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世界，天不藏­奸­。

说到明宫遗宝案，不能不交待殷丙明其人的恶行。有一本《明史杂记》，是明陆兆一所著，其中记载，殷丙明曾为前明户部侍郎，是个有名的赃官。考其出身，为楚人牛医私生。明亡以后，折节屈膝，投靠了鳌拜。

那日在王兴远家里，五个文士痛骂殷丙明认贼为父，为虎作伥。耿秉忠气愤道：“他不是被发配甘肃苦役营了吗，怎的又活着回来成了满清走狗！”

孔祥明道：“是年，殷丙明听闻满清灭了大明，崇祯吊死煤山，便和一个名叫石松的马弁由甘肃苦役营逃了出来，马不停蹄，赶回北京。路上走了两个多月，到京城后就到处打问其妹玉贵人的消息。那时，玉贵人和侍女平儿逃至良芗宋家疃，又改嫁给当地一个曹姓屠户，并生了一子。石松顺藤摸瓜，捋着线索，找到了殷丙明的胞妹，便带着殷丙明找上门，兄妹相见，两人大哭了一场。”

“曹屠户闻妻哥来家，十分高兴，杀猪宰羊，盛情招待。曹家在当地是殷实之家，颇有些资财，为殷丙明买通了知县，在良芗县衙为他谋了一个差使。殷丙明听了两个月的差事，县令得知殷丙明乃是前朝赃官，怕受到牵连，借故又将他将他开缺。”

欧阳山疑惑道：“孔兄怎知道的这般详细！”

夏旭笑道：“孔兄有个绰号，人称六耳猴，明末那些遗老的下落，没一个他不知道的。”

孔祥明拱手道：“我先不说别人，接着说说，这个殷丙明是个什么东西！”众人齐道：“好，你快说来！”

[画面：情景再现]

“殷丙明自甘肃回到北京，自此，浪迹街头，与石松狼狈为­奸­，专­干­坑蒙拐骗的事情，混迹于市井无赖之中。殷丙明起初想投奔洪承畴、范文成等前朝故吏，可是，没一个愿意见他的，他上门扣访，家家都闭门谢客，不愿意见他。”

也是该着小人得志。这年正月十五，殷丙明和石松进城看灯，他俩进了永定门，随着人流，东走西逛，来到最热闹的前门大街。殷丙明在人群里忽然发现了一人，十分面熟，却想不起此人是谁。石松道：“主子，您看什么呢？是想进皇城吗。”石松这句话，提醒了殷丙明。他对石松道：“小子，你猜我看到谁了。我看到前朝的唐王朱柽了。”于是，两人尾随在后，躲躲藏藏，一直跟随朱柽来到西直门外，眼瞅着朱柽进了一个隐蔽的四合院。

殷丙明发现了这个秘密，直把他乐得，就像野狗见到一根骨头，立时就要扑上去，咬住不撒。他禁不住内心一阵狂喜，领着石松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一大桌菜，他对石松道：“小子，爷要时来运转了。这姓朱的何等狡狯，藏的这地方十分隐蔽。我们去鳌拜府告发，赏钱少说也给两万两银子。鳌相爷一高兴，我还有望官复原职。”两人于是开怀大吃大喝一顿。

石松啃着一根­鸡­爪道：“为何要去鳌拜府，就近找个官衙告了，还省的多跑路。”

殷丙明醉醺醺道：“你那里知道官衙的名堂。这事对衙门的公人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升官发财机会。我们告发给下层衙门，功劳轮不到我俩头上，好处就被各级当官的抢去了。说这些你也不懂。”

石松道：“鳌拜是大官，权势比皇帝都大，他会见我们吗？”

殷丙明道：“我们要想办法见他。听说，鳌拜最怕的就是前明余党，能帮他抓住朱柽，我们这功劳可不小。”

两人酒足饭饱。当下，找掌柜借来笔和纸，殷丙明写好了告报，两人出门而去。他俩雇了一辆车，直奔东四南街，径直将告报送入鳌拜府中。门房守卫报进去，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军官从门里走出来，问道：“你是什么人？你们这情报准吗？如果慌报，你俩可没什么好果子吃，知道吗？”

殷丙明媚笑道：“军爷，千真万确，我们亲眼所见。我可以带路，你要是抓不到人，你拿我治罪。杀了我，我连屁也不放一个。”

军官来了­精­神，对一个守门的清兵喊道：“你，快召集人马。”那清兵答应一声跑去了。

不多时，一队清兵，骑马赶到。军官让殷丙明、石松骑马头前带路，向西直门方向飞驰而来。清兵由殷丙明、石松引路，包围了朱柽藏身的宅院，此地四周出口都派了岗哨。那个军官带人冲进院子，果然把熟睡中的朱柽摁在床上，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军官十分高兴，赏给殷丙明十两银子，道：“去买酒吃吧。”殷丙明摇摇头。那军官又拿出十两银票，怒道：“这总够了吧。”石松伸手去接，被殷丙明挡住了。

那军官将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道：“你想怎样？”

殷丙明笑ⅿⅿ道：“官爷，我只想面见鳌拜相爷，还有要事面奏。”那军官见殷丙明不是省油的主儿，转怒为笑道：“好说，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俩先找个地方住下，等侯我的消息。”

过了两天，那军官果然来了，一见面就和殷丙明、石松称兄道弟，笑道：“老弟，算你们运气，傻小子娶了个俊媳­妇­——美事来了。跟我走吧，我们相爷，等着见你俩呢。请吧！”

殷丙明让石松在客栈侯着，自己跟随那军官去了鳌拜府。见了鳌拜，跪地叩头。自报家门，说了一套恭维鳌拜的马屁话，鳌拜听的眉花眼笑。然后，殷丙明痛苦流涕，咬牙切齿，大骂崇祯昏庸无道，残害忠良。说自己早就有弃暗投明之心，他贪污赈灾银子的事，却只字未提。

鳌拜道：“朱柽藏匿明宫彝圭，结疥京城文鲧，图谋不轨，执篱法网，赖你之功。你前日报信有功，由此可见，你对本朝忠贞可嘉，值得褒奖。如果你能助我肃清前明余党，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在前朝曾做过大吏，与前朝余孽多为相识。本相，有意用你，但恐你心术不端，怀有二志。若让老夫信任你，你须竭诚尽力。”

殷丙明磕头触地道：“丙明此心天地可鉴，愿追随相爷，效犬马之劳，若心怀二志，人诛天灭，死无葬身之地！”

鳌拜向侍卫说道：“赏他一百两银子。”侍卫托了一盘银子，给殷丙明装入银袋。自此，殷丙明如同孤魂野鬼，总算找到了一块坟地。可是，鳌拜并没有重用殷丙明，只把他当一只狗，豢养起来。

这一天， 殷丙明去见鳌拜，施礼道：“谢相爷对奴才的恩典。尚有一事容禀，前明玉贵人我知其下落，小人想献于相爷，不知相爷肯纳否？”

鳌拜道：“本相生­性­好­色­，美女多多益善。相府美女如云，独少前朝美­色­。若能办成此事，老夫会重重赏你。”说罢，哈哈大笑，离坐而去。

殷丙明如同得了天大的喜事，他回到客栈，吩咐石松去雇一辆马车，随时听后调用。他快马加鞭回到良芗镇，径直去了曹屠户家。玉贵人现名玉儿，抱着孩子将殷丙明迎进客房，吩咐下人置办酒菜，招待兄长。正说话间，曹屠户由集市上回来。一进门，笑哈哈地对殷丙明道：“今天我在市上扯了几尺洋布，给哥哥做件新衣。转眼到春天了，该置办春天的衣服。哥哥目下没有家室，我托了刘媒婆，找合适的给哥哥张罗一门亲事。” 曹屠户生得虽有些粗陋，做人颇为厚道，爱屋及乌，将殷丙明当亲兄一般照顾。

玉贵人在宫内无出，嫁于曹屠户后，当年生子。曹屠户对玉儿倍加疼爱，夫妻谐和。玉儿

年方二十，远离了明宫中的明争暗斗，尽享了夫妻恩爱的欢娱，越发灵秀妩媚，楚楚动人。

曹屠户万也没想到，殷丙明此来，没安好心，一心要祸害他妻离子散。殷丙明吃的酒足饭饱，道：“昨夜忽有一梦，梦见亡故的父母在­阴­间遇难，向我索钱。为安父母亡灵，明日想携同玉儿去白塔寺进香。”曹屠户和玉儿听此一说，未暇思索，当下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