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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静谧

从雨霖婞那里出来,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以前见惯了雨霖婞明朗妍丽的笑容,亦是听多了她的百般玩笑话,最近却总是见她愁眉苦脸,如今连睡梦中都会落泪,我实在觉得很不好受。

洛神的面­色­也不是很好,不知是她身子虚,受不得风寒,还是因着担心雨霖婞,自外面风雪中归来,她面上几乎没什么血­色­。我让她去榻上躺着,她倒是乖觉照做,搂着长生,躺下便睡。

等我做好午饭,叫醒洛神,长生,三人吃过之后,洛神坐在桌旁,目光有些散,我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很累么?”

“有一点。”

“刚用过饭,不要立刻躺下,你先靠着床头缓一会,待会再睡。”

长生在旁睁着大眼睛,一本正经道:“白姐姐,累了就要好好睡觉。”

洛神轻轻捏了捏长生的脸,跟着站起身来,我扶她去床头靠好:“你在这休息下,我把长生送回去,再去厨房洗碗,忙完后再来陪你。”

“好。”洛神点头,等我直起身,她握住我的手,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轻轻一笑,道:“给你糖吃,好不好吃?”

我脸都红透了,使劲瞪她:“睡觉。”

“你不是要我等会再睡?”

她的笑容很淡,声音极轻,嘴­唇­粉­色­中透出几分苍白,与往常很不一样。我看得一阵心疼,原本要说的话到嘴边,竟不出口,只得在她脸上轻轻摸了摸,转而道:“我很快回来。”

送完长生回屋,再陪了她一会,我又将食盘里带出来的碗筷拿去厨房清洗。期间,我有些恍惚,心底亦是空落落的,不管是雨霖婞,还是洛神,我都无法安稳地放下心来。

不知是不是经历了太多生死一线,太过紧张,我总是有一种无法舒展的感觉。平静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极大的安慰,现在,身边的一切是平静的,且能每日与洛神相伴,于我来说最是幸福,可是为何,我会感到这么不踏实?总感觉,有一点似镜花水月,虚无缥缈。有些东西,我明明抓住了,为什么还会这般心慌。

甚至于,心烦气躁。

胡思乱想之间,踏着积雪往回走,走到一棵青针树下,寒风一吹,我浑身哆嗦了一下,身子一滞,扶着青针树低低伸出的枝桠。

掌心是锐利硌人的枝桠突起,我心乱如麻,想也没想,一伸手,只一下,就将那整个枝桠都折了下来。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将枝桠往地上一甩,心思未定,身体早已作出反应,一把掐住了来人的咽喉。

只消用力一下,那人的脖颈,估计也会和那枝桠一般,整个都被折下来。

那人受我钳制,身子往后倒,骇得浑身发抖:“师师姑娘饶命,是我!是我呀!”

我心里沉了沉,定睛细看,就见端宴被我勒住脖颈,脸涨得通红,一时也慌了神,急忙将手缩了回来。

端宴咳嗽了一会,战战兢兢道:“师师姑娘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我低下头,歉意道:“对不住,我……”

方才……我是想杀了他……

没有什么理由,心中烦躁,就是想杀了他。不管站在我身后的是谁,端宴,或者是别人,我都会作出这种相同的可怕反应。

这个想法,不可以告诉端宴。我手指发抖,有些不敢看他。

端宴摸着他的脸,再用手指了指:“师师姑娘是不是以为我是坏人?哎呀呀,我可是良民呀,你看我这张脸,生得多俊啊,相由心生,我一颗心可是似我的脸这般好呢!”

我捏了捏手指,轻声呢喃道:“倒是很俊。”

“师师姑娘……你看上去很不舒服。我扶你过去休息下罢?”端宴说着,就要过来扶我,狭长的眼睛乌黑沉淀:“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的。”

我笑了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端宴摇头似拨浪鼓:“哪里哪里,我胆子大,才不怕吓!”说到这,又嘿嘿一笑:“不是不是,师师姑娘生得冰清玉质,怎会吓人呢?就是……就是刚才眼睛红红的,嘿嘿,像兔子……”

我心里一沉,不过面上还是假装镇定地摸了摸眼睛:“是么?”

“是……师师姑娘你眼睛疼么?”

“……有一点。”

“那我们去那边栏杆坐一坐。”

端宴搀着我走到廊道栏杆处,他用手扫掉栏杆上的积雪,再拿衣袖擦了又擦,这才道:“可以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有事情耽搁,没有按时更新,我这两天会日更作为补偿。

明天还会更新。

☆、狂化

我挨着栏杆坐下,他随之坐在我旁边,我侧过脸看着他:“看不出,你还挺细心。”

端宴得意一笑:“男人若是不细心,以后又怎好娶妻,又该如何去疼爱自己的妻子?”

我亦抿­唇­笑:“听你说过那么多相好,怎没见你娶她们?”

“相好可以很多,妻子一生中只能有一个,自是要寻最贴心中意的。”

“你不娶她们,却要与她们好,她们岂不是会伤心?”

端宴弯下腰捞起一团雪,捏成球,手指纤长漂亮:“有甚好伤心的,她们同我只是玩乐,并不曾认真,我也是如此。两方都不曾真正上心,既没有心,又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我没接口,端宴低下头,一面揉捏着手里的雪团,一面道:“师师姑娘是否对我的这种看法不满,想要呵责我?”

我摇头,看着前方闪耀的雪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的生活,我是局外人,哪里有资格去呵责你呢。不过就如你方才所说,假使有人将她的心交付出去,你却又不晓得,到头来伤了她的心,你又该如何是好?”

端宴嘻嘻笑:“不会有这种事发生的。”说到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光暗敛:“师师姑娘有喜欢的人么,心有没有交付出去?”

我愣住,端宴立刻闭上嘴:“失礼了。”

我轻声道:“有。”

端宴“哦”了一声:“那人真有福气。”

我道:“是我有福气。”

“师师姑娘好像有心事,通常姑娘家说这些的时候,不都是该欢喜的么,你怎么好像不大开心?”

我勉强笑了笑:“没有,我很好。”

端宴没说话,捏着手里的雪团站起身,走到远处一棵青针树下,好像是抬手摘了几片的针叶,折返回来时,他将两片针叶Сhā在雪团的一端,递给我道:“要不要?”

“这是……雪兔?”我小心地接过来,看着手里圆滚滚的一团雪白,上头两片青翠针叶作兔子的长耳朵,玲珑可爱:“不过只有耳朵,没有红眼睛呢。”

端宴哈哈一笑:“你回去用毛笔拿朱砂点上两点,就成了眼睛了。”

我展颜道:“多谢你。你手很巧,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师师姑娘请说。”

“你会捏雪人,那你会不会捏泥人?”

“自然会了,雪人和泥人,本就是异曲同工。”

“我小时候曾经有一套泥人,可惜后来不在了,深以为憾。我想拜托你帮我捏一套泥人,不晓得会不会麻烦你?”

“不麻烦,小意思而已。”端宴一手撑在腰际,颇为得意地摆了摆手:“你要做一套什么样的泥人?”

“就是我身边的人。”

端宴“哧”地笑出声来。

我有些窘迫:“怎么,很好笑?”

“没有,没有,就觉得师师姑娘的想法与我这等俗人不同,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泥人的制作工序有些繁琐,需要耗费时间,选用的泥质和上­色­的各­色­彩料也很有讲究。我手头没有工具,现在还不成,需得回到我的住处才能做。”

“不碍事,我不急的,你慢慢来就好。”

“那套泥人一共是哪几个,师师姑娘你说清楚些。”

“我,洛神,雨霖婞,花惜颜,长生,昆仑,七叔,还有……加上你。昆仑你没见过,她是我的师父,亦是我的养母,她的容貌,我大约说给你听就好。”

端宴愣住,过得一会,眉眼染了一丝笑意:“师师姑娘,你将我当朋友,我很开心。”他就侧坐在我旁边,腰身笔直,轮廓清俊,乌黑的发丝边缘被雪光镶嵌了一层银边似的,不得不承认,他倒真是个漂亮男人。

“你若是平日似方才这般正经,我才和你做朋友。”

“我平日里也很正经的!”端宴赶忙辩解,说话间,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布包出来,他之前怀里鼓囊囊的,我晓得他是放了什么大物件在怀里。

只是我料不到的是,那布包被他打开后,里面却躺着一面黑­色­玉璧似的物事。那物事比端宴摊开的手掌还要大上一小圈,周身黑光沉淀,古朴非常,玉料很是细腻,上面细细地雕琢了一些颇为眼熟的花纹。

“冥幽环!”我紧张地站起身来:“你怎么拿到的,之前那处地方塌掉了,冥幽环留在蛊母体内,并未带出来才是。”

端宴拿手蹭了蹭鼻子:“当时沿着那蛊母出来时,我看见这宝贝就Сhā在蛊母树身一旁,陷进去半边,我心里头舍不得,就把它拔出来了。这么多人为它而死,若是不带出来,岂不是一个赔本的买卖?先前我以为你们还在昏睡中,只宁前辈醒着,我就拿去给宁前辈看。宁前辈说师师姑娘你醒了,他便要我来找你,将这个冥幽环带给你瞧瞧。”

我接过那冥幽环,坐回栏杆上,触摸之下,只觉冰凉刺骨,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上面的花纹,和天命镜,地煞剑上雕琢的花纹,果然一般模样。

端宴双眼放光,激动道:“听宁前辈说流传下来的,乃是三器,如今见识到了这冥幽环,要是有幸能看见其它两器,我当真是此生无憾啦。”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放心,很快,你就可以看全了。”

端宴道:“此话怎讲?”

“其余两器原本就被我们几人所得,如今寄存在我师父昆仑那里,过一阵子我们会返回蜀地昆仑的居所,到时候三器归一,你若是跟着去,便可以见识下。”

端宴欣喜道:“我也可以跟着去?”

“自然了。不过即便三器归于一处,也没什么用处,我们现下还没寻到玉梭录的最后一部分残片,和三器有关的详细记载讯息尚不完整,是以什么都不能做。”

端宴摸着下巴:“假设玉梭录齐全,三器又归一,师师姑娘你打算怎么做?”

纷纷扬扬的雪花洒下,我伸出手,接住了几片:“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不知道。传闻都说,得到这些东西,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可以医治百病,甚至可以长生不老,可是这些,我都不需要。我娘亲死绝了,不需要再活过来,纵然能活过来,也不再是原先那个娘亲了。至于洛神的寒疾,我不相信单凭那些东西,就可以将她的寒疾消除,所以我不会去让她冒这个险,自会另寻出路。”

端宴沉吟一会,这才道:“那这么说,师师姑娘你是无欲无求了。不过我看宁前辈,洛姑娘,雨姑娘,乃至惜颜,却好似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呢,看得出来,他们对三器和玉梭录,都是有所求的。”

我笑:“我也有所求的。我求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想活得明白些,晓得自己从哪里来,以前遇见过什么人,又发生过什么事。第二件事,就是希望我身边的人,平安喜乐。”

“唔……师师姑娘的两个愿望,说简单也简单非常,可是说难,却也很难呢。”

我捏了捏雪兔头上的两片青针叶,反问端宴道:“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端宴轻声道:“我的愿望,就是一生活得快活,自在。”

“你这愿望于寻常人而言,同样是说简单,可谓简单,说难,却又难于登天。不过你看起来,确是过得挺快活的。”

“只是看起来快活而已?”端宴哈哈一笑,忽然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一惊,下意识侧过脸,身子往后退去。

端宴缩回手,笑眯眯地看我一眼:“你头发上有雪花,我帮你拍掉了。”

我尴尬道:“多谢你。雪下很大,我也得回了,冥幽环我先带回去给洛神瞧瞧,看看她有什么想法和打算。”说着,一手捏着雪兔,一手拎着冥幽环,跳下栏杆,走到廊道上。

端宴搔了搔头:“那也好。我找宁前辈喝一杯去,哎呀,雨姑娘家里的酒,可谓琼浆玉液,外头是喝不到的。走之前,我得好好享受一番。”

我轻笑道:“那我方才拜托你的事,可莫要喝酒喝得兴起,给忘记了。”

“自然不会,师师姑娘吩咐的事,我一定办得妥帖,到时候你就可以瞧见了。”端宴朝我挥了挥手,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脚步轻盈地落到雪地上,转身朝前走。

他着一身花衣,在雪地上漫步徐行,乌发晃荡,很是晃眼。

我也返程回房。犹记得之前出去时,洛神还靠在床头歇息,现在她整个身子都缩进被衾中,背对着我,侧卧而眠,只能看见她散乱的黑发露在外面。

很少见洛神这么疲惫,竟这般嗜睡,应是累极了的缘故。我将冥幽环至于桌上,尽量做到轻手轻脚,不会吵醒洛神,再伸出食指,拿指腹来回地轻抚着环身。

古董中有辨玉这一门手艺,除了用眼睛细看,更重要的是“摸玉。”好玉或暖或凉,其最基本的,是玉质一定要细腻,而这冥幽环的玉质,我虽然辨别不出它是何种类别的玉质,但是能感觉到它的细腻程度,简直到了巅峰,摸上去,分外熨帖,滑腻犹如丝。

忽然,我顿了顿,缩回手来。

细细看了会,我才看出端倪来:我的指甲,长长了。

前几日我才细致地修剪过指甲,短短一段时间,指甲怎会有这般长度?

视线稍微被遮挡,我伸手撩了撩,感到额前刘海好似也变得比先前长了许多。

这种变化,发生得太过突兀,不是潜移默化,而是在很短暂的时间,就发生了的变化。

冥幽环主“生”,所以蛊母才会催生得那般迅速。莫非是我的身体方才接触到冥幽环的缘故,才会导致我的指甲和头发过快生长?若是这样,端宴和七叔也接触了,端宴甚至将冥幽环裹在怀里那么久,怎么他却没什么?

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恐慌。我将手从冥幽环身上拿下,往后退了几步,却又感觉到背上火辣辣地刺痛。

额际冷汗直冒,我不再迟疑,当下脱下毛袍,解开束腰腰带,将外衫褪到腰间,再小心地探手伸进亵衣里,往后背摸去。

一寸一寸,慢慢往上。

肩胛骨在后面着生之处,痛得最是厉害。

一寸……再一寸。

不晓得摸到了什么,指尖突然一疼,我的手蓦地顿住。再去摸,那种尖锐如针的感觉,却又消失了。

我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颤抖着缩回手,低头一看,那摸索的右手食指第一节指腹上,赫然出现了一枚很细的血迹。

就像是被针扎过后,涌出一颗细小的血珠,血珠凝结之后产生的血迹。

可是我的后背是光滑的,并没有针的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索­性­将身上的亵衣也脱个­干­净,光­祼­着上半身,背对着站在梳妆台上那面大铜镜前。

随即缓缓地,扭过头,去看那镜中的情景。

铜镜模糊,只能看个大致,若上面有类似细针一般的物事,是瞧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会接着日更,明天见~

我是不是一个好人?!!!!!!!!!!!!!!!(你够

☆、狂化

背上,什么也没有。

我将方才出血的手指伸到眼前,细细端详,再将大拇指与食指贴合,慢慢搓揉。食指上面沾染的那枚血迹被揉掉,我运起炫瞳,能瞧见上头显出一个极细的小孔,是被针类物事扎过之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我方才自己在后背仔细摸索过,并没有发现类似细针之类的存在,那我的手指,为什么会被针扎出血来?

一阵冷风吹过来,我哆嗦一下,将亵衣捞到胸口遮好,余光一瞟,发现窗子是半支起的,冷风可以透进屋内。一只漂亮的鸟落在窗沿上,乌黑如豆的眼睛,正安静地望着我。

这只鸟身上的羽毛颜­色­分外斑斓,以纯白为底,上面纹了一圈又一圈各­色­的彩翎。我鲜少见到这般模样的鸟,当下与它对望,它的眼睛锐利非常,仿佛能说话似的,而它发现我在看它,翅膀扑棱,风一般轻盈飞走了。

后背的刺痛再次传来,我身子微颤,一手撑在梳妆台上,再也无暇去顾忌那只奇怪的小鸟。

刺痛一波接着一波席卷,我就似正在被人剥皮抽筋,痛感从骨子里一路蔓延到了肌肤表面。仿佛无数细针在猛刺我的背部,我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伤病经受过不少,但是还没有哪一次,能比这次更加痛苦。

我浑身直冒冷汗,再也忍不住,嘴里发出细微而压抑的呻吟,几乎是很自然地,再度将手摸向后背,摸到中途,我的手竟被另外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

“洛神。”我勉励抬头,看着铜镜中显出来的白衣女子的身影,立时就要直起腰来。

“别动……”洛神的声音自我背后传来,带着几丝疲惫,几丝颤抖。

她的声音很是奇怪,仿佛是看见我背上趴着一只恶鬼一般。

我依言不敢妄动,只胸口有衣物遮挡御寒,我的后背和手臂尽数暴露在空气中,外面冷风卷进来,我浑身瑟瑟发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出来。

洛神把我的手放下,手指缓缓往上,在我后背肩胛骨的下方停住了。

四周死寂非常,洛神连半点声音都未发出,我胸口剧烈起伏,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感觉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洛神的手指定在后背最为刺痛的那处,忽然猛地一用力,手指直接按压下去,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冷冽的寒气顺着她冰凉的指尖,透进我的皮­肉­里,再深入到了我的骨骼之中。

我不晓得她要做什么,只觉得刺痛撕心裂肺,这种痛感几乎要使我失声大叫出来,我咬紧下­唇­,死死忍住,喉咙里随即发出极其沉闷的呻吟之声。

疼。

好疼。

曾经,在某个时候,我似是也遭受过这样相同的痛苦。

“很快就好了,你再忍一忍。”洛神这般轻声说着,手指再度用力,跟着,她的指尖倏然脱离了我后背肌肤,随着她指尖的抽离,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她好像是……在我身体里,抽出了一个什么极其细小的东西。

“好了,把衣服穿上。”洛神腾出一只手,揽住了我的腰身,另一只手取走我手里抓握的衣物,展开来,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浑身被冷汗洗涤,若不是被她搀扶着,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裹好衣衫,我转过身靠在梳妆台上,这才看清楚洛神。她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亵衣,面上沁出一层冷汗,脸颊染了几分病态的红润,而她的眉簇得紧紧的,双眸里的神情,极为复杂。

我大口喘息,说不出话来,视线下移,看见她的指尖,居然捏着一根寸许长的银针,这银针极细,尖端银光闪耀,上面裹着一层猩红的血渍。

很快我就明白过来,哆嗦道:“这针是……”

洛神垂了垂眸,点头:“方才我从你背上,取出来的。”

我骇得直打哆嗦:“我的体内,怎会有一根这般细长的针?!”

洛神没有回答我,而是将那根银针搁在梳妆台上,再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朝床榻走去:“先去床上躺一会,这样会着凉的。”

我缩在她怀里,完全不知所措,她往常抱我的时候,都抱得很是稳当,这次却脚步虚浮,甚至于有些摇摇晃晃。期间有几滴冰凉的液体落到我的脸上,都是她滴落的冷汗。

我被她抱到榻上后,她拿被衾将我裹好,自己披了一件狐裘白袍坐在我身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我伸手去摸她的脸,上面一层滑腻的汗渍,睫毛上也染了一层水汽。

我哑着嗓子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摇头,面­色­苍白:“我很好,方才还睡了一觉,是你不舒服才对。”

我晓得她所指,打了个寒噤:“我……我觉得很怕,我从来没这么怕过,我不晓得我……我这是怎么了?正常人的身体里,总不该有这么细长的一根针存在才对。我长这么大,竟都不晓得体内藏着一根针。”

洛神的脸似蒙了一层冰霜,过得一阵,她才道:“你以前总频繁说背疼,也许就是这银针在作祟。你还记不记得,你这背痛之症,最早是始于何时?”

“始于何时……始于何时……”我呢喃着,回想之后,才道:“其实在我小时候,就有了,不过我那时以为是小事,并不曾放在心上。只是等到大了之后,次数才变得多了起来,且疼得越发厉害了。”

洛神的眸光沉了沉:“小时候……那具体是几岁?”

“八岁,快满九岁罢,也就是在我被娘亲收养之后,我所有的记忆,是始于那时。我记得那年是壬午三年,初秋时分,我八岁,醒来便看见娘亲和昆仑,与她们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第一次发病。如今是葵巳十四年春,娘亲说我的生辰在冬日,如今生辰一过,我已十九岁了。”

“壬午三年初秋……壬午三年……”洛神面­色­微凝,口中呢喃。

“壬午三年,有什么问题么?你怎么了,脸­色­很不好。”

洛神略微有些窘迫:“……没有。壬午三年春,我发生了一些事情,经你这一提,回想起来罢了。”言罢,才又道:“照你所言,你体内的那根银针,应是在壬午三年初秋,便留存下来了?”

我紧张道:“这不可能。自我初秋时分被娘亲和昆仑收养,我一直寸步不离地待在她们身边,受她们的照料,并未接触过外人,她们总不至于会在我身体里安置这种可怖的银针罢?!”

洛神轻声道:“我晓得这不可能。你娘亲那般疼爱你,昆仑前辈更是,不会是她们。你说在那段时间,你并未接触过外人,也就是说,这针,是在壬午三年初秋之前,就已经存在你的体内了,直到你遇见你娘亲和昆仑前辈之后,才稍缓发作。”

我只觉头昏脑胀,揉着眉心道:“壬午三年初秋之前的事,我什么也记不得了,那都是一片空白,你这般说法,也不无可能,毕竟那之前遇到的人,发生过的事,我毫无印象,被人下了银针,也未可知。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我是在姑苏公主墓里被人发现的,难道这之前的所有时间,我竟都在那陵墓里待着?”

洛神想也没想,直截道:“自然不是,至少壬午三年春,你还在外面。”

我心里一哆嗦:“你……你怎么这般肯定?连我自己都不晓得。”

洛神道:“我就是这般肯定,你相信我。”

我惊诧地抬起头,看着她眸子里流露出一种近乎坚定的神­色­,眸光却又是柔和的。

她的眼睛似黑夜,静谧,而温柔。

我低声道:“我信你。”

洛神淡淡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现在,我只需要弄清楚一件事。你好好想想,在壬午三年春,到壬午三年秋被你娘亲和昆仑前辈从姑苏公主墓救回来之前,你遇见了什么人?”

我沮丧道:“遇见了什么人……我怎会记得,我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别急,好好想想,静下心来。”洛神握住了我的手,冰凉细腻的触感传将过来:“你遇见过什么对你来说分外特别的人,记住,那些人对你来说,一定要特别,并非是寻常偶遇的路人,至少,你和他们曾经发生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那些人穿什么衣衫,是男是女,又生得怎生样貌?”

洛神的声音似海浪,轻柔地熨帖在我心间。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安静了片刻,才抬头道:“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当真记不得了。我想……我想让你帮我将方才那根银针取来。”

洛神点了点头,起身去取银针,我接过那枚细长的银针,搁在眼前细细端详。

上面的血渍凝结,呈现出一种暗褐­色­,尖端闪耀着冷冷的光。

我看了半晌,闭上了眼。

四周一片安静,我整个人,仿佛是沉到了水底。

黑暗中,我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他在唤我:“丫头。”

眼前随即出现了一双纤细漂亮的手。男人的右手托着一只锦盒,里面,则排列了一排细长的银针。

我只能看到他手里的锦盒,锦盒里的银针,以及青­色­绣云纹的外衫下摆。

那男人声音飘忽,冷冰冰道:“丫头,你要等的那个女人暂时不会来了。你等得太累,合该好好地睡上一觉。”

我浑身发冷,想动,想出声呼喊,根本无济于事。手脚似是被禁锢住了,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冰冷的银光,朝我逼近。

那男人是谁?

我……我又在等谁?

黑暗退却,光线重又变得柔和起来,周围晃荡着温暖静谧的微光,耳边淅淅沥沥,似是下起雨来。

一个高挑纤细的白­色­身影缓缓靠近。那白衣女子一手执握纸伞,在蒙蒙细雨之中,分花拂柳,向我走来。

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唇­角噙着的淡淡一抹微笑。

画面破碎,我猛然惊醒,手中捏握的银针落到了床榻之上。

洛神倾身过来,紧张地替我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我看着她那双墨玉黑眸,颤抖道:“我方才试着回想,结果看见了一个男人,手里捏着银针。”

洛神面­色­一变:“男人?多大年纪?”

“我记不清他的脸,听声音却似很年轻,穿着青­色­云纹的衣衫。”

洛神抿了抿­唇­,下­唇­殊无血­色­:“青­色­云纹,年轻男人……果然……”她定了定神,重又问道:“还想起了别的什么细节么?”

我低头,默不作声。

许久,我抬起手,摸上了她右边脸颊:“我好像还看到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再度进入洛神番外,采取洛神视角,也是最重要的衔接环节,与本章关系以及主线的联系尤为密切。

壬午三年春,洛神是和师师在一起的,之后师师走失,直到壬午三年秋,才被昆仑她们收养。

☆、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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