暂时安全了?!
她,是东隅人吗?看着这个始终温和浅笑的女子,商君心里升起一股愧疚,她在雪山上将他们救下,他没有一句感谢,还掐伤了她的脖子,抱拳于胸,商君郑重的说道:“谢谢。救命之恩,商君定竭力相还!!”
她叫商君?很好听的名字,女子正想回答她不需要什么报答,御枫低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主子,大夫来了。”
商君立刻拿起床上的外衣,套在身上。看她整理好了,女子才轻声说道:“进来吧。”
竹门开走,进来一个六旬老者,看到女子,连忙拱手行礼道:“见过小姐。”
女子回以一笑,说道:“快看看这孩子怎么了?”
老者认真的为商笑诊脉,商君却将视线放在了这白衣女子身上,她是谁呢?虽然身处茅屋,用的却都是精细之物,这医者,对她恭敬有加,还有院外所谓的侍卫,武功统统不弱,对她言必称主子,还有她清雅如风的气韵,绝不是平常人家能有的,她,是谁?他是不是不应该留在这里。
商君还在思索着,老者已起身,走到女子面前,老者担忧的说道:“小姑娘郁结于胸,未能好好纾解,后来又感染风寒,阴寒之气伤及心肺,故寒邪外束,阳不得越,郁而为热。”
听他这么说,商君急道:“如何救治?”
老者这是才发现还有一人,看了他一眼,立刻被商君的好相貌惊到,好一会儿,才回神来,一边轻抚胡子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边回道:“老夫待会开些方子,先给她退热驱寒,只是小姑娘体弱,怕是要完全康复,还需用心调养,多多休息。”
商君心疼的握着妹妹灼热的手,他,没有想到为父雪恨的办法,就连笑儿他也没有照顾好!深深的自责让他原本就伤得不轻的身体承受不住,一抹嫣红自他唇角滴落在雪白的棉被上,让人看的心惊。
想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女子对着老者轻声说道:“您给他也看看吧。”只怕他比那小女孩伤得更重!
岂料,未等老者答应,商君头也不回,只冷冷的说道:“我不需要。”
女子看着那刺猬一样的人,心里升起一阵无奈。向老者微微行礼,女子礼貌的说道:“多谢大夫,您去准备药吧。”
“是,老夫告退了。”好暴躁的脾气,可惜了那好相貌了。
“有劳。”
女子送老者出门时,遇上了端着参汤的御枫,女子接过汤碗,笑道:“给我吧,你也早点休息。”
御枫只是轻轻抱拳,这次他没有听从主子的命令,依旧尽职的守在竹屋前。
女子无奈的摇摇头,对着不动如山的男子毫无办法,他们听她所有的命令,休息除外!
进入室内,里面还有一个同样倔强的女子!
“大夫已经说了,好好调养,你妹妹不会有事的。这是参汤,你喝一些,对你的伤应该有用。”女子已不愿在劝,因为劝了也是无用。将参汤放在矮桌上,女子悄声退了出去。
就在女子跨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商君低浅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回道:“慕容舒清。”说完轻轻的为他掩上了房门。
慕容舒清————
商君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终于见识了,原来人可以笑得如此淡然、温暖。
这个叫慕容舒清的女子,就有着这样的笑容。
血海深仇 第九章 自茧
身后是雪山的苍茫,身前却已经是新芽吐蕊,春意袭人,两样的风光,却奇妙的交汇于雪山脚下。茅屋前,一个粉妆少女蹲坐在一堆干草之上,面若桃花,只可惜有些苍白。女孩托着腮帮,痴痴的盯着一颗刚长出新芽的矮树,眼神有些空洞,看不出她在想着什么。
一只素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轻轻拉起来,耳边是淡若春风的无奈笑语:“虽然是春天了,但是雪山下还是很冷,以后别再坐地上了。”
女孩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容,乖巧的回道:“知道了,舒清姐姐。”
慕容舒清故作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嘴上应得利索,转头就忘,害得我都快成老太婆了。”她在这住了有十来天了吧,小女孩的乖巧率真她很是喜欢,只是不时流露出的落寞总是让人心疼。
商笑连忙摇头,挽着慕容舒清的胳膊,赞道:“才不会,舒清姐姐是最美的仙女。”是的,那种美不在于容貌,她就是仙女,能带给人温暖和安定的仙女。
慕容舒清低笑,她长什么样自己清楚得很,和仙女挨不上关系,不过对于别人的夸奖,她都一一笑纳,人,本就各有各的美。
“进去吧,外面风大,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拿掉商笑身上的草屑,舒清拉着她往茅屋里走去。
商笑只走了两步,便不愿动的停在那里,慕容舒清不解的看着她,商笑轻抿嘴唇,看向远处雪山下孤傲的背影,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依恋,喃喃的回道:“我想在这陪他。”
慕容舒清不用看也知道她在看什么,那个让人毫无办法,也接近不了的人,每天只与寒雪劲风为伴,他的心估计也与这瑞雪一般,冰冷而无依。拍拍商笑的手,目前舒清劝道:“进去吧,你帮不了他。”
一步也不想走,紧紧拽着慕容舒清的手,商笑无助的低泣道:“舒清姐姐,我好害怕。”他一天比一天冷漠,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害怕有一天,连他也失去了,那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别怕。”轻轻擦干商笑眼角的泪,慕容舒清只觉得自己的安慰如此的苍白而无力,轻缕她肩上有些散乱的发丝,慕容舒清故意轻松的笑道:“我泡了今年的龙诞新茶,刚从锦州茶园送过来的,外面可没得卖,进去吧。”
“可是,我哥~”商笑仍是不愿离开,她害怕看不见他的身影。
这对姐妹的倔强,她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怜惜!慕容舒清叹道:“你先进去,我帮你去叫他,好吗?”
“嗯,谢谢舒清姐姐。”商笑终于破涕为笑,舒清姐姐的话,或许他能听进去一点。
慕容舒清可没有她的乐观,商君的心伤,若是三言两语便能劝解,他又何至于如此!对于她们姐妹的事情,她并不多问,只隐约感觉到她们在沧月有仇敌,而且对方颇有实力,仅此而已。
寒风中,素衣薄衫迎风而立的孤傲背影,让慕容舒清想要走近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他纷飞的衣袂,紧束的墨黑发束,随着肆意的寒风飞扬着,清瘦而修长的身形几乎融入那万里冰霜之间,恍若仙谛!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依旧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站在商君身后,慕容舒清不禁苦笑,像她这样一个局外人,对他们一无所知,有什么资格劝他?
迟疑了一会,慕容舒清最后仍是无语。
“你觉得笑儿怎么样?”商君清浅的声音缓缓传来,似乎舒清的到来他早已知晓一般。
慕容舒清隐隐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仍如实回道:“可爱懂事,很招人喜欢。”
商君紧咬的牙关在他消瘦的脸颊上留下深深的棱角,久久,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你,愿意将她留在身边吗?”只是低浅的声音仿佛失了元气一般,几乎被凌烈的寒风湮没。
他果然还是说了,抚养商笑对于她来说,易如反掌,只是商笑不是东西,不该任人左右。慕容舒清淡淡的回道:“她,是你的责任。”
商君的肩头一僵,依旧是那样木然的远眺雪山之峰,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充满着疲惫与无奈:“我不能给她安定的生活。而且,我还要去实现一个承诺,她跟着我,只会与危险作伴。”爹娘之仇,他是一定要报的,能把笑儿托付给慕容舒清这样的人,是他对爹娘最好的交代。
慕容舒清忽然笑了,商君有些莫名的转过头来,只见那张清雅的脸上不再是浅浅的淡笑,而是笑得有些讽刺。
上前一步,与他平视,慕容舒清问道:“商君,你,有多少个承诺要去实现?”
商君微怔,愣在那里,不等他回答,慕容舒清有些冷然的说道:“不止那一个吧,商笑不是你的承诺吗?你有没有想过,商笑才是你最应该负起的承诺,她,只有你一个而已。”
商君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钻心的疼!慕容舒清的话,像一把犀利的刀,直指他一直逃避的责任。是啊!他的眼里,满是暴敛,只看到血腥和仇恨的一面,他把爱和最亲的人都丢失了,他有什么资格谈承诺,爹爹临死前的嘱托一遍遍在脑子里回响,他连笑儿都照顾不好,谈什么报仇!!
不是没有看见商君眼里的自责与痛苦,但是既然已经说了,慕容舒清便不再避讳,直言道:“若是暴力,不怕死可以解决问题,你何须沦落自此!你在对手面前,只是一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蚂蚁,你拿什么和他斗?!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同归于尽去解决的,让自己有所依凭,势均力敌的时候,再来一较高下,岂不爽快?!”
势均力敌!!商君冷笑:“我永远不可能与他势均力敌!与他为敌,就意味着与整个沧月为敌,我要如何与他势均力敌!谁愿意与女子为伍?!谁愿意听我说话!!”忽然,商君抓住慕容舒清的胳膊,有些疯狂的叫道:“你说的对,我就是在螳臂当车,自不量力,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好痛!慕容舒清能够感受到,商君再一次被仇恨淹没,他泛红的眼,仿佛一只负伤的困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不管他如何努力,也永远不可能冲出牢笼。
他的孤立无援,是因为他是女子吗?!
慕容舒清终于明白他痛苦的由来,当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你的无能而是你的性别时,那种不甘是会把人逼疯的。
没有抽回手,任他紧紧的抓着,借由手上的力道,慕容舒清感受着份艰难。
这个异世她待了半年了吧,深深感受到身为女子的不易,她如此竭尽全力的将权力金钱握在手中,其实不也和他一样,只是为了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已。
“商君。”
痛苦挣扎中的商君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听到了一句温和轻柔却在不远的将来改变他一生的话。
“我愿助你与他势均力敌!”
血海深仇 第十章 破茧
“我愿助你与他势均力敌!”
清浅却诚恳的嗓音,让商君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说,她愿意助他,是吗?这是他这半年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愿意帮他,他的心在这一刻是温暖的,不过也正是这句话,让他冷静了下来,松开手,商君淡淡的笑道:“谢谢你,我不想连累别人。”
陇趋穆,沧月国主,他的仇敌!谁?谁能帮他呢?!那些与爹爹相交多年的所谓知己,不也只是劝他躲起来罢了。
他不相信她能帮他。舒清在商君的眼里看到了感激,同样也看到了不信。
慕容舒清到是不以为意,她的手臂有些疼,轻柔着手臂,舒清走到不远处的岩石上坐下,才站了一会,她的脚就有些酸了。
看着商君低迷的样子,舒清终于还是淡淡的笑道:“国之命脉,有一条明线,一条暗线,明线在于政权,它有军权做后盾,号令全国,没有人敢违抗,而暗线在于经济,也就是银子,若你能将土地、粮食、漕运、布匹等等民生所向收入囊中,有了这些做后盾,一样号令全国,没有人能抵抗银子的诱惑。他占了明线,你何不占暗线呢!?”
商君如遭电击一般盯着眼前浅笑莹莹的女子,他怎么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呢?脑子里迅速的思索着,商君有些兴奋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需用武力与他斗,他的敌人并不少,只要我有你说的那些做后盾,自然有人求着与我为伍,听我说话,我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也能让他不得安生!”
慕容舒清轻轻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孺子可教!
“可是,我并没有银子可以去做这些!”心里刚升起的意思希望,在现实面前仍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离家半年了,他身上连十两银子都没有,谈何暗线?!
“你没有,我有!”
风依旧冷冽,吹得她坠地的长发凌乱的有些纠结,素净的白衣让她看起来更加纤弱,而她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说着,笑着。嘴角那抹随意是自信而发吗?商君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女子真的可以帮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商君是真的不明白了。
问得好!慕容舒清坦然的说道:“我家经营粮食,茶叶等生意,父亲并没有什么经商才能,而他唯一的儿子今年还不满十岁。我的姐姐因为家人的安排,嫁给了一个面也没见过的人,而我,从小就被安排好了婚事,也就是所谓指腹为婚,但是对方却急着退婚。我的命运是被别人安排好的,可我,并不接受这种安排。”
“你说你姓慕容!?你是东隅最大的粮、茶、丝、棉之家慕容家的小姐?与你指腹为婚的人就是东隅的镇国将军轩辕逸?!”商君忽然想起爹爹曾和他提起的慕容家,当时爹爹担心的是有慕容家的财力做支持,轩辕逸会更难对付,如果她是慕容家的人,难怪她那样自信的说可以帮他!
慕容舒清耸耸肩,有些痛苦的笑道:“现在你知道,我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多么困难了吧!”一个大家族和一个名扬四海的“未婚夫”!
“慕容家的财力,我正在慢慢的握在手中,但是慕容家在东隅,最多排在第二,而且我也不想处在首富的位置上成为朝廷的眼中钉,所以我需要另一个人,培养另一股势力,来为我赚更多的钱。因为那也意味着,我有更多的自由和获得自由的机会。所以与其说我在帮你,不如说是与你合作,我给你银子,你还我更多的银子,而你也可以从中获得你需要的东西,如何?”
“我见过的你,并不像商人。但是现在,你很像。”她的意思,他是明白了,只是商君却有些迷惑了,初见时,她温文尔雅,后来发现,她亲和温情,刚才,她自信飞扬,现在她又市侩精明,到底哪个才是她?!
慕容舒清一愣,而后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回道:“我本不是商人,但是必要的时候,我会是最好的商人。你的答案?”
商君知道,自己心动了,而且这似乎也是他目前能抓住的唯一机会,帮慕容舒清,也是帮自己,即使最后,他依然是死,起码他还能为笑儿留下足够她过活的钱财。只是,世人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真的愿意把银子赌在他身上吗?
迎上慕容舒清等待的目光,商君坦白的说道:“我是女子,你知道的。”
慕容舒清失笑,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笑道:“我就是女子。”
是啊,她也是女子,但是她却如此的飞扬洒脱,自信非常。
而他呢?
商君握紧双拳不再多想,肯定的回道:“好,我答应。”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又是那样冷硬的决绝表情,慕容舒清站起身,轻排掉肩上的薄雪,有些头疼的问道:“商君,原本的你并不是这样的吧?!”
“什么?”商君不解。
慕容舒清轻叹:“现在的你,浑身上下,充斥着煞气,你的不甘和恨意,都表现在脸上、身上。你已经被恨紧紧的缠住了,这样的你极易被人看透和牵制。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各种人之间的生意人,而不是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人。做原来的自己吧。”
这个背负着太多情殇的女子,从初见的那一刻,就让她莫名的心痛。希望她真的能帮他一把。
他这样的人,应该要幸福的。
“走吧,我的龙诞茶要凉了。”
商君久久的立在雪地里,看着那个如来时一般默默离去的女子,发誓不再流泪的眼再次染上轻雾。
原来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血海深仇 第十一章 劫货
商君随着慕容舒清走回茅屋,两人一路无语。踏入院门,御枫早就等在那里,见了慕容舒清,立刻迎了上去:“主子。”
慕容舒清看到御枫脸色阴霾,就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撮撮有些冻僵的手,舒清淡淡的回到:“进去再说吧。”
三人进了茅屋,商笑立刻笑逐颜开:“哥,舒清姐姐。”还是舒清姐姐有办法,商笑端着早就泡好的两杯茶,兴冲冲的递到他们面前,说道:“这茶真好喝,你们快尝尝。”
商君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摸了摸商笑的额头,问道:“药喝了吗?”笑儿的脸色好了很多,慕容舒清说对了一点,笑儿只有他而已,他应该好好的负起这个责任。
商笑赶紧点头,笑道:“早就喝了。”哥今天好像和往常有一些不一样,可是那里不一样,她又不太说得明白。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他们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更加重要!
端了一杯茶,递到慕容舒清面前,商笑感激的说道:“舒清姐姐你也喝。”
慕容舒清微笑着接下,这屋里其乐融融,有一个人的脸色可始终不怎么好看,舒服的喝下一口热茶,慕容舒清才对着一直杵在门边的御枫说道:“御枫,你也进来喝一杯吧。”
商笑有些尴尬的赶紧再倒一杯茶,她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这屋里还有一个人,赶快把茶端到御枫面前,不好意思的笑道:“呃~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到御枫哥哥也在,喝茶喝茶。”
这回,到换成御枫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刚才一直在想着要向主子汇报的事情,根本没在意什么茶的事情,而且他本来就是护卫主人安全的侍卫,这茶他本就不该喝。现在商笑把茶端到他面前,他反而不知该接还是不接了!
看这两人为了一杯茶僵在门口,慕容舒清好笑:“御枫,接啊!你要让人家小姑娘端多久,你不是还有事要说吗?”
御枫一咬牙,将茶一饮而尽,把杯中放会托盘上,越过商笑,直直走向慕容舒清。
商笑盯着空茶杯,瞠目结舌,这茶有这么难喝吗?他眉头皱成这样?!而且——他不怕烫的吗?
走到慕容舒清面前,御枫看了一旁的低头专心喝茶的商君一眼,最后还是说道:“送往沧月游城的货被劫了。”
“又是在龙峡谷?”
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御枫脸色越发黯沉,
慕容舒清却表情神色如常,继续问道:“这次损失了多少。”
“茶叶十五车,丝绢二十车,损失一百八十万两。”
将手中的茶饮尽,慕容舒清淡淡的说道:“这是半年来的第三次了吧。”
“是。”
第三次了,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啊!
慕容舒清拿起火炉上的水,缓缓的将杯子斟满,鲜嫩的龙诞新茶立刻向盛开的掬花一样,在杯子里翻滚,一边冲泡茶叶,慕容舒清一边说道:“龙峡谷是临风关与游城的必经之路,若是要与沧月贸易往来,这条路是必需拿下的。但是那也是有名的山贼窝,他们仗着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龙峡谷正是两国交界之处,属于三不管地带,朝廷几乎不会出兵剿匪,所以,他们在那一手遮天。”
待茶杯里茶叶不再随水沉浮,慕容舒清轻轻盖上茶杯,看向商君,问道:“你怎么看?”
商君缓缓抬头,说道:“现在两国并无战事,贸易往来应该更加频繁,但是由于山贼施虐,贸易只是两国居民间交换的小买卖,不过也正是这样,若能解决山贼的问题,把东隅的茶叶,丝绢,沧月的珠宝、药材生意全部揽下,我们就能成为两国之间最大的交易商人。”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份,去哪国都不合适,这中间地带才最适合他!
慕容舒清赞同的点头,如果不是看中这里边的巨大商机和利益,她也不会如此冒险三次过龙峡谷,不过事实证明,一切只是徒劳!
慕容舒清遗憾的说道:“我也这么想过,但是那龙峡谷的地形太过复杂,为他们形成了天然屏障,而且里边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武功皆不弱,别说朝廷不会出兵,就是真的要出兵围剿,只怕也是徒劳。”
“你派人查过?”
果然,她向御枫来看了一眼,示意他来说,御枫把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了商君:“龙峡谷全长五百里,里面聚集大概十几个山贼窝,其中,两个寨子势力最为强大,一个是专门抢劫货物和人质的飞鹰寨,只要乖乖留下货品或者交钱赎人,他们大多不杀人,旨在求财,另一个是钱要,命也要的险狼寨,他们残暴嗜血,只要是他们盯上的,几乎无一生还。”
听完御枫的话,商君若有所思的说道:“要做两国的生意,这山贼必除。”
“你要怎么做。”慕容舒清轻轻扬眉,他说必除,莫不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商君轻松的回道;“我现在不知道,要先到龙峡谷去一趟。”
“不行!”一直乖乖坐在一旁的商笑立刻跳了起来,叫道:“哥,那太危险了。”又是鹰又是狼的!刚才御枫哥哥也说了,他们生性凶残,她不许他去冒险!!商笑紧紧的拽着商君的衣角就是不放,生怕一个松手,他就会不见一般。
慕容舒清也不认同的劝道:“商君,我也觉得太冒险了,我知道你有武功在身,但是毕竟寡不敌众,而且你还不熟悉那里的地形,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
商君笑道:“你不是想了半年了吗?若是有办法,你早就用了吧。”
舒清无语,她确实已经想尽办法了,连绕道她都想过,可惜两边都是峡谷,根本无能为力。
轻拍着商笑的肩膀,安慰道:“乖,我不会有事的。”
商笑心里仍是不愿放,不过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总是要做的。最后,商笑还是乖乖的放开了手。
“放心吧,我不会冒进的。不入虎|茓焉得虎子。”正视着慕容舒清,商君信心满满的笑道:“你也正好可以测试一下我到底值不值得你帮。”
“你心意已决?”慕容舒清承认,这样自信甚至可以说有些狂妄的商君很让人心动,她更喜欢也更欣赏这样的他!
“是。”商君回答的坦然。
“让御枫陪你去吧,他进出龙峡谷多次,有些经验。”这也说明,慕容舒清同意了他进龙龙峡谷的行为。
“不用,我预备去好好会会山贼的。一个人正好。”他自小生活在幽山绝壁之上,所有险峻的山峰,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既然决定了要行商这条路,他就会尽全力去做。
“你应该试着相信你的~~~是叫合作伙伴吗?”商君故意皱皱眉,调侃起慕容舒清来。
慕容舒清轻笑,看来已成定局了。“好吧,我会在龙峡谷的这一头等你出来,御枫每隔三天入峡谷一次,你有什么消息就让他送出来。笑笑你不用担心,有我。”
“好。”有了舒清这句承诺,商君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是他们第一合作,也是他实现承诺的第一步。
他必是要赢的。
血海深仇 第十二章 阮听雨
清晨,初春的阳光越过云霞,绽放着它柔和的光芒,朝霞满天的景色,商君站在怪石嶙峋的龙峡谷里,只能看见一条如粉红丝带一般的狭长天际。他不得不惊叹,这里天生就是孕育山贼强盗的地方,一丈有余的山道,是这峡谷唯一的路径,峡谷两边是陡峭的岩壁,还有高高低低的乱石。峡谷特殊的地形,让这里并不寒冷,所以即使刚过完冬天,乱石间的矮丛,灌木依然茂盛,简直就是绝佳的隐匿之所。
商君提气纵身一跃,轻盈的落在了三丈之上的岩壁上,站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山道前后数十里内的一切人或车队,而走在峡谷里,绝对不可能发现灌木丛生的岩壁上有人,这对山贼太有利了!如果他们在四周的乱石里持弓箭埋伏,身处丈于小道内的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商君陷入了的深思,他的敌人,不是山贼的穷凶极恶,而是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还在思考着,商君发现不远处一队车马向缓缓向这般驶过来,三辆马车,十几个人,他们应该是有些经验的。
前面两人骑马,警觉的注视着四周,看那身型气势,应该武功不差,他们身后,几个劲装男子手持长剑,护在马车旁边,他们后面,高大的红马上,坐着一个着暗紫劲装的年轻女子,手上握着一柄流金长弓,背后的箭筒里,数支羽灵短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那威严的领袖之气,她该是这对车马的领头人吧!她身后,还有几个人垫后,一行人谨慎而小心。
商君暗叹,好精神的女子。
忽然灵光一闪,他有了一个决定。这峡谷的地形他已经大略看了一遍,接下来应该会会那些山贼了,不过他孤身一人,估计引不起他们的兴趣,而这队人马,应该可以引蛇出洞,加入他们,定有机会“偶遇”山贼。
闪身跃下石壁,商君凝神屏息,隐身于峡谷边的树丛中。
待车队走过,商君故意轻轻踩了一脚身边的枯枝,咔的一声,引起垫后的几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
一声大喝,一把弯月刀几乎是与声音同时到达,稳稳的架在商君的脖子上。
商君故意装出一副受惊的样子,盯着眼前的黄衣女子。
看清商君的样貌,黄衣女子也是一惊,好俊的脸,如玉般雕琢的样貌,清朗而不失俊秀,微扬的眼眉让他看起来神采飞扬,她还从没见过这样好相貌的人呢?!
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商君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她怎么会因为他的好皮相就失了心神,真可恶,女子气愤的厉声说道:“出来。”
心里苦笑,这位小姐是恼羞成怒吗?商君提起衣摆,小心的踩着石块,故意笨拙的慢慢走下来。因为女子的喝声,车队都停了下来,商君才在山道上站稳,几把长剑一齐刷刷的指向他。
商君装作害怕的样子倒退了几步,黄衣女子却不会轻易放过,弯刀更逼近几分,商君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喜鹊上下打量了这个瘦弱男子一眼,连路都走不好,也太没用了,绣花枕头。将刀移开一下,喜鹊不耐的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跟在我们后面!”
商君赶快行了一个书生的拱手礼,才回道:“我是游城人士,姐姐前些年嫁到临风关去了,今年生了孩子,我想过去看看她,可是听说这龙峡谷多山贼出没,我看你们一大队人马,又都带着兵器,所以想跟在你们后面,安全些。”
哇!是不是人长得好,声音也特别好听,轻轻的低低的,让人莫名的舒服。听了他的解释,喜鹊收了弯刀,略为得意的回道:“原来是这样,算你有些眼光。”他们往返着龙峡谷两三次了,就遇到过一次山贼,也没什么厉害的。这个书生还不算太呆!
喜鹊小跑两步,来到紫衣女子身边,说道:“小姐,你看他挺可怜的,不如就让他跟在后面吧。”
喜鹊话音才落,一道严厉的男声立刻说道:“不妥,我们车上都是些贵重东西,这人出现的蹊跷,还是不要管闲事的好。”这男子如果真如他刚才表现的笨拙,为什么他们一路都没有感觉出有人,而且车上都是从沧月精选的珍贵药材,价值连城不说,都是救命的良药,决不能落入山贼之手!
喜鹊狠狠的瞪着杨牧,他就爱和她作对,先是不准她来,现在又质疑她的眼光,她今天就是要帮这个男子!
喜鹊指着一脸无辜的商君,大声说道:“可是他明明就是一介书生,对我们能有什么威胁,他一个人在这峡谷里走,别说山贼,就是几个猛兽都能把他吃了,见死不救,不是我们阮家人的作为!!”
“小姐——”
杨牧还想再劝,紫衣女子说话了:“好了,别吵了,就让他跟在最后吧。”
阮听雨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个男子,虽然斯文有礼,但是他不像书生,他身上没有迂腐之气,他应该也不会是山贼,因为他眼中没有贪婪、残暴,那他会是谁呢?真的只是一个过路人?即使心里有些疑惑,喜鹊的一句“见死不救”还是将她打败了,阮家世代行医,见死不救是不能发生在阮家人身上的。
商君也微笑着看着她,近看这女子除了英气勃勃之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即使未着红妆,脂粉未施的她另有一番天成之美。
发现商君也在看她,阮听雨别过头去,调转马头,回到队伍的中间,经过杨牧的时候,阮听雨还是轻声吩咐道:“杨牧,你若是不放心,就让两个人盯着他好了。”
杨牧立刻抱拳回道:“是。”
“走!”阮听雨一声令下,车队继续前行,商君也如愿的跟在车队的最后。
山道崎岖,又因为走的谨慎,天已全黑,他们还是没能走出峡谷,为了防止夜间山贼突袭,他们在峡谷一处靠山之所停了下来,今晚就在此处休息。
商君背靠着一方巨石,暗暗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山道稍宽,巨石也相对少些,而且背后是面平滑陡峭的岩壁,如果真有山贼袭击,他们起码不会腹背受敌。这紫衣女子果然有些本事。
商君随意的在巨石上坐下,忽然一样东西向他袭过来,潜意识的就要反击,但是余光中看见了那黄衣女子,商君立刻收了劲力,故意手忙脚乱的接住。
看他接的狼狈,喜鹊大笑起来,在他身边坐下,喜鹊笑道:“我叫喜鹊,你叫什么名字?”
喜鹊?真是喜庆的名字,商君轻笑着回道:“商君。”
商君看向刚才接下的东西,竟是一个粽子,不过可能是为了方便外出携带,它被草绳密密麻麻的绑了个遍。
喜鹊在心里腹诽。人俊,名字也好听。
看他盯着粽子看了半天,以为他打不开密密缠绕的草绳,喜鹊轻扬手中的弯刀,手起刀落,麻绳尽数分作两断。
商君哭笑不得的看着喜鹊,兵器不是这样用的吧!
喜鹊利落的收回刀,发现商君还是不吃,只是表情奇怪的盯着她的刀,拍拍刀鞘,喜鹊笑道:“别害怕,我的刀法好得很,不会伤了你的。”
商君失笑,看了一眼端坐在火堆旁的紫衣女子,商君故作不解的问道:“这龙峡谷这么可怕,为什么会让你还有你家小姐来此冒险呢?”
喜鹊撅着嘴,不服气的说道:“你懂什么!我的刀法是家传的,厉害着呢,再说我家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她的星月弓例无虚发,对付那些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星月弓?是天戌宫的星月弓吗?天戌宫在江湖上早就隐退了,这弓为什么会在那紫衣女子手中?
商君一边点头一边随意的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阮听雨。”喜鹊得意的报出小姐的名字之后,又忽然觉得不对劲,叉着腰,一脸警告的说道:“你很关心我家小姐的事情嘛。我告诉你,别妄想,虽然你长得还不赖,可是我们家小姐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要配英雄的,你这个小书生还是少做梦了!”
商君一愣,忍住笑意,立刻连声回道:“不敢不敢。”
喜鹊满意的点点头,还想再教训两句,阮听雨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喜,过来。”
“哦,来了。”
喜鹊才跑过去,阮听雨就问道:“你和那人啰嗦些什么。”
喜鹊嬉皮笑脸的回道:“没什么啊,我就是警告一下他,不要妄想打您的主意。”
“多嘴!”阮听雨低斥,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摆摆手,闭上眼睛吩咐道:“安排人守夜,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哦。”喜鹊耸耸肩,向其他人走去。
喜鹊走后,阮听雨又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巨石上的人,他背靠着崖壁,笼罩在岩石的阴影下看不清神情,只应约能看到一双清润而略带悲伤的眼在这初春的夜里,仰望天际。
他是什么人呢?阮听雨疑惑了。
夜更静了。
三更时分,商君忽然睁开眼,有人!
凝神静气,他感觉出对方起码有近百于人,领头几人武功极高,其他人也井然有序,如果是山贼,那么这些人的实力超过了他的想象!
血海深仇 第十三章 山贼(上)
山贼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他们的速度很快,已成半圆形包围过来,而那些守夜的人并没有发现危险已经由上方的乱石间向他们靠近,商君不希望阮听雨他们就这个被山贼当成了囊中之物。
运气于掌心,商君向着火堆送去一掌,火苗感应到强劲的掌力,呼呼的窜高了数尺,半夜里这里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守夜侍卫的注意,戒备的大喝一声:“谁!”
这样的叫嚷不仅惊醒了阮听雨和其他侍卫,也惊动了山贼们。
或许觉得此时已无需隐匿,或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山贼们点起了火把。瞬时间,半座山上都是跳动的火焰,将三更的天际映照的一片殷红。火光下,一把把弓箭齐刷刷的指向峡谷里这队车马。
好大的阵势!商君暗叹,他们占据了高地,还有如此多的弓箭守候,这场对决,估计是这些山贼取胜了,就不知道来的是杀人越货的险狼寨,还是重在求财的飞鹰寨了。如果是为财便罢了,如果是要害命,他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将这两个女子救出去。
不动声色的从巨石上跳下来,隐身于巨石之后,商君暗暗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喜鹊紧握着手中的弯刀,戒备的盯着忽然出现的山贼,紧张的问道:“小姐,是山贼!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牧带领着侍卫也拔出了手中的长剑,将喜鹊和阮听雨围在中间,等待着她命令。
阮听雨紧紧的皱着秀眉,难怪都说这龙峡谷是山贼的天下,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山贼,还有他们整齐划一,行动迅速,看来今天她们极可能命丧于此。
就在阮听雨头疼的时候,一声清朗的男声徐徐传来:“这里有个石凹。”
阮听雨回头,只见离她们数丈之外的石壁旁,那布衣男子正站在一处阴影下,他什么时候过去的,而且面对这样的阵势,他看起来比她还镇定,阮听雨更肯定这人绝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是去看姐姐。
他虽然可疑,但是权衡过后,阮听雨还是下了命令:“退到石凹里!”起码那里可以让他们避过最致命的箭雨。
他们一路退到阴影处,才发现这个石凹十分狭窄,只能躲下五六个人,但是山贼显然也看出他们有反抗的意思,密密麻麻的利箭立刻向他们射过来。
几个还在外面的侍卫立刻挥动手中的长剑挡住箭的去势,阮听雨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着那火光冲天的半山,她美丽的大眼燃起了一抹决绝的厉色。罢了,今日就与这些鼠辈在此决一死战!
将箭筒被在背上,阮听雨利落的说道:“把马车成一字形排列,挡在石凹口,杨牧,你带他们躲在马车后面,不要轻举妄动。要放箭随他们放,他们不可能每个人的箭法都那么好,一旦想要攻下来夺东西,怕伤到自己人,箭就不会频发。你们要抓紧机会,山贼敢靠近马车,就利用长剑解决他们。”
“是。”杨牧带领着侍卫,几个起落避过擦身而过的数只长箭,隐身于马车之后。
贴着岩壁探出身子,阮听雨发现几匹马受了惊,纷纷跑的不见踪影,自有她的红马仍然留在原地等候着她,这些山贼可能也看出了红马的珍贵,利箭一支也没有射到它的身上。缩回身子,阮听雨拉着喜鹊的手,说道:“小喜,待会我召回红马,一旦有机会,你就立刻走。”
“不行。”喜鹊坚持的说道:“我怎么可以自己跑?要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阮家养育她这么多年,她喜鹊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阮听雨大喝:“胡说!我是让你回阮家报信的,你跑得掉才能找大哥来救我,听见没有?”
“那小姐你抓住机会走吧,我和杨牧他们还可以抵挡一阵!”咬咬牙,握紧手上的弯刀,喜鹊就要往外冲。
阮听雨眼明手快的抓出她的肩膀,立刻将她拉回,才刚刚退后石凹,喜鹊刚在站得地方立刻Сhā着两支锋利的羽箭。
抓着喜鹊的手,阮听雨继续劝道:“我的箭法好,可以掩护你,帮你击退用长箭攻击你的人,我骑马出去没人掩护,一会儿就会变成刺猬。”
听着外面箭射到石壁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喜鹊无话可说,看她软化了,阮听雨继续游说:“好了,出去也很危险,看准机会,我们都靠你了。”
喜鹊用力点头:“恩!”她一定要想进办法冲出去,只要找到公子,小姐就有救了!
商君知道,阮听雨是在安慰喜鹊,她不可能撑到喜鹊找来援兵,这些山贼一次出动如此多的人,就是要速战速决的,她已经有战死在这里的打算了。
商君佩服这个坚毅的女子,即使明知道是个死,依然还是如此的坦然,商君上前一步,想要看看外边的情况,却被阮听雨的长弓拦住。
“你躲到最里边去,不要碍手碍脚。”她知道这个人不是普通的书生,但是毕竟还是瘦弱之身,或许最后还是一个死,她却不想他现在就受伤。
商君诧异,虽然她的口气很差,但是关心之意他还是感受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值得她如此?后退几步,商君如她所愿的靠在最里的石壁上。
罢了,山贼的箭如此充沛,他是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这绝壁之上就是乱林,待喜鹊离开之后,他再带着她离开好了。
不一会,箭真的少了很多,杨牧叫道:“小姐,他们攻下来了。”
好机会,阮听雨一声长哨,红马立刻长嘶一声,向着她们所在的石凹冲过来,拉住喜鹊的背心,待红马靠近时,阮听雨使力,助她顺利飞上了马背。
“赤霞,快走!”和着阮听雨的叫声,红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向道路另一边飞驰。
山贼怎么可能让人挑掉,原来渐歇的箭雨立刻调转方向,射向喜鹊。一时间,数箭齐发。
商君暗叫一声糟,身边的阮听雨忽然提气,跃起一丈有余,双腿横叉于石凹两侧,长弓横握,熟练的手伸向身后的箭筒,拿出来时,五指上居然扣着十支羽灵短箭,而那流金长弓竟有两条弓弦,满弓而发,商君只觉得一抹流光而过,那些几乎射中喜鹊的长箭全被短箭从中截断。
红马的脚程极快,这一击不中,它早已载着喜鹊奔出数里之外。
好厉害的兵器,好精准的剑法!商君抬头,岩壁上的劲装女子英姿飒爽,长弓被她使得行云流水,喜鹊走后,她的箭也转向了攻上山道的山贼,短箭一次出发,且劲力十足,锋利无比,常常可以一箭穿过数名山贼的胸膛,山道上立刻倒下了一片山贼,形势似乎发生了逆转。
果然冲下山道的山贼又退回的乱石堆里。
杨牧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姐,他们退了。”
商君却越发紧张起来,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就退的。
就在阮听雨下落的时候,商君感觉到一股犹如破竹之势的劲道向她猛然袭而来。
是一支箭!
这人算的好精准,阮听雨在半空中,根本不可能躲过这一箭,她的短箭也来不及发!
被这样的力度击中,必死无疑。
血海深仇 第十四章 山贼(下)
商君眼神一暗,气运于掌,向极速而来的长箭打去一掌,掌风击中箭羽,箭立刻失了准心,可惜长箭已离阮听雨很近了,即使偏了方向,长箭依然以刚猛的力道贯穿了她的右肩,直直的射入岩壁之上!
阮听雨吃痛,下落的身子失了平衡,就在她几乎砸到地上的时候,商君扶住了她的腰,手上使力,将她暗暗托住,即使看起来阮听雨依旧是摔倒在地,商君也没能扶住她,实际上,商君那一托已经将她下落之势缓住了。
商君小心的扶着阮听雨坐起来,才发现她肩头的伤非常严重,暗紫劲装已被涌出来的血浸湿。阮听雨点了自己的|茓道,血不再涌出来,只是被箭穿过的伤口早已血肉模糊。右臂几乎不能动弹。
扶着阮听雨的肩,商君打算带她走。从这里到上面的岩壁五丈有于,他的内伤好的差不多了,有凌霄软剑护身,他应该可以把她带上去,到了那里就有乱石矮丛掩护了。
杨牧看见阮听雨中箭,立刻退到她身边,急道:“小姐,你的伤怎么样!”
阮听雨摇摇头:“没事。”
就在商君想要带着她飞跃而上时,眼前忽然一片火光飞舞,山贼居然用了火箭。箭箭都落在石凹前的马车上,车里都是干燥的药材,不一会,马车立刻烧着了。浓烟和着药草燃烧后呛人的味道,把侍卫们都逼回了石凹里。
侍卫一边戒备的注视着山贼的行动,一边说道:“小姐!药材着火了!现在怎么办?”
阮听雨身体的力量仿佛被全部抽走了一般,无望的说道:“他们已经不要财了,就一定是要我们的命。”她还奢望能够再撑得久一点,这样他们还有被救的希望。
杨牧握着长剑的手,青筋隐隐浮现,立誓一般的说道:“小姐放心,我们一定誓死守护您。”
阮听雨原来还萎靡的精神在听见这句话之后,一反颓势,喝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把着火的马车推出去,趁着火势大的时候,你们分开往两个方向跑,能走一个是一个。”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即使她走不了,她也要做最大的努力为他们争取获活的机会!浓烟很大,希望他们有人能活下来!
阮听雨话音才落,所以侍卫立刻单膝跪下,坚定的说道:“小姐,我们不走!我们掩护,您走吧!”
阮听雨看着几乎燃烧殆尽的马车,叹道:“刚才我的箭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一定是恨极了,才会选择烧了马车,就是要杀了我,现在我又受了伤,是走不掉的,你们走吧。”
侍卫手中的长剑紧握,却没有一人回应。
阮听雨急道:“快走啊!”火势减弱,山贼已经下山了,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杨牧率先站了起来,指着如潮水一般用上来的山贼,大喝一声:“山贼攻下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其他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站了起来,整齐而坚定的回道:“是!”
五个侍卫齐刷刷的立在石凹前,将阮听雨完全保护在身后,那一把把早已染血的长剑一致指向俯冲而下的山贼,留给她的,是高大而决绝的背影。
阮听雨大叫道:“杨牧!!”
杨牧站在侍卫的最前端,头也不回,只是决然的回道:“小姐,保护您是侍卫的责任,就是死也要死在您前面。”
阮听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用了,杨牧的脾气,她是绝不会走的!罢了罢了,有他们陪着护着,她死又何憾!!
只是——
阮听雨看向一直叫将她稳稳扶在怀中的男子,愧疚的说道:“你真是选错了人,跟着我们,倒害了你。”
商君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无谓的笑道:“我见识了一回什么是真正的奇女子,什么是忠肝义胆,这一行值得。”
这些人用生命守护着她,她也愿意用性命救他们,这样的主仆之情,让商君动容,山贼人数众多,他只怕是救不了他们了,不过他们极力保护的人,他,必是要救出去的!
阮听雨疑惑,这人是否永远都是如此淡定从容,即使此刻,他依然笑得出来,阮听雨还想说什么,山贼已近在咫尺。
杨牧一声大喝,侍卫随着他冲了出去。一场激战不可避免的开始了,侍卫的武功并不高,面对如潮的山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纷纷倒下。只剩下杨牧还能抵挡一阵,可惜不一会,他也已经身重数刀。
“杨牧!”
阮听雨倔强的要举起长弓,只是她右手根本动弹不得,几次努力下来,长弓上染满鲜血,却怎么也拉不开。
阮听雨用左手狠狠的捶着右臂,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使有利器在身,也用不上!!这时,一双微凉的手抓住了她肆意捶打的手,手上的上弓也被一把夺去,只见她一直认为瘦弱的男子利落的抓起箭筒里的短箭,轻松拉开箭弦,满弓尽放,流光一般的箭直射而出。
阮听雨惊愕,他居然能用星月弓!
虽然他并不会使用这弓的玄妙之处,但是飞射出去的箭仍然击退了杨牧身边的山贼,让他得以喘息。可惜箭筒里的短箭已尽数用完,商君放下长弓,上前几步,把满身是血的杨牧拖回石凹中。
阮听雨点了杨牧的|茓道,为他止血,可是他的刀伤几乎全部见骨,即使不在流血,想要活下来估计也是不易,阮听雨在怀里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一个绿色的瓷瓶,打开盖子,商君立刻闻到一缕浓郁的香味,倒出几颗,阮听雨尽数塞进杨牧嘴里。
“杨牧!杨牧!”
这药或许真的神奇,已经昏迷了的杨牧居然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声音却是说道:“小姐,你不该浪费它来救我!”
“胡说!”阮听雨几乎是在咆哮,商君却听出了她心中的痛!
撕下衣服下摆,商君帮他把暴露在外的伤口包扎起来,他在思考着把他一并带走的可能性!这个叫杨牧的人,是个真正的汉子!
商家还在思索,一声长哨却在石凹前响起来,接着是一声调侃:“石舫,持弓的居然是个女人耶!而且长得还不赖。”井向天啧啧有声的在阮听雨面前走来走起,想不到让他们惊艳却佩服不已的持箭者居然是个女人!
只片刻,他们已被山贼包围,困在这石凹之中。阮听雨警觉的盯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黝黑的皮肤,平凡的长相,还有那一脸戏谑,看起来虽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但是阮听雨仍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弓。
年轻男子身后是个大汉,满脸的络腮胡,看不出长相,但是他的声音却大如洪钟,瞥了一眼阮听雨,他大声嚷道:“她害我们死了这么多弟兄,管他是男是女,杀了再说!”
“对,杀了她!杀了她!”
仿佛是为了迎合他的看法,一声高过一声的吼叫填满了整个山道。
井向天暗叹,这个女人很有意思,不哭不闹,还有那一身的好箭法,还颇顺他的眼,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杀她。
井向天回头对着一个冷漠男子问道:“大哥,杀不杀?”
男子沉默了一会,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喊杀声中,冷酷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了!美人,我给你留个全尸吧。”井向天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阮听雨的胸口。
“等等。”
就在剑要落下的一瞬间,一声清冷的男声自石凹阴影处传来,待看清走出的人,惊得井向天持剑的手久久忘了落下。
血海深仇 第十五章 被俘
这,这是男子吗?
不仅井向天有这样的疑问,其他的山贼看见缓缓走出的男子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衣摆被撕得不成样子,袖上衣襟上也沾满血迹,即使是这样,他却丝毫没有狼狈的样子。如清风朗月一般立在那里,英气飞扬的剑眉,挺傲的鼻子,微扬的薄唇,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
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
井向天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小在这峡谷里混到大,见的人也不算少了,俊俏的男人不是没有,但是眼前这个人,如青竹傲梅般风雅的翩翩风采让人情不自禁的惊慕。
商君擦干净手上帮杨牧包扎时沾染的血迹,越过目瞪口呆的井向天,直直的走到那个浑身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冷酷气息的男子。
他的右脸被火烧过,几乎全毁,即使从左脸依旧看得出他未被毁容之前,应该是个俊逸的男子,不过可惜那冷残的戾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迎向男子阴鹜的眼,商君平静的说道:“出动如此多的人,不过就是求财而已,现在货也烧了,人又杀了,你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周围一片宁静,山贼们面面相觑,为了商君在面对老大时的镇定。井向天更是来了兴趣,暗叫一声好,这个男人不光长得俊,还极有胆量,既然敢直视老大的脸还和他谈条件!
男人盯着商君久久不语,烧伤的脸上也几乎看不出他的情绪。
商君继续问道:“你们可知临风关阮家?”
商君在赌,阮听雨会让喜鹊回去求援,可见应该离峡谷不远,他们从沧月往东隅的方向走,阮家极有可能就在临风关,而能买这么多名贵药材的,家境应该殷实,希望这些山贼知道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阮家!
井向天怪叫:“那个有名的医药世家?你们是阮家人。”阮家在临风关和游城之中大大有名,不仅是因为乐善好施的美名,还有那据说可以妙手回春的医术。
他赌赢了,他们知道阮家,商君放下心来,淡然说道:“放了我妹妹,我跟你们回去,让他们拿钱赎我,价钱随你们开!”
阮听雨大叫道:“不行!”因为右肩的伤势,她已经软倒在地,听见商君的提议,她挣扎的坐起来,她知道他在救她,但是她不能!!
商君回头,像所有疼爱妹妹的哥哥一样,宠溺的安慰道:“乖,听哥哥的话。”
这是他忽然想到的计划,既可以救阮听雨,又可以跟着他们回山贼窝,想要一举解决他们,必须知己知彼。依今日所见,这些山贼比他原来以为的棘手得多!
阮听雨在商君温和而坚持的视线下乖乖的闭上了嘴,好吧,若是山贼真的放了她,即使倾尽阮家所有财产,她也要把他救回来!
井向天走到男子身边,轻声说道:“大哥,我们这次损失了这么多的兄弟,不赚一笔实在是不划算,不然就把他抓回去换赎金也好,听他的口气,我们可以狠敲一笔。”
当然他还有私心,这人是阮家的后人,或许医术也一样高明,若是能治好大哥的脸,那就太好了,不过这个他可不敢当着大哥的面说,不然一定会被掐断脖子!
男子冷酷的眼微微眯起,就在井向天以为他不为所动的时候,他忽然冷冷的说道:“带回去。”
就在他们要把商君押走的时候,清醒后的杨牧慢慢的向阮听雨爬过去。
走在最后的石舫看见还有一个活着的,大叫道:“大哥,这里还有一个活的,让他回去报信,这个女的杀了算了,她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再说她的弓这样厉害,放她回去也是后患。”
商君微惊,抓起一只地上散落的箭头,抵着自己的咽喉,大声说道:“你们杀了她,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反正也就是一条命,大家一拍两散好了。”
商君暗暗观察着那冷残男子的表情,如果他微露杀意,他就先把阮听雨带走。
盯着这个箭尖毫不犹豫的抵着自己咽喉的男子,冷冽眼神微闪,冷冷的说道:“两个一起带走!”
石舫虽然不爽,但是还是收了大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粗鲁的抓住阮听雨受伤的右肩,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拖起来,商君扔掉箭头,揽过阮听雨的腰,把她从石舫的大手上解救下来,但是被这样一折腾,阮听雨的右臂再受重创,即使疼得她冷汗直流,她仍是紧紧咬着牙关,哼都不肯哼一声!
这时,一股绵长温厚的暖流自背心缓缓注入,不仅缓解了她的疼痛,还及时护住了她外泄的真气。阮听雨回头,商君的手稳稳的护着她的背心,依旧是那样温和的笑着。
是他!
原来他会武,那他为什么不走呢?他拉得动星月弓,还有这样均匀绵长的内力,他想要脱身并非难事,他为什么不走!?
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商君扶着阮听雨随着山贼一路往前行。
井向天蹲在杨牧面前,杨牧眼中的恨意让他心情大好,大笑道:“听着,你的两个主子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十天的时间,五百万两,就在这里赎人。见不到钱你们就来领尸体吧!”
“走。”冷冽一声令下,原来还盘踞在山谷的山贼立刻有条不紊的撤退,一会便消失在山道上,除了一地的残箭,惨烈的尸体,燃尽的余晖,山道又恢复了平静。
杨牧用力的敲着自己的头,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现!!
如果小姐有什么不测,他就是死一百遍也弥补不了!!
脚上的刀伤几乎割断了他的筋脉,杨牧一点一点的向前爬着,血污泥泞的脸早已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坚持的眼闪耀着不弃的光芒!
黎明的山道上,一条长长的血痕清晰而刺目!
商君搀着阮听雨,随着山贼的大队人马,向着峡谷旁边的山林走去,走近一条类似一线天的狭小山涧,商君发现山涧上有五六个人守着,他们所在的高度,远远的就能看见靠近他们的人,而且这里一次只能通过一到两个人,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穿过山涧,是一大片密林,到了这样宽阔的地方,山贼却依然保持着一条线的行进方式,领头的是那个叫冷冽的山贼头子,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跟在后面,很有秩序。
井向天忽然走到他们跟前,不怀好意的低声笑道:“好好跟着前面的人,不然小命可不保!”
扶着阮听雨,商君不语,跟着他们一路走进去,看着他们走下的弯曲线条,还有周围一些刻意按时辰及星宿摆放的巨石,商君明了,这是一个幻迷阵。他从小跟着师傅习武、专研奇门遁甲之术,这个阵对于他来说,是最最简单的初级阵法,只是对不识奇门术数之人,那就是个要人命的阵势,它能让你永远走不出去,还会出现幻象。这些山贼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行走,所以才会这样一个跟着一个。
密林不小,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才走出去,出了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广阔的凹地,应该是一座悬崖的底部。
商君抬眼看去,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寨子,高大的寨门敞开着,门梁上是一只展开双翅的雄鹰,它眼含凶光,一幅俯冲之势,仿佛它看中的猎物决不能逃脱一般。
这里应该就是御枫所言的飞鹰寨吧。商君暗叹,他们果然不是善类,天险山涧坐镇,迷阵辅佐,想要进入这山贼窝,真正就是一个难字!
血海深仇 第十六章 飞鹰寨
走向山寨不算长的路旁,站满了大声欢呼的山贼,商君粗略的算了一下,也有两三百吧,光现在看来,这个飞鹰寨就有四五百人,还不算他可能没见到的,山贼的人数也超过了他的预计。
才走进寨门,只见一个粉妆少女像一阵旋风一般,直冲下来,十二三岁的样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晃来晃去,没有多余的缀饰,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跑到冷冽面前,拽着他的衣袖,少女大发娇嗔:“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冷冽冷冷的“嗯”了一声,虽然依旧冷漠却少了那残酷的神情。越过她,冷冽走近寨门旁的六旬老者,恭敬的叫道:“明叔!”
老者捋着长及胸口的胡子,扫了一眼冷冽花了整夜劫来的成果,眼光在商君脸上停顿了一会,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着冷冽的肩膀,一边向寨子里走去,一边笑道:“回来就好。来,我有事和你说。”
冷冽跟在老者身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大胡子说道:“把他们关到后山崖谷。”
大胡子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是。”
被几个山贼押着往左边的山坡走去,商君警觉,后山崖谷应该是个特别的地方,不然大胡子不会发呆,这个山寨隐身于崖底,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路径和洞谷,他要想办法能清楚才行!
冷芙盯着商君远去的背影,问道:“石头,那两个人是谁啊?新掳回来的?!”那个男子长得真俊呢!
说起这个石舫一肚子的不爽,哼道:“嗯,那个女人够烈的,要不是看他们还可以换钱,我早杀了他们!”
“他们是哪家人?”每次被押回来的人都是一身华服,惊恐万分,窝囊死了,那人却是布衣棉衫,脸上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好好玩哦!
石舫皱着眉,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敷衍的回道:“什么医药世家的,谁知道,有钱赎就行!”
医药世家?整天被困在飞鹰寨,她都快无聊死了,冷芙在石舫耳边轻轻笑道:“我去看看!”说完就像只老鼠一样溜了过去,可惜她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拎住了背心。
石舫头痛的说道:“你回来!待会被大哥知道有你好看的。”这小祖宗骂也骂不怕,打也打不怕,整天就知道瞎胡闹,累得他们也跟着受罚!
冷芙背对着石舫做了一个鬼脸,转过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的讨好:“放心啦,明叔说了有事和哥商量,他才不会这么快有空理我呢!走啦,带我去了,求求你,你最好了,石大哥~~~~~”
那刻意拉长的嗲音,让石舫这个大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啐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去别的地方玩去。”
软的不行?!冷芙立刻冷起一张俏脸,威胁道:“去不去?!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偷偷去的。到时哥哥怪下来,我就说是你教我这样的!!”
“你~”石舫气结,这个小妖精!用力的抓抓本来就已经够乱的胡子,石舫终于还是妥协的说道:“只准看一眼!”
“好!”冷芙赶快点头以示同意!跟着石舫走向后山崖谷,冷芙一脸狡黠,等到了那,想看多少眼还不是随她喜欢~~石头就是石头!
商君扶着阮听雨,绕过寨子,走上了一个斜坡,坡上的守卫很是森严,几乎两到三丈就有一个人,上到坡顶,是一间石砌的牢房。
“进去!”被山贼粗鲁的推进室内,关进了石室中几根木头隔成的牢间里,石室的后墙是一大面空窗,只用圆木简单的拦着,商君奇怪,前边守卫如此森严,何以后面疏于防守成这样?!他想过去看看,手却被阮听雨拉住。
“你为什么~”阮听雨才说了几个字,商君忽然抓紧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这牢里还有人!
因为那面空窗,中午的阳光还是可以照进来,石室里并不黑,商君微微眯眼,看向牢房的另一角,那角落里,有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观察够他们了,缓缓的挪出了一点身子,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白净的脸上满是稚气,虽然年纪不大,却已是俊逸非常。锦缎缝制的华服上早已经脏乱不堪,散乱的发髻上还Сhā着几支稻草,看样子已经被关在这有些日子了。
少年也打量了他们很久,终于轻声问道:“你们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商君轻轻点头:“嗯。”
少年看了商君怀里的女子一眼,女子满身的血吓得他惊道:“她受伤了!”
在角落里一阵翻找,少年从里面找到一个小皮囊水袋,小跑到商君身边,笑道:“这是我趁着下雨的时候接的一点水,给。”
“谢谢。”商君感激的接过,小心的喂着阮听雨,手上的伤已经让她渐渐恍惚了起来。
擦干阮听雨嘴边的水迹,将水袋递还给少年,少年又推给他,说道:“你也喝一点吧,他们经常不给饭吃,也没有水喝的。”
商君微笑着摇头,把水袋放到少年手里,他一两天不喝水也不会怎么样,既然水这么珍贵,还是留着他吧。
少年也不再多说什么,抱着水袋,干脆在商君身边坐下,自顾自的说起来:“我是沧月人,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儿,跟着叔叔出来做生意,路过这里就被他们抓了,你们呢?”
商君思索了一会,才避重就轻的回道:“我们是临风关人,她是我妹妹听雨。你年纪小,就随听雨叫我大哥吧,我们也是路过的时候被他们虏来的。”
这孩子很聪明,先用水和他们接近,还想套他的话,在这贼窝里关了这么久,脸上却没有恐惧,如果他真的也是被抓来的,那他的背景一定不凡,他也没有他的脸表现出来的那么幼稚,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恶意,商君也就不想拆穿他了。
“哦。”少年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商君想把阮听雨放在干草上休息,谁知才移动她的身体,阮听雨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商君皱眉,让她靠着石壁,轻轻撕开她右肩的衣服,少年立刻识相的别过头去。
右肩上血已经干涸,但是长箭穿肩而过,留下了一个见骨的伤口,折腾了一个晚上,伤口已经溃烂,脓血正沿着右臂一点一点的往下流。
脱下衣摆已经撕得破烂不堪的外袍,轻轻的披在软听雨身上,拍拍阮听雨的脸,让她清醒一些,商君轻声问道:“你给杨牧吃的药还有吗?”那药能救杨牧,一定也能救她。
右臂已经疼得没什么知觉了,阮听雨闭着眼睛回道:“没了。”她当时只想救杨牧,已经全给了他了。
她脸颊的热度让商君一惊,刚才一路走来,他只当走得太快,她有些热,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抚上她的额头,好烫!
商君站起身,拍打着圆木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阮听雨艰难的睁开眼睛,问道:“你干什么?!”
商君没有回头,淡淡的回道:“伤口再不处理,你的手就要废掉了。”这样好的弓,这样精准的箭法,这样好的女子,失去一条右臂就太可惜了!
阮听雨美丽的眼睛看着那仍是用力拍打圆木的清瘦背影,他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因她眼中蓄满了水雾。
叫了好一会,石室的门砰地一声打来了。
“不要命了,在这还敢大喊大叫!”
伴随着怒吼出现的,除了像山一样的壮汉,还有那个俏丽的粉妆少女。
血海深仇 第十七章 狼|茓(上)
看见有人冲进来,少年立刻利落的将水袋塞进衣服里,一步一步的悄声往后退到墙角处,静观其变。
来的是石舫,想要拿到药看来有些棘手了,不过商君还是略带恳求的说道:“我妹妹的伤很重,你们能不能拿些止血的药材过来。”
石舫一听就怒了,吼道:“你以为这是善堂还是药铺,没杀你们就不错了,还想拿药!”
身后的冷芙上前一步,眨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笑道:“是啊,我们这里药材很难找的,只有后山的狼|茓里有一些。”狼|茓两个字她还刻意说得特别大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室的大窗旁,指了指下面,不怀好意的说道:“喏,就在你背后的斜坡下面,你想要,就自己去摘!”
商君走近石窗向下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后面疏于防范了,因为没有必要。
石窗外面就是一个陡坡,不过并不高,不足三丈,任何人都可以跳下去。只是下面是一片广阔而茂密的矮林,站在上面看下去只见绿幽幽的一片,林间草丛晃动,显示着里面有大型凶猛的动物,除了狼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这种未知的恐惧足以让人胆颤心惊。
商君收回视线,冷芙等着看他哭丧着脸的样子,他却轻松的回道:“好,我可以自己去摘。”
“你去?去喂狼吗?”冷芙嗤之以鼻,嘲笑道:“那里可都是饿了很久的野狼群,只怕你药没找到,小命就搭在那里了。”他那风一吹就能吹跑的竹竿身材,还不够狼群塞牙缝呢!!
商君扫了石舫和冷芙一眼,自傲的说道:“那可不一定!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这两人都是急性子,激将法对他们应该有用!
下面的矮林树都不高,不能躲避在树上,要是遇到狼群只有一搏,那饥饿凶残的东西一点也不比所谓的武林高手弱。他不是不怕,而是必须去这一趟,阮听雨的伤不能再拖,下面密林之中应该有他要找的药材,还有一个他一定要下去的原因,那就是要弄清这片密林通向哪里。进口处有个狭窄的一线天,马车根本进不来,那山贼是怎么把货物运进山寨的,一定还有其他路!他要好好找一找!
冷芙瞪大了眼睛,这人简直大言不惭,Сhā着腰,冷芙不服气的叫道:“好大的口气,好,你去摘!石头,放他出来!”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抢过旁过守卫的钥匙,就要打开牢门。
石舫虽然也被商君的话激得火冒三丈,但是还没有丧失理智,拉过冷芙,石舫劝道:“芙儿,别胡闹,让他进狼|茓,等于让他去送死!我们还要靠他赚赎金的!”
冷芙哪管这么多,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敢在她面前嚣张的人,尤其是看见商君那骄傲的笑容,她更是心火狂烧,指着商君,冷芙煽风点火道:“谁让他口气这么大,死了活该。而且不是还有她妹妹嘛!一样可以要赎金啊,再说我们是山贼耶!你看他嚣张的样子,还说我们做不到他做得到耶!!完全是蔑视你!这还得了,对不对啊?!”
石舫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再被这一激,也就被怒火控制了理智,哼道:“好,就放你进狼|茓,我倒要看看那时你还怎么嘴硬!”打开大锁,把拴在木门的铁链一把拉下来,对着商君嚷道:“你给我滚出来!”
商君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阮听雨身边,帮她把衣服盖好,附在耳边低声问道:“我就认识几种草药,龙牙草、黄花香薷、曼陀罗够了吗?”一些粗浅的治伤药他还是知道的,就怕这些药还不足以治疗她的伤势。
阮听雨哪里还管这些,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的抓出商君的衣袖,虚弱的她声音都已经发不出来了,还是不停的说道:“不要,不要去!不要去!”
她知道他有武功,可是狼窝是万万去不得啊!!商君轻拍阮听雨示意她放手,她却拽得更紧,手不住的颤抖着,就算没有一只手,她也绝不让他去,因为光是想着他被狼群围攻的样子,她宁愿自己的手废掉!
商君轻叹一声,轻轻点了她左臂的|茓道,阮听雨只觉得左手瞬间变得无力,即使百般不愿,手还是不得不松开,商君将她的左手放进衣服下盖好,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潇洒的起身,对着靠坐在一旁的少年笑道:“三儿,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听雨,好吗?”
少年被那抹仿佛什么都不惧怕的从容笑容震得片刻无语,缓过神来后立刻点头回道:“好。”
冷芙不耐烦的叫道:“走啊!磨蹭什么!”待会让你吓得屁滚尿流!!
商君依然还是那样骄傲的笑着,倒显得他们的气急败坏幼稚而可笑。冷芙更生气了,推搡着商君往外走,他们出了石室,少年立刻站了起来,靠在窗旁观察着外面,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下面乱林的情况,如果那个叫商君的男子真的跳下去了,他就能看见。
少年微微眯起的眼隐含着危险的精光,他此时沉静的脸上,哪里还有幼稚的神情。
萧纵卿有些希望那男子跳下去,因为他很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他又有些不希望他跳下去,几天前一个所谓的武林高手,就从这里跳下去了,自以为能穿过这片狼|茓逃出去,结果还没半个时辰,伴随着狼嚎,只听见几声凄惨无比的叫喊,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如果那个丰神俊朗的清朗男子也这样死了,那怪可惜的!不过看他刚才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或许值得期待也不一定。
石舫押着商君走到石室旁,脚下是陡峭的土坡,眼底全是密林,不时还能听见几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冷芙叉着腰,得意的笑道:“跳下去啊!”
商君微微眯起眼,看向远处,十几里之外有山石,或许那里就有出口。置身密林,最怕的是迷失方向,抬头看看渐渐西斜的烈日,跟着太阳走,他应该能在日落前走到。
商君还在思索着如何穿越密林,冷芙看他一会皱眉一会眯眼的,以为他终于怕了,于是更是得意,讽刺道:“不敢了吧,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谁知她话音未落,商君忽然向起一跃,迅速而利落的跳下了陡坡。冷芙和石舫还没有回过神来,商君已经置身密林之中!
“喂——”冷芙一脸的惊慌,大叫道:“你还真跳啊!!”她只是看不得他骄傲的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想要吓吓他而已,好不容易有个这么有趣的人,她可没想真的让他去喂狼啊!
站在陡坡边上,冷芙焦急的盯着下面,叫道:“我放绳子下去,你快上来,里面真的有狼群,会死人的!!”说完对着也一样惊奇万分的看着密林下方的守卫吼道:“看什么看!!拿绳子啊!”
石舫也紧紧的盯着密林,眉头紧锁,原来他对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厌恶的很,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佩服他的,为了妹妹,居然头也不回的跳下明知饿狼遍地的狼|茓,算个汉子!看他跃下时很是轻盈,是有些武功的,顺着绳子爬上来应该没有问题。
只可惜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绳子是放下去了,下面却早已没了声息。
“喂——你还活着么?”
“喂——”
冷芙叫了半天,回答她的只有空旷的密林和渐渐偏西的日光。
血海深仇 第十八章 狼|茓(中)
石舫也纳闷,这人跳下去之后,怎么就没个回响,林子并不高,他走动的话,应该能看见草木晃动,但是现在却什么动静也没有,难道摔下去就摔晕过去了?!
冷芙烦躁的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嘀咕咒骂着商君的愚蠢。
“你们在那看什么呢!”井向天好笑的看着石舫目不转睛的盯着乱林的样子,有这么好看吗?不就是一片林子几窝狼嘛!
冷芙赶快跑过去,拖着井向天到陡坡旁,指着下边急道:“井向天,你快想办法,那个男人他进狼|茓里去啦!”井向天为人机灵,比石舫聪明,或许他有办法把那个不怕死的男人弄上来!
“谁?石舫,怎么回事?”井向天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石舫抓抓头,不耐烦的回道:“就是刚才押回来那个男人。他大言不惭,说要进狼|茓给他妹妹找药,他想死我当然成全他!”
什么?“他下去多久了?!”
冷芙撅着嘴,喃喃回道:“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就放了绳子下去了,可是下面一点动作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们糊涂!”井向天瞪着石舫,骂道:“怎么能让他下去!芙儿还是孩子不懂事,你这么大人,也没有脑子吗?!现在明叔说要见他,人却没了,你们闯大祸了!”
原来也觉得让那个男人下狼|茓是做错了,可是现在井向天这样大声的吼他,石舫也不爽了起来,不过就是一个俘虏,他犯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他!越想越恼火,石舫也大声的吼道:“不就是赎金嘛!他妹妹不是还没死!”
井向天气结,懒得看他,仔细的看着下面的矮林,什么动静也没有,晃了晃绳子,也毫无回应。
石舫还在一旁生着闷气,井向天无奈的叹道:“赎金还是小事情,你知道阮家的医术在这一带是多么有名吗?!他有可能可以医好大哥的脸!!你居然让他进狼|茓!”
井向天这么一说,石舫和冷芙都傻了眼,冷芙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记忆中哥哥是个开朗阳光的人,自从脸被席邪那个坏蛋毁了之后,哥就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如果她早知道那个男人能治好哥哥的脸,她一定把他供起来。
石舫那被胡子遮住的脸也瞬间没了脾气,拿起自己的大刀,说道:“我进去把他带出来。”祸是他闯的,他自己会承担!
“这个林子这么大,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人没找到自己被狼吃了!!”井向天拦住意气用事的石舫,头痛不已。这大块头年纪明明比他大,怎么还这么不成熟!
石舫甩来井向天的手,赌气的回道:“就算被吃我也会找到他的。”
“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用脑子思考!”井向天实在受不了石舫的别扭,别过头去,也不再拉他。
石舫握紧手中的大刀,想要反驳,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用大刀狠狠的砍断旁边无辜的树干出气。
两个人就这样背对着谁也不理谁的闷不吭声,冷芙咽了咽口水,小心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啊!?”那个男人还在下面耶,他们自己倒吵得起劲!冷芙在心里暗暗腹诽,果然,男人都是不理智的家伙。当然,她自己不会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煽风点火挑起的!
井向天将手环在胸前,气还没消,口气不好的回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只能希望他不会走很远,希望白天狼不会出来,希望他还能活着出来!”
陡坡上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相互赌气着。
夕阳西下,阳光已经失去了活力,只留下让人流连的晚霞,金黄的霞光照在乱林上,让它看上去美丽、宁静而梦幻,只可惜,当这美好的霞光很快就会消逝,而月华渐升之时,乱林将迎来最活跃也最恐怖是时光。
夜,从来都是它们觅食的时刻!
萧纵卿靠着石窗,若有所思的盯着坡下平静的林子,那个男人,去哪了呢?!
商君在哪呢?
他此刻已经走到了林子的尽头。跃下陡坡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跳进乱林之中,而是用软剑勾住了陡坡上的山石,吊在陡坡上,石舫看不见草木晃动那是因为商君根本没有落下去,而是吊在他们脚下。
商君在那里观察了一炷香的时候,终于轻轻的落下,没有贸然的直接闯进乱林之中,商君沿着林子的边缘走,虽然这样会慢很多,但是比较安全,狼群白天虽不常觅食,可惜饿狼除外,而且你只要遇见了一只,就意味了要对付一群,所以商君选择了保险的道路。
提足真气,没有花很多的时间,他已经到了乱林的尽头,这里有三座山峰挡住了前面的路,难道这个乱林并没有出口?
商君脚踏山石,借力上了山的顶峰,太阳落下,天已擦黑,不过商君还是看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入口的一线天!这个发现更肯定了他原来的猜测,这里边一点有出口,山贼只要通过这个通过,就能不经过一线天,把劫来的东西运进山寨里,但是这个出口在哪里呢?
在峰上找了一圈,商君一无所获,跃下山峰,商君沿着山脚一路查看,月亮越升越高,借着月光,商君发现最右边的山峰下,有一处石板非常奇特,蹲下身子,轻轻拨开上面的泥土和杂草,这是一块纯黑的岩石,石上有一些空洞,轻敲石板,声音很清脆,下面有可能是空的。商君有些激动,这石板一定与他要找的出口有关!
俯下身子,摸索着石板的周围,非常的光滑,什么机关也没有,商君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些空洞,发现它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列而成,别看这几个小小的洞,却又八十一种变换。商君按照排列一一尝试,到了第三十八种的时候,只听见石板咯吱作响,慢慢下沉。
这是一个空|茓的入口,商君感受着里面传出的微微气流,可见风是流通的。沿着不算宽的洞走进去,里边居然别有洞天!
洞里很黑,商君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星子,他看见了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茓,应该就是大山的下面,而洞|茓里横七竖八的堆满了货物,有些已经结了很厚的灰。在洞里走了一圈,商君发现了几堆看上去很新的东西,走过去细看,流光溢彩,细腻丝滑,是布匹!这些应该就是慕容舒清丢的货吧!
洞很大,商君找了很久,还是没发现另一个出口,灭掉火折子,商君凝神静气,六神皆平,感受到洞里的气流流动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商君终于找到了一面特别凉的石墙,墙旁边有一处微凸的石头,用力拍下去,石墙竟缓缓打开,商君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在一线天前方的山道,这个洞|茓就是山贼存放赃物的地方。
虽然心里非常的开心,但是商君还是悄悄的退了回去,走出洞|茓,将石板轻轻关好,再撒上泥土,将一切恢复原样。
光找到赃物还不够,他还要想想如何才能灭了这些山贼,而且阮听雨还等着他,他必须回去,握紧手中的软剑,商君再一次沿着乱林的边缘往那间石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停下脚步,商君眯眼看去,借着月光,看到在离他半里之外,草丛间隐约盛开着几朵硕大而炙烈的火红花朵。那时————曼陀罗!
商君怀里已经摘了龙牙草、黄花香薷,原本以为这片林间没有曼陀罗,想不到还是让他找到了,有了它,不仅能让阮听雨减少疼痛,还能防止她被寒湿之气侵蚀身体。
即使入夜的密林里,狼啸虫吟不绝于耳,为了那颗曼陀罗,商君还是踏进了危险的密林深处。
血海深仇 第十九章 狼|茓(下)
放低身子,小心的拨开两侧的矮丛,商君尽量不发出声音,不算长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来到花朵旁,它的异香更加浓烈,似乎光是闻,都能让人恍惚。妖艳的红在月光的照耀下,非但没有柔和些,反而更加妖炙。
取下头上的发巾,商君小心的包起几株花茎,轻轻把花摘下去,曼陀罗从花到枝茎都有毒,不小心沾上了可不好玩。包好放进怀里,商君正要离开,不期遇上了一对绿悠悠的眼眸,在这样的夜里,它让人不寒而栗。
商君缓缓站直身子,手抚上腰间的软剑,退后一步背靠着一棵小树,与它对峙,野狼忽然仰天长啸,商君抽出长剑,银白色的寒光让上前几步的饿狼停下了脚步,在商君面前走来走起,也不再上前。
它在召唤同伴,商君看到又有几双惨绿的眼盯上了他,不行,他要赶快逃出它们的包围圈,不然待会饿狼越积越多,他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提足真气,商君向正前方猛冲过去,他移动的同时,他左右侧的狼也同时向他跃起,商君挥动软剑,右边的狼立刻身首异处,同时商君也觉得左手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撕扯,接下来就是钻心的痛,他的手几乎麻痹!反手击出一剑,咬着他左手的狼也被截成两半。
商君甩掉左臂上的狼头,被咬中的地方血肉模糊。脚下一刻也不敢停顿,狼群被血腥味激得更加兴奋和疯狂,一路呼啸而来,它们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商君只觉得身后追逐的狼影越来越多,屏足气,他现在只能极力的向前冲。
井向天抬头看看越深越高的月亮,摆摆手,说道:“这么久了,估计是死了。算了,明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我回去禀报了。”
冷芙和石舫对看一眼,都垂着头跟着井向天准备回去领罚,才走出两步,忽然一声骇人的狼啸自密林深处传来,这样的叫声每天晚上都会不时响起,只是今晚的啸声此起彼伏,仿佛异常兴奋。
萧纵卿原来还在闭目养神,听到狼啸之后立刻惊得睁开了眼,就是这个叫声,前几个夜里饿狼吃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起身盯着下面的密林,只见由远及近,树影疯狂的摇晃着,速度极快,是人吗?!还是狼群?!
井向天和石舫也有这样的疑问,警觉的握紧武器,紧紧的盯着极速而来的影子,越来越近,到了陡坡之下,一个灰蓝身影破林而出,一跃而去。
冷芙看清来人的样子,兴奋的大声叫道:“你们看,是他———是他耶!”他居然还活着!
商君已经使足的劲力,但是刚才一路极速,他根本没有时间调息,这一跃只勉强跃上陡坡,商君半爬在陡坡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脚还吊在半空中,陡坡下,饿极的狼群狂躁的扒着陡坡的沙石,幽绿的眼紧紧的盯着那即将到口的美食,此起彼伏的狼啸回荡在密林间!
这人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井向天回过神来,赶快说法:“快拉他上来!”
井向天和石舫冲过去,将商君从陡崖边上拉了上来,冷芙开心的叫了起来:“你居然没死!!太好了!”刚才他从半空跃上来的样子实在太帅啦!
石舫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再看看商君那血肉迷糊的手臂,惊道:“你的手怎么样?”刚才拉他上来,才真切的感受到他的瘦弱,这伤口是狼咬的吧,那竹竿一样手怕是要废了!
动动自己的手臂,有些麻痹,好在还有感觉。商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久一点,他就要被狼追上了,真的好险!终于松了一口气,商君跌坐在地上,低低的笑道:“没事,小伤。”疼痛说明他还活着。
冷芙蹲在商君身边,托着下巴,好奇的问道:“好险!你运气真好,差点就被狼吃掉了。你是怎么逃过狼群的?”他的头巾不见了,头发散乱的扎着,满手的鲜血,喘息不已,狼狈不堪,不过冷芙却觉得此刻的他,俊得让人心跳!
商君好笑的看着这个好奇宝宝,不愿多谈,轻笑着调侃道:“要感谢你放的绳子。”
冷芙一愣,继而大笑,得意的对商君说道:“我就说嘛!还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你死定了!”还是她救了他呢!
石舫和井向天可没有冷芙这样天真,在如此茂密的密林里,跑得过嗜血凶残的饿狼,他的速度该有多快!月色下,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左臂上的血还在流淌的男人,他却有心思逗别人!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医学世家的少爷吗?!
商君喘够了,慢慢站了起来,对着冷芙问道:“我妹妹呢?”
冷芙指着石室,说道:“在里边。”他们可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个受伤的女子,不过下午看她的伤势这么重,死没死就不知道了。
商君匆匆进了石室,萧纵卿迎了上去,商君对他笑笑,走到听雨身边,只见她平躺在稻草上,眼睛半睁着,却完全没有焦距,口里低低的不断的低喃着:“不要去,不要去。”
“听雨!听雨!!”商君半蹲下身子,轻平拍着她的脸,阮听雨完全没有反应,依然那样叫着。看向萧纵卿,商君问道:“三儿,她怎么会这样?!”
萧纵卿一脸无辜的摇摇头,回道:“你走之后,她就这样一直叫,我喂她水她也没有反应!”
商君皱眉,将阮听雨扶起来,更用力的拍着她的敛下,让她看着自己,大声的说道:“听雨,你醒醒,我回来了,醒醒!”
商君努力了好一会,阮听雨的脸颊都拍红了,她才慢慢有了反应,混沌的眼睛也有了焦距,看清商君,阮听雨忽然激动了起来,沙哑的声音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你——”
商君点点头,安慰道:“我回来了。”
阮听雨终于露出了一抹宽慰的表情,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商君一惊,赶紧抚上她的手腕,还好,脉象只是弱了一下。商君一边将阮听雨轻轻的放平,一边说道:“给我一盆水。”
冷芙立刻回道:“我去!”说完马上跑了出去,井向天在心里暗叹,这丫头平时只有她使唤被人,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听话,这个男人魅力不小!
商君小心的掏出怀里的草药,还好,没压坏!商君想帮阮听雨处理伤口,但是石室里,几个大男人杵在这,商君无奈的说道:“烦请各位回避!”
萧纵卿动作最快,立刻背过身去,蹲在墙角面壁,井向天也轻咳一声,退了出去,虽然他是山贼,但是也还是很懂礼义廉耻的。石舫左右看看,就只剩他还站在这,也尴尬的走了出去,用力关上门,洪钟一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快点,我们当家的还要见你!”
“水来了!”冷芙捧着一盆水冲了进来,商君接过,还是热的,这女子虽然鲁莽,也还有细心的一面。
将阮听雨肩部的衣服全部撕毁,用温水帮她把血迹擦拭干净,再把捣碎的草药轻轻敷上去,看着被自己撕得破烂不堪的衣服,商君苦恼了,这样阮听雨醒了怎么见人,不是所有山贼都像刚才那两个那么好说话的!自己也没有衣服再脱给她了。
看向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子,商君温和的问道:“姑娘,能给我一件女孩子穿的衣服吗?”
“哦,好。”冷芙爽快的点头,笑道:“我待会去拿。”
“谢谢。”她的爽快到让商君吃惊,记起石舫还在外面等着,商君也就不在多想。挽起自己的衣袖,将手浸如水里,褐红的血水沿着手臂流淌着,把水染成了红色,随便的清洗了一下伤口,商君抓起阮听雨没有用完的药敷上,放下衣袖,依然是那样从容的出了石室。
迎向等在外面的井向天,商君笑道:“走吧。”
跟随着井向天,两人向主寨走去。
看看躺在那不省人事的阮听雨,再看看那盆泛着浓重血腥味的水,冷芙依着石门,盯着那渐行渐远的消瘦背影,疑惑了。这个人,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血海深仇 第二十章 冷冽(上)
主寨
烛光将室内照的宛如白昼,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明华和冷冽两人,一张残破的绢布放在石桌之上。冷冽双手紧握成拳,手臂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暴起,那双死死盯着绢布的眼,也染上的血红的腥臊,即使已经尽量克制,他的愤恨之情仍不容错认。
明华轻叹一声,劝道:“冽儿,这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莽撞行事,席邪敢公然挑衅,可见必是有了什么凭借,我们不得不防!”
这张丝绢是一只利箭送来的,就Сhā在一线天守卫的身上,席邪的挑战宣言。
飞鹰寨与险狼寨从上一代开始就结下了解也解不开的宿怨,当年冷冽的父亲冷磷与席邪的父亲席峰卓同时看上了一个女子,女子选择了冷磷,从此冷、席两家冲突不断,后来女子在生下冷芙时难产死了,席峰卓认定是冷磷害死他深爱的女人,两人大战了一场,两败俱伤,不久双双离世。
不知道是宿命或是冤孽,两人同时爱上一个女子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冷冽和席邪身上。这次席邪没有给女子选择的机会,将她虏回了险狼寨,女子不堪受辱,终于自尽而亡。当年冷冽年轻气盛,只身前往险狼寨,席邪当着他的面,焚烧女子的尸首,冷冽最后是抢回了女子的尸体,但同时也毁了自己的朗朗俊容。
将视线从绢布上移开,冷冽闭上眼睛,待情绪稍稍平复,他才冷然的回道:“你放心吧明叔,我不会再犯五年前的错误了,这次,他敢来,我必定要他把命留下来!”星儿,这仇我一天也没有忘记,我不会让你白白死的!
明华摇摇头,他没看到自己的脸满的杀机和躁动吗?!冽儿这样怎么和阴险的席邪斗?!拍拍冷冽的肩膀,明华劝道:“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在好好的商议防范之计。”
冷冽沉默不语,这时,井向天在门外叫道:“明叔,人带到了。”
冷冽疑惑的看向明华,明华尴尬的笑笑,假意撑着自己的腰,笑道:“听说阮家医术如何了得,我想让他帮我看看这腰痛的老毛病。”这个井向天办事不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冷冽眼神一暗,转身向门外走去,明华才刚想松一口气,冷冽却在门边停下,冷漠的说道:“明叔,我脸上的伤永远也不可能治好了,我也不在乎,你不用白费心机了。”说完用力推开主寨的木门,井向天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干笑两声,叫道:“大哥~”他怎么知道大哥还在主寨,这回糟了!
冷冽看也不看他一眼,孤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主寨前。
商君玩味的看着冷冽急于走避的背影,他,真的不想治脸吗?还是,不敢想?!
“进来吧。”一会之后,一道苍老的男声从屋内传来。井向天轻轻推开门,对商君招了招手,商君缓步踏进了这所灯火通明的屋子。
屋内主位上,两张大红木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入寨时看见的老者,近看之下,他显得更加苍老,那双看起来不再锋锐的眼眸里,平静而祥和,山贼应该有这样一双眼睛吗?商君对眼前这个老者来了兴趣,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些奇门遁甲之术应该出自他手。
明华也暗暗打量着眼前这个布衣男子,散乱的发丝,残破的衣衫,还有血污的左臂,此刻的他,没有了入寨时的优雅,不过丝毫不音响他的风度,长身而立,淡笑不语,却已是尽显风流。
“你就是阮家的大公子阮听风?”早就听闻阮家公子文采风流,医术卓绝,如果是眼前这个男子,传闻确非缪传。
阮家公子叫阮听风吗?商君暗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商君微微拱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他不说话,明华当他默认了,直言道:“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你能治好冷冽的脸吗?”
商君连思考都不用,直接回道:“不能。”
井向天急了,说道:“你不是名医?试都没试过怎么就说不能呢?”
商君淡然的回道:“他那样的重度烧伤,又经过了这么多年,脸上的皮肤甚至经脉早就已经死了,想要完全治好是不可能的,而且,他本身从心里就抗拒治疗,更加没有希望治好。”
他虽然对医术并不精通,却也知烧伤几乎不可治,再则,冷冽在门边说那样的狠话,不就是说给他听的吗!?
明华盯着商君淡然的脸,不相信的说道:“你说不能完全治好,但是还是能治的。”
商君想了想,回道:“可以治,不能完全恢复,但是能让他看起来没这么狰狞。”阮听雨或者有办法,而且他只打算拖时间,可并没有真的想要帮他治,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会治!
明华却不知道商君这些心思,叹道:“太好了,你明天就给他治。”
商君点点头,笑道:“首先,你们要先说服他配合,然后给我准备两间房,让我和我妹妹搬下来住,我不想呆在狼窝上给他治病。”忽然一张清秀的脸庞在眼前闪过,商君继续说道:“还有,那个男孩,我需要他给我做助手。”
明华警觉到什么,问道:“你认识他?”那男孩是半月前虏回来的,而且他是沧月人,他们不应该认识。
商君摇摇头:“刚才在牢里认识的。”他的表情够坦诚,因为,他们确实刚刚认识。
在商君脸上,明华看不出什么端倪,起身走到商君面前,苍老的声音虽然在笑,听起来却让人不怎么舒服:“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凭什么?你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商君低笑,任由明华将他由上到下打量够了,才轻松的低语:“凭阮听风的名声和医术,凭冷冽那张需要治疗的脸,凭你们再也找不到能治他脸伤的人。”仿佛询问一般,商君轻轻勾起嘴角,问道:“够了吗?”
那双原来还算平静温和的眼,此刻闪着阴狠的光芒,商君轻轻挑眉,这才对嘛,山贼就应该有这样的眼神,平静温和不适合他。
“你是第一个敢和我谈条件的人。我答应,不过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冽儿的脸没有好转,我会让你知道和我讲条件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满是皱纹的脸,此刻看起来,比冷冽那张尽毁的脸更加狰狞。
明华与商君对面而立,他讨厌这个男人眼中的坚定和从容,还有挑衅!
血海深仇 第二十一章 冷冽(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简朴的木窗,照进不大的小屋里,虽然算不上刺目,却也晃得人眼晕。商君起身,拉下床旁的帷幔,为还在昏迷的女子遮去点点阳光。
女子睡得并不安稳,梦魇不断,忽然她惊恐的睁开眼睛,仿佛被什么恐怖的事情纠缠一般,此时她耳边传来温和的问候:“你醒了?”
阮听雨立刻看向说话的男子,看清是商君后,她终于平静了下来,看看周围的摆设,这是一间简单的小木屋。她记得他们被山贼虏去了,阮听雨不解的问道:“这是哪里?”商君还未来得及回答,阮听雨却因为看见自己这一身的粉藕罗裙而惊叫道:“我的衣服~~~”
商君轻笑,赶快解释道:“你放心,是那个小姑娘给你换的。”
听了他的解释,阮听雨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与他结识不久,却也知他是个大丈夫,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即使真的帮她换了衣衫,也是权宜之计,自己这样到显得小气了。
看她尴尬的样子,商君故意轻松的岔开话题:“我们能出那牢房,还得要感谢你哥的名声。我会替他好好的给那山贼治脸的。”说完还狡黠的扬扬眉。
阮听雨被逗笑了,这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总是会为别人着想。记起自己晕厥之前他满手是血的样子,阮听雨拉着他还满是血渍的衣袖,急道:“你的手怎么样?一定很痛。”
商君收回手,淡笑道:“已经上药了,放心。”
阮听雨可没他那么轻松,盯着商君的眼里满是忧虑,严肃的交代道:“你不要大意,狼牙有毒,很多人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伤口溃烂而死。你待会一定要用马齿苋、桑叶捣碎敷在被咬的地方,经常换药,知道吗?”
商君连连点头,看她精神好些了,他也忍不住调侃道:“嗯。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一个大夫。”
白了他一眼,阮听雨笑道:“我本来就是大夫。”只是医术没有大哥好而已。说道大哥,她想到了商君并不会医术,这要如何给那个山贼头子治脸呢??
脑子里思考着治疗烧伤的各办法,阮听雨一股脑的说给商君听,深怕他记不住,说得又慢又详尽:“烧伤的皮肤需要重新打开创面,先以幸罗寞草加泉水敷在旧伤上,一天伤口就会溃烂,然后用狼须庚加付幽草每日清洗创面两次,将死去的经络去掉,七天之后用月见草、栀子、黄苓、赤芍、皂刺碾磨成粉,敷与患处,让它重新生长,再辅以当归、丹参汤药,能够让他的脸有好转。”
说完,阮听雨又担忧了起来,如果治不好山贼头子,商君会不会有危险呢?!低下头,懊恼的叹道:“我的能力只有这样而已,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如果哥哥在,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女子真是有意思,虽然看起来英姿飒爽,关切果决,却有一颗比谁都柔软敏感的心。拍拍她的手,商君安慰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在拖时间,让你能好好养伤,至于他的脸伤,能治多少就治多少吧。而且你的医术看来也不弱,他走运了。如果没有你,被我乱治一气,估计他另外一边脸也得毁了。”
商君本意是想逗她开心,让她心情放松一些,谁知他说完,阮听雨不但没笑,反而眼眉间的愁色更胜,轻咬下唇,阮听雨问出了她疑惑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要陪我入贼窝涉险?”
商君起身,走至窗边,轻轻推来窗棂,初春的暖阳和着微凉的寒风,洒满木屋。靠着窗棂,商君微笑着回道:“我说过你是一个奇女子,救你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本身就是要闯一闯这龙峡谷的。”
阮听雨抬头,盯着那抹几乎要融入阳光中的身影,他脸上似乎总是在这那样温文的笑容,只是笑容表背后,就像一个黑洞,用着无穷的力量和神秘感,让人疑惑却欲罢不能。
他说他本来就是要来龙峡谷的,还有他自信的眼神,莫不是:“你是想~?”除掉这些山贼?!
阮听雨话只说到一半,商君将手轻轻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还在疑惑,敲门声立刻传来。
商君向阮听雨扬扬眉,起身走到门后,打开门,见到一张笑颜如花的脸。
“阮大哥!”冷芙捧着一套衣服,递到商君面前,献宝一样的笑道:“我给你也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你试试?是新的!”拉起商君的手,也不管他的意见,就将衣服塞进他手里。
商君看着自己手中的纯白锦衣,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笑道:“多谢姑娘。”这姑娘的热情还真让人有些受不了。
冷芙摇摇头,笑道:“你叫我芙儿好了,我该谢谢你肯帮我哥哥治脸。你换衣服吧,明叔说让你到主寨去一趟。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一阵风一般的又跑了出去。
商君还在感叹那丫头来去如风的爽利个性,只听见背后阮听雨凉凉的说道:“小姑娘是看上你了!”眉目带笑,粉脸含情,只怕是迷上他了。
“听雨~~!”商君头疼的低叫。他可不想惹上任何少女的怀春心事!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商君出了木屋。
阮听雨瞥了那白得晃眼的衣衫,不禁有些懊恼,她是怎么了,为什么看那丫头为他准备衣服,她就隐隐觉得不高兴,而他没有穿,自己又有些欣喜!
烦躁的抓起被子,将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她一定是休息不好,才会这么莫名其妙!!
商君才走出阮听雨的房间,坐在屋外长凳上的萧纵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憨厚的笑道:“谢谢大哥把我从上面那鬼地方救下来。”
商君轻轻拍着他那俊秀的脸,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你这只小狐狸,带着身边看着更加安全。”
“呃!”萧纵卿前一刻还笑得阳光灿烂的脸,这一刻僵在那里。他有什么破绽吗?是他掩饰的不够好,还是这个男人真的如此敏锐?!
不再看他审视的眼,商君绕过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的是我的助手了,走吧。”这少年身上的秘密一定不比自己少,而他——感兴趣。
萧纵卿狭长的眼眸微眯,他似乎不用再演了,也好。很久没有事让他有兴奋的感觉了,被虏来算一件的话,他就是第二件!快步跟上商君,他这么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他一定全力配合。
不算远的路,冷芙一直撅着嘴,他居然不穿她给他准备的衣服,她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套最好的白丝锦缎给他耶!不领情!哼!
才刚走到主寨前,一声狂暴的怒吼从室内传来!
“我不会治的,明叔,你不用再说了。”
这吼声吓得冷芙不敢再踏进一步,是哥哥!好可怕,哥哥从来没有和明叔这么说过话!
商君轻扬唇角,这男人都喜欢让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是他不应该叫冷冽应该叫“火爆”?!
“冽儿~~”伴随着老者的低喊声,冷冽粗鲁的踢开木门。
冷冽的气恼让他本来就骇人的脸更加可怕,冷芙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小步的后退。
看见门前的商君,冷冽直直的朝他冲了过去,冷芙吓得赶紧捂住眼睛,天!哥不是要杀了他吧!
不要啊——
血海深仇 第二十二章 冷冽(下)
商君气御于掌间,身型微侧,双眼紧紧盯着冷冽的举动,如果他动手,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冷冽冲到商君面前,却并未出手,他的双眼因为怒火已布满血丝,拳头也握得咯咯作响。瞪着眼前这张俊逸的脸,冷冽吼道:“你给我滚回牢房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他不需要什么大夫,不需要!
留下怒言,冷冽飞快的向外走去。
他在隐忍?还是躲避,或者是恐惧?商君揣度着,冷冽脸上的烧伤背后,必是有一段情,或者,一场恨?将手环于胸前,商君对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大声叫道:“喂,你是不想治还是不敢治啊!”
岂料商君话才出口,一个钩子一般的利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脸面击过来,商君惊得立刻弯腰侧转,避过铁钩,谁知钩后面居然还连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就系在冷冽手中。只见他振臂一挥,锁链带动钩子,向商君横扫过去。
商君此时跃起是可以躲过铁钩,但是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一定会被铁链击中,冷冽已是下了死手,被击中少年的小命就玩完了,片刻的犹豫铁钩已近在咫尺,商君只好拉着身后的少年扑到在地,一阵狼狈的翻滚,才险险的躲过勾链。冷冽轻扯链条,倒钩又稳稳的回到了他手中。
好厉害的钩子,能如此自如的控制这少说数十斤的武器,冷冽的武功不低!商君微喘着站起身,大胆的迎向冷冽阴鹜的眼,拍拍衣摆的灰尘,低低的笑道:“怎么,恼羞成怒?!”
萧纵卿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听见商君又在大放厥词,赶紧退到他身后丈于外的地方,这男人不怕死,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似乎觉得还不够,商君上前几步,用着极尽挑衅的语气说道:“这伤能让你保持仇恨的心情?还是你要用它纪念谁?或者你害怕自己忘记?”
商君每多说一句,冷冽的脸就多冷硬一分。最后终于暴敛的骂道:“你给我闭嘴!”
随着他声音而来的,是攻势更加猛烈的铁钩。这次商君有了防备,轻踏主寨下的石梯,飞身一跃,轻巧的躲过了冷冽载满恼怒的一击,抓住钩子后边的铁链,商君与冷冽各执一端,暗使劲力,铁链左右拉扯着,一时不见输赢。
其他的山贼看见这个俘虏既然敢更老大动手,纷纷围过来,握紧手中的刀剑,向商君慢慢逼近。明华轻轻抬手,阻止了其他人的动作,这个阮听风有些本事,能接住冽儿钩链的人少之又少,现在暗比劲力,冽儿也未见得占上风,想不到阮家有此能人,难怪他昨天敢和他谈条件。但是,他有如此了得的功夫,何至于被他们掳回来?!
与商君对峙,冷冽微惊,对面那股内力醇厚而绵长,只守不攻,他越是用劲,反噬的力量就越强,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根本不是对手。
商君感受到冷冽劲力减弱,暗暗催动真气,冷冽只觉得手上一麻,在看时,商君已放下一端的长链,退后数步,脸上依旧挂着清朗的笑容,仿佛刚才出言挑衅的不是他,与他动手的,也不是他一般。
身上的布衣又是血污又是泥土,早已经脏乱不堪,刚才的打斗也让他左手的伤再次渗出血来。商君豪不在意,握紧左腕,不再看向冷冽,意味深长的说道:“有些仇恨是噬骨都不会忘记的,这印记不过是仇者的战利品。你若是想要保留,尽可以不治,就让它永远陪着你,说明你是一个失败者。”他若真懂得什么是不能忘却,不敢忘却的恨,就知道它根本不需要任何印记和提醒,依然夜夜蚀心!
一句失败者,再次燃起冷冽心中怒涛,但是握紧长链的手,却久久没有挥出去,只因冷冽在商君看似随意优雅的脸上,看见了他熟悉的恨意,那种如他所说夜夜蚀心的恨!
两人就这样各有所思的沉默不语,冷芙莫名其妙的看着刚才还暴跳如雷,现在却盯着阮大哥发呆的哥哥,觉得气氛有些诡异。而这诡异的气氛被石舫一声惊呼打破。
“大哥,一线天点起了狼烟!”
石舫的吼声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向一线天。只见远处黑烟滚滚,烟雾直冲云霄。
山贼们窃窃私语,冷冽皱起了眉头,手上的锁链也感受到他的怒意而轻轻的抖动着。席邪果然是个奸险之徒,昨天下的挑战书说三日后拿下飞鹰寨,今日就迫不及待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下什么挑战书!
他早来也好,他们早就该决一死战了。将铁钩收回握在手中,冷冽向寨外奔去,奔出数步之后,冷冽忽然回身,看着商君一脸悠闲的样子,低声命令道:“把这两个人押回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们出木屋一步。”
这个男人来飞鹰寨必有所图,不过他感觉得出来,他和席邪不是一条道上的,等解决了席邪,再和他较量。
明华盯着滚滚的狼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因为愁绪而显得更加苍老,轻叹一声,转而入了内室,他要想想如何调整密林里的幻阵,希望这次它还能守得住飞鹰寨。
飞鹰寨一下子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就连爱闹的冷芙也跟着明华进了主寨。
商君看向萧纵卿,只见他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商君猜测,这少年脑子里一定在盘算着什么,走到他身边,商君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
萧纵卿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迎向商君笑得开怀的脸,不解的问道:“去哪里?”
商君好笑的指指围着他们的五六个壮汉,轻松的回道:“你觉得我们还能去哪?!没我们什么事,回房睡觉。”说完商君乖乖的向小木屋走去,只是那闲散的步伐,仿佛是在他家后花园散步一般。
萧纵卿快步跟上,瞟了一眼商君再次流血不止的左手,像是询问更像是讽刺的说道:“你真的不怕死!?”
“怕。”商君认真的说道。
萧纵卿一愣,盯着商君等他继续说下去,谁知商君话锋一转,闲闲的笑道:“所以趁他没杀我之前好好睡一觉。”
恼火的瞪着商君走进房间的背影,萧纵卿觉得自己被耍了,不甘心的继续叫道:“喂,你一直不声不响,为什么要在今天激怒他?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展露你的武艺?!”他忽然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目的!
商君脚下一滞,优雅的转过身,这小子不错,脑子清晰,思维敏捷,微笑着朝他招招手,萧纵卿看见这么亲和的笑容,有些戒备,不过又想知道答案,还是跟了过去。
商君故做神秘的微微弯下身,萧纵卿赶快将耳朵附过去,一会之后,他听见了商君清润的嗓音轻声笑道:“用你的小脑子想一想。”
萧纵卿还没反应过来,商君的房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差点被门打中他的鼻子,萧纵卿暗啐,这人就爱故弄玄虚!!
血海深仇 第二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
商君自然不会是真的要回房睡觉,将门拴上,听见萧纵卿在门外生气的低骂,商君轻笑摇头,他不过是逗逗他,让他生气,短时间内不要来找他,因为他还有事情要做。
昨夜听见了看守在木屋外的山贼对话,他知道险狼寨与飞鹰寨之间将有一场恶斗,想了一整夜,他终于想到了解决龙峡谷山贼的办法,这也是他为什么沉默了这么久,要在今天激怒冷冽的原因,一是看看他的实力,二是让他注意到自己,显然,他成功了。
商君轻轻将窗推开一个细缝,向外看去,几个山贼都聚在一起,眼睛盯着一线天的方向讨论着,并没有注意他,商君利落的推开窗户,翻身出去,将窗户轻轻关上,沿着墙壁,走到了木屋的背面,躲开了守卫的监视。
木屋旁边,就是后山崖谷的斜坡,从旁边矮林过去,不需要经过狼|茓,就能到达山贼藏赃物的三座山峰,那里应该可以看清一线天发生的事情。商君弯腰隐身于矮丛间,躲避周围山贼的视线。
这飞鹰寨就像是一个迷宫,处处荒草,处处是小道,让人极易迷失方向,不过成也萧何败萧何,正是这些小道荒草,帮助了商君在寨子里自由来去。
弯腰行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商君终于到了山峰之下,脚踏岩石借力,他轻松的到了峰顶。
半蹲下身子,商君俯视,发展距一线天一里外,聚集着五六百人,个个手持大刀长剑,脸上的表情是常年嗜杀之人才会有的阴狠残酷。为首之人杀气更胜,长什么样子商君看不清楚,只见他端坐在一块垫着白虎皮的岩石之上,旁边立着一把一人高的大刀,刀锋闪着幽蓝寒光,可见这刀上淬了剧毒。
这一行人或坐或站,并没有要攻进去的样子,那他们围在这是为什么?一时猜不透他们的意图,商君向一线天上看去。冷冽已经站在狭缝之上,井向天和石舫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只是冷冽的眼一直盯着对方头子所在的方向,那决战之心商君在这么远的山峰上,都能感受。可惜对方还是闲暇的坐在虎皮之上,从气势来看,冷冽过于外放,略输一筹!
一线天
井向天担忧的说道:“大哥,席邪已经这样坐了两个时辰了。”
冷冽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的盯着席邪。旁边的石舫烦躁的抓抓满脸的胡子,怒道:“他下的挑战书是三日后攻进来,现在集结于此却没有进一步动作,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打就打啊!!婆婆妈妈!”
井向天苦恼,拍拍石舫的肩膀,劝道:“你不要太焦躁,席邪为人阴险,诡计多端,你这样就有可能中了他的计谋,我们一定要小心戒备。”
石舫显然是静得下心来的人,对着冷冽急道:“那要怎么办?大哥你说句话啊!”
井向天拉拉石舫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吵,冷冽却在此时命令道:“加派一百人上一线天驻守,另外占据相邻的几个山头,只要席邪靠近一线天,就把他给我射成刺猬。”
冷冽身上,杀机四起,井向天只觉得他仿佛一只想要立刻冲出去叫敌人撕裂的狮子,连理智都快丧失了,井向天很是担心,不得不提醒道:“大哥,一线天只是一个窄小的狭道,根本容纳不下一百人,还有,一线天岩壁陡峭,要将箭运上来非常费工夫,我怕这里的箭不够御敌!”
终于,井向天的提醒还是让冷冽找回一些理智,暗暗调息,按下心里叫嚣的恨意,别过头去,不再看向席邪,只要看见他那张得意的脸,他就会想到星儿在烈火中被焚烧的情形!
冷冽越过井向天,查看一线天上堆放长箭的地方,只有十来捆,如果席邪真的功过来,这些箭只够抵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环视一眼周围的群山,冷冽说道:“调三十人上来,再调一百人运箭,直到这一线天放不下为止,席邪攻过来的时候,附近山头的兄弟先用箭阵阻其道,他们进入下边的狭道时,上面的兄弟再放箭,每一只箭都不要浪费,绝不能让他们入密林,即使入了也要让他们死伤惨重!井向天,你要守住这里!”
“是。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踏进飞鹰寨的。”井向天答的干脆,大哥终于又有了应有的判断力,刚才的他太危险了。
石舫等了好一会,冷冽也没有给他任务,不禁急道:“那我呢,大哥?”
“明叔在密林里一定还有安排,你随我回去听候差遣。”密林是飞鹰寨最后一道屏障,他绝不能让席邪进入!
“是。”石舫兴奋的跟着冷冽下了一线天,迷阵他一向不精通,这次他一定好好和明叔学!
冷冽离开了一线天,商君也悄悄的下了峰顶,因为,他还要去见一个人!
龙峡谷入口
御枫站在绵延山道的入口,它现在看起来平静而悠长,只是进入其中,就会发现,每一面巨石,每一颗大树后面,仿佛都隐藏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时刻想要将你撕裂。今天,是第一个三天之约的日子,他奉命日出就等在这里,等那个只身前往峡谷的男子。看着渐渐偏西的太阳,御枫仍是一动不动的等待着,只是心里却不认为今天还能等到他。
轻微的草木晃动,御枫警觉有人靠近,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剑,此人身手极快,御枫还未拔剑,他已来到他的面前。
是他!御枫拔剑的手终于缓缓放下。
商君将一张绢布递给御枫,就立刻在山道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怕时间赶不及,商君一路狂奔而来,累得不住的喘气。
御枫拿着绢布,盯着眼前喘息不已,衣衫凌乱的男子,这世上就是有些人,即使是一身狼狈,动作不羁坐在乱草间,却也只能用优雅二字来形容,仿佛他身边的一切都因为他而变得美好起来,眼前的男子就是这种人。
看了一眼商君血污的左臂,御枫并不多言,低头打开丝绢,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图案之后,不禁结舌,这是——
“这是飞鹰寨的地图。”商君轻松的笑道,起身来到御枫身旁,指着地图,商君解说:“我已经找到他们藏赃物的地方。这几日内,险狼寨与飞鹰寨会有一番对决,你带人在这附近等候,以烟火为号,看见信号你们就到这个口等候,趁他们内讧的时候,你们就把慕容舒清的货物运走。”
如果说御枫原来还在怀疑商君的能力,在他拿到这张他找了半年却连入口都找不到,而商君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拿到的飞鹰寨的地图,御枫彻底的服了。
对商君有了敬佩之心,听了他的解说,御枫提议道:“既然他们内讧,我们何不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人之利,一举将他们剿灭。”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商君轻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且不说山贼众多,我们未必能一举剿灭,即使如愿得胜,这龙峡谷内十多个山寨依然存在,就算最后真的全部歼灭了,我们也没有能力派人驻守整个龙峡谷,这里是滋养山贼盗匪的地方,你我灭得了一次、两次,可灭得了三次、四次?”
商君暗叹,御枫想的,他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最终仍觉得不可能实现。
御枫皱眉,不认同的说道:“你的意思是看着这些山贼继续杀人越货也无能为力了?”
商君没有因为御枫的咄咄逼人气恼,看看快下山的太阳,商君并不多做解释,只微笑着回道:“我自有打算,你回去安排人手吧,最好找些武艺高强的,而且要快。”
商君不说,御枫也不再多问,将丝绢放入怀里,酷酷的转身离开。
“等等。”
御枫才走了两步,商君忽然叫住了他,御枫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转过身来等他说,谁知商君苦笑着举起左手,轻晃着,略带恳请的说道:“我受伤的事,别告诉慕容舒清。”
虽与慕容舒清结识不久,却已知她是极善良之人,她若知他受伤,必要为他担心难过吧!那张温柔宁静的脸,最适合她的,应该是微笑。
御枫心下微怔,这人,不枉主子牵挂他!几不可闻的点头,御枫转身离去。
踏着余晖,商君也向飞鹰寨狂奔而去,他的计划,已经开始!
血海深仇 第二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
临风关龙峡谷外
初春,是欣欣向荣的季节,篱笆栅栏旁嫩绿的小草已经长成茂密的一大片,冬日落尽叶子的树木,也在春风的召唤下,吐露新芽。夕阳之时,余晖遍洒,柔美的霞光让人感到温暖,而鼻尖淡淡的草木芬芳则让人怡然舒爽。
木屋前的小院里,慕容舒清半依在软榻上,手上的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不厚的书看了一整天也没看几页,索性将书合上,看着渐渐被云海吞没的夕阳,慕容舒清忽然有些心绪不宁起来。御枫出去,已经一天了,商君究竟如何?那个总是如此倔强的女子,是否安好!?
慕容舒清握着手中的茶,直等到夜幕降临,才终于等回了御枫。
御枫入了院门,抱拳道:“主子。”
慕容舒清放下手中的茶,急道:“怎么样,他有消息吗?”
御枫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绢布,恭敬的递给她。
慕容舒清轻轻展开,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图纸,舒清仔细看了一会,才轻笑道:“地图?!”她果然没有看错他,才去三日,就拿到了如此细致的贼窝地图。舒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他还有心思画图,可见,他起码是安全的。
御枫将今日的对话一一禀告:“他说,险狼寨与飞鹰寨近日会内讧,让属下带人在龙峡谷等候,等他的信号,趁山贼恶斗的时候,将货运出来。”
舒清把地图轻轻折好递还给御枫,淡淡的回道:“恩,按照他说的做。”
御枫拿着绢布站在那,欲言又止,舒清疑惑,看着他,微笑着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御枫捏紧绢布,虽然今天商君已经解释了缘由,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应该错过这次的机会,思考过后,御枫回道:“主子,山贼内讧,正是铲除他们的大好机会。”
慕容舒清若有所思,拿起微温的清茶,轻酌了一口,才又问道:“他怎么说?”
御枫无奈的回道:“他说他自有安排。”
慕容舒清微笑着点点头,回道:“按他意思,他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打乱他的计划。”御枫说的没有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确实是大好的机会,但是商君既然身处其中,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她已经将他视为合作伙伴,视为朋友,信任他,就是她最应该做的。
“是。”将丝绢塞进怀里,这次御枫不再有异议,大步离去。
茶凉了,有些涩,慕容舒清缓缓放下茶杯,夜幕下,远处连绵起伏龙峡群峰,高耸而诡秘,商君,我说过会在龙峡谷的这一头等你出来,不要让我等太久。
。。。。
飞鹰寨里,每个人都为着即将到来的恶战在紧张的准备着,三天来,除了门口依然不变的守着四个人,商君他们的生活可以说非常平静,而他,也乐在其中。席邪没有攻进来之前,他什么也不打算做。
走近阮听雨的房间,商君轻轻敲门,没想到门没拴上,一下就被推开了,室内,阮听雨拿着一截软木做成的简易弓箭,练习拉弓,只是她的手伤未愈,才试了几次,她就已经满头大汗。
商君踏进屋内,拿下她手中的木棍,轻叹道:“你的手没好,不要乱动。”
看着阮听雨挫败在床沿上坐下,商君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你想要回你的弓箭,是吗?放心,好好养伤,我会帮你找回来的,只有你配拿它!”他可是一直忘不了她横跨于巨石之间,数箭齐发时英姿飒爽的样子。
那是师傅传给她的星月弓,听到商君说能帮她要回来,阮听雨先是开心不已,后来想一想,又担忧的说道:“你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惹恼了他们,你会有危险。”
商君摇摇头,笑道:“他们自顾不暇,没心思管我。”今天就是三日之约的日子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席邪要等到今天才攻进来,这场恶斗都是在所难免。
什么意思?!阮听雨还想再问,一声声整齐的吆喝声从一线天的地方传过来,远远的,纷杂散乱,听不清楚。
“什么声音?”阮听雨一脸的莫名。
商君推开窗户,吆喝与杂乱的声音更胜,看着那又一次直冲云霄的滚滚的狼烟,商君知道,这场较量终于开始了。
走到阮听雨面前,商君严肃的说道:“呆在这,千万别乱走,记住了吗?”他今天不仅要拿走舒清的货,还有把她送出去。
虽然不明究里,阮听雨还是点了点头,相信他,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得到阮听雨肯定的回答,商君终于放下心来,匆匆赶了出去。
飞鹰寨的人,一部分去把守一线天,一部分在迷阵里部署,一部分守卫主寨,留在寨子里的并不多,商君轻松的就越过矮林,上了峰顶。
半蹲着身子,商君看清一线天前的景象,不禁微惊,这席邪比他想的要难对付的多。
席邪手下,二十人一排,五十人一列,一百人就是一个方块,每三人举着一块长条形的盾牌,从四面到顶上,都严严实实的遮盖起来,将山贼护在其中,好在他们并非士兵,彼此间的协作不好,必须靠着口号行进。冷冽安排在山头上的人不停的放箭,偶尔能击中几个没举好盾牌的山贼,但是仍无济于事,还是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商君暗叹,那盾牌应该是精心设计过的,大小刚刚好可以通过一线天,等他们到了狭道,将盾牌分开顶在头上进入,即使上面的人再怎么射箭,也是伤不了他们!一线天的另一头虽然也有伏击,但是他们有盾牌,箭是用不上了,入口如此的小,只怕那边也站不了几个人。如果敌人是跑着进入,那他们又能砍伤几人?这一线天基本就是没了用处了。
看向依然悠闲的端坐在虎皮上的观战的席邪,商君不免担忧起来,他们这样行进的速递虽然有些慢,但是进入一线天则是迟早的事情,在盾牌上就花了如此多心思,席邪这次,只怕势在必得吧!
掏出怀中的烟花,商君立刻将它点燃,只见一缕青烟直上云霄,一会之后散做一朵彩花,消失在天际,下边打的热闹,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么一枚小小的烟花,即使看见了,也无暇顾及。
血海深仇 第二十五章 交易(上)
信号已经发出,下面虽然还打得热闹,商君却不在逗留,转身跃下山峰。回到木屋前,商君利落的放倒门外的守卫。
匆匆来到萧纵卿的房间,商君想把他一起带走,但是房间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他的影子,商君蹙眉,那少年去了哪里?外面的喧闹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商君转而走向阮听雨的房间。
阮听雨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心里焦急不已,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答应了商君在这里等,又不敢乱走,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真的让人惶恐。
商君才敲了两下,门立刻打开,看清是商君,阮听雨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两伙山贼打起来了。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商君避重就轻的回答,拉着阮听雨一路向外疾走。
商君难得的急促让阮听雨敏锐的感觉到,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果然,随着商君出门,就看见院前横躺着几个原来看守他们的山贼,不知是生是死,远处黑烟滚滚,在屋里听到的吆喝声现在听起来更加清晰。
阮听雨以为他们是要从进来的地方出去,谁知商君拉着她朝后面的矮丛走去,不明原因,阮听雨还是毫无异议的跟着商君往密林里钻,她的眼睛盯着商君拉着她的手,虽然知道只是一时权宜,她还是微微红了脸颊。
商君在前面一路疾走,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御枫看见信号应该已经赶过来了,他要快一些才行。
好不容易,到了山峰下的入口,商君熟练的打开暗门,自己先探身下去,对着身后的阮听雨说道:“下来,里边黑,你要小心。”
阮听雨点点头,稍稍弯腰。慢慢的走了进去。
里边确实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好在商君一直站在她身边,平稳的呼吸声让阮听雨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商君掏出火折子引燃,淡淡的光亮在这漆黑的洞|茓里,已足够看清附近的东西。
阮听雨被眼前堆得横七竖八、琳琅满目的货物下了一跳,不禁低呼:“这是~~什么地方?”
商君一边辨别着门的方向,一边随意的回道:“山贼藏赃物的地方。”
“你是怎么发现的?”看他熟练的进入这里,一定不是第一次来,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阮听雨只觉得自己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商君轻笑道:“碰巧。”
碰巧?阮听雨撇撇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终于找到暗门的位置,商君欣喜的笑道:“跟着我,到这里来。”
一切等到离开这里再问吧,阮听雨压下心里的疑问,默默的跟着商君在满是货物的洞|茓里走着。
到了石门边,商君用力拍了一下旁边微凸的石头,石门缓缓打开。
阮听雨惊叹,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出口?!正想拉着商君赶快离开,却发现门外站着一队人马,五人却牵着十几只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立在那里,阮听雨心下一紧,戒备的看着他们。
御枫看见阮听雨走出来也是暗暗惊讶,手中的长剑准备随时出鞘。
好在商君及时出现,按下御枫紧握剑柄的手,轻声的笑道:“货在里边,你们动作快些。”前面就是席邪手下进攻的队伍,虽然有几面巨石挡着,却依然非常危险,越快离开越好。
御枫松开握剑的手,向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人都是麻利之人,立刻进入洞|茓中,将装着布匹的车套上马,一辆一辆的拉出洞|茓。
阮听雨靠着旁边的岩壁,看着这些人在她面前来来往往的装载着,不敢置信盯着商君,声音因为不信都有些颤抖:“你~你也是盗贼?”他随她入贼窝,为的就是盗取这些货物?
不!她不相信!
商君苦笑着回视阮听雨可以算得上是惊恐的眼,无奈的解释道:“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阮听雨仔细看看他们拉出来的货物,都是一些丝绸、茶叶之类的,这些山贼确实常常抢劫商人的货品,但是,他,会是商人吗?阮听雨轻声问道:“你是~商人?”
商君坦然回道:“是。”从那日与舒清在雪山下谈过之后,他就已经决定,他要做一个商人。
听到商君肯定的回答,阮听雨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不是盗贼。
但是商人?!阮听雨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个浅笑而立,温和儒雅的清瘦男子和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等同起来。
“装好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御枫已经将货物全部搬上马车。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几个月前丢失的那一批货居然还在这洞|茓里,这次他们也可以一并找回了。
商君将阮听雨带到御枫面前,诚恳的说道:“御枫,她也是被山贼掳回来的可怜女子,你帮个忙,把她带出去,送回阮家吧。”
御枫看了一眼阮听雨,爽快的点头,莫说是商君开口,即使他没说,他也不会将一个无辜的女子留在这里。
听出商君托付的语气,阮听雨急道:“商君,你不走吗?”
商君微笑着摇摇头,回道:“我还其他事情要做,还有你的星月弓不是吗?我说过会把它还给你的。”
阮听雨抓着商君的衣袖,劝道:“可是会很危险!”她不要星月弓了!
商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会没事的。你家人还在等着你回去,快走吧。”
说完商君转身进了石门,门缓缓的关上了,阮听雨盯着紧闭的石门,喃喃的说道:“小心。”
他说会还她星月弓,是不是说,她还有机会见他!?
。。。。。。。。。。。。。。。。。。。。。。。。。。。。。。
商君这边费心的将阮听雨送了出去,那边萧纵卿却是不愿离开。
主寨后的树林,葱绿而茂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里边有人。萧纵卿双手环胸,盯着远处的滚滚黑烟,那张清秀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身后三个壮汉抱拳微躬着,一脸的恭敬。
萧纵卿轻声问道:“这些都是你们搞出来的?”
为首的林义头皮发麻,低着头,既无奈又有些委屈的说道:“您被山贼掳走,大少爷知道以后暴怒,下了命令要将您救出来,还要将这座寨子夷为平地,把山贼头子挫骨扬灰~~”
“够了。大哥说了什么我没兴趣知道。”萧纵卿头痛的揉揉太阳|茓,这些话,绝对是他家暴躁的大哥会说出来的。
林义斟酌着继续说道:“属下打听到险狼寨与飞鹰寨之间有宿仇,所以暗助险狼寨,让他们两虎相争。不过三少爷放心,属下只是暗中指点,并没有牵扯上萧家。”
远处喊杀声越发的逼近,林义急道:“三少爷,他们就快攻进来了,让属下护送您离开吧。”进攻的主意是他出的,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他最明白,这个寨子再不久就会被攻陷,他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摆摆手,萧纵卿优哉游哉的回道:“不着急,应该还有好戏即将上演,我现在舍不得走。”那个神秘的男人要玩什么花样他还没看明白呢!怎么能走?!
“三少爷!”林义为难的低唤。
“无需多言。你们退下,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萧纵卿抬起手,阻止林义说下去,缓慢低沉的语气里,流淌着满是不容违抗的威严。
“是。”
除了等这难缠的主子主动同意离开,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如果三公子会听人摆布的话,他就应该乖乖待在家里弹琴赋诗,也不会被掳到这贼窝里来了。
萧家三位公子,大公子脾气火爆,二公子沉默寡言,三公子倔强难缠,他们是谁也得罪不起!只能眼睁睁的目送他大摇大摆的回到那间小木屋里了。
血海深仇 第二十六章 交易(中)
萧纵卿回到小屋,只看见横躺在地上的几个山贼,找遍了木屋里的三个小间,都没有那两人的影子,难道他们已经趁乱逃走了?外面乱哄哄的一片,萧纵卿却没了看热闹的兴致,无聊的坐在门槛上。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引起他好奇心的人,居然就跑着,真是可惜!
伸了伸懒腰,萧纵卿也准备离开了,这些山贼争地盘的斗殴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刚站起身,就看见那道熟悉的灰蓝身影从小屋后走来。萧纵卿眼前一亮,原来还意兴阑珊的脸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萧纵卿像刚才一样继续在门槛上坐着,只是此时的心情颇好。商君走过来,他马上兴致勃勃的笑道:“喂,你把妹妹送走了,自己为什么不走?”
商君本来打算直奔主寨,却意外的听见了那少年显得有些兴奋的笑声,停下脚步,向他看去,只见少年悠哉的坐在门槛上,笑得开怀的看着他。不远处黑烟缭绕,喊杀震天,他还能如此镇定的揶揄他,他果然猜得不错,少年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商君向他走去,双手环胸,背靠着门槛旁边的木栏,如他一般悠哉的回道:“你猜。”
送走了妹妹,没有后顾之忧,那就是要放手一搏咯,萧纵卿肯定的说道:“你想趁着他们内讧,将他们一网打尽。”
商君摇摇头:“还有没有别的答案?”他想听听少年脑子里能有多少心思。
不对吗?萧纵卿轻抚下巴思考着,一会之后,自信的说道:“你想将他们收为己用。”这些山贼虽是莽撞之徒,好好调教,也可用!
舒服的靠着木栏闭目养神,商君不急不慢的笑道:“还有吗?”
又不对?!萧纵卿站起身,来回的走了好几圈仍是想不明白,能为我用者留,不为我用者杀,他这样不杀又不留的,是为什么?
等了一会儿,商君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远处的密林,除黑烟滚滚之外,隐约可见火光四起。商君唇角轻扬,时机终于到了。站直身子,掸掸身上的尘土,商君快步朝主寨走去。
萧纵卿还在思考着商君的用意,却见他挥挥衣袖,走了!?不禁急道:“喂,你去哪?”
商君没有回头,只是随意的回来一句:“想知道就跟着来。”
当然想知道,不然他留下来干什么?!萧纵卿赶快小跑跟上了商君。
主寨
明华一整天都蹙着眉,盯着乱林的地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画满了标记,旁边还堆着许多关于奇门术数的书籍,表情极其凝重。
“这该死的席邪,去哪弄来这么多的盾牌,箭都已经快射完了,根本挡不住他们!”石舫握紧手中的大刀,暴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惊雷一般的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发麻。走到明华面前,石舫忍不住抱怨道:“明叔,席邪已经攻进了一线天了,你还在看什么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盯着那些书,又说要保存实力,不让他和老大出去和席邪打,但是现在人家都打进门来了,还保存什么实力啊!真是气死他了。
冷芙狠狠的踹了石舫一脚,戳着他的肩头,小声的骂道:“死石头,没看见明叔正在研究乱林迷阵,吵什么!”明叔都已经几天几夜没好好休息过了,他还在这瞎胡闹。
冷芙那点小鸡力气,石舫一点也不放在眼里,只是心中有气不吐不快:“该做的前两天不是已经做了,现在看这些书还有什么用?!”这两天来他又是搬石头,又是砍树枝的,他都没有怨言,可是敌人都打进家里了,还在这啃书!
“不管了,我宁愿出去迎战席邪,也不在这坐以待毙。”将刀扛在肩上,石舫就要往外冲,死也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早知道要被关在这,还不如陪井向天在一线天和席邪交锋来的痛快!
冷冽上前一步,阻了石舫的去路,按住他的肩膀,低吼道:“够了石舫,给我闭嘴。”他已经够烦躁了,他还在这闹事。狠狠的推了石舫一下,将他肩头的大刀打落,石舫心里生气,却也不敢对大哥动手,负气的蹲在角落生闷气。
冷冽在这主寨里等了好几个时辰了,听到来报,都是席邪攻入的消息,他心里也着急,也窝火!实在撑不住,冷冽走到明华身边,不解的问道:“明叔,迷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何我们要困于此!”
这张地图,是冷冽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义弟冷磷画下的,他跟着冷磷学了多年奇门术数,也略有心得,义弟去了之后,一直是他在布阵守护着飞鹰寨,只是这几日,他怎么算怎么觉得不对劲,却又看不出哪有问题。
“这阵不对劲!”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书,明华苍老的声音里有些惶恐和焦躁。
不对劲?主寨里众人面面相觑,这阵守护了飞鹰寨三十余年,怎么就不对劲了呢?!明华的烦躁也影响了其他人,大家莫名的都有些心慌。
“确实不对劲。”
这时一道温和而略带着轻笑的男声赫然传来。
蹲在门边的石舫第一个站了起来,拿起大刀,吼道:“谁?”
商君微笑着漫步而来,脸上那优雅的笑容,与他一身污衣极不相符,却一点也没有影响他悠闲的气息。越过石舫,商君在冷冽面前站定,轻笑着与他对视。
冷冽皱眉,戒备的说道:“你现在来这里,想怎么样?”
商君淡然而肯定的笑道:“帮你。”
石舫立刻嗤之以鼻,哼道:“就凭你这么个瘦竹竿?席邪一刀就能把你劈成两半。”
商君但笑不语,走到明华身边,挑了一本桌上的书籍,随意翻了几页,又放下,再拿起一本,讪讪的翻着,主寨里的人不明究里,暗暗揣度了这个奇怪的男人想干什么,萧纵卿则轻松惬意得多,依着最旁边的书柜,饶有兴味的等着看好戏。
就在石舫快要受不了商君的悠哉,准备大骂的时候,商君依然随意的翻着书,只是淡淡的说道:“奇门之术,讲究的除三奇、八门、六仪、九星之外,更要融合于阴阳、五行、八卦之中,今日二月十八,近春分,属阳遁,居震挂数三。你既然摆下的是乱林迷阵,就应该知道,此阵不仅需辅于辰位、宿位,还有气数、天时。你学艺不精,连未时三刻属迷阵凶门中的死门都看不出来,还摆什么阵势!?”
那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急不慢,却是把明华说得一无是处。
明华此时,如遭电击一般,双目圆睁的愣在那里,忽然又像是发了疯一样的抓起一本书,不停的翻着,不知道要找什么。
商君潇洒的拉过一张椅子,在书桌前坐下,轻敲着桌面,含笑的看着明华手忙脚乱的样子。
石舫不太明白商君说的意思,但是他说完之后,明叔就变得这样紧张兮兮的,虽然他刚才有抱怨,但是他心里还是很尊敬他老人家的,拿起大刀指着商君,石舫警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明叔研究奇门术数几十年,那时候还没你呢!哪里轮到你小子妄加评价。”
用一个手指轻轻拨开刀尖,并不畏惧石舫的叫嚣,商君依然笑得从容。
明华忽然放下书,盯着商君,似在求证,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不住的重复道:“难怪~~难怪席邪要等到今天才攻进来,未时三刻!对,就是未时三刻!!原来就是这里不对劲!!”
明华突来的呐呐自语,除了商君之外,没人明白他在说什么,石舫抓抓胡子,不解的问道:“就算有什么生门死门的又怎么样?席邪根本不懂这些奇门之术啊。”
“他不懂,自然有懂的人指点他,就算一点不懂奇门之术,放一把火他还是懂的。”这“一把火”几个字,商君说的缓慢而别有深意。
其他人还是不明白,明华却眼前一暗,大叫道:“糟了!!”
冷冽刚想追问何事让他如此惊慌,一个人由外边猛的冲进来,顾不得许多,男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叫道:“大哥,不好了,席邪进了一线天之后,点起了大火,密林烧起来了。”
“不可能,密林风向常年由北向南,就算点了火,风势所向,密林也不可能会烧起来!”冷冽脸色巨变,冷冷的声音里不难听出微微的颤抖。
冷冽不信,通报之人急了,不停的叫道:“是真的大哥,真的烧起来了。”最后他干脆直接推开主寨所有的窗户,指着外面焦急的说道:“真的烧起来了,不信你看!你们看!!”
不用他说,窗户推开之后,远处一片火光冲天,即使正午的太阳,也比不上它的热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眼前大火纷燎的景象,不仅冷冽瞠目结舌,主寨里的所有人都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当然,除了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商君,依旧笑得温和而从容。
血海深仇 第二十七章 交易(下)
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冷芙吓傻了眼,跌坐在地上,颤抖的声音问道:“明~~明叔,怎么会这样?”
明华已被这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大火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如死灰。
大火不仅点燃了乱林,也引爆了石舫,他挥舞着大刀,站在主寨门口,骂道:“该死,席邪不会破阵就想烧了密林,实在是可恶,而且老天爷居然还帮着他,既然这样,大哥我们也别等了,冲出去和他决一死战!”
一直守在寨里的山贼看见大火,也都聚集到了主寨前,一时间群情激扬,大有立刻冲出去的架势,商君看向有些恍惚的明华,提醒道:“你不打算告诉他们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吗?”
冷静的声音仿佛在明华头上浇了一瓢凉水,他当即疾呼道:“不能去~~!”
冷冽和石舫已经踏出屋外的脚又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明华万分焦急的样子,这密林都已经着火了,迷阵也派不上用场了,难道要等几个时辰,天黑了再打?!
明华无力的哀叹一声,说道:“飞鹰寨地处崖低,又有一线天与之遥对,群峰间的风力汇于此,风向对流,故常年都是由北向南吹,但是今日乃阳遁、震挂之日,又恰逢九宫回天,故引起风异向而动,飞鹰寨会有一个时辰停滞无风,一个时辰风向逆流。”苍老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就连原来还算挺直的背也佝偻起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冷芙不解:“可是,我们往年都没有感觉到啊?”从她有记忆以来,飞鹰寨里的风都是又北向南的。
“阳遁且九宫回天之日十年一遇,有时在夜间,有时在清晨,时辰又短,因此你们都没有注意过。”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错算了今日!!越想越觉得懊恼,明华也终于跌坐在椅子上。
寨子里一片安静,都在思考着明华所说的意思,一会之后,石舫一声惊雷打破了这场沉寂:“明叔,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说,现在就是停滞无风的时候,火点着了,那再过大半个时辰,风向逆转,火就该往我们这边烧过来了?!”
明华痛苦的点点头,都是他的错,害的飞鹰寨就要付之一炬,这让他死了也没有面貌见冷磷!!
山贼议论纷纷,萧纵卿带着讥笑,在一旁凉凉的火上加油:“他就是这个意思,而且风助火势,不用一个时辰,乱林就会被烧得干干净净,你们冲出去,也就是死的快一点。附近也是绿茵成林,顺着火势,你们的寨子很快也会化作灰烬。那个叫席邪的就不战而胜啦!”
石舫拔出旁边的剑,就像萧纵卿所在的墙角扔去,可惜他早有准备,转身躲到身后的柱子背后,躲过了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长剑。
看他躲过了,商君暗暗松了一口气,放下刚才随手拿起的砚台。少年的动作身手,虽算得上敏捷,却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这小子真是得意忘形了。
好在这种时候,石舫也懒得再去和一个少年计较。再次冲进来,石舫在明华身边急得团团转,嘴上也不住的吼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明叔,你出个主意,我立刻去办!”不管是砍树还是搬石头,他一句怨言也没有!
明华木然的摇摇头,九宫局已现,风向必会逆转,根本没有办法控制火势蔓延,现在砍树,早已经来不及了。看着明华绝望的眼神,石舫知道再问也是无用。
抬眼看了看中午的太阳,现在离未时三刻还有些时候。商君对着僵在门边的冷冽说道:“现在逃还来得及。”毕竟这寨子暗道应该不少。
“不行!!”冷冽忽然大吼一声,这个“逃”字似乎引爆了他这几天的怒火与焦躁,只见他眼神狂乱,仿佛远处的烈火都映进了他的心里,眼里。走出主寨,举起手中的倒钩,冷冽仿佛立誓又仿佛宣告一般,大声狂叫道:“我绝不能让爹的心血就在我的手上毁于一旦!我也不会再做缩头乌龟逃跑!席邪,.今日我定要与你决一死战,飞鹰寨所有兄弟都给我听着,待会随我冲出去!死也要抱着席邪一起死!”
“是!”冷冽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如石舫一样的狂热之人附和。
远处的乱林燃烧的啪啪声,砍杀声,兵器声,在加上冷冽的咆哮声,众人的应和声,主寨前的小院里,处处都是疯狂和杀戮的气息。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在吵杂的人群中响起,却分外的清晰,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来激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就连萧纵卿也瞠目结舌的盯着眼前的一幕,他居然狠狠的扇了山贼头子一个耳光?!那力道估计能打出血来!那个叫冷冽的男人分明就已经疯了嘛,难道他也疯了!!
脸上火辣辣的,冷冽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举起倒钩就向商君的肩头挥过去,这次商君不打算手下留情,侧身躲过,一脚踢向倒钩,钩子直直的飞出,勾在主寨的门梁上。商君利落的出手,一把擒住冷冽的咽喉,手上使力,冷冽的脸因为咽喉被掐,已经涨得通红,却仍不肯吭一声,只是眼睛狠狠的盯着商君。
其他人看傻了,没有想过大哥居然在一招之内就被人制服了,而且还是一个俘虏!人人都愣愣的盯着,忘了要攻击商君。
商君手上使力,口中冷冷的说道:“这一巴掌是代你爹爹打的。你如果这么想死,就自己冲进火海里,这里有跟随你多年的兄弟,年幼的妹妹,老迈的长辈,你不思考如何救他们于火海焚身的危难之中,还想着寻仇,让他们陪着你送死,你不配做他们的大哥,更不配称一寨之主。”
他原以为,这冷冽虽为贼寇,却也算是盗亦有道,有情有义之人,助他要比助那杀人成性的险狼寨来得值得。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只知道动怒。今天他的功力还不如上次的三分之一,莫说遇不上席邪,就是遇上了,也就是找死而已!
松开手,商君转身离开,这里不值得他留下,他也不想跟这样的人谈交易。
冷冽喘着粗气,盯着那道走的决然而洒脱的硕长背影,咬紧牙关,下定决心一般,冷冽大声叫道:“站住!”
血海深仇 第二十八章 成交
对于背后传来的困兽嘶吼,商君充耳不闻,依旧故我的继续走着。当头的烈日越发毒辣,与乱林里叫嚣的火焰交相辉映,即使是早春时节,仍是热力逼人。
冷冽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喘息声越来越重,忽然他迅猛的向商君冲去,萧纵卿以为冷冽恼羞成怒,要暗算商君,谁知他只是一跃而起,正正落在商君面前,阻了他的去路。
商君停下脚步,冷然的看着冷冽,不语。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冷冽在这个男人一向温和淡然的眼里看到了隐藏的冷傲和自信,深吸一口气,用着几乎是恳求一般的语气,冷冽盯着商君的眼睛,问道:“你有办法救他们,对不对?”
商君轻轻挑眉,他现在是什么意思,疯狂过后的反思?双手环在胸前,商君依旧冰冷的回道:“我现在已经后悔说要帮你了。想要救他们,你自己就可以做到,离开飞鹰寨,并非只有一条路。”
商君的冷漠刺伤了冷冽的骄傲,二话不说,冷冽绕过商君,走回小院中心,大声下令道:“石舫,让兄弟们集合,你带领他们从后峰离开,杀回一线天,助井向天脱困,然后你们就此离开飞鹰寨吧。”脸颊上的火辣,提醒着他除了报仇之外,还有身为一寨之主的责任。
由他来带领?石舫追问道:“大哥,那你呢?”
迎着烈火的方向,冷冽决绝的回道:“我要与飞鹰寨和席邪同归于尽。你替我好好照顾芙儿还有明叔。”别说前面是火海,就是地狱,他也照闯不误。
石舫一听,将大刀Сhā在地上,倔强的闷声回道:“不行,我既已和大哥结拜,就必要同生共死。我不走!”仿佛赌气一般,他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脸上除了怒气之外,更有被兄弟遗弃的委屈。
明华扶着寨门,看着那越来越炽烈的火焰,原本还精锐的眼,现在也混沌不明。苍凉的声音轻轻的叹道:“我是不会走的,我要和这个寨子一起去见冷磷。”
冷芙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紧紧的拽着冷冽的衣袖,痛哭道:“哥,我也不走,芙儿已经没有亲人了,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她的记忆里,没有爹爹,没有娘亲,就只有哥哥,他哄她睡觉,喂她吃饭,背着她漫山遍野的跑,满足她所有无礼的要求,她就只有哥哥,只有他!
冷芙哭的悲切,其他人互看一眼之后,纷纷举起刀剑,齐声叫道:“我们也不走!誓死守护飞鹰寨。”
“誓死守护飞鹰寨!”一遍又一遍,整齐而有力。
冷冽微颤的双肩,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既感怀有悲戚。
冷芙跑到商君面前,睁着泪水洗涤过的清眸,低泣道:“阮大哥,你一定有办法保住飞鹰寨的,对不对?”
迎着这样一双满是希翼的泪眼,商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刚才侃侃而言,他还讥笑明叔,他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商君不语,冷芙却认准了商君有这个能力,拉着商君的手不肯松开,不停的叫道:“求求你,救救我哥,救救我哥。”
“芙儿求你了。”冷芙忽然噗通一下,跪在商君面前,两行清泪打湿了她的脸庞,那是对亲人的眷恋,对失去家人的恐慌,对未知的无助。
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忽然与笑儿的脸有了重合,在那寒冷的山洞里,笑儿也曾用这样的眼睛看着她,求他不要抛下她!
“起来。”
商君觉得心口隐隐作痛,扶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小姑娘却倔强的紧,死活不肯起来,商君轻叹一声,手上用力,将她提了起来,罢了,本来就是要帮他们的,现在倒让他成了见死不救的罪人。
缓步走都冷冽身后,商君说道:“你想我帮你保住飞鹰寨,甚至反败为胜都不难,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人要救,他的目的也要达到。
石舫火爆的站起来,叫嚣道:“你敢不帮我们,我就杀了你妹妹!”这人真当他们不敢把他怎么样!!“你们几个,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商君冷笑:“你们不用麻烦了,她早就离开了,或许已经回到家喝着丫鬟奉的茶了。”按时辰算,应该也快到了。
石舫睁大了眼,大怒:“你——”一口气梗在喉间,气得他气喘吁吁。
终于,一直面对着火海的冷冽转过身来,与商君对面而立,说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这人才入寨不过五六天,就已将这里摸清,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送走,或许他真的能救飞鹰寨。
很好,对面的这双眼虽然还是有些躁动,却已不再疯狂,商君扬起一抹轻松的微笑,回道:“很简单,就是一场交易,我帮你除了席邪,你保证从今往后我的货物通过龙峡谷的时候万无一失。”
确实很简单,冷冽不解,他一个药家之子,能有多少货物需要运送,他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个?!虽然不解,冷冽还是爽快的答应:“好。”
萧纵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商君身边,啧啧有声的说道:“他们是山贼,你和他们谈交易?!只怕到时你帮他们除了席邪,他们也顺带除了你。”他可不是好心提醒,只是想看看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已。
“混账,我们飞鹰寨的人,岂是出尔反尔之徒?!”石舫再一次挥舞起他的大刀,就要向萧纵卿砍过去。
萧纵卿灵敏的一个转身,躲到了商君身后,嘴上还是不饶人的回道:“谁知道?!”他刚才看的很清楚,这个男人武功高不可测,躲着他身后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果然,刀被商君反手一挥,偏了方向,石舫差点栽到在地。
想不到这男子身子瘦瘦小小的,内力居然如此醇厚,技不如人,石舫只得恨恨的瞪着萧纵卿。
瞟了萧纵卿得意得意洋洋的脸一眼,商君轻笑着摇摇头,少年想给他出难题呢,正好,他的生意还要继续谈下去。
“你们上次劫了我的布匹和茶叶,我已经取回了。”商君话音才落,冷冽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知道放货物的洞|茓?!这人到底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萧纵卿暗暗吹了一个口哨,这人手脚很快,连进了贼窝的东西他都能要回去,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确定冷冽明白他刚才说的意思了,商君才不紧不慢的笑道:“不过据我看来,你们堆在洞|茓里的东西有些已经好几年了吧,没有人敢和山贼做生意,放眼整个临风关,更没人吃得下你们劫的这么多东西,它们留在洞|茓里换不成银子,就和石头一样。与我合作,我可以帮你们把它们变成银子,多少我都吃得下,而且我只从中提三成。这个生意划得来吧!”
商君暗暗自嘲,他似乎越来越像生意人了,言必称生意,处处往利字上靠。
萧纵卿咂舌,乖乖,三成还不多?而且到时卖多少钱,还不是他说的算!这人是他见过最黑的生意人,和二哥简直不相上下!再则,他现在把山贼也拉上了船,为了卖掉货物,当然不会杀他了,最绝的是以后这条路龙峡谷只有他能走!这招真是狠!
冷冽思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这人既是药家子弟,为何口口声声生意,还大言不惭的说有多少吃多少?!他的身份可疑!
商君大方的让他审视,只是指指头上正午的太阳,笑道“你最好考虑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燃眉之急,冷冽果断的说道:“我答应。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商君轻轻勾起唇角,自信的笑道:“拿地图来。”
血海深仇 第二十九章 峰回路转(上)
“我去拿!”冷芙擦干眼角的泪痕,开心的冲进屋里。
商君环视了一遍整个山寨,忽然问道:“寨中可有坚韧的布匹?”
石舫撇撇嘴,回道:“布匹你不是都运走了!”刚才不是才耀武扬威,现在还要问这些!
商君哭笑不得:“我运走的是我的丝绸,你们抢回来的其他东西,我没有兴趣。”他还真当他和他们一样,喜欢盗取别人的东西!?即使他们的东西都是抢来的,他也不屑抢。
冷冽暗暗打量商君一眼,转而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十人,到洞|茓里找到去年抢回来的麻布,全拿过来。”
“是。”
冷芙拿着地图,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直奔商君而去:“阮大哥,地图。”
“谢谢。”商君微笑接过,左右看看没有可以放地图的地方,干脆席地而坐,将地图平摊在地上,萧纵卿就是喜欢商君这样的洒脱的性情,也笑着在商君身边坐下。冷冽等人本来就是草根庶人出身,自然也不拘泥,于是一群人就在空地上围着一张地图坐着,就连明华也认真的坐在商君对面,他很想听听他要如何破这九宫回天局。
大略的再看一遍地图,商君指着乱林的中心地带,说道:“石舫,你带上五个人,进入密林,在大约中间的位置点火,让火势成一字形横向燃烧。”
“还点火?”不仅石舫惊叫,围在旁边的人都一副你疯了的表情盯着商君,现在这些火待会就足够把他们烧个够呛,他是想让他们直接烧成灰烬吗?!
商君缓缓抬起头来,看看火势已经不可收拾的乱林,轻松的笑道:“我怕待会风大,他们点的火灭了。”
“什么?”这人不会脑子有什么问题吧?!石舫暗暗打量着商君。
商君坐直身子,有些好笑的回道:“你是要听我慢慢解释,然后被火烧死,还是现在去点火,让席邪被烧死。”
“我立刻去,你们五个,跟我来。”一听能把席邪烧死,石舫就来了精神,一跃而起,立刻准备火把去了。
指着地图上山寨两边的侧峰,商君对冷冽说道:“待会布拿过来了以后,你找二十个精壮的男子,十人一队,左右占据这两个高点,用布将主寨从中一分为二,布要多几层,最好厚到密不透风。”冷冽沉默不语,百思不得其解,商君双眼始终不离地图,也不管冷冽的反应,又指着一线天正对着山寨后方的一边石壁说道:“再调五十人,把这面石墙打穿。”
“打穿?”萧纵卿伸长脖子,看着那一面几乎三丈有余的岩壁,一边摇头一边讥笑道:“那是一座石壁耶,别说一两个时辰就是一年半载他们也打不穿!”他确定是在帮飞鹰寨,不是逗他们玩吗?
冷冽面如寒霜,虽然萧纵卿语气轻浮,说的确是实情,旁边的乱林,已经被烧得噼啪作响,树叶烧焦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山寨,他哪里有时间再去凿石壁?!
商君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茓,这小子就是来和他捣乱的!商君对着脸色阴鹜的冷冽解释道:“放心,那只是一面很薄的石墙,里边应该是一个大|茓口,你们尽量把敲碎的洞口开大一些。不过未时三刻一到,不管洞口开了多大,立刻离开石壁,躲到石壁旁的凹陷处,不要出来。”
冷冽站起身,盯着从他出生开始就存在的绝壁,那里会是一面薄墙?冷冽还在思索,几人抗着十几捆布匹奔到冷冽面前,喘道:“大哥,布匹来了。”
冷冽低头看向商君,只见他盘腿而坐,在密密麻麻的地图上认真的查看着,风吹得他早已散乱的头发覆面,他只随手一拨,双眼始终不离地图,那张俊得足以让人汗颜的脸上,满是专注。
握紧双拳,冷冽对着茫然的手下沉声说道:“跟我来。”便带着十几人直奔商君所说的侧坡而且,他,选择相信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不为别的,就是一种感觉。
听着商君的部署,明华的眉头越皱越近,最后指着地图上的几个侧峰,质疑道:“你想用布匹阻隔风的流向?这不太可能,一是逆流之时,风力极大,莫说那二十人拉不住,即使拉住了,布匹也会承受不了,而且风乃无形之物,岂能阻隔?不从这里,它也可以从上面、侧面流过!”
商君忽然起身,负手而立,冷淡的回道:“我没说要用布匹阻隔风势。任何遁局、格盘的形成都有原因,也都可破解,只看你知不知道破解的点在哪里罢了。而这个破点,就在那面石墙之后,飞鹰寨地处崖底,属阴面,之所以每十年会出现九宫回天局,实则是寨子的阳面有一个巨大的洞|茓,回天日|茓口飓风,从这个出口出不来,自然要涌向另一条路,故此风力回转。这些布匹不过是保护寨子里的人不被突来的飓风所伤而已。”
商君轻叹,这老者在寨子里数十年,既不知风向回转的日子,也不知破解之道,这奇门之术,他,连门都没入!
明华激动的抓着地图,手不住的颤抖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图,似乎上面有多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良久,他终于颓然的放下地图,蹒跚的起身,都到商君身后,对着那道优雅清朗的背影,明华深深一揖:“老朽受教了。”苍老的声音里,有服气,有羞愧,更多的却是疲惫。迟缓的转过身,明华颓然的向屋里走去。
商君仍是默不作声的盯着不远处烈火纷飞的乱林,风吹布衣,飘摇不定,萧索而坚定的背影会让人不知觉的看痴了,竟也没有人再去打扰他。萧纵卿托着腮帮,这个男人,让他看不明白,他奇门遁甲无所不知,武功更是世上少有敌手,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吧,为什么现在看来,那背影却有一种另人窒息的孤寂与哀伤?!
冷冽匆匆赶回来,只见他们都呆呆的看着商君的背影,不明所以,冷冽走到商君身后,朝他看的地方看去,出了猩红跳跃的火焰,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收回视线,冷冽一向冷漠的声音里有一丝雀跃:“布匹已经悬上去了。石墙后面确实有个洞|茓,不过现在只能敲开一点。”石壁后边居然真的是个洞|茓,这让冷冽更相信商君所说的话。
商君转过身,淡淡笑道:“还有不到半个时辰,能开多大就开多大吧。”
又是这种温和淡然的笑容,萧纵卿微微皱眉,现在的他看起来,淡然而自信,刚才的哀伤萧索了无踪影,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石舫举着火把,一脸兴奋的跑过来,笑道:“大哥,火已经点上了。”
冷冽点点头,所以人都看向商君,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还要干什么!
冷芙摆弄着地上的地图,问道:“阮大哥,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个洞口打开了,风就不会往我们这边吹了,到时席邪就会被自己带的火所伤?!”
商君赞许的点点头:“对。”这小女娃倒是有几分天赋。
冷芙开心的赞道:“阮大哥好厉害!”
石舫却是一头雾水,在看看寨子后面一条长长的布帘,不解的问道:“什么洞口?这些布又是怎么回事?”他才离开一会,这么就变成这样了?
可惜没人回答的。
商君轻轻扬手,指着一线天的方向,淡淡的笑容里,毫不隐藏的势在必得之心:“守住一线天,我要让席邪进得来出不去。”
石舫看了一线天一眼,烦躁的说法:“席邪有那个该死的盾牌,我们根本拦不出他。”一线天现在更发挥不了作用!
商君转过身,对着石舫狡黠的一笑,轻声说道:“那就不用箭,用油如何?!”
“油?!”石舫和冷冽都是眼前一亮!石舫用力拍着大腿,大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道?”从上面把油倒下去,在点上一把火,盾牌都给他溶了!
将手中的火把塞给别人,石舫风风火火的就往后山走去:“我现在去准备油,马上就送出去。”
“石舫。”商君大声交代道:“你们要在风向改变之前,就将一线天的火点上,绝不能让他们出去。”他要堵死席邪的退路!
“放心吧。”石舫一边回着,一边拉着身边的人和他一起搬油去!
火势渐猛,在平地上已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热浪,冷芙有些害怕的拉拉商君的衣袖,问道:“阮大哥,现在还要做什么?”
商君轻轻扬眉,轻笑道:“等着看火烧蚂蚱的好戏!”
血海深仇 第三十章 峰回路转(下)
蚂蚱?冷芙扑哧一笑,原来还紧张兮兮的脸一下被逗乐了,看着商君绝美悠然的侧脸,冷芙缓缓低下了头,脸也莫名的泛红。萧纵卿站在商君身后,看着这少女怀春的一幕,心里暗暗好笑,她只怕是痴心妄想了,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却也知他绝非常人,哪里会看上她这山里的贼丫头!
一炷香之后,远处一线天由上而下燃起了一条火龙,浓烟滚滚,火龙狂摆着它赤红的身体,狂暴的张牙舞爪,直冲云霄。别说通过一线天,就是想要靠近都不容易!
冷芙惊叫道:“快看,一线天的火点起来了!”好大的火势哦?!
商君莞尔,石舫果然是性情中人,让他点一把火,他也不用把整个一线天都点起来吧,他们在上面不会被烧焦吗?!
商君微微眯眼,看向稍稍偏西的太阳,未时三刻,到了!
忽然一股狂风自一线天的方向迎面吹来,风力带来的火星、热浪烫得人呼吸困难,院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是说风力不会逆转了吗?为什么大火还是向着他们扑过来,众人纷纷看向冷冽。冷冽眉头紧锁,却没有质问商君,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依然挺拔平静的背影。
冷芙捂着鼻子,退后一步,在商君身边急道:“阮大哥~~为什么火还是往我们这边来啊!!”
商君凝神静气,屏除杂音,只听见石壁后的洞|茓内传来嗡嗡的低鸣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强!!
商君猛的睁开眼睛,只来得急叫了一声:“大家小心!”
他话音未落,一股飓风自|茓口冲了出来,本来只是一个不大的洞口,却被狂风吹得洞口旁的石壁全部轰然倒塌,它就像一只被困多年的怪兽急于出闸一般,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向外宣泄着!
萧纵卿只觉得一道足以将人掀倒的力量,由身后猛然袭来,他根本站不稳,一个趔趄,就要载到在地,这时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及时的提住了他的衣领,他才没有跌倒在地,萧纵卿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商君紧皱剑眉,半跪在地上,脸色痛苦的一手提着他,一手抓着冷芙的胳膊。他消瘦的身体在狂风中剧烈的颤抖着,这样的狂风下稳住身型,还要保护他们,难怪他脸色如此难看!
好在片刻之后,狂风势头减缓,商君放开抓着他们的手,疲惫的跌坐在地上,狼狈的喘着粗气。
萧纵卿蹲在商君旁边,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
商君轻轻摇头,他现在没力气说话,师傅说的对,人要对抗自然天地的力量,是不可能的,唯有听之、任之、顺之、改之,故此人才研习了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今天他算是体会了,才一会的功夫,他耗费的功力不比力战群雄少!
“吓死我了!”冷芙惊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回头看去,背后一片狼藉,主寨的瓦片所剩无几,而院里除了哥哥还能站着,其他人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还有些被风吹到了数丈外的草丛里,而原来横在寨子中间的布帘早被风吹的四分五裂,冷芙后怕的咽了一口口水,还好刚才阮大哥护着她,不然她可能都飞进乱林去了!!
冷芙跑到冷冽身边,看他脸色铁青,不由急道:“哥,你怎么了?!”
冷冽暗暗调息了一会,才轻轻摇头,好强的疾风,冷冽佩服的盯着坐在地上气息不稳的商君,他真正是服气了,刚才那样的飓风下,他还能护住两个孩子,他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看冷冽脸色好了一些,冷芙终于放下心来。远远地,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凄厉叫声,如临死前的哀鸣,叫的凄惨无比,冷芙惊恐的抬眼看去,风向逆转,大火向着一线天的方向猛扑过去,尤其是刚才的那一整狂风,将火势烧到了被困在一线天与密林间的山贼身上。
冷芙兴奋的又叫又跳:“大哥,你快看!火烧过去了,烧过去了,太好了!”
远处,被烈火欺身的人,如一个个刺目的火球,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狂吼、哭喊声由远处不断传来,可惜火势太大,挣扎嘶吼之后,渐渐被烈火吞没。
商君站起身,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那些人,可以说是因为他,才会死得这么惨,不过没有他,这一幕也会发生,只是死得是他身后的这些人而已。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他除了觉得恶心之外,只有漠然。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从娘亲含冤而去的时候开始,从父亲将利剑没入胸膛的那一刻开始,从他武家百余人血洗法场的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已经被那热血腥臊抹去了悲悯,或许,当他把利剑刺入那人的心窝时,他才会得到救赎!
“冷冽。”商君冷冷的叫道。
冷冽走到商君身旁,不解为何只一瞬间,此人身上就散发着蚀骨的冷残之气。
“你不是一直想和席邪决一生死吗?你的机会很快就来了。”他有很多种方法,将席邪困死在乱林之中,不过他除了利用风势以牙还牙之外,什么也没做,因为他知道,只有手刃仇敌才能平复那夜夜蚀心的恨!
冷冽冷声哼道:“我等这天,已经等得够久了。”星儿,你也等得够久了吧!
商君轻掀唇角,转身走向主寨前的长凳,轻轻扫掉上面的瓦砾,安然的坐着,他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风势渐若,大火也没有刚才猛烈,此时,火海中七八个人借力而已,脚踏枯枝,竟是凭着极高的轻功,踏过密林,直直朝寨内飞跃而来。
冷冽双目圆睁,是席邪!!他终于等到他了!握紧手中的铁钩,冷冽将身边的冷芙推到商君身旁,说道:“芙儿,躲到他身后去。”
冷芙听话的退到商君身后,看那几人飞跃而来的架势,萧纵卿也立刻站到商君身旁,商君挑眉,他们真当他是避风港了?!
几人轻跃落地,除了衣衫有被火苗烧过的痕迹,他们看起来没有受多大的伤,足不落地,借力而行,能跃出如此远的距离,这几人的武功,都非泛泛之辈。
为首的男子手持大刀上前一步,看着冷冽,仿佛多年的好友一边,故作亲热的笑道:“冷冽,一别多年,我还真是想念你~~还有星儿。”
男子长得算是俊美的,只是那双细细长长的眼,闪着奸险猥琐的光芒,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谁都会由心里寒到脚地!
“住嘴。”冷冽原来还算冷静的脸,在他提到星儿这个名字时,彻底的失控:“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冷冽的失控让席邪心情更好,奸邪的笑道:“不配吗?她在我身下辗转求欢的时候可最爱听我叫她的名字了。”
“住嘴!!”冷冽掷出手中的倒钩,招招想要席邪的命。
席邪轻轻一跃,便躲开了冷冽的倒钩,继续说道:“啧啧啧,你这张脸还真是吓人啊,星儿那么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一定害怕极了。等你死了,我还是把她的尸骨挖出来比较好,烧成灰,那才干净!”
商君皱眉,那尖细而阴冷的声音,犹如一只冰冷枯槁的手紧拽着你的心窝一般,让人恶心而颤寒。他在扰乱冷冽的心神,而且冷冽显然已经失控!
血海深仇 第三十一章 后会有期
冷冽挥舞着长链,倒钩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可惜攻击的毫无章法,半点近不得席邪的身,席邪冷笑,他还是这么容易上当。横卧刀柄,席邪一招秋风少落叶,直朝冷冽颈项挥去,冷冽一惊,伏身一跃,险险避过,几缕发丝却被剑气削落。
冷芙站在商君背后直跺脚,紧张的搅着衣角,大声叫道:“哥,打死他打死他!!”
席邪刀法犀利,力大无穷,每一刀劈下来,都是狠绝而利落,冷冽章法大乱,现在只有抵抗毫无攻击的机会,站起身,商君冷声说道:“冷冽,不要听他说话,他的弱点在下盘,用你软兵器的优势攻他下盘。”
战的正酣的两人都是一怔,席邪更是暗暗心惊,他才出了十几招,竟有然就知道他的弱点在下盘,是谁!?席邪朝商君看去,只见一个清瘦的俊美男子傲然的立在那里,不禁心生杀意,一边与冷冽对战一边朝身后的五六人大喝一声:“杀了他!”
几人立刻会意的举起手中的刀剑向商君袭去,一时间数把利刃向着商君的头砍去,冷芙吓得惊声尖叫:“啊~~!”
萧纵卿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此时,一抹银光一闪而过,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几截断剑散落在地,商君手持一柄三尺有余的软剑,面色如常的冷视眼前这伙宵小,低声对身后的萧纵卿说道:“三儿,带冷芙进屋里,关上门!”
“哦!”抓着冷芙的衣袖,萧纵卿拉着她往主寨跑去。
看着手中的断刃,几人暗暗心惊,这是什么武器,竟是如此厉害,男子内劲好强,他们只觉手上一麻,兵器居然已经把从中砍断。他如此护着那年轻女子,她必是寨子里重要的人物,他们绝不是男子的对手了,抓住女子他们才有可能脱困。
几人迅速交换一个眼神,其中三人再次举起手中的断刃,朝商君头、胸、腹刺去,另两人越过商君,直奔冷芙而去,原来围在一旁的飞鹰寨的弟兄看着冷芙有危险,连忙上前护卫,可惜他们毕竟离得远,萧纵卿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他对着冷芙背心处用力一推,将她推进主寨里,他自己的肩膀却被一记阴狠的鹰爪手狠狠的擒住,萧纵卿闷哼一声。不过疼痛仅一瞬间,伴随着一声惨叫,擒住萧纵卿的手被硬生生的斩掉。
“少爷!”林义紧张的帮萧纵卿轻柔着肩膀,要是三少爷有三长两短,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皱着眉扯开林义的手,萧纵卿啐道:“你们是死人啊!”早干什么去了,疼死他了。
商君解决完围攻他的三人,回头便看见萧纵卿揉着肩膀呲牙咧嘴,他身后站着三人,全都恭敬的低着头听他训斥,而断了一只手的山贼在哇哇大叫之后,看清砍他手之人的脸,立刻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惊道:“你——”
可惜话还未说完,已被林义一刀了解了他。
好快的身手,商君沉默,刚才那人看见他们,何以如此惊恐?!
这边席邪与冷冽依然难分胜负,冷冽平定了心神,在加上有了商君的提点,现在越战越勇,席邪应付的也越发艰难,听见旁边的惨叫声,席邪抬眼看去,看见萧纵卿身后的几名男子。脸色也瞬间大便:“是你们?!”
如蛇一般的眼睛阴狠而不甘的瞪着冷冽,席邪冷哼道:“冷冽,想不到你也够奸险狡猾的,假意给我盾牌,教我火烧飞鹰寨之计,原来是诱我上当,好,今天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说完挥舞着淬满毒汁的大刀,席邪向冷冽直扑过去,刀锋与倒钩剧烈的碰撞在一起,激起点点火花。冷冽猛然甩出长链,紧紧缠绕出席邪的脖子,以脚瞪着席邪的胸口,铁链越收越紧,席邪终于不支倒地,垂死挣扎的拉扯着链条,只是冷冽怎么可能放过他,几番挣扎之后,席邪终于睁着那双邪恶的眼睛,愤恨的死去。
冷冽大仇终得到,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也颓然倒地,眼睛看着在湛蓝的天际,冷冽冰冷的脸终于再次扬起了淡淡的笑容。
星儿,我终于为你保了仇了,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冷冽得胜,飞鹰寨里欢声雀跃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林义在萧纵卿身后悄声说道:“少爷,您还是快走吧,他们不会放过您的。”刚才席邪已经说出了他们给险狼寨提供了长盾,待会冷冽绝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此罢休。
萧纵卿暗骂:“这是谁惹的祸?!”
嘴上虽骂着,萧纵卿也深知,离开的时候到了。走到商君面前,萧纵卿爽朗的笑道:“喂,我叫萧纵卿,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怎样?”
将软剑别回腰间,商君坦然的一笑,回道:“商君。不过我更喜欢叫你——三儿!”少年虽然心眼不少,但胜在也是性情之人,说心里话,商君对他,也颇喜欢。
萧纵卿一听,哈哈大笑,家中只有至亲之人,才能叫他“三儿”,这几天听商君叫来,他还觉得挺顺耳的,微微扬手,萧纵卿笑道:“三儿就三儿,我走了,后会有期。”
悄悄推到主寨之后,萧纵卿在三人的搀扶下,几个起落,跃上了后山的山头,一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商君若有所思的看着萧纵卿远去的方向,好个后会有期,不过人生的机遇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后会有期,希望如此吧。
商君还在思索着,身后冷冽疲惫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到底是谁?”
优雅转身,此时已没有隐藏的必要,商君朗声回道:“商君。冷冽,你应该不会忘记你们的交易吧。”
冷冽慢慢的站起身,不屑的回道:“你放心,不管你是谁,我答应的事情一样算数。”
很好,算数就好!商君本来打算就此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冷冽说道:“向你讨样东西。阮听雨的星月弓。”
那是一个绝世好弓,不过冷冽还是爽快的说道:“给他。”几日相交,冷冽深深觉得,这个叫商君的男子,是值得结交这之人,既是如此一把弓算得了什么!
沉甸甸的长弓握在手里,商君微微躬身一揖,笑道:“谢啦!”
再看一眼冷冽那容颜尽毁的脸,商君轻叹一声,淡淡的说道:“以幸罗寞草加泉水敷与伤处,伤口会慢慢溃烂,然后用狼须庚加付幽草每日清洗创面两次,将死去的经络去掉,七天之后用月见草、栀子、黄苓、赤芍、皂刺碾磨成粉,敷与患处,帮助肌肉和皮肤生长,再辅以当归、丹参汤药,能够让你的脸上的烧伤好转,治不治,就看你自己了。”他知道的,也仅仅是阮听雨说的这些了。
“后会有期。”商君纵身一跃,跃出数丈之外,别有深意的淡笑之声回荡在山谷里。
血海深仇 第三十二章 新家
龙峡谷出口的山道上,一辆纯黑的马车停在路边,两匹高大健硕的黑马一看就是名贵的品种,车辕均是用最结实昂贵的黄檀制成。马车旁,灰衣男子面色冷峻的注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虽然整个马车毫无奢华的装饰,但是那隐隐呈现出来的大气,让人不免好奇,这马车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御枫。”一道清润的女声自马车内传来:“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御枫微微躬身,回道:“主子请吩咐。”
只听一声无奈的轻叹想起,布帘被素手缓缓掀开,慕容舒清弯腰从马车里出来,御枫立刻扶住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将她带下马车。
慕容舒清站定,看着御枫严谨的脸,无奈的笑道:“我是说,问你的意见,不是命令你。”
御枫默默的点了点头,却不回话。
有时候,慕容舒清对他们的盲从真的有些头疼,没办法,她还是轻声问道:“你觉得商君这人如何?”
御枫想了想,最后据实说道:“武功高强,心思缜密,有勇有谋。”
评价很高,慕容舒清接着说道:“如果让你在他身边帮他,你可愿意。”商君独自在临风关,没有人帮他,她始终是不太放心,御枫是最好的人选,他对临风关比较熟悉,而且经过龙峡谷一役,御枫对商君应该是信服的,不过这一切,都必须是御枫自己愿意才行。
御枫并没有太过惊讶,主子刚才提到商君时,他就有所察觉了,御枫平静的抱拳回道:“听凭主子差遣。”主子交代下来的事情,没有他反驳的余地。
她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慕容舒清轻轻摇头,认真的说道:“御枫——我要听的是你的想法!”
御枫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肯定回道:“属下————愿意。”
慕容舒清微笑点头,转身站在绵延的山道上,看着龙峡谷的方向,继续等待着那道清瘦的身影。
商君走出龙峡谷的时候,便看见了那抹迎风而立的雪白丽影,早春时节,她依然穿着厚厚的棉袄,坠地的青丝被她编成了长辫,发间没有任何饰物,简单而清雅。并不美艳的脸上,淡淡的笑容,却是美得直入人心。
“舒清?”他没说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她为什么会在这等他呢?为了那句“我会在龙峡谷的这一头等你出来”吗?
慕容舒清迎上去,看到商君血污的衣衫,受伤的手臂,却并没有多问,只是淡淡的笑道:“上车吧,笑笑还等着你回家呢。”
“家?”商君的心被这个词震了一下,家?!他早就已经家破人亡了,哪里还有家?!
慕容舒清拉着商君的手跨上马车,看着商君疑惑又隐含悲伤的眼,认真而坚定的说道:“对!你们的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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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房间里,装饰的非常简单,一面墨丝翠竹屏风将房间一分为二,里边只有一张雕工精美的梨花碧玉床,红木衫纹矮柜,外边,进门处摆着紫檀圆桌,靠窗的位置,铺着厚厚的长绒毛毯。房间的角落里,点着两个火炉,即使初春的晚上,也温暖如夏。
此时,慕容舒清只着靛青单衣,靠着软垫,光着脚,舒服的坐在地毯上,墨黑的发丝未绾,凌乱的散落在地毯上,商君坐在舒清身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素衣,即使是在屋里,他依然紧束着发髻,缠在胸前的布帷,始终不肯卸下来。
商君看着如猫一样蜷在地毯上的女子,他是感激她的,只几天而已,她就帮他和笑笑安排了一个“新家”,简单的木楼,朴素的装饰,却处处透露着她的用心。
慕容舒清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三日后,我就回花都了。”
商君皱眉:“这么快?”与她相处的时光,总能让人心里得到安定,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我在临风关已经待了快半年了,也应该回去了。而且这里有你,我很放心。那些丝绢和茶叶,本来是要卖给沧月萧家的,现在都交给你去处理了,以后与沧月的生意都由你做主吧。”慕容舒清从身边拿出一个木盒,放到商君面前,笑道:“这里是五百万两银票,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必知会我。”仿佛那里边装的不是五百万两,而是一个空盒一般。
商君面色有些凝重的接过木盒,这里边装的不仅是五百万,还有舒清的信任和自己复仇的希望。
看他如此紧张沉重的样子,慕容舒清起身,从圆桌上拿来两个小壶,递给商君,笑道:“陪我喝一杯吧。”
商君为难的接过酒壶,他要时刻保持清楚,酒,不适合他!
慕容舒清拔开瓶塞,浅酌了一口,才轻声笑道:“放心,御枫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这是我珍藏的桂花酿,你尝一尝。”
商君迟疑了一会,还是喝了一口,淡淡的桂花香味,香醇的口感,确实沁入心脾,商君赞道:“很好喝。”不过也只是浅尝了一口,他便将酒瓶放下了。
慕容舒清轻晃着酒壶,让桂花的香味慢慢的散发出来,似有若无的轻叹道:“你若是能放下一些东西,你会发现,还有很多更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你。”他把自己束缚的太紧了,紧得终有一天,会喘不过气来。
“舒清,有些东西,永远放不下,想忘也不能忘,它就像一根芒刺,深深的扎在心窝最深处,无时无刻都在痛,拔不出它,你要我如何坦然的生活?!”商君疲惫的闭上眼睛,把头靠在窗棂上,任惨白的月光洒在身上,第一次,他流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询问舒清,更像是在问自己。
一滴清冷的泪,沿着紧闭的双眸缓缓没入鬓间,慕容舒清握住商君冰冷的手,隐隐的为这个用坚强掩饰心伤的女子感到心疼,不忍的劝导:“芒刺扎的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拔出来的,你要让它在你心里流脓生疮,在你还没有能把它拔出来之前,就要了你的命吗?刺终是要拔的,生活也要继续。”
商君沉默不语,慕容舒清也不再多言,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如他一般将头靠在窗棂上,慕容舒清也缓缓闭上双眸,清浅的声音淡淡的要求道:“你现在是一个生意人,在你还没有足够强大之前,答应我,只做生意,不问政治。”
久久,商君郑重的回道:“我,答应你。”
初春的月华下,两人静静依偎着的人,谁也没有在说话,一种名为友谊的情感却在二人之间生根发芽。
血海深仇 第三十三章 飘渺山庄
一方庭院里,满园芬芳,桌上沏好的茶早已经凉透,一抹忧伤的倩影站在桑树下,呆呆的看着满月,已经过来两天了,他,到底好不好?!有没有逃出来?!
“小姐,你的伤才好些,怎么又跑出来吹风了呢!”喜鹊赶紧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初春的夜依然冷的透心。
“我没事。”阮听雨轻轻摇头。
喜鹊盯着阮听雨满是愁绪的脸,小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小姐回来都两三天了,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体盯着月亮发呆,被山贼掳去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听雨在石凳上坐下,拿起凉透的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时时出现那道清瘦的身影。
阮听雨默不作声,喜鹊也没有办法,抢过她手中的茶杯,正想给她再沏一杯新茶,却在院门口看见了阮听风,喜鹊微微行礼:“大少爷。”
阮听风轻轻点头,喜鹊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立刻惊喜的叫道:“这是——小姐的星月弓?!小姐,你快看。”
星月弓?!阮听雨原来还一副颓然的样子一听是星月弓,立刻站了起来,跑到软听风身边,接过星月弓,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眼睛不停的在阮听风身后张望,没有看见她预期中的人,阮听雨急道:“哥,送弓的人呢?”
阮听风一脸莫名,回道:“走了。”听管家说来人只把弓交给了他,就离开了。一个送弓的人,需要她如此紧张?!
阮听雨一听,紧紧的拽着阮听风的衣袖,追问道:“走了?他,他有没有说什么?”
阮听风摇摇头,还没等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阮听雨把星月弓往他怀里一塞,也不顾自己才刚好一些的手伤,就像院外奔去。
“听雨?!”
这丫头是怎么了?阮听风看着手中的星月弓若有所思,这弓,是听雨最最心爱之物,平日里,旁人连碰都不行,她现在却把弓就这样扔给他,他一直以为这几天听雨心情不好,是因为丢了弓,现在看来,她,是丢了心。
那人若对她有意,又怎么会只送还弓,一言半语也不曾留下。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舒清姐姐,我舍不得你走。”商笑一双翦翦美眸,此时已经哭得肿成了两个核桃,拉着慕容舒清的手,就是不肯松开,泪水在小小的瓜子脸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顾不得自己的衣衫是雪白的丝缎所制,没有带丝帕习惯的慕容舒清,简直是手忙脚乱的用衣袖帮商笑擦着眼泪,天,这孩子的眼睛是水龙头吗?关都关不上。一边擦着,一边轻声安慰:“傻丫头,临风关到花都,也不过一月路程,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真的?”
“我保证。”商笑瞪着一双泪眼看着她,只要她别再哭了,慕容舒清发誓都可以!
她最怕的就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泪眼,轻拍着商笑的脸颊,慕容舒清继续劝道:,“别哭了,你若喜欢,让你哥带你到花都去玩,那里温暖宜人,碧荷青天,与临风关可是大大的不同呢。”
商笑吸吸鼻子,看着商君,喃喃问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迎着慕容舒清求救的目光,商君轻笑着摇摇头,回道:“等你在长大一点的时候吧。好了笑儿,别再闹舒清了。”想不到一向淡定从容的舒清居然受不得孩子的哭闹。
商笑低着头,也不再哭泣了,只是还是不肯放开慕容舒清的手。
慕容舒清暗暗松了一口气,任由她拉着。抬头看看宅子光秃秃的门楣,舒清问道:“对了商君,你这宅子总该有个名字吧。”
“名字?”商君皱眉,需要什么名字?
“恩,像是什么山庄、别院、楼之类的,将来也算生意场上的一个名号。”就像沈啸云的风雨楼一样,名号可是响当当的。
商君想了想,却不在门楣上题字,而是走到宅子旁的一块大青石旁,拔出腰间的凌霄软剑,剑舞飞扬之后,青石上赫然出现了四个刚劲有力的字。
“飘渺山庄?”慕容舒清轻声念道,不禁轻笑:“好个飘渺~~”
不再多言,慕容舒清拍拍商笑的手,跨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纯黑马车,清润的声音,自马车里淡淡的传来:“我走了,君,保重。”
商君点点头,朗声回道:“你也保重。”
无需多余的赘言,彼此的祝福和不舍,都已经明了。
一声轻呵,马车狂奔而起。
商君站在宅子看,久久的看着前方空旷的土坡,忽然低声叫道:“御枫。”
御枫走到他身后,正要抱拳行礼,却被商君一只手轻托,卸了他的礼数。商君低声问道:“御枫,我教你奇门术数,你可愿意学?”
御枫一愣,奇门之术,知者甚少,一般皆不愿意教授于人。若想习得,磕头拜师自不必说,到头来师傅还不一定愿意指点,而他,竟是如此简单就愿意教他吗?御枫还在迟疑,商君轻轻扬眉,笑道:“你不愿意?”
御枫赶紧摇头,回道:“属下愿意。”
商君满意的点点头,他感激这个此时愿意留在他身边的男子,指着身后的宅子,商君郑重的说道:“以后这个家,归你管了。”
“是。”御枫声音有些微颤,这是商君对他的信任,而他,定不负所托。
商笑微微仰头,走到商君身后,坚定的说道:“哥,我也要学武。你教我!”
轻柔的帮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回耳后,商君轻声告诫道:“会很辛苦。”
商笑摇摇头,大声说道:“我不怕。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以不会武?!”十一二岁的孩子,小小的脸,稚气的声音,话却说得面不改色,掷地有声。
商君欣慰的轻拍着商笑的肩膀,朗声回道:“好!”是啊,他们是武家的孩子,怎么可以不会武!
东隅二百三十一年春
商君拉着商笑的手,身后跟着御枫,三人阔步走进了宅子,两扇红木大门缓缓磕上。
从此,东隅与沧月之间,有了一座外人无法窥视、低调而神秘莫测的——飘渺山庄。
韬光养晦 第三十四章 天城
沧月都城———天城,位处沧月中心,街市繁华,店铺林立,而其中最为惹眼的,当属城门西侧的一座四层牌楼,前面八扇紫檀大门齐齐敞开,门面用红木雕花,宝石镶嵌,装饰得豪华气派,宽阔明亮的门楣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只待君来”四个大字。即使只是下午休闲的时间,店里依旧几乎客满。
一辆藏青色马车缓缓行至前门,马车除了较其他马车大些外,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一灰衣男子始终立于马车左右,他腰间配着长剑,面色如常,眼神内敛,不过那沉稳的气势与健硕的体格,一看也知是个高手。只是这“只待君来”是天城内最最有名的酒楼,多少达官贵人,王孙显贵经常进出这里,什么样的大人物、大场面都见惯不怪了,所以门房也就没太在意。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掀开竹帘,车上走下一白衣男子,待他站定,门房小二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个潇洒俊朗的公子,略微消瘦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有些单薄,却不影响他斯文儒雅的气质,星眉朗目,唇边的轻浅笑容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腰间配的银丝腰带很是特别,看上去柔软的垂在腰间,却莫名的寒气逼人。
门房小二都是见过些世面的,虽然此人身上并未佩戴名贵之物,随从也少的可怜,不过那一身高贵的气质必出名门,小二赶紧迎上前去,热情的招呼起来:“这位爷,里边请。”
往里走,小二一路张罗着:“你要吃点什么,我们这各种特色小吃,风味名菜,陈年佳酿是应有尽有,还有最上好的新茶鲜果,只要您点,本店都能给您送上,还有~~”
“要一处安静的包房。”御枫皱眉,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像只麻雀一样喋喋不休。
小二立刻堆起笑脸,一副为难的样子解释道:“真是抱歉得很,我们这的包间早就已经定满了。”转向一旁但笑不语的白衣男子,这位看起来还颇好说话的样子,小二卑躬笑道:“爷您不嫌弃的话,小的给您找一处隔间,您看如何?”
商君无所谓的回道:“好。”
“好咧,爷您这边请。”
随着小二绕过一座巨大的玉雕屏风,步上几层梨花木铺就的台阶,走进了一个颇大的隔间,四周用精美的木雕做隔断,几缕轻垂的极品蚕丝帘隔绝了外边的视线,而坐在里边的人,却可以通过雕花窗看清外面的大厅。
小二将商君带到隔间,殷勤的笑道:“您慢坐,小的这就给您沏茶去。”
待小二走远,御枫才上前一步,担忧的说道:“主子,这样贸然来沧月萧家,只怕萧家的人不一定会愿意见您。”
“没关系,商人逐利,而萧家人是沧月最好的商人,有利可图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放过。”商君拿起桌上的香炉,轻敲其壁,是碧玉所制,萧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只待君来”里,不仅装饰极具奢华,就连物件也价值不菲。放下香炉,商君自信的笑道:“你把拜帖送上就回来吧,不需在门外等他们的回音。”
“您此行,志不在萧家?”御枫疑惑了,看主子的样子,一点也不急,莫不是另有打算。
商君轻扬唇角,眼睛里隐隐跳动着志在必得的光芒:“不,萧家是沧月最大的药材商,珠宝商,名下的各种产业遍及沧月,我这次不仅要做成茶叶丝绸这笔生意,还要拿下萧家药材、珍宝的交易。”
“属下这就去送。”商君言之凿凿,御枫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商君抓住撞窗棂的手越发收紧,天城,才半年,他又回到了这个让他心伤的地方,那个令他家破人亡的人,就在离这不到十里的宫墙之内,他身体里的血液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痛苦的闭上眼睛,暗暗调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商君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不问政治,这是他对舒清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缓缓睁开双目,里面终于恢复了清明,目光晃过“只待君来”门前,商君忽然眼神一暗。
是他!那个大雪纷飞之夜,差点要了他的命,逼得他只能背着父亲的尸体跳崖逃生的桀骜男子!那张张狂自负,阴邪冷酷的脸,他绝不会忘记。但是他怎么会在这?!
商君隐身于纱帘之后,看着那男子进了店内,身形奇快的上了二楼。商君悄悄跟了上去,不敢跟太近,商君靠在包间的柱子后,注视着男子,男子在最靠里的包间前停了下来,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不知道他看在什么。
商君利落的翻身到墙外,俯身越过几个包间,终于到了最里边的房间,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商君眯眼看进去,里边坐着几个老者,主位上的是——厉大人!!
商君大惊,厉大人所坐的位置,正对着男子所在的小窗,难道————
惊觉不对劲,商君退后到柱子后,只见男子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抬起右臂,衣袖下,是绑于腕箭的短弓,短距离内射出,足可以顷刻间要人命。
商君皱眉,抓了一片身边盆栽的叶子,运足内力掷出,男子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身子后倾,手中的箭也失了准头,直直的射到厉陵头顶正上方的石墙内。
“谁?”里面的人大惊,叫道:“有刺客!!”
里边有了防范,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射第二箭,商君迅速的转身离开。
尤霄盯着没入石柱上的暗器,竟一枚叶子!是谁,眯眼看去,只见一抹白影一掠而过。收了短弓,尤霄向那抹白影紧追而去。
尤霄追得太紧,商君来不及回到隔间,只好御气而行,向城外奔去。
奔出几十里,尤霄依然紧追不舍,商君轻轻扬眉,干脆不再跑了,潇洒落地,缓缓转身,迎向紧追而至的尤霄。
尤霄暗暗调息,这人好强的内息,他使足全力,才能勉强与他同速,而他竟然还能面色如常的立在那里,这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