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温文尔雅的英俊青年杨时节却是一个江湖骗子,这日听得信息有一伙苗人四处找他算账,心中正急惶,在街头听得南丐帮和清城派中人喧哗,知那谢陈二人是侠义之士,时逢天灾,于是生出一条计来,约了一帮人相帮,演一出感天动地的侠义仁慈之戏,终从谢帮主手中骗了一张字条。
他拿来了谢长风书信,打马下山,到桂元龙家时天已向晚,却见大门虚掩着,当下进去,院内寂无人声。心道:“这桂元龙也真会省钱,也不点灯。”高声叫道“桂大哥,严舵主,在下奉陈长门和谢帮主之命,找二位有要事相商”叫了几句,连狗也没叫一声回应他。心下奇怪,走入厅中,却见几个丐帮弟子和青城山门人伏在桌上,桌上杯盘狼藉,心道:“狗日的全喝醉了,有不要钱喝的沪州老窖,是要喝醉。”叫了声,那几人也不应他。厅后也无人出来。他一心想着就要到手的银子,急于找那严舵主拿银票,当下急着走入内堂,也不见一个人,心道:“那桂元龙莫不是带这姓严的进城去玩了。”走到内室,也不见灯火,突然脚下一软。竟踩到一人。杨时节心中大恐,头皮发麻,摸那人心口,果真是死的,这才想起,厅上那几人,那里是醉了,分明也是死了,自已钱迷心窃,死醉不分了。想到这一节,一棵心卟通直响,似要跳出心口来了。只欲逃走,那知那桂家房舍极多,慌乱中又走到一屋,竟又踩到几具死尸,有一具极小,竟是一个小儿。那房中无光,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下惶急,竟找不到门出去,这时突听远处一声惨叫,一人道:“你是何人竟破我神功”旋听得院门当的一声响,有人急逃而去。杨时节辩明方向,又走过几间房屋,突听左厢中有人粗声喘气。他这时心中已不如刚才那样慌乱了,也是财迷心窃,其他的都不想,只一心想这人定是那姓严的,一屋人中数他武艺最好,自是他没有死,我还得找他,我有他帮主的信,他就是要死了,也要把银子给我。走了过去,那喘气之声时轻时重,从一间小屋传出来。好在那屋却是开着门的,杨时节低声道:”严爷,在下受你家帮主之托,有一事相求。”叫了几声,屋中喘气声已止,想是那人已听到了。杨时节一心想着那几千两银子,正是钱壮贼人胆,咬牙走进房去,只见房中站一个人,身材高大,依稀就是那姓严的。
那日乌小云被几枚断蛇所伤,当时就昏了过云,好在南丐帮中人要留下他性命将来好给五台山智明大师一个交代,这才稍稍喂了他一点独门蛇药,他才捡得一条命来。这日悠悠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一身酸痛,口干舌燥之极,手脚也动弹不得,才发现手上脚上都绑了粗大的牛筋。心想只有内力复元才能挣断这牛筋,当下弯过双脚,摒除杂念,意守空虚,练了一个遍内功。只觉好受多了。再第二次搬运周天时。灵台清明,听得远处有人猜枚划拳之声,再远处有妇有絮语,小儿啼笑,鸡犬相戏之声,暗想这些恶人竟是把我关在一个住家之所。过了良久,猛听一人大叫:严舵主,快来看,这人不好子”一阵脚步声响过。想是那姓严的跑了去。只听他道“这少年一身滚烫,头上出这么大的热气,竟是怎么样了”一人道“咦,你看他这坐姿,不是象在练功吗?”就听得蓬蓬两声,好似有人用重手法打在人身上,再呼不到姓严的说话。过了片响,远处猜枚划拳之声夏然而止,就似一匹布被人用剪刀猛地剪断一般。乌小云彩心中暗惊,这不是有什么历害之极的对头杀到点香帮家中来了。双听得嘤咛一声,有妇人倒地,乌小云心道:“这是什么人,竟连妇人也不放过”接着听得小儿大哭,那器声猛地变作惨烈尖叫嘶嚎,有如杀猪一般,过了良久,那小儿叫声方绝,乌小云心中愤恨,这人虽是点香帮这敌,也不是好人,小儿也不入过,不知他是用什么恶毒手法将那小儿慢慢杀死的。静寂片响,那人脚步步声竟向这边走来,乌小云心中一惊,站了起来,听得哗哗声响,这才发现自已手上锁了一根铁练,铁练另一头铸在石壁之中,也无心细看,就听得蓬的一声,那人拍烂大门走了进来,门外的月光也泄了进来。乌小云眼光模糊,也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子。
那人见了乌小云身上穿的是本门衣服,又见他身上的铁练牛筋之物,道:“你是何日入帮人,我竟认不得你,见了帮主,为何不拜”乌小云眨了眨眼睛,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心中只是想“我眼睛怎么了”那人道“他们如此对你,你也没出卖我。很好,他日本帮主重振香帮,自不会亏待你”原来这人就是那点香帮帮主幽冥少主,年前北丐帮大举入侵点香帮,只幽冥少主和不多几个堂主逃脱,他率残部来到沪州发展,那日正在深井中闭关练那幽冥左残功,关健时分南丐帮的人杀来,自是走火入摩,真气走乱昏了过去。南丐帮的人将他从水井中捞出,只以为是被点香帮扔入井中的丐儿,不但未杀他,反将他抬到之里,才躲过一劫。帮中新到蜀中收了不少人,有些人他也认不全,以为眼前这人必是受了不少苦头,也不追究他失礼之罪,他刚吸了小儿之血,胸中真气沸腾,极是难受,须运功散去。当下不及细想,伸手抓住乌小云身上的牛筋一把扯断。再一用力,将那铁练也扯断。道“当年幽冥邪神对我讲,左残功第九层极不好练。极易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伤了体内元阳,须得终生吸饮小儿纯阳之血。那日我在井中练功,就要练成第九层时,南丐帮的恶人打进来,竟致我九层神功功败垂成,竟走了火,我用了两日时间才将乱了的真气归经,现下方吸了小儿之血,须得立时运功化去,外面的人尽为我杀。当不会再有人进来,你给我来护法,只须一柱香的时间就好了”说罢盘膝而从。双手合十,闭目吐纳。
乌小云听得有些糊涂也听得心惊,这妖人竟吸小儿人血练功,心中已杀机大作,暗暗运气于手,只见那人头上慢慢升起一般白气,隐有一般腥血之味,中人欲呕,乌小云再不迟疑,缓缓走上前去一掌打出。
那人哇地吐出一口腥血,惨叫道:“你是何人,竟破我神功”飞身而起,夺门逃去。乌小云那一掌已用尽一身之力,可惜受那蛇伤,功力未复,竟未能将那人一掌击毙。当下也累得气喘嘘嘘。不多时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叫喊,却见一人蹑手蹑足走了进来。在门口呼喊严舵主
乌小云听他口气不是那些恶叫花一伙的,也当是其朋辈。喝道:“你是何人?和那些恶叫花是一伙的吗?”那杨时节乃是极聪明之人,只听这一句知,已知眼前这人绝不是严舵主,喏喏道“我不是”转身就跑,颈子一紧,被那人拉了过去。
乌小云眼睛看不太清,但他是习武之人,见机极快,挥手甩出铁练将杨时节缠住,一用力将他拉到身前。这人身子单薄,没半分力气,当不是习武之人。乌小云喝道“你倒底是什么样人?”那人不作声,竟被铁练一缠,勒闭了气。乌小云只怕他醒来逃走,当下取下门上铜锁,将手中铁练一头锁在那人手上,又怕他会开锁偷偷溜走,手上用力,将那铜锁捏扁,纵是有钥匙也打不开了。
那人半响才回过气来,乌小云道:“你找姓严的干什么勾当?姓严一伙又是些什么人?”杨时节道“他们是丐帮中人。”乌小云当年在青城山也曾听陈青铜说过。南北丐帮乃是侠义之帮,若不是自已亲眼所见,凭谁说也不会想信丐帮中人竟已郁落得邪恶如是。当下道“你叫那姓严的叫得好亲热,也不是什么样好人。”那杨时节想也不想就道“大侠你可别冤枉三下,那姓严的,我实是恨他之极。”心想这人既叫他恶叫花,当是南丐帮之敌,我且顺着他说,道:“这帮叫花子凶强霸道之极,欺男偷女,无恶不做,我怎能是他一伙的。”乌小云道“你不是他等到一伙的,怎又来找他。”杨时节大声叫屈,道:“是那帮主叫我来的。这些人坏得紧,昨日到我家来买棺材,要了七八口,却没给钱,我听说那帮主有一个相好叫王宝儿,是百花楼的粉头,就找到他,那帮主不但要赖帐,还要打我。好在那王宝儿笑他,说他枉为一个帮主,却赖人家几个棺材钱,那贼鸟类帮主抹不过脸面,才写了张纸条,叫我来这里收钱,你想那些叫花子如此蛮横,我不叫亲热一点怎能拿得到钱。”乌小云道:“原来你家是开棺材铺的。你先将灯点上,我眼睛不好使。”那人取出火石。打火将油点上。乌小云睁大了双眼,还是看不清面前那人,叹道“我眼睛真的不行了。你不是说有什么信,将来我看一下,看能不能看清字,”杨时节心中一惊,却也无法,将谢帮主写的信交给他,乌小云将眼睛贴在纸上,才依稀看清几个字,真是来找姓严的要钱的。心道这人说的话倒也不假。杨时节道:“大侠你眼睛瞎了,又怎再行走江湖?”乌小云狠狠道:“我也不是全瞎了,只是看不清,只要能看见一个人影。有什么样歹人。我照样能一刀杀了。哼,那些丐帮恶人,用毒蛇伤我双眼,我绝不能放过他。”杨时节心道:“这人原来不什么歹人,只是不知如何与丐帮结仇。他双眼虽瞎,却还有些功夫,我莫如好言好语骗得他相信。他眼睛瞎了,还不是我叫他打那他就打那,如此就不怕那些苗人了。”说道“当年我师父陈青铜道‘只要武功练到绝高境地,就能听音辩形,不用眼睛也能和人相斗,’大侠你武功高强,眼睛瞎一点也不怕那些恶叫花子”乌小云惊道:“你也在青城山学过艺”那杨时节常听说陈青铜的侠名,是以冒充其弟子,只欲取得那人好感,不想那人竟说也在青城山学过艺,看来只怕竟是真的青城派的人,暗叫不好,他颇有急智,当下叹一口气,又道“:我陈师傅 可是一个大好人。当年我拜在他门下,可是我天生体质差,不是习武的材料,又被送了回家,那已是将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如此一说,乌小云已是深信不疑,青城派收徒极严,出生不正的不要,素体不佳的不要,乌小云是身受其害,不想眼前这人,也是这样。
乌小云道:“原来你不是歹人,我不合用锁锁你,外面的人已死了,我有一把刀落在他们手上,你带我去找。我那刀能削铁如泥,找到了就将铁练砍断,我就放你走。”那人无法,只得提了油灯。牵了乌小云四下找刀。进了一间客房,只见床上全是红血,地上死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那姓严的。腰间真Сhā有一把刀。当下取过刀,伸手到他怀中,果真摸到一大把银票,收入怀中,又将那字条放入那严舵 主怀中。心道“万一以后事发,我也只说我来取银子时姓严厉r的还活鲜鲜的,只怕是杀他的人把所有的银子取走了,可不能让丐帮之人以为是我杀了这人。”
从那房出来,乌小云用力挥刀砍铁练,砍得火星直冒,那铁练却毫无损伤。杨时节道:“大侠,这铁练一时砍不断。不如先到我家,养好了伤,再去找那些恶叫花算帐。”乌小云道“你我一练相连,只能如此,只是怕惊吓了你家中的人。”杨时节道:“我在城南有一小院子,却没和家人一起住,你只管放心。”
二人从桂家出来往城里走,那杨时节为人极是乖巧伶俐,口如有蜜,还未到家中,已同乌小云聊得极为亲热。他见乌小云虽然看起来威猛说话话却极是质朴,正是一个刚出江湖的乡少少年,当下打定主意,总要将他揽人身边。好对付那几个要帐的苗人。
到了杨家,真无他人。那杨时节倒也做得一手菜,乌小云大吃一顿,精神方振,那杨时节见乌云小云身上衣服有不少血污,找出自已最大的一件衣服给他换上。乌止云摸那衣服甚是柔滑,还有一股薰香之味,甚不合意,道:“杨兄弟,能不能找一件青布衣服,这衣服太鲜华了。”杨时节道“大哥,你穿这件正好,佛要金装,人靠衣赏。万事皆可马虎,穿衣一事万不可马虎。否则就让人睢不起了。”乌小云道“我从小受苦之人,粗荼淡饭管了的,你这衣服穿来有些不好受。再说大丈处身立世,只须行侠仗义,又有谁敢睢不起了;”
杨时节道:“乌大哥说和极是,你是有些看不起我这不中用的人”乌小云听他心中不快,忙道:“我一个孤儿,那能瞧你不起。”杨时节道:“你是个孤儿,我也是个孤苦之人。我空虽然富足,却不是我的家”。乌小云一惊,道“你也是个孤儿?”杨时节道“也不全是,我妈是我爹三姨太,生我时就死了,我爹又取了四五六姨太,从小我在大妈二妈四五六小妈就当我是眼中钉,我爹也不喜我,实则这世上,我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乌小云叹了一声,道“不想你这大富人家子弟也有特别之苦,非穷家小户的人能想到。”杨时节突道“乌大哥,我一看你就极是亲近,你说你那宝刀能削铁如泥,却又砍不断铁练,看来你我甚是有缘,不如你我就义结金兰,从此不再是孤苦之人了”乌小云心下迟疑,杨时节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还是看不起我这个无用之人,”乌小云笑道“兄弟,你不怕我一个瞎眼之人拖累你,我怎会看不起你”杨时节大喜,道“大哥,我定找最好的医生把你眼睛治好,”二人到院中点上青香,行了八拜之礼。杨时节跪地道:“上有青天明月,下有过往神鬼,小人杨时节,又名杨赤雨,今日与乌大哥义结金兰,从此以后就是亲兄弟了,如有人来砍杀乌大哥,我命也不要,也要拨刀相助他。”乌小云也跪下依样起誓。那杨时节发这誓,倒是真心真意,是以连真名也说出来了。须知他不会武功,乌小云和人找架又怎能要他帮忙。而他行走江湖,倒处惹事生非贯了的。想来只可能是乌小云拨刀相助他的多。
乌小云孤独多年,一下子有了一个义弟,心下也甚是高兴。那杨时节开了两坛好酒,与义兄痛饮。他酒量有限,没多久就沉沉醉去。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却见义兄站在身前,右手拿刀对空虚劈。想是怕打挠他睡觉。手上只不停比划,没有一点响声。杨时节道:“大哥,这么早就起来练刀”乌小云道“我眼睛不方便,与人动手,不能长斗,是以想从我那二十一招刀法中找出三招最凶最狠的,合在一起,练成一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能伤敌的必杀技技。”杨赤雨道:“大哥练成了没有?”乌小云道:“我想了一夜,也差不多了。“杨赤雨道“难道你一晚没睡,你想些什么,竟想一晚上。”乌小云道“我学的刀法中,有三招最是历害,一招叫作‘万箭穿心心不死’”呼呼几刀砍出,又道:“一招叫回头当年人不仁”手上比划将这一招轻轻使完,道:“还有一招叫同死同葬天地合。这一招要跃起来,你手连着我,却不能使。”杨时节笑道“大哥这刀法中什么,每一招的名目倒也奇怪。”乌小云道:“我是从书书上学了来的,也不知这刀法的名字。你站起来,我将那刀法轻轻使一遍,每一招的名字倒差不多,”杨时节站起身来,乌小云提刀叫道:“第一招叫‘同骑竹马打青梅”轻轻跃起,如在马背,举刀上撩,似如树下打果。又道:“一剑双刃从不分”将那一招使出来,又道“命中中无时横夺去,青城突倾巴山惊,”手上不停,慢慢将那二十一招刀法使出。杨时节记性极好,记得那五的招叫着“东走西顾玉兔奔”六招是“狼心如铁闭山门”还有几招是“恨水东去到东赢,绝踪中原绝技成,碧海惊涛觉难成,自谓梦中不杀生,苍海一刀十年横,四方杀尽恨不平。万箭穿心心不死,回首当年人不仁,等等,最后几招是乌龙沿江上不去,倒入深湾卧困水,摆尾欲向西南伸,同死同葬天地合。”乌小云将那刀法使完道:“这二十一招刀法中,那最猛烈的三招,我将它合而为一,却是这样,你连着我,我不能跳跃,我只能轻轻使给你看。”当下将那三合一的刀法使出,只见他手上的刀或前却后,左出却右回,砍刺挑抹压,顶撞开闭扇,虽只一招,却变化多端。只是他手上不用力,慢慢使来,并看不出有什么威力。
杨赤雨道:“大哥你这刀式的名目,却似一篇序事长诗。好象是说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学剑,后来却有人将那女的横刀夺去,那男子伤心之极,只身到日本国去了,到了日本却学得绝世武艺,这人痛失爱侣,心性已变,唯有梦中不杀生,这人在日本杀了很多人。到了后来,这人还是想念当年情人,想再回来,却已是不能,”乌小云恍然大悟,道“还真是你说的这样,难怪我那书上画的刀,都是东洋倭刀的样子,想来这人自创了这刀法,却和日本的刀法大有干系。难道我练了四年的刀法,却是日本刀法。”杨赤雨道“管他什么刀法,只要能杀人就行。大哥,你要练那三合一的刀法,还是先出门找一个铁匠将这铁练去掉再说。”
二人出门,走了几条街,找到一间铁匠铺将铁练打断去掉。那铁匠见二人一练相连,心中奇怪,杨赤雨道“我们被鸡公顶子山的强人抓去逃了出来。是以手上有这铁练。”那铁匠见他厮文尔雅的样子,不可能是什么歹人,只是信了。乌小去心道“我这义弟撒谎骗人,张口就来。竟是面不红心不跳”又去找一个郎中给乌小云治眼,那郎中摸了摸脉,道“你这是极重的热毒攻入肝经所致。”开一个龙胆泻肝汤,匆匆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