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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叛逆的鲁鲁修官方小说 > 4 、火焰照亮了四周。

4 、火焰照亮了四周。

并不是对不列颠抱有反感的日本。

也不是讨厌和娜娜莉的祖国的其它皇族。

而是那个男人。

作为留学生被送到日本去的皇子和皇女,在日本丢掉了­性­命——

那个男人一定会拍手叫好吧。

这样的话,自己就终于有了一个攻打日本的借口了。

这就是不列颠侵略日本的最好理由。

实际上,真正伤害到自己的,也许并不是那些不列颠人的日本人,或者也不是那些谋杀了母亲的人。

而是那个明知有危险却还坦然下令把自己送到日本来的那个男人。

期待着这一事件发生,而无情地舍弃了自己的,正是那个男人。

但是,在最开始,鲁路修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但是,当他来到日本之后就发现了。当他看到那些视不列颠人为仇敌的日本人时就发现了。

——自己是和垃圾一样的棋子。

但是,如果一定要把这个棋子牺牲掉的话,那与其让他死在国内,不如让他死在国外更好一些,而且那样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鲁路修思考着目前的状况和自己的遭遇。

最后,他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父亲希望自己和妹妹死掉。

虽然这种想法太过于消极,但却是目前最合理的一个解释。

鲁路修的心,像冰窖一般的寒冷。

那家伙简直没有人­性­,鲁路修愤怒地想道。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

现在不是被愤怒支配头脑的时候。

以前。

朱雀也说过鲁路修。

不管甚么时候,鲁路修都对外界的事物过份警惕。

但是,在鲁路修看来,这样做是非常必要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信任。日本人也好。不列颠人也好。

当然,这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奔跑在松林中的鲁路修忽然停下脚步。

他已经跑到松林的尽头了。

别墅的正门就在他的眼前。

充满日式风格的建筑,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里面没有嘈杂的声音。

这个别墅的安全­性­果然是非常高。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一国首相的别墅,其中一定会设置警报装置,而现在从里面如此平静看来,别墅中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娜娜莉应该还在里面吧。

当然,鲁路修应该马上进入别墅确认。

鲁路修应该马上赶到娜娜莉的身边。

但是,就在他正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他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

背后是茂密的树林。

被黑暗覆盖起来的树影。

——自己。

还有为了让自己逃跑而单独留下的那个少年——

鲁路修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黑衣人有些动摇了。

站在道中央的人影。

在那人影身旁第二个牺牲者也已经倒下了。

而且也是被一招击倒的。

以前对方是个孩子而肆无忌惮地接近,结果被木刀瞬间打倒。想要伸手去抓对方脑袋的时候被木刀一下击中喉咙,甚至连呻吟声都没发出来就倒下了。

而那个孩子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一下被击倒的对手,继续保持着持刀的姿势。

用充满魄力的眼神盯着周围剩下的黑衣人。

忽然,一个男子发出一声命令。

这个男子似乎是这些人中的头领。虽然对于部下的无能感到愤怒,但是他却没有丧失冷静。

他对手下命令道。

——你们继续去追。

毕竟,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虽然也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孩子,但是也没有甚么好害怕的。而且,他们的目标也不是眼前这个小子。

他的手下其中一人行动起来。

向着刚才另外那个孩子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

这次轮到这个男子的眼睛瞪大了。

眼前那孩子的身影消失了。

不,实际上并不是消失,但是那移动速度之快甚至让人的视线都产生了错觉。

一道黑影径直向那追踪的部下奔去。细小的手腕握着木刀,准确地向那名部下发动攻击。幸亏少年手中的不是真刀,否则真的会当场血溅五步。但即便是木刀,由那速度所造成的杀伤力也是不容忽视。

「呜……」

面具里面传来一声呻吟。追出去的那名部下的身体随之倒下去。

这一次,少年——朱雀,向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瞥了一眼。

「我说过哪里也不准去。」

话语里面没有任何感情Se彩。

接着,他再次握起木刀。

好似教科书上一样标准的基础姿势。

但是那种一搫必杀的气势,将面前的黑衣人全部压倒。

事到如今,黑衣男子才开始后悔起来。

即使是小孩子也是不应该大意的对手。

现在才认识到。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带些专门的打手来。但是现在才想起这些已经太晚了。

黑衣男子开始认真起来。

首先,要把对手是孩子这点从头脑中抹去。

然后,接下来——

朱雀的失败,是完全注定了的。

男子踢了踢脚下的他。

朱雀的木刀稍微放低了一些。就在那一瞬间,男子忽然抬脚踢起一道沙砾。

「啊……」

忽然眼里迷入砂砾,使朱雀的姿势改变了一下。就在这时黑衣男子抬起一脚正中朱雀的小腹。

「啊……」

少年幼小的身体被踢得飞了出去。

后背直接撞到一棵松树上面。

受到这样的攻击没有失去意识就算万幸了吧。但是那剧烈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痛苦仍然让朱雀无法行动。刚刚重新拾起因为冲击而掉落到地上的木刀,朱雀的右手就被那男子扭住,将他面朝下按在地上。

「混,混蛋……」

朱雀拼命地挣扎着,黑衣男子用力把朱雀按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

「朱雀!」

在男子胳膊下面的朱雀,忽然睁开眼睛。

结果。

某种绝望和危机意识,能够使孩子更快地成熟起来。

虽然这也可以称为一种成长的形式,但这也是比较危险的。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也许会走上不归的歧途。

从这一点来看,神圣不列颠帝国的第十一皇子鲁鲁修?V?不列颠,就是相当的早熟。

在鲁路修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是非常冷漠的。

非常冷漠。

——那里也没有甚么所谓的朋友。

对于怀着这样想法的孩子来说,世界上哪里也没有温暖。

妹妹,娜娜莉自不必说。

鲁路修?V?不列颠也快要变成有心理疾病的人了。不,或者说他已经比妹妹的心理更加有问题。

但是,鲁路修遇到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对鲁路修来说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但是,确是不可否认的「人」。

有时,鲁路修会这样想。

为什么那个少年会出现在自己和娜娜莉的身边呢?

自己这样的人只要放到一边就好了。

对于这样的自己来说,没有必要特意去接近。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故意接近自己对于那个少年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去这样做。

——鲁路修不知道原因。

实际上,这其实正是鲁路修从心底渴望的东西。

失去母亲,并且得知父亲本来面目的鲁路修,失去一切的鲁路修。

但是——

心中只剩下火烧般的焦躁感。

绝对不能失去。

只有这个想法。

只有这个感情。

是的。

所以——

鲁路修自从来日本以后,第一次做了一件天大的傻事。

「朱雀!」

赶到那里的时候鲁路修所看到的,正是那男子压制住朱雀的时候。木刀已经被夺走,头发被抓着,一副痛苦的表情被按倒在沙地上的朱雀。

但是,即便这样,被按在那男人身下的朱雀还是发出怒吼。

「混蛋!鲁路修!你怎么回来了!」

一瞬间,鲁路修无言以对。

坦白地说,鲁路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

而且,正如朱雀说的一样。

自己就算回来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本来就没有回来的打算。

对于鲁路修来说,只要考虑妹妹娜娜莉一个人的事情就可以了。

那才是符合鲁路修?V?不列颠的做法——

朱雀继续叫道。

「赶紧逃!像你这样没用的家伙是打不过他们的!」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

「说我没用……你不也是被人家抓到手脚没办法反抗了吗?」

「!?」

朱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混,混蛋!你这个傻瓜都这个时候了还……」

「先别说我了,这种情况下你的行为才是有勇无谋。如果说我是傻瓜,那你就是大傻瓜!」

边说着,鲁路修边环视了一下四周。

「大胆的家伙,竟然敢让我的好友受伤。」

「!」

控制住朱雀的那名黑衣男子稍微有些意外地看着鲁路修。

默默的,鲁路修抬起下巴对手下下了一个命令。

除了被击倒的手下之外,剩下的还有三个人。

三人悄悄将鲁路修团团围住。

但是鲁路修却没有显出半点的退缩。

也没有露出一丝怯懦。

只是平静地问道。

「我不会问你们是谁究竟是为了甚么目的,就算我问了你们也不会回答,是吧?」

「鲁、鲁路修……?」

「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的行为,是非常愚蠢的。」

说完,鲁路修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

三个黑衣人渐渐将包围网缩小。

猛然伸出手向黑发少年抓去。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

尖锐的警报声在四周响起。

黑衣人们紧张地望向周围。

接着,他们的耳边听来鲁路修故做惊讶的声音。

「到底是哪里的家伙不小心,在火灾警报器的周围吸烟呢?」

鲁路修的目光瞥向按住朱雀的男子。

在他那端正的脸上,挂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老练笑容。

「哼——不能在最初的一击决定胜负的话,最后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是想要继续在这里跟我们做一个了断吗?我倒是没甚么啦,不过那样的话你们也跑不了吧?故意穿成那样,就是害怕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对吧?如果现在赶紧跑的话,这边还可以认为是单纯的误报……」

这是一种明显的交易。

这交易所有的一切都在鲁路修的计划之内。

为了自己能够逃掉。

而且,对方也要逃掉——

这简直不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所能够设计出来的计谋。

带着面具的男子眼中露出惊讶的目光。

不过,犹豫只有一瞬间。

男子和鲁路修对视了一会,缓缓松开了按住朱雀的手。

他的手下们也都四下张望着。

黑衣男子带着部下,背起失去意识的三人向鲁路修他们的相反方向遁去。

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之中。

警报声还在响着。

经过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紧张的感觉仍弥漫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终于,警报的声音小了下去。

鲁路修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望着地上的朱雀。

这次他微微一笑。

那是会心的微笑。

「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真是太失策了。

一边在树林中撤退,黑衣男子一边懊恼地咂着嘴。

实在是太轻视这两个孩子了。不,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一般的小鬼。

总之,计划还要再周详一些才行。

行动需要改变。

男子转过头去,对跟在后面的部下低声说道。

「……下次我可不允许再出现这样的失败。」

后面的部下全体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

「不,没有下次了。」

随着话音响起,周围涌出无数的杀气。

树林的­阴­暗处探出黑洞洞的枪口。

黑衣男子们全都停下了脚步。

前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个端着枪,身穿墨绿­色­军服的男子走了过来。

一股杀气传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货。和刚才那两个孩子不同。

军人——藤堂镜志朗,走到那群黑衣男子的头领面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我们的失职了。」

慢慢的。

黑衣男子举起了双手。

「来,扶住我的肩膀,朱雀。」

「啊,啊啊……」

周围已经被一片黑暗包围了起来。

走在曲折的林间小路中的两个少年。

相对无言地沉默着。

二人一直沉默着向别墅走去。

夜晚的空气变得寒冷起来。

现在拿着从海边老夫­妇­那里得到的草莓篮子的,是鲁路修。

两人商量好,为了不让娜娜莉担心,回去之后甚么都不说,要对她隐瞒这一切——回到别墅之后,像甚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家一起在柔和的天气里吃草莓就好了。

就在快要走到别墅门前的时候。

靠在鲁路修肩膀上的朱雀忽然说道。

「鲁路修,我……」

打断他的话,鲁路修反问道。

「你甚么时候发现他们的?刚才的那些家伙?」

「啊……啊啊。」

朱雀对鲁路修忽然的提问没有一点准备。

「那是,前天去沙滩的时候。」

「果然,是那时候。」

鲁路修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淡。

「那个时候你也和他们打起来了吧?」

「不,那个时候他们只是在这附近巡逻。」

「嗯……今天是为了保护我吗?」

「……啊啊。」

「太让人困惑了。」

听到鲁路修的话,朱雀一脸吃惊的表情望着鲁路修。

鲁路修沉默起来。

朱雀低声自言自语道。

「也是啊……最后,我还是甚么忙也没帮上。」

「不是那样的,朱雀。」

鲁路修摇了摇头道。

「我困惑的是,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关于那些家伙的事。要是早点告诉我的话,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这……」

「是怕跟我说了以后我会害怕吗?」

「那倒不是……」

「不要太小瞧我啊,朱雀。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不列颠的皇子。那样的事情我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

「而且——对于你来说,也没有必要为了我和娜娜莉而身临险境。」

鲁路修用不带有任何特殊感情的语气说道。

仅仅是一种忠告的语气。

但是。

一直靠在鲁路修肩膀上的朱雀忽然然起来了。

感觉到惊讶的鲁路修回头看去。

朱雀站在林间小路的中央。

低着头。

周围的­阴­暗使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模糊。

「朱雀?」

即使鲁路修叫他,朱雀也没有抬起头。

只是好似询问一样地问道。

「……理由……」

「哎?」

「没有……理由的话,就不行吗?」

少年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拳头也攥了起来。

鲁路修歪了歪脑袋。

然后明确地回答道。

「啊啊,不行。」

朱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

充满责备般的感觉向鲁路修走去。

「鲁路修……」

鲁路修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你也知道,朱雀,我是一个­性­格非常乖僻的人。」

「鲁路修……」

「刚才从那老夫­妇­家回来的时候你也说了,我总是怀疑所有的人。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对于没有任何理由就充满善意的家伙,无论如何都无法信任。」

「鲁路修……」

「这是我天生的,没有办法。作为皇子或者皇女,必须有这样的警备意识。因为在自己的身边,除了敌人,就只有臣子。」

「鲁路修……」

「所以,我无法信任那些没有任何理由的善意。我有无法信任他们的理由,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所以我的怀疑也是没办法的。」

「鲁路修!」

终于,朱雀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大声的喊叫。

但即便如此,鲁路修的态度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依然平静。

「所以,如果你非要帮助我和娜娜莉的时候……」

「————」

「我都会给自己找个理由。」

「——哎?」

朱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鲁路修盯着朱雀的眼睛。

慢慢地向站在原地不动的朱雀走去。

一步,两步。

当走到他们两个人的鼻子快要碰到一起那么近的距离时,鲁路修停了下来。

然后,他平静的,用好似耳语一样的声音小声说道。

「——朱雀,我知道你在那天晚上,到底做过甚么。」

「!」

「我想,那大概跟我与娜娜莉也有关系。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随便去问你,我想你也许会自己告诉我们。这是规则。但是……」

「…………」

「你也说过,不会为了自己再次使用自己的力量。」

「…………」

「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我认为。」

「…………」

「大傻瓜。那种家伙完全没有生存下去的价值。我的理由是,不过……」

说到这里,鲁路修微微一笑。

「像你那样没有理由的家伙,我却非常喜欢呢。」

朱雀呆呆地望着鲁路修。

鲁路修再次开口说道。

「所以,我也说过。」

「…………」

「你不会为了自己而使用自己的力量。如果那样说的话,我——不。」

「…………」

「我……」

「…………」

「会为了你而使用力量。」

「…………」

「GIVE AND TAKE,互相帮助。如何?这就是你的理由,怎么样?」

两人再次陷入一次沉默。

已经没有甚么可说的。

朱雀盯着鲁路修,鲁路修盯着朱雀。

从海边吹来的夜风,将松林的支条刮得沙沙作响。

然后——

朱雀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非常温柔的笑容。朱雀开口说道。

「……真不像你呢,这种说话方式。」

鲁路修哼了一声说道。

「彼此彼此。」

正是如此。

——时间,一度追溯到以前。

他们过去的巡礼还没有结束。

现在,是他们二人还互相都不认识的时间。

互相之间还都不了解的时候的故事。

但是。

他们二人之间的相会,是必然的。

他们二人之间的争斗,也是必然的。

我可以断言。

赌上我魔女的名誉——

Stage-0:_第30章_stage_0.2--Interva

——2017?8?XX 11区

私立阿什福特学院高中部二年级,枢木朱雀。

神圣不列颠帝国11区统治军特别派遣向导技术部所属,枢木朱雀准尉。

这两个身份都是真实的。

这不是秘密。只要与军方稍有关系的人都知道。

只是。

随之而来的沉重。

除他以外没人知道。

也没人想知道。

「OK了,朱雀。」

360度全方位假想模拟画面暗了下来,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女­性­。

及肩的清爽中长发,知­性­的外貌。她的眸中满是温柔,脸上静静地微笑着。

她是塞西尔?克鲁米。

特别派遣向导技术部主导。

「看上去情况不错。机动率、Yggdrasil共呜率都没有问题。就算把机体的误差修正,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完美数值。」

「谢谢你,塞西尔小姐。」

生在胶囊型的模拟仓中,朱雀微笑着说道。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问道。

「对了——训练数值怎么样?」

「我真希望能回答你,一切正常。能问你个问题吗?」

「请。」

「进入14号区域的时候,你故意放跑了废工厂内的两个靶子。为什么?」

「信号识别为unknown,而且虽然确认持有小型自动枪械,但对方没有采取敌对行动,所以我判断很可能是平民。」

「如果对方采取敌对行动呢?」

「那我就进行抓捕。」

「如果命令你­射­杀呢?」

朱雀停顿了片刻。

「当然——执行。」

屏幕上的塞西尔皱起了眉头。

但只是一瞬间。

「OK,训练结束。判断为不需改善。中止系统。」

「Yes,my lord。中止系统。」

「辛苦了,我泡了茶,下来吧。」

「啊……是。谢谢。」

塞西尔露出依旧柔和的微笑,屏幕黑了下来。

朱雀在训练仓中呆坐了很久。

他凝视着已经完全变黑了的屏幕。

最后。

他重重地吸了口气。

仓库中挤满了人。

身穿白­色­作业服的研究员四处奔走着,狭窄的空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机械,而在人和机器之间,矗立着一个巨人。

全身被涂成白­色­和金­色­的机体——

它舒展着双肩,坚固的盔甲从胸部覆盖至腰间。而支撑着机体的双脚却透着几分优雅。如果再给它披上披风,就是个不折不如的「骑士」了。全高四点四九米,最小回旋半径、等步幅。如今不列颠部队普遍使用的是量产型Knightmare Frame,其第五代已经相当接近人型了,而这架则更胜一筹。如果只是单纯称它为机械,就太过笼统了。

这是特别派遣向导技术部所属,试制向导兵器。

第七代Knightmare Frame。

它的名字是,Lancelot。

走出训练仓的朱雀呆呆地望着它威武的身姿,不觉手捧托盘身穿士官服装的塞西尔靠了过来。

「给,请吧。」

「啊,不好意思。」

从托盘取下茶杯送到嘴里。

红茶的清香顿时充满了鼻腔。

「如果有茶点就好了。」

「这还是——对了,罗伊德呢?」

「在那里。」

朱雀顺着塞西尔的视线望去。

就在Lancelot的脚边。

大画面监视器的面前。

他身穿白­色­长摆作业服,带着无框眼镜,个子很高。虽说平时态度轻佻,但现在他正埋头敲击键盘。

这是特别派遣向导技术部主任,罗伊德?阿斯普隆德少佐。

「他那是在­干­甚么?」

「说是想帮Lancelot安装专用的飞行器。不过那一半是他的兴趣,不用在意。」

「是。」

朱雀模糊地回答道,只见同样端着茶杯的塞西尔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

「难道说,朱雀,你也想试着驾驶Lancelot飞行?」

「确实,这样能增加作战行动效率。我们原本就被当作单独的游击队,而且上面也表示,要把机动­性­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是因为成田事件吗?」

「是的。在那之后多少得到了些认同。」

说完,塞西尔将茶杯放回了托盘。

「不过,好在现在经费能自由使用了,放手­干­吧。」

「……手下留情。」

「啊,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对了,二十分钟后关于训练数据要开个会。去换衣服准备准备吧,朱雀。」

「是。」

塞西尔轻声离开朱雀身边,又同样轻轻地走近罗伊德,随后毫不留情地抓住了罗伊德的后颈。而之后二人的声音被周围的噪音掩盖,但很明显他们是在交谈着些甚么。塞西尔挑了挑眉,罗伊德脸上的冷汗就流了下来。最后,自然是老样子啦。所谓「怕老婆」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看着这两人,朱雀笑了起来。

随后,他又一次注视着二人身后的巨人。

白­色­的机体现在只连接着辅助电源,核心Yggdrasil系统还未启动,它的双眼黯然无光。

它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四周的人类。

它的腰间还Сhā着两把剑。

朱雀凝视着巨人的眼睛和腰间的佩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他站直了身子。

将手上的茶杯放回托盘上,刚想端走。

忽然——

——一旦拔出了剑,那应该有所觉悟。

「哎——」

他不禁转过身去。

好像自己曾经听到这句说话。

仓库依旧是仓库。

四周依然是在忙碌穿行的研究员们,被塞西尔抓住后颈的罗伊德彷佛­干­了坏事后被抓住的猫一样,只得任由塞西尔拽着自己向会议室走去。

而俯瞰着这一切的巨人的双眼。

依旧没有感情——

朱雀注视着那双眼睛。

静静地注视着。

直到开会前,他都一直地注视着。

——Eight Years Before(八年前)——

Stage-0第31章_STAGE_-0:2-Entrance

「Knightmare」

本来,Knightmare机架开发理念的基点是模仿人的动作。那不是单纯以战斗作为目的,而是考虑到各种事态,把代替、辅助、增幅人类行动作为其最大的特征。与初期型Knightmare只是能够再现限定动作的「人偶」不同,拥有匹敌人类关节部位的第四世代型Knightmare一登场便震惊了全世界的研究者——只不过……

——2009?9?XX 日本

少年在大地上奔跑着。

压低身子,只是一心向着前方奔跑着。

年龄大概是十岁。

洗褪了­色­的衬袄迎着风,藏青­色­的衣角被吹起,少年只是一心向前笔直地奔跑着。

他的脚步快得和年龄不符。速度超过了「快」这个词的表达范围。在学校里,他大概甚么竞技都能拿第一吧。每迈出一步,那身体都像被风吹起的羽毛一样跃向空中,就连大人也没法轻易追上他的。

他名叫枢木朱雀。

在朱雀前方,是被树木包围的神社。

在小道旁边是一条静静流淌的神社。

小河上架着一座石桥。

桥的前方是玩具似的鸟居。

红­色­的柱子被夕阳渲染得更加鲜红。

鸟居看起来年代久远。

在还差一点就可以伸手摸到那柱子时。

朱雀突然停下了脚步。

实在是喘不过气了。

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朱雀一边盯着眼前的柱子,一边轻轻咂了下舌。

「……像个傻瓜似的。」

和天真的面孔不相符的措辞,粗野的说话口气。

「回去吧。」

他转过身。

这次没有跑步,而是慢慢地走着。

少年趴在地上。

就算白­色­的衬衫上留下鞋印,就算妹妹觉得摸着很舒服的黑发满是泥巴,他也一样死盯着对方。

尽管如此,暴行也没有停止。

毫不留情的拳头、脚踢袭向少年的侧腹、后背、脸颊和脑袋。

「不列颠人滚出去!」

「没错,明明就是人质!」

「你这个侵略者!」

尖锐的话语并不让人觉得痛苦。

他连搭理的心情都没有。也没有搭理的必要。身体的疼痛也没甚么可怕的。不可以觉得可怕。

只是。

在渗出泪水的视野一角,被踩烂的购物篮让人觉得很可惜。

难得买到了妹妹娜娜莉喜欢的梨子。

自己虽然很讨厌向目光冰冷的店主低头,可为了娜娜莉还是拼命地拜托他,才终于得到的。

从篮子里飞出,埋入泥里,破裂的白­色­果实。被压烂的小小果核。

已经没法吃了。没法拿给她吃了。

少年不是由于疼痛,而是因为悔恨留下了眼泪。

他名叫鲁路修?V?不列颠。

「啊,这家伙哭了。」

「哼哼,不列颠人果然是没用鬼。」

「爸爸也说过不列颠人只害怕日本的。」

「所以你这样的人才成为人质的。」

听不到声音。

甚么也听不到。

只有妹妹的笑颜出现在视野中。

之后——

两人第两次相遇了。

名为命运的齿轮从此开始转动。

「到底为止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已经变得昏暗的神社里骤然响起。

甚么——正在恣意妄为作恶的坏小孩之一转身一看,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朱、朱雀……」

「这么多人欺负一人——要是被藤堂老师知道了,你们会被打扁的哦。」

这么说着,朱雀瞥了一眼被孩子们围在圆圈中心的「那个」。

在浓密的树荫中。

蹲在­干­燥石阶上的那个身影。

说实话,看起来就像块破抹布似的。

连朱雀都能一眼看出的高级衬衫满是泥污,变得皱皱巴巴。

——真是笨蛋。

朱雀不禁在心中嘀咕道。

穿着那么名贵的衣服出来,当然会遇到这种事啊。

而且,那凌厉的眼神也不合适。

既然怎样都无法打赢,至少把眼神变一下也好吧。

脸上露出点歉意不就好了。

不。

他就是那样。

第一次和自己相遇时也是这样。

「­干­嘛呀,朱雀。」

围着「破抹布」的孩子们发出了一些反抗的声音,但夹杂在其中的胆怯明显更多。

「你是站在不列颠人一边的吗?」

「谁是啊,笨蛋。」

朱雀反­射­­性­地回嘴道。

「我最讨厌不列颠人了。」

「那为什么……?」

「但是,我更讨厌欺负弱小的家伙。」

朱雀斩钉截铁地说道。

孩子相互对视了一下。

就这样闪人实在是很逊,但是,对手很可怕——周围漂浮着这样的空气。

朱雀看穿了他们的想法,稍稍压低声音说。

「……我真的要生气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肩膀一抖。之后,朱雀想到「啊啊,这下又被讨厌了。」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却是个难以管教的野孩子——朱雀也知道有人背地里说他的坏话。最先这么说的,大概是和自己打架时被揍过的家伙的父母吧。现在连同年龄的孩子们之间也已经传开了。不过,因为自己基本上是无论主动、被动都难以合群的­性­格,在学校和外面都是一个人。所以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只有没用鬼才会需要别人的帮助。自己可不一样。

「快走啊。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朱雀又加了一句。在圆圈中间个头最大的孩子转了转眼睛说。

「老师也说过讨厌不列颠的。」

「不要随便篡改老师的话。老师只是说不列颠的做法不对而已。」

「那不是一样吗?」

「谁知道呢。」

老实说,朱雀对此也不明白。

「不管怎样,在这里的不是老师,是我。」

那句话成了最后通牒。

再继续纠缠下去,朱雀大概会真的发飙吧。

孩子们无言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就这么散开了。不过,这也只限于离开朱雀的身边为止。孩子们落败般走下神社的石阶,朝回家的道路走去——那家伙——是间谍——再强壮一点——总有一天都教训他——就算没有直接听到也能够猜得到。很容易想象的。

也罢,管他呢。

反正,都是些一个人就不成气候的家伙。

这么一想,现在眼前的笨蛋也许反而比他们强多了。至少,这个笨蛋一个人也没有认输,没有屈服。他的眼睛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为什么?」

自己也不想听到别人说「帮我」之类的话。

所以,朱雀抢先说道。

「我甚么也没做。」

「……」

「只是你妹妹一直拜托我,我才过来看看情况。」

「!娜娜莉?向你?」

只有谈到那名少女的时候,这家伙的表情才会变化。

「没错。」

朱雀不高兴地点点头,而对方不知为何露出一副更加不高兴的表情。

「骗人。」

真的让人火大了。

「不是骗人。」

「骗人。」

「不是骗人!」

「骗人!」

「不是骗人!」

「骗人!」

两人就这样一直重复着无限循环的争执。

直到回去同住的家里为止。

直截了当说的话,那就和储藏室差不多。

虽然如此,建筑本身是两层构造。而且在本宅之外拥有的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显得寒酸。不过,就算这样毕竟还是储藏室。

支撑四方的柱子因为风雨的侵蚀变得乌黑。

模糊的玻璃就好像故意在拒绝外界似的,将建筑­阴­暗地封闭起来。

后面是杂乱地长满树木的小山。而且,正面也是生长着各种树木的树林。

白­色­的墙壁看来还是经过一定的维护的。

但是,那与其说是风景,说是让人不快的表现还比较正确,搞不好还会被当成鬼屋的建筑。

然后,被驱赶到这种住处,说起来真的很过份。

这就是少年少女二人的境遇。

对娜娜莉?V?不列颠来说,世界很狭小。

当然,这也有娜娜莉身体状况本身的原因。

娜娜莉双目失明,腿也无法活动。似乎是某种事故的后遗症。

只是,对娜娜莉来说,世界狭小这件事其实并不只是这样。

纯粹的她的世界很狭小。

与其这么说,不如说她自己想要世界变得狭小。她这样希望着。

因为。

广阔的世界到处都是可怕的事物。

那壮丽的不列颠宫殿就是典型的例子。

在没有失明时,那里是既漂亮,又华丽,一直很明亮的地方。但是,同时那里也是非常丑陋、昏暗、­阴­森的地方。

不是东西。

而是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但是,有好多可怕的人。有好多可怕的东西。冷酷的异母兄弟们的视线、明显鄙视自己的义母们的言语、只是机械地进行应对的侍女们。

无论哪一个都好可怕。可怕得无以复加。

就算来到日本,那也没甚么改变。

人们好可怕。无论谁都好可怕。可怕得好想逃走。

所以,世界最好变得狭小。

如果是狭小的世界、其它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的世界的话。

自己就可以生存下去。

和唯一一个对自己温柔的哥哥,单独二人……

在往常的黑暗中,娜娜莉听到外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哥哥?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娜娜莉的其它感觉变得敏锐。特别是听觉最灵敏。因此,她只靠脚步声就能很快分辨出自己认识的人。

只是,问题是此时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很快,她就可以听到说话的声音了。

「……为什么连你也跟来了。」

「你是笨蛋啊。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这地方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现在是我们的房间!」

「自大甚么啊,明明就是人质。」

「我们才不是人质。是正式的留学生。要说几次才能明白。」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这里是我的基地。来拿忘记的东西有甚么不对。」

「哈,这个年纪就有健忘症了吗。日本的首相还真是不幸啊。有这么个没用的儿子。」

「……你时不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呢。健-忘-症?」

「就是指你这样的傻瓜。」

「你说甚么,臭小子!」

脚步声变成了跑步声。

而且,一边跑一边继续争执着。

娜娜莉记得那声音。

一个是自己的兄长,鲁路修。然后,另一个人是叫做朱雀的少年。

现在收留他们的家庭——枢木家的孩子。

对娜娜莉来说,那孩子也是有些可怕的人。

毕竟在一周前,初次和他们兄妹见面时,他……

「……我不会原谅你所做的事。」

「先出手的是你才对吧。」

「那是因为你想对娜娜莉动手!」

「只不过是觉得她很漂亮。摸摸她的头发而已,为什么要气成那样?」

「傻瓜、野蛮人。你再敢做一次试试。我要把你倒过来沉到东京湾去。」

「……你啊,想要再被揍一次吗?」

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问问娜娜莉的话,你的谎话马上就会被戳穿了。」

「啊啊,问吧问吧。你马上就知道我不是说谎了。」

「还在嘴硬。」

「怎么样。」

这时,响起了房门被用力打开的声音。

娜娜莉感觉到温暖的空气稍稍有些震动。

「娜娜莉!」

气喘吁吁接近过来的娜娜莉,是哥哥鲁路修。

「不要紧吧?没有被他做甚么奇怪的事情吧?」

奇怪的事情是甚么啊,娜娜莉听到远处传来非难的嘀咕声。

顺带一提,娜娜莉对此也有疑问。

「欢迎回家,哥哥。奇怪的事情是指甚么呢?」

「哎——啊,不是。」

不知为何,鲁路修的声音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不,那个,也就是说……」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从声音来看,那清秀的面孔大概是满脸疑惑吧。

娜娜莉最喜欢的——板着脸但是只有眼睛总是很温柔的面孔,大概很难得地浮现出困惑之­色­了吧。

然后就像这样,哥哥很难得的大声说道。

「啊啊,真是的!就是说,这家伙到娜娜莉这里来过了吗?」

「嗯,嗯嗯。刚才他说有甚么东西忘在这了……」

「你看吧」,娜娜莉又听到了那个少年的声音。

娜娜莉歪着脑袋,又再加了一句。

「于是我就说,哥哥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刚说完,娜娜莉身边又再度喧闹起来。

「你看!果然是说谎。」

「哪里是说谎啊!不是的确拜托我了吗。」

「不对。娜娜莉只是说我这么晚还没回来而已。没有说要你来我我!」

「被她用那种表情一说,无论怎都会这么想吧!」

「那种表情是甚么表情啊!」

「就是那种表情啦!」

「哎……」鲁路修这么嘀咕道。

突然,身旁涌起了比刚才还慌张的气息。

「啊,啊啊。对不起,娜娜莉。我们不是在争执……」

「当然了。」

少年说道。

「和你已经分出过一次胜负了。哪算得上是争执啊。我才不会欺负弱者。」

「你啰里啰嗦的好吵呢!再说了,欺负弱者是甚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啦。没用鬼皇子。」

「你说甚么……」

不过,他大概在开口前,想起了眼前因为他们的大声喧哗快要哭出来的娜娜莉。

鲁路修突然不吭声了。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然后,少年似乎也打算就此结束争吵的样子。

「啊啊——算了,我回去了。切,因为你,今天的练习全完蛋了。算了,藤堂老师也不在,这样也好。」

「我可没有拜托你!」

「随便你怎么说吧。还有——妹妹。」

突然,娜娜莉被到现在都没被喊过的称呼叫道。

被卷进到­骚­动中的娜娜莉猛地打了个哆嗦。

「是、是的……」

「你的哥哥没事。但是,他真是无药可救的冒失呢。」

「冒、冒失?」

「他在外面到处闲逛,结果跌倒了。你尽管朝他发火好了。比方这个笨蛋哥哥、不要让人家担心啦、不要闲晃、马上回家之类的。」

丢下这些话,不属于哥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气息也跟着离开了。

房间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唐突的沉默。

还有静寂。

终于,鲁路修低声的喃喃自语传进了娜娜莉的耳中。

「那家伙……」

「哥哥?」

「啊——啊啊。对不起,娜娜莉。吵到你。」

「哥哥,你受伤了吗?」

「哎……嗯。但是,没甚么不大了的。没事的。」

鲁路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碰了碰坐在轮椅上的身体。

只有这手能令娜娜莉感到安心。

但是。

一件事自己很在意。

「哥哥?」

「怎么了,娜娜莉。」

「难道说——你在笑吗?」

「哎?」

娜娜莉在身边感到深受打击似的气息。

但是,那并没有持续很久。

鲁路修的声音很快变得生硬起来。

「才没有笑呢。我是在生气,娜娜莉。真受不了,日本人尽是些没神经的人。」

「是、那样吗……」

但是、大概。

那不是真心话。

因为,刚才的哥哥。

来到日本之后,第一次很高兴的在喧闹——

真是的。

麻烦的家伙一点都不可爱。

朱雀一边走在通向本宅的林荫道上,一边抱怨着。

天­色­已晚,看来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透过茂密的柳树林,一直向前延伸的道路。看得到灯光朦胧的本宅还很远很远。而且,这条路还是在家中的院子里。就只有平均收入的日本人来说,那是不可企及的宽广。但是,这里是在全国有着二百四十座分社的枢木神社本家。就算在这座镇上,相关的神社也有大小五座。而且,那全都是枢木的私有土地。刚才朱雀帮助鲁路修的神社,其实也是其中之一。

「再说了——」

朱雀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出声说道。

「为什么那家伙要到我家来。」

明明打架很弱,嘴巴却很厉害。

而且,还总是说些刺激这里人们神经的话。不列颠人都是这样的吗?要是这样的话,真是讨厌的家伙们呢。大人们老是那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朱雀追上前方被踢飞的小石子,又一次将其踢飞。

跟着再来一次。

结果,这次没有命中目标,石子飞进草丛看不见了。

朱雀不禁停下脚步。

他站住,朝刚刚离开的小屋转过身。

以后山浓厚的影子为背景,小屋里只有一个房间点亮了灯光。

那应该是兄妹俩休息的卧室吧。

黑暗中浮现的灯光显得相当缥缈,让人感到风雨飘零。

从某处传来狗的叫声。

——不过呢。

朱雀这次没有出声,在心里嘀咕道。

(如果不是不列颠人的话,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实际上,朱雀是第一次见到同龄人中有人做出那种反应。实际上,大部分孩子和朱雀打过一次架后,下次见面时连话都不会和他说了。他们要么因为害怕而逃走,要么反过来以卑微的态度接近自己。朱雀不去搭理逃走的人,也不理会主动接近自己的家伙。因为无论哪种行为都不是甚么令人心情舒畅的事。不过,今天的家伙不一样。没有逃走,也没有变得卑微,反而再次挑衅自己。说起来还真是奇怪。还有那个妹妹的事情。朱雀对那孩子的事很在意。那孩子真的很柔弱,很纤细。必须有人去保护她。所以,刚才自己才会撒这么蹩脚的谎话——

朱雀想到这里,轻轻咂了一下舌。

我在想甚么蠢事啊。

他们是不列颠人。

不列颠是很过份的国家。

只是为了自己,就不断发动战争。肆意在其它国家胡作非为。

很过份的国家。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他慢慢接近给人以威压感的本宅大屋。

在黑影逼近眼前时,朱雀重新绷紧了表情。

朱雀再一次瞥了那里一眼,朝宽阔的玄关走去。

开了灯的玄关被打扫得很­干­净,在那里随意地放着一双皮鞋。

朱雀没打招呼便走进屋内,没去二楼自己的房间——话虽如此,自己也只是最近才开始经常呆在那里的——而是朝一楼的走廊走去。

在走廊尽头,有着与日式房屋显得很不协调的双向房间。

朱雀在圆形把手前站住。吸了一口气之后,朱雀敲响了房门。

「……是谁?」

里面传来低沉的应答声。

「我是朱雀。」

「……进来。」

朱雀很小心地打开房门,踏入房间。

「你回来了啊,父亲大人。」

「……」

「欢迎回来,很抱歉问候晚了。」

态度也好,那言语也好,要是被那些认为朱雀是野孩子的人看到,应该会觉得这光景很奇异吧。他终究只是个九岁的少年。

可是,另一方面,他毫无疑问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接受了正规的礼仪教育。

要说哪一面是他真面目的话,这一边应该算是虚伪的一面吧……

在深深低下头的朱雀面前,一名中年男人托着腮坐在高级椅子上,正看着手中的文件。

大概是某种资料吧。有些发福的体格,微秃而宽阔的额头。有些­阴­暗的目光。

男人的名字是枢木玄武。

既是朱雀的父亲,又是枢木家的族长,而且,现在还是就任日本首相的男人。

玄武对待特意到书房来问候的长男,似乎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他就这么看着数据说道。

「有甚么事吗?」

「……没甚么。」

而且,朱雀的反应也很冷淡。

对于起码有一个月不见面的父亲无话可说。

玄武叹了口气。

「那么,早点回自己房间休息。明早还要上学吧。」

「是的。」

「成绩没有下降吧。来年可要考初中了。」

「没问题的。」

就此,父子的对话结束了。

不。

是不得不中止。

玄武依旧没有看朱雀,目光一直注视着手上的资料。

朱雀再度低下头,离开了房间。

在他打开房间准备出去时。

玄武不知为何再次出声问道。

「不列颠的两人怎么样了?」

朱雀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是指甚么?」

朱雀的谈吐第一次变得符合他的年纪。

变得像小孩子。

于是,玄武终于抬起头。

在朱雀看来,父亲不知为何好像在笑着。

看起来……有些­阴­沉的表情。

「不,没甚么。那可是重要的客人,你可要好好欢迎他们。」

「……」

「……晚安,朱雀。」

他感到有点恶寒。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个子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玄武继续看着数据,觉得很麻烦地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

「是我。」

瞬间。

玄武翻动书页的手停住了。

「……接过来。」

资料被丢到桌子上。

在雪亮的窗户外,夜变得更深了。

「……是我。枢木……唔……」

某处传来狗的叫声。

「……是吗……也就是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唔,真是和传闻一样无情的父亲啊。可是,那样倒正合了我们的意……我明白。实际上,也不是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虽说被秘密剥夺了皇位继承权,国内的支持者……喂,这还是初次听说呢……」

窗外变得稍微明亮了一点。

遮住月光的云彩似乎散了。

「……好了。不去管它。总之,可以稍微争取一点时间……是的,彼此彼此呢。比起那个……唔。桐原的事情。很快就会怀疑我的……啊啊,现在就过来。但是,不要在意那个事情……当然了。时机到了的话,我会收拾的……儿子!傻瓜。是对方先背叛的……总之,只有和那边的联络不能中断……我说过明白了。我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唔,是的。情报的公开就按照预定……」

玄武终于放下了话筒。

窗外浮现出皎洁的满月。

玄武好像刚刚才发觉那轮圆月似的,望着它。

这回一定……

满是横­肉­的面孔露出笑容。

甚至从嘴­唇­里发出笑声。

就好像在嘲笑着甚么。

就好像在侮辱着甚么。

还有,就好像在期待着甚么似的。

和无尽的黑影、­阴­影一起。

男人一直笑着。

话老实话。

自己和父亲合不来。

原因不清楚。

大概。

……也不想知道。

数日之后。

星期日。

「老师!」

那天也是秋高气爽的晴天。

和往常一样换上衬袄和裤裙的朱雀,好像扇着扁柏的香气似的在自家门前用力挥着手。

对面,修长的身影迅速的朝坡上接近过来。

不,再近一点的话,应该很快会看出那影子虽然很长,但是一点也不瘦。看得出身体很匀称。经过锻炼的双肩很宽。­干­炼而结实的胸膛很厚实。

那男人察觉到门前的朱雀,也轻轻扬起了手。朱雀好像等不及了,跑了过去。

「嘿,朱雀。」

朱雀在他眼前站住。在逆光中,男子那颇有锐气面孔却柔和地笑着。

年龄大约刚好三十岁。

墨绿­色­的制服,整齐的竖领、肩章。

无论那一样,都显示出他军人的本质。

名字是藤堂镜志朗。

「过得好吗?」

「是的。」

朱雀比其它人更加­精­神、­干­脆地回答道。

「但是,因为老师一直不在,练习好无聊。」

「哈哈哈,那还真是抱歉啊。」

男人很高兴地说道。

「再怎么说,我还有其它本职工作的。」

「工作?」

「嗯。就是这么回事。」

朱雀打开大门,将男人迎进家里。

「谢谢。」

男人道谢之后,也跨过了大门。

两人并排走着,朱雀的头还不到男人的肩膀。并不是因为朱雀的个子很矮,而是由于对方的个子很高。

「那,今天也要工作吗?」

「啊啊,被你父亲叫来的。」

「这样啊……」

听到这种回答,朱雀明显有些失落。肩膀也耷拉下来。

这时,男人的大手按到了朱雀的头上。

男人轻轻地摸了摸朱雀那作为纯粹的日本人有些浅­色­的头发。

「放心,不会花那么长时间。我和你父亲说完话之后,也会去道场露露脸的。」

「真的吗?」

「啊啊,我保证。」

「太好了!」

这个男人,藤堂是朱雀剑道上的老师。

「你父亲还好吗?」

「我觉得是的。但是他经常不在家里。」

「是吗。那位大人也很忙的。」

「老师去了甚么地方啊?」

「严岛啦。因为军事演习。」

「唔,严岛……」

「在西面。有军方的基地。」

璀璨的太阳慢慢西下,将宅邸内开始映现­色­彩的银杏树叶显现得更加艳丽。

在道路旁的水池里,锦鲤漂亮地跃出水面。

「说起来,你稍微长高了呢,朱雀。」

「还远远不够。在班上是从后数第六名。」

「不是足够了吗。」

「我想要长得和老师一样高。」

「这可是有很多不便之处的喔。第一,很费钱的。」

「为什么?」

「普通的商店没有衣服卖。搭乘火车或者飞机不坐宽位子会很难受。再者,因为太显眼了,也不能做坏事。很快就会暴露的。」

「啊,那样的话,我长得比老师稍微矮一点好了。」

「哈哈哈。」

在旁人眼里,也许会把他们当成是年龄相差很大的兄长和弟弟很要好地走在一起。

不。

应该说是父与子——才对吧。

枢木家的庭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宽广。

从大门走到正门玄关就要走很远。

两人终于走到了依旧给人威压感的古老日式玄关前。

朱雀突然发现了那个影子。

在两条路分岔处的前方。

不是玄关,而是向树林中延伸的石阶前方。

一名少年拿着购物篮,摇摇晃晃行走着。

漆黑的头发、秀丽的侧脸。只是,一直穿着的白衬衫再次被弄脏。脸也肿了起来。明明是这副惨状,只有嘴­唇­仍紧紧闭着。

「那家伙……」

朱雀停下脚步,板起了脸。

藤堂也低声说道。

「是那孩子吗?」

这时,朱雀离开藤堂身边,跑了过去。

「朱雀?」

「对不起!老师。还有,和佣人说一声。」

朱雀说完这些,朝少年——鲁路修跑去。

朱雀没有走石阶,而是越过修整的草坪,很快追上了他。

就那样追上去,忽然抓住对方的胳膊。

「哎——?」

「你过来一下。」

「­干­嘛——喂,放手!」

「闭嘴。」

朱雀强行拖着使劲反抗的鲁路修,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建筑的­阴­影里。

藤堂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那一幕。

真是的——

「你真的是笨蛋啊。」

朱雀将两手拿着的急救箱翻过来,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感想。

箱子里的东西纷纷掉在地上。创可贴、消毒液、绷带、镊子、膏药袋子。

在那些东西前面,鲁路修把脸转向一边,很不高兴的默默坐在了木质地板上。

(说起来,还没见过这家伙的笑脸呢。)

朱雀不禁这么想到。

鲁路修似乎也没有了逃跑的意思。

只是,那嘴巴像贝壳一样闭得紧紧的。另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虽然被衣服遮住看不见,不过身上也应该差不多。

朱雀很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

绝对是遇到了和之前相同的状况。不过,打人的家伙也许和之前的不同就是了。

在这附近,没有被朱雀威胁过一次之后还敢反抗的孩子。

「喂,转到这边来。」

鲁路修没有听朱雀的指示。

朱雀很自然的把消毒液涂到脱脂棉上,朝鲁路修脸上最红的地方使劲按了下去。

「x▲█%……#!」

鲁路修发出无法理解的惨叫,跳了起来。

「要我用蛮力也可以喔。用绷紧把你捆得严严实实的。」

鲁路修这下总算是老实了。虽然明显很不情愿,总之他面朝朱雀重新坐了下来。

朱雀用意外熟练的手法帮鲁路修进行了伤势的处理。

将破皮的地方用脱脂棉擦拭,然后贴上创可贴。用手指确认骨头是否有异常,将肿起的部分敷起湿毛巾。

朱雀突然发现,鲁路修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清澈的眼睛映出自己的面孔。

——颜­色­奇怪的眼睛。

朱雀这样想着,突然感到必须得说点甚么。于是开口道。

「这种事情我很拿手的。」

「……」

「在练习的时候也需要。」

「……」

鲁路修依旧保持着沉默。

静寂的室内,只有从打开的窗户­射­进的阳光照亮着四周。

终于,鲁路修自从进入这房间以来首次开口说道。

「……这里是?」

「道场。剑道的。」

「剑道?」

「唔……就是用竹剑对打。」

他大概不会明白吧。

坐在光滑地板上的鲁路修,一下子抬起了手。他身旁是木纹的墙壁。那里挂着巨大的镜框。上面用逶迤蛇行的墨迹写着甚么。他指着那字问道。

「那个怎么读。」

「不要问这么难的问题啦。」

「这是你的道场吧。」

「是我家的道场。」

这时,治疗结束了。

「好了,大致就是这样。手臂再多用毛巾敷一下。」

「啊,啊啊。」

鲁路修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看到他的样子,朱雀哼了一下鼻子。

「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为了你这么做的。要是就那样回去,你的妹妹又要担心了。」

「!……嗯,是啊——」

「本来就是你不对。」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放在一旁的购物篮。

是刚才鲁路修拿着的东西。里面……似乎放着某种水果。

「有甚么想要的东西,拜托我家的佣人不就好了吗。住在这里的人都很讨厌不列颠的。」

所以,一个人随随便便到外面去会怎么样就不用说了。鲁路修的黑发虽然很接近日本人,但那面容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而且,现在镇上正流传着不列颠的皇子和皇女滞留在这个家里的传闻。

鲁路修脸­色­又变得险恶起来,眼睛瞪着朱雀。

「那你不也是一样讨厌吗?」

「当然了。」

「那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要让我说几遍啊。我讨厌欺负弱小。」

这个少年也就算了,自己决不允许有人伤害他的妹妹。就算对方是不列颠的皇女,弱小的东西还是弱小的。

「总之,你今后不要一个人出去了。」

「……」

「再这样下去,也许真的会回不来了哟。要是那样的话,在你们国家的爸爸也会——」

担心——可是,在朱雀说出口的瞬间。

鲁路修突然把按在肿块上的毛巾丢出去,站了起来。

「那种男人才不是父亲呢!」

好像火山爆发般的一声大喝。

那激昂的声音振动了整个道场。

朱雀也不禁张口结舌。不由得被他的气势所压倒,哑然地抬头看着他。

很快,鲁路修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他绷紧了惊讶的面孔,转向一边。

风从外面吹进道场。

鲁路修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毛巾。

「——我回去了。」

他低声说完便走了。不过,在走了几步之后,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那、那个……」

比刚才更加吞吞吐吐地说道。

「谢——谢谢你帮我包扎……」

朱雀没有回答。他还愣在鲁路修刚才的怒吼中。

鲁路修的脚再次动起来。

在他离开道场的玄关,跨过门坎的时候,朱雀总算发出了声音。

「……喂。」

「?」

鲁路修很惊讶地转过身来。

那眼睛果然是不可思议的颜­色­。

朱雀望着那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个……下次想要出去的话,就来告诉我好了。」

「哎?」

「要是我有空的话,就和你一起去。」

不可思议颜­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认认真真地盯着自己。

「——我会考虑的。」

嘎啦嘎啦的关上门,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朱雀还坐在地上。

甚么——

我到底说了甚么蠢话?

那家伙明明是最讨厌的不列颠人。

但是。

稍微、有一次、他笑了。

漂亮的笑容。

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己觉得很高兴。

——从那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

「你是留学生吧。不去学校没关系吗?」

「没必要。学习的话在家也能做的。」

「就算你这么说,其实是脑筋不好吧。」

「很遗憾,我的学力远远超过了你。要不然,要我教你吗?」

「我才不要,笨蛋。」

「难得人家这样亲切。」

「你的说法真让人火大。」

虽然两人依旧保持着这样的感觉,不过朱雀和鲁路修在一起的时间增加了。

或者说,本来就是在同一个家里生活。就算没那个打算,几乎每天都能够打照面的。和约定的一样,外出时两人一起去。只要有朱雀在身边,附近的坏小孩们就无法出手。

而且顺带的。

「朱雀君很擅长运动吗?」

「啊,啊啊……算是吧。」

「这家伙只是单纯的体力白痴啦,娜娜莉。而且是超常的笨蛋。」

「你说甚么!你这个豆芽菜似的大头小子。」

「不要在娜娜莉面前说脏话。要是教坏了她怎么办,这个笨蛋!」

「两个人都停下啦!」

不知何时,朱雀和妹妹也变得亲密了。

虽然一开始她明显很害怕朱雀,不过看到哥哥鲁路修与其正常的交谈,不,是听到之后,她也变得安心了。

从此三人一起玩耍的时间也变多了。

朱雀时不时拜访小屋,三人一起度过了相当长的时光。他从本宅里带来了电视和收音机,甚庢还将很少外出的娜娜莉用轮椅推出去,在小屋附近的树林散步。

就这样——

季节交替。

秋天过去,迎来新年,连冬天也结束了。

时间只是慢慢的、但是让人有所留恋的流逝着。

「到了夏天的话,去伊豆吧,娜娜莉。那里有枢木家的别墅。」

「喂,居然不问我。」

「大海也很漂亮。」

「海吗?但是我,游泳……」

「不要紧。直到很远处都很浅的。而且还有我在身边。」

「等一下!你在胡说甚么啊。娜娜莉由我……」

「好吵啊。不想来的话你不来也可以喔。­阴­暗皇子就在家里­阴­暗地削梨子皮就好了。」

「谁说不去了啊!好,我也要去。绝对要去。我会拼死保护娜娜莉的!」

「你啊,那话很羞人的。」

「呵呵,哥哥真是的。」

大概。

是很快乐的。

不列颠也好,日本也好,抛开那些,忘掉那些,不去管那些。

朱雀只是纯粹地觉得很快乐。

他不明白这是不是被称为「朋友」的存在。不知道。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在周围感到过这样的感觉。

但是,很快乐。

只有那感情。那就是全部。那样就好了。

——只是。

只有一件事。

不,是两件事。

除了父亲时常奇妙地用昏暗的眼神看着玩耍的他们,以及电视或者大人们谈论不列颠时渐渐混杂进了轻蔑和憎恨——

——2010?4?XX 日本

藤堂静静地握着竹刀。

道场中漂浮着静谧的空气,那身影一动不动摆出中段架势。

就像是­精­致的雕塑。

可是,那决不是雕塑。

是一旦触及马上就会流动的水。

而且,会变成对手无法看清、瞄准一瞬空隙袭击过去的激流。

他散发出如此的威压感,进发出横扫四周的剑气。

尽管藤堂浮现出有如清澈湖面一般的平静表情,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没有轻视对手的意思。

站在藤堂面前的是一个小个子少年。

年龄刚刚十岁。

在高大的藤堂看来,那是个细小得几乎会被大风吹走的少年。但是,他绝没有一丝大意。

——他是天才。

最先发现这点的,应该就是自己。

藤堂这么想着。

并不是单单在剑道方面。

应该说,剑道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

他的­肉­体和神经。

那才应该被称为天才。

他选择剑道的话,一流、不、应该能够成为超一流的。如果选择其它武道的话,大概也会在那条道路上成为超一流的武术家吧。在只有努力一条路可走的凡人看来,真是相当不公平的人呢。可是,偶然会有那种人出现。而那种人就被人们称为天才。

如果他和自己一样是选择军人,不,选择尚武道路的话——

他也许会成为英雄。

只是,那要有置身于无数鲜血飞溅的情形之中的觉悟。但是——

少年和藤堂一样握住竹刀,慢慢地围绕着自己绕圈,以碎步在藤堂周围旋转移动着。

那可以形容为纯真可爱的面孔上慢慢淌下了汗水。

他大概在拼命地寻找藤堂的破绽吧。当然,他是无法发现这种东西的。素质是超一流。可是,现在还存在着经验和体力的差距。说起来,发现了这一点,没有鲁莽地进攻过来就已经算是有才能了。

藤堂专心致志地配合着少年的动作移动着身体。

少年还在移动。

藤堂也配合着那动作活动着身体。

就一直这样重复着。

(——那么这样吧。)

在不知是第几次移动时,藤堂稍稍放低了握住竹刀的手。

「哈啊!」

在那瞬间,少年笔直地冲了过来。

少年当然没有放过藤堂架势上的微小破绽,一口气攻了过来。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正是藤堂故意露出的破绽。

在这方面他还很稚­嫩­。

不过,像离弦之箭一样冲进来的动作可不是初级选手的水准。那已远远超过了十岁少年应有的剑术水平。

虽说是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绽,藤堂也不得不使出全力应对那突击。将放松变为紧绷,鼓起双臂上结实的肌­肉­,用自己的剑弹开少年的剑尖。立刻变换了姿势。少年的全力突击被闪开,姿势变得混乱。这时,藤堂挥出的竹刀向他袭了过来。

剎那。

从少年的护手传来高亢的破裂声。

两人的动作停止了。

然后——

「我认输了!」

少年朱雀反而很高兴地说着,低下了头。

从开放的道场大门,风悠悠地吹进来。

虽说是春天,但天气还是很冷。不过对于练习之后火热的身体来说这样正好。

朱雀一边用准备好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感叹着「老师果然很厉害」。

刚才是故意的吧,趁着我突击时来个反击——

藤堂笑了。

「光是明白这个,就是很大的进步了,朱雀。看来身手又长进了呢。」

「还差得远呢。」

朱雀把毛巾搭在肩上,转过身来。

「就算是故意的,那也是机会。结果我却连碰到老师的身体都做不到。」

「怎么能够被受到自己引诱的对手抢得先机啊。不过,如果突击的轨道再­干­净利落一点的话,还真是危险呢——你考虑了下一击吧?」

「是的。」

「那可不好——如果你不考虑第二击,只把第一次进攻作为决胜一击的话,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完全躲过的。」

「这样啊……」

朱雀老实地点了点头。

藤堂很高兴地看着他,继续说道。

「一旦拔出了剑,就应该做好觉悟。实际上,如果面对真剑的话,是没有下一次的。就算有下一次,如果不把全身的气倾注到每一个动作上,在那之前你就被自己击倒了。」

「是的。」

「真剑一旦被拔出,不见血是无法入鞘的。还有,那血的觉悟本身就是剑道。即使是竹刀比试,这一点也没有改变。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

朱雀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很奇妙。

他在洁净的地板上认真地正坐着。

发觉到这个情况,藤堂反而没了脾气。

「——不过呢,就算这么说教的我如果被人问到觉悟如何,现在也会有点困惑的。之前也被部下抱怨着,『最近的藤堂中佐太懒散了,难道打算就这样去当和平小镇道场的师傅吗』。」

朱雀也笑了起来。

的确,藤堂最近经常在枢木家露面。

虽然朱雀很高兴,不过这样还是有问题的。藤堂是有其它本职工作在身的。

在两人的谈话中断时,外面传来呼唤藤堂的声音。

是在家里工作的女佣。

「老爷,在叫你。」

藤堂稍微皱了眉头。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表情。

「是吗。那么我马上就去。」

藤堂一边说着,一边瞥了朱雀一眼。朱雀也点了点头。

「我再多练习一下。」

「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这个年纪太勉强的话,会对身体造成严重不良后果的。」

「但是……」

「要多听听年长者的教导喔,朱雀。」

说完,藤堂离开了道场。

藤堂修长的身影渐渐远去。

那时。

朱雀瘫倒在了地上。

长时间和远胜于自己的藤堂交手,朱雀也实在是吃不消了。

有谁在呼唤自己。

——朱雀。

——喂,朱雀。

有些让人怀念的声音。

就好像在呼唤亲密的哥哥一样。

就好像被可爱的弟弟仰慕一样。

说甚么傻话。

自己根本没有那样的东西。不可能有的。

但是,清澈的声音听起来好舒服……

「朱雀!」

「啊!」

后脑勺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美丽梦境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雀睁开眼帘,一下子坐了起来。

眼前站着一脸惊讶的鲁路修。

「……来三碗茶泡饭……」

「你睡昏头的睡相真是有趣啊。」

那奇怪颜­色­的瞳孔里映出了自己坐在地上的身影。

朱雀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安心地叹了口气。

是平常的道场。

看来,自己在之后就这样疲惫地睡着了。

窗外­射­出的阳光变得斜长,还带着一抹夕阳的红晕。

朱雀又叹了口气,伸了个大懒腰。

「甚么啊,是你呀。」

「真是没趣的起床方式。」

鲁路修在他正面不满地起了嘴。

「你还是一样不懂礼数啊。难得我怕你感冒才好心叫醒你。」

「谁会感冒啊。我和你的锻炼方法可不一样。」

朱雀说着,摸了摸还在疼的后脑勺。

然后,他全都明白了。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你踢了我吧。」

鲁路修毫无愧疚地说。

「用普通方法喊不醒你,是你不好。」

「真是个粗暴的家伙。」

「会被你这么说,真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意外。」

真是的,和平常一样我说一句他就回一句。

只不过。

换个方式来说,那是他的心。

是亲密的证明。一旦对对方有所警戒,这个名叫鲁路修?V?不列颠的少年就会变得非常沉默寡言。为了不让对方抓住自己的弱点,拼命地布下防卫线。

好像不那么做就无法生存一样。

应该说,鲁路修会开玩笑似的骂人,正是他把对方当作伙伴的证据。朱雀早已明白了这一点。

「感冒的事就不提了——」

鲁路修一边关上窗户,一边继续说道。

流入的空气比刚才更冷了。

「现在就钻被窝还早呢。再说,这里晚上是要上锁的吧。」

「你知道的真清楚呢。」

「又被那个军人教训了吗?」

「才不是教训呢。是在练习。」

朱雀曾经邀请鲁路修来过这里一次。虽然鲁路修没有甚么体力,不过运动神经本身并不坏。当然,还是比不上自己就是了。

不过,以后鲁路修就很­干­脆地拒绝了朱雀的邀请。

按他的说法——理由是不想让妹妹担心。

虽然那时朱雀完全接受了这个理由,不过现在却感到了一点疑问。不,他并不是在怀疑鲁路修的话语本身。

不是话语,而是他的心。

老实说,在朱雀看来,鲁路修现在对这个家里的人不抱甚么信任。就像一开始面对朱雀时一样,没有必要就不和他们交打道。现在也只是通常和朱雀谈话,对其他人则完全不是那样。需要生活必需品时,仍是一个人外出购买。结果,朱雀也只好陪他一起去。

也是,从鲁路修的立场来看,周围全都是外国人。

而且,尽是些与自己的故乡关系不好的国家的人们。

虽然朱雀能够理解他警戒的原因,不过还是觉得他有些过头了。不提住在镇上的人,至少这个家里的人,是属于受委托照顾他们兄妹一方的人。

(我觉得藤堂老师是没关系的。)

朱雀的剑术老师藤堂镜志朗,似乎对不列颠也没有甚么好印象。可再怎么说,面对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他也不会做出甚么举动的。至少朱雀相信是那样的。

(和我没甚么关系就是了。)

说到底,和谁交往,不和谁交往都是本人决定的事情。朱雀自己踏出这个家一步的话,也绝对不是招人喜欢的少年。

「这是甚么啊?」

鲁路修忽然又对朱雀说道。

朱雀一看,黑发的少年正站在丢在道场一角的包袱旁边。

图案非常古典的包裹圆鼓鼓的。

「是老师的行李。」

朱雀总算起身说道。

「大概打算之后回来取吧。」

「哼~」

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在意。鲁路修不停地打量着那包裹。

是因为图案的缘故吗。

「剑也放着呢。」

「那不是剑是刀,刀。」

「真家伙吗?」

「因为老师是军人。」

朱雀刚说完,鲁路修孩子气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协调的冷笑。

「比治安恶化更严重呢。军人居然丢下自己的剑。」

「说了是刀啦。还有,不准说老师的坏话。」

也罢,藤堂自己刚才也说过最近的自己变懒散了。

不过这完全是两码事。

朱雀迅速收拾起自己的竹刀和护具,把兴趣盎然的鲁路修赶出去后,自己也离开了这里。

咔嚓咔嚓的关上门,锁上锁。

在一旁看着的鲁路修不可思议的说道。

「这样好吗?」

「你说甚么?」

「把行李丢在里面。」

「这么说也是呢……」

藤堂回来之后大概会很伤脑筋吧。说起来,从那时起应该过了很长时间,父亲的事看来拖了相当长的时间。

鲁路修这次开朗地笑了起来。

「你也真不小心啊。」

「闭嘴。把锁匙交给老师不就好了。」

藤堂大概在父亲的书房里。

长长的沉默。

放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至少增加了三个烟头。当然,这不是藤堂抽的。他烟酒一律不沾。那都是这间房子的主人——眼前的中年男人抽的。

拉下窗帘,室内完全依靠人工照明。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枢木家,内部装潢可以说是豪华。房间的两侧摆放着厚重的书柜。里面摆满了给人庄严感的书籍。脚下绒毯的绒毛很长,藤堂坐着的沙发也显然是真皮的。非日式的布置,大概是本人的趣味吧。他本来就是个和本土不符,十分西化的人。听说留学经验也很丰富。据说他能够坐上首相的位子,也不是因为家族势力,而是凭借他那种国际化的感觉。至于那到底是不是真的,藤堂就不得而知了。

藤堂坐在沙发上终于读完了递过来的资料。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

然后静静地开口道。

「……这情报是真的吗?」

藤堂努力不表现出心中激烈的感情。

坐在正面的男人冷冷地点点头。

「如果这情报不确切,我就不得不把我国的谍报部员全都解雇了呢。」

说完之后,男人——也就是日本首相枢木玄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藤堂的想法他知道得一清二楚——那笑容像是如此说着。

「你到现在还在惊讶甚么,藤堂。被称作西部军方铁壁的你。」

「……」

「对方是史上罕见的暴君,极度渴望鲜血的虎狼啊。不列颠第九十八代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如果是稍微了解那个男人的人来看,这并不是甚么值得惊讶的事。」

他本来就不是会一直圆滑地进行怀柔工作的男人——玄武说道。

「虽然只是一段时间,在我国偏向EU和中华联邦时,就能够看出事态会变成这样了。」

「——那么对策呢?」

「按照对方的官方说法,目前在东印度洋举行临时军事演习。我们也实行与之相应的行动。已经向冲绳司令部增援和发出进行紧急仿真训练的指令了。」

「那可不行。反而会给敌人以口实的。」

藤堂直接将对方称为了敌人。

「进行针对演习的示威行动,有可能会成为开战的导火线的。」

「不如说,绝对会变成那样。不要搞错了,藤堂。对方已经过来找碴了。而且是在我们表示可否之前。都到了这个地步,万一甚么的早就没有意义了。」

玄武毫不留情的说完,又呵呵笑了起来。

「本来,进行这样设计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

藤堂无言地看着那面孔。

玄武止住了笑。

用混浊昏暗的眼睛回瞪着藤堂。

「你还正常吗——你的表情是这么说的呢,藤堂。唔……正常、吗。的确,我也许迷失了自己。没错,一旦开战的话,我们日本绝对赢不了不列颠的。绝对的。就像蚂蚁拿松针做的刀挑战巨人一样。」

「……」

「负责军务的泽崎他们相信了我的话,在老老实实强化防卫线。可是,那是事实。实际上,不列颠明天就将侵入我国,日本将会很快败北。」

那时。

藤堂将手放到了胸前。

用手指摸着军服的扣子。

那是他无意识的动作。

藤堂没管那些,说道。

「明知会输……」

他慎重地问道。

「阁下,为什么你要让事态恶化到如此地步?」

「唔,你在说甚么啊?」

玄武耸了耸肩膀。

有着皱眉的那张脸上,再次浮现出­阴­森的笑容。

「应该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哪一点。藤堂,你是说我利用大众传媒制造国内反不列颠的舆论吗?还是说,简单的听信EU和中华联邦的花言巧语?或者是故意­操­作sakura dite的分配率激怒不列颠呢?」

「包括那些的全部。」

与其说藤堂现在的目光锐利,不如说是带着杀气。

他从全身喷出危险的杀气。

那当然是——

决不能让那少年看到的,藤堂的另一面。

玄武似乎很讨厌藤堂放出的杀气,轻轻扇了扇手,背过身去。但是,笑容没有消失。

他把目光望着一旁,嘲笑似地说道。

「你没有资格责备我,藤堂。假装是我的心腹、亲近我的儿子,可一旦瞅准对方就打算暗算我。这样的你有甚么资格责备我?」

「!……你说甚么。」

「是桐原那老头指使你的吧。」

藤堂宽阔的肩膀猛地一震。

玄武侧眼看着他。

「那老人的做法还是一样,容易看穿。还是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算了。你是跟着我的监视者。你为此才接近我,出入我家。不,并不只是说你,这个国家的历代首相都会背负上同样的包袱的。被迫背负上。」

这时,玄武的语调变得有点厌恶。

「说是自由、民主主义,其实也只是空壳。结果,这个国家和六十年前败于那场大战之前毫无改变。一小撮妖怪似的偏执狂们掌握着权力——是的,国家只是这样的结构。可是,那样的话……」

玄武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盒。

抽出一根烟点了火。

像蛇似的紫烟飘荡在室内。

在这房间里,玄武吸着唯一算是便宜货的普通香烟,再次笑了起来。

他笑着,再次面向藤堂。

「那样的话……掌握权力者不一定非得是桐原吧?对一对,藤堂。」

一瞬间——

可怕的恶寒袭向藤堂的后背。

有甚么像闪电一样在他脑海中闪现。

「你、难道说——」

藤堂不禁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为了那个,把这个国家——日本卖给不列颠了吗?只是为了扩展自己的权势,就引发无益的战争,作为外国的走狗活下去吗?」

玄武没有回答。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

「要杀了我吗?藤堂。」

「……」

「你做不到呢。你没有从桐原那接受这样的命令。而且,就算桐原也已经无法改变发展到现在的事态了。」

藤堂握紧了拳头。

像石头一样,这样的表现太不严谨了。

坚硬,仅此就可以杀人的凶器。

玄武瞪了那拳头一眼,用鼻子哼了一下。

然后,玄武突然改变了话题。

「说起来——那养在我家里的不列颠的礼物。」

「!」

「那只能由这边来处理呢。本来,对方就是这样希望的。」

「……你说甚么?」

「不是他们父亲的指示哦。他毕竟还没有冷血到那个地步。只是,可怕的是家族内部的派系斗争。他们活着的话,那边有人无论如何都不舒服呢。」

又有一块拼图嵌上了。

「……那就是你的交易对象吗?用两个孩子的­性­命做交换,得到即将成为附属地的这个国家总督的地位?」

「怎么可能。他们才不是那么大方的商人呢。那只是附带啦。可是,倒是不错的约定保证呢。」

「……」

「卷入战乱而死亡——虽然陈腐,但却是浅显易懂的剧本。再说,我也没有好到会遵照对方的想法行事到那个地步。我会留一个活口,用那个作为牵制。至少在事情结束之后,能够作为不让他们违约的保证。」

「……」

「女孩就作为交易订金吧。」

说着,玄武的面孔再次舒缓下来。

他用被烟熏成黄|­色­的舌头舔了舔上­唇­。就像在猎物面前的丑陋蜥蝪一样舔着舌头。

那时,藤堂第一次察觉到。

坐在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不,是那个身体。

散发出完全脱离常轨的­阴­森,和远超过它的混浊欲望。

玄武脸上还保持着用­阴­森来形容过于黑暗的笑容。

「说真心话,我还真将把她卖到那边的妓院去呢。可是,以慈悲为怀,就由我本人来亲自引导她上路。你说呢,藤堂。」

「你这个人……」

藤堂已经无话可说了。

「怎么……」

「还有,我也给你个选择。虽然时间很短,做不肖犬子的保镖辛苦你了。以后,是抛弃桐原听命于我,或是长眠于枢木家的地下,随你挑选吧。」

玄武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从厚重书柜的­阴­影中现身出来。应该是一开始就提前埋伏在那里的。

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冰冷的枪口就顶住了藤堂。

——少年奔跑着。

僵硬的脸铁青着,朱雀只是一心在石阶上奔跑着。

朱雀不是和往常一样轻快地享受着奔跑本身,而像是被甚么追赶着,像是讨厌被甚么压碎似的,一直在道路上奔跑。

他的心里某处在思考,而某处却又没在思考。

但是,那可怕的事情渐渐变为现实。

其实,朱雀并没有完全偷听到藤堂和父亲的谈话。首先,就算听了,估计他也连一半都理解不了。

——和不列颠的战争开始了。

那两个人的国家和自己故乡的纷争开始了——

那样一来,我们……不,那两个人会变成怎么样呢?

朱雀周围的大人们背地里称呼他们为人质。也有人很热心地忠告自己。

——朱雀少爷。

不要再和不列颠的孩子做朋友了。

不用说,朱雀完全没有听进那些话。他认为那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是大人世界的事情。因为真的是没有关系。甚么国家、战争啦,那种事情他才不管呢。对他们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不需要。和他们之间的事物毫无关系。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不,是他自己这样希望的。

可是,果然不是那样。

是有关系的。与其说有关系,不如说是因缘。

人质、人质、人质、人质——不列颠为了和日本友好而送来的孩子——但是,不列颠和日本开始战争了。不列颠攻过来了。

为什么?

他们明明在这里。是皇子和皇女对吧?为什么被抛弃了?要抛弃他们吗?他们不是皇帝的孩子吗?应该是很了不起的身份吧?不是应该保护他们吗?他们一点也不强大。很弱小。在这里真的很弱小。为什么?——死。背叛的话,人质会被杀死。绝对会被杀死。一定会被杀死。杀掉、杀掉、被杀掉。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脑袋里一片混乱。

铛铛直响。

腹部涌起呕吐感。既有愤怒,也有混乱。

朱雀就这样冲动地跑着。一边听着自己的心告诉自己就算奔跑也于事无补,一边仍然跑着。

他很快就接近了被树木包围的建筑。那两人生活的小屋就在眼前。

朱雀没有去敲门,才没有那种空闲。他直接踢向房门冲了进去。

「鲁路修!娜娜莉!」

他大喊道。

在旁人听来,那应该算是尖叫吧。

「在哪里?回答我!」

没有回答。

尽管外面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可屋内却一点光亮都没有。昏暗的小屋沉浸在静寂之中。那静寂揪紧了朱雀的心脏。非常可怕不安的预感从内部震动着朱雀的五脏六腑。

「鲁路修!是我!」

他吐出肺部所有的空气,绞尽力气喊着那个名字。

突然——

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传到了鼓膜中。

一瞬间还以为是错觉。

不,不是的。这不是错觉。他的确听到了声音,方向是——上面。

是二楼!

他跑上楼梯。

在朱雀抵达狭窄的二楼走廊时,这次确实听到了有谁发出呻吟声。

「鲁路修!」

他用右手一下拉开卧室的门。

简陋的床铺一侧。

黑发的少年倒在地板上。

「鲁路修!?喂,振作一点!」

朱雀跑过去抱起他。

但是那时,本应被帮助的人却反而猛然地开始反抗。

「!」

他突然咬住了朱雀伸出的手。

「唔……傻瓜,鲁路修!是我,朱雀啊!」

就算如此,鲁路修也没有停止反抗。踢着朱雀的腹部,抓着他的头发,拼命地要拉倒这个身体。

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那个他。

为了保护妹妹、保护娜娜莉,明明知道无法获胜,也拼命地面对自己的那个他。

「可恶,你怎么了啦。」

朱雀不禁叫了起来,强行按倒了鲁路修。

那个瞬间,朱雀猛地一惊。

因为在争执时变换了身体的方向,他看到了——

在自己怀中的鲁路修。那眼睛。

很明显不是普通的颜­色­。

颜­色­变了,那清澄的瞳孔变得混浊。变得毫无焦点。

突然,鲁路修挣扎的力气变弱了。这使得朱雀的后背感到一股凉意。不过,最糟糕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那个证据就是,鲁路修这次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胸口。然后……

「……父、父亲……」

一瞬间,朱雀放下心来,他以为鲁路修是在无意识地寻找帮助。

可是,并不是那样。

空虚的瞳孔瞪着远方,鲁路修的面孔上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他被无法抑止的情绪支配着。

「……父亲……果然……预料到这种事情……把我们……抛弃了!父亲!」

——然后。

有甚么东西准确地拼合了起来。

在朱雀的心里,不想看见的东西、不想听见的东西。

那姿态清晰地显现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

为什么这个黑发的少年会如此警戒这个家的人们。

除了朱雀,为什么鲁路修极端地不和其它人接触。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不是朱雀隐约感到的不安,而是清楚地察觉到的。

在这个家里全都是敌人——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从一开始就理解了。

以悠闲继续着友情游戏的自己无法比拟的冷静和沉重,他领悟到了这件事。

所以。

所以才会这样。

他一直封闭着内心。

绝对不和任何人亲近。

没错。

因为对于他来说,其它人毫无疑问是威胁他们生命的「敌人」——

然后,他拼命保护着妹妹,保护着娜娜莉。

他是这样做的。那就是他的一切。

但是,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只和自己亲近呢?

为什么他会陪着自己玩友情游戏呢?

「……娜娜莉……」

鲁路修的话,让失神了一会的朱雀回过神来。

「鲁路修!振作一点!娜娜莉在哪里?」

「……可恶……因为这种……药……」

「傻瓜,不要闭眼啊。你要保护娜娜莉的吧!你这样说过的!」

「……娜娜莉……朱、朱雀……娜娜莉……」

「!」

「……对不起……对你……一开始……误解……了……对不起……所以……只有娜娜莉……」

「——」

「……所以……只有娜娜莉……她……」

鲁路修的话语中断了。这次是真的失去了意识。

当然,他并没有死。

比起醒着的时候,白衬衫的胸口更加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朱雀也隐约明白了那是纯粹的睡着了。虽然朱雀不清楚,但是他听说过有让人处于这种状态的方法。鲁路修丧失意识之前也这么提起过。

冷静下来仔细一看,卧室里一片狼藉。

他因此也明白了这里发生了甚么。

鲁路修大概对要带走娜娜莉的家伙进行了抵抗吧。然后,被用某种方法弄成了这种状态……

「——」

朱雀静静地看着抱在怀中的鲁路修。

朱雀努力把对现在自己的腕力来说很重的身体,费劲地放到了床上。

鲁路修的眼皮紧闭着。

「——」

大概。

鲁路修丧失意识前最后的话语,不是确认了朱雀的身影才说的。

他没有察觉到朱雀其实赶到了这里。

但是就算如此,他确实对朱雀说了。

这么说了。

妹妹拜托你了。

救救娜娜莉。

——不是游戏。

不是的。

太好了。然后,这件事——

——封印了朱雀的其它各种感情。

「——」

朱雀注视了一会睡在床上的鲁路修,然后转过了身。

当他正准备起步时,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知道了。等着吧,鲁路修。」

在低吟的同时,少年冲出了房间。

力量。

需要力量。

现在的自己没有力量。

如果这样的话,就需要力量。

需要实现和他——和朋友约定的力量。

在哪里?

要去哪里?

才能得到。

——没错。

只有那里。

娜娜莉?V?不列颠处于平常的黑暗中。

从那天以来,从失去了兄妹二人的母亲那天以来,她就一直处于无尽的黑暗中。

就算是娜娜莉感觉敏锐,也弄不清这里是甚么地方。和哥哥分开,被人牵着手带到了这个地方。不可能会知道地点的。

只是,这是个房间的感觉很讨厌。

虽然空气很温暖,却给肌肤粘乎乎的感觉。

——哥哥。

在黑暗中,娜娜莉僵直着身体。

只是静静地喃喃念着那个名字。

这下大体都顺利结束了。

在拉下窗帘的书房里,枢木玄武一边抽着便宜香烟,一边这么想着。

藤堂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被丢到屋子的一个房间里监禁起来了。

玄武深深地躺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的表情依旧保持着扭曲的笑容。

昏暗的笑容。

昏暗的满足。

突然,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外线的蓝灯没有亮。

是内线。

玄武笑着慢慢拿起听筒。

「是我。」

听筒的另一端用模糊的声音说了些甚么。

玄武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玄武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拿着听筒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边,用手指稍稍拨开窗帘。

「……有多少人?」

玄武这样问道,听筒的另一端回答了提问。

一瞬间,玄武沉默了。

然后——

「哼。你还真不简单呢,藤堂。」

玄武说出了已经不在这里的人的名字,再次笑了起来。

「很好。不去管他。只是饲主听到了猎犬的惨叫而已。死桐原,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怀疑呢。」

玄武的手指离开了窗帘。

「……啊啊。应该连窃听器也用上了吧。藤堂如果能乖乖回去的话最好了……是的,不需要特地给对方以口实。」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移动。

朝着书房的门慢慢迈出一步、两步。

「预定被打乱了?……哼哼,蠢货。要是敢随便踏进这个家里,反而是对方在自掘坟墓。那个妖怪还没无能到那个地步——阿什福特?原来如此,是这样的联系啊。但是,猎犬回去了的话,就无能为力了吧。比起那个……哼哼,对了。现在马上制造出既成事实的话,跪地求饶的就不是我了……真漫长啊,老妖怪。在那女孩失去生命的时候,你的天下也就结束了……」

五步、六步。

但是,在那个时候。

在玄武的手接触之前,门突然毫无预兆的被打开了。

吓了一跳的玄武按住听筒。

混杂杀气的视线从门缝里瞪着他。

尖锐视线的前端站着的是——

小小的身影。

洗褪­色­的白­色­衬袄和藏青­色­的裤裙。

与其说­精­悍,不如说纯真的那面孔……

玄武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安心的同时,又产生了愤怒和疑惑。

在最重要的时刻,被完全没有被料到的人给打扰了。

「有甚么事,朱雀。」

「……」

少年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玄武。

平静得让人诧异的眼睛。

「我问你有甚么事。爸爸我可是很忙的。」

「……」

再怎么问也没有回答。

玄武咂了下舌,松开了按着听筒的手。

「是我……不,没甚么——嗯。我马上给你打过去。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玄武发出简短的指示之后,挂断了电话。

然后不耐烦地转向少年——站在眼前的亲生儿子。

不知为何,儿子的左手藏在身后。

玄武没怎么在意,大声呵斥道。

不。

是正要出声。

「朱雀——」

「——父亲」

彼此的声音重迭在一起。

「唔。」

「求求你了,父亲。」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书房。

那声音里欠缺感情。

「请停止战争。」

一瞬间,玄武呆住了。

完全出其不意。

玄武认真看着接近过来的少年。

「你说甚么?」

「求求你了。」

朱雀再次说道。

「请不要对他们出手。」

玄武顿时变了脸­色­。

臃肿眼睑内的眼睛包含了看着敌人似的锐利。不过这只是一晃而过,玄武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在说甚么。睡昏头了吗?」

玄武走过朱雀身边说道。

但是意外的,他的手臂被用力拉住了。

「唔。」

「求求你了,父亲。」

玄武想要甩开抓住自己的手。可是却无法挣脱。朱雀紧紧抓着自己,没有打算松手。

「求求你了。」

面对不断重复的那句话,玄武终于发火了。

「真啰嗦!」

这次是真的甩开了手臂。在儿子的手离开的同时,响起了某个声音。

——咯噔一声清脆的声音。

看来朱雀在背后隐藏着些甚么。

玄武既没有对此确认,也没有对跪在地上的朱雀说话,准备直接离开。

或许。

那也许是他有所愧疚的表现。

只是为了自己,就夺去了可以说是儿子唯一朋友的存在。

可是,正是那犹豫——

彻底夺去了枢木玄武这个男人光辉的未来。

他感觉到朱雀在背后站了起来。

玄武无视他,准备走出房间。

在那个瞬间。

朱雀低声说道。

「……那样的话,我不能让父亲离开这里。」

甚么——这次玄武终于转过了身。那个时候。

刺啦。

非常讨厌的声音传进玄武的耳朵里。

好像踩烂了地上爬行的蠕虫。

好像有人强行把手Сhā进腐烂的黏土里。

就是那样的声音。而且从腹部袭来剧痛。明明中心正在变冷,可是神经被破坏产生的炽热冲击却扩散开来。

「哇!」

「……」

「唔、啊!朱、朱雀……你……」

「……不能让你出去。」

本应即将成为国家真正统治者的日本国最后一位首相,最后听到的。

就是那无法理解的话语。

静寂持续着。

只听得到室外某处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只感觉得到自己呼出的气息。

但是,突然——

房间的门随着吱吱的响声被打开了。

娜娜莉在轮椅上抬起头来。

接近过来的脚步声。

人的体温。

「……是谁?」

就算她这么问,也没有回答。

依旧是一片静寂。

就好像直到永远都无人回答一样,黑暗冷酷无情地继续着沉寂。

不安变成了恐惧。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就在那个时候。

「……娜娜莉,你没事吧?」

「哎——朱、朱雀君?」

对一直被单独留在这房间的娜娜莉来说,那个声音就好似突然出现的光明一样。

可是,正因为那样。

娜娜莉才没有察觉到那声音和平常不同,显得毫无感情。

「对不起呢。把你关在这种地方。父……那个人,好像有点喝醉了。」

朱雀的气息来到自己背后,握住了轮椅。

响起滴答的声音。

——滴答?

有一股味道。

铁、铁锈一样的味道。

「那个、朱雀君?」

「没关系的。他已经……睡着了。抱歉吓到你了。」

「那个……」

「回去吧,娜娜莉。鲁路修在等着呢。」

轮椅的车轮被放了下来。

朱雀就那样缓缓推着轮椅。

车轮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着。

但是,在走出房门、来到走廊的时候。

「……呜!哇……!」

「朱雀君?朱雀君,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啊……啊啊。有点……嗯。果然——看来还是不行。娜娜莉,之后你就拜托佣人……」

「朱雀君?」

「真的——对不起。」

说着,朱雀的气息突然离开了轮椅。他跑了起来。

「朱、朱雀君,到底怎么了?发生甚么事了,朱雀君!」

娜娜莉努地从轮椅上探出身子。不,不止这样。她甚至自己转动着轮椅的车轮,拼命追赶着朱雀渐渐远去的气息。

当然了,她是不可能赶上的。

是不可能够得到的。

那对无法看见的娜娜莉来说,已经是束手无策了。

束手无策……

从某处?

传来「砰」的一声重重关门声。

在藤堂踏进那房间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已经是一切结束之后了。

厚重的绒毯上沾满了乌黑的血迹。

就算这样也无法被绒毯吸尽的液体,在绒毛的尖端上令人不快的反­射­着日光灯的光亮。

在血泊的中心,那个男人翻着白眼彻底命丧黄泉了。

枢木玄武——直到刚才还是日本首相的男人,现在变成了单纯的­肉­块。

然后,在不远处。房间的一角。

作为纯粹的日本人来说,发­色­有些浅的少年坐在地上。

少年抱着膝盖,像是在害怕甚么似的、像是在拒绝甚么似的低着头。

白­色­的衬袄和藏青­色­的裤裙,都被飞溅的鲜红所染红。

是的——

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的血。

在更远的地方,藤堂的刀就那样被拨出丢在地上。本应放在道场的刀就被丢在那里。

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吧。

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来。

「老师……」

无神的眼睛朝站在房间门口的藤堂望去。

「老师……」

但是,藤堂没有回答。

少年就要崩溃了——一眼就看得出来。但是就算这样,自己还是无法开口。就连既是纯粹的军人、也亲眼目睹过死亡的藤堂,也因为眼前凄惨的光景受到了冲击。尽管他知道那对少年来说是残酷的背叛,却仍然一时无话可说。

所以,说话的并不是藤堂。

「拔刀了吗?」

在藤堂身后,某个人物走进了房间。

身穿茶绿­色­和服的矮小老人。

虽然很矮小,存在感却很强,动作也很灵敏。就连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也有力而不容忽视。

身上漂浮着能紧紧抓住对方意识的空气。

「……桐原公。」

「接到你的联络之后,我就派手下人过来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藤堂,虽然我还不了解详细的事情经过,但是你大概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吧。」

「……是的。」

「那么,你首先履行自己的职责吧。无论如何,是不能就这样了结的。」

老人的声音里包含着连藤堂都无法违逆的威严。

「枢木的死先隐瞒一段时间。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很不是时候。国难当头。很难敷衍过去,就由你来代替指挥。我授予你这种权限。」

「可能……吗。」

「有我在就可以。不过,我也无法改变枢木生前所造成的结果。」

老人­干­脆的这么说完,便不再理会藤堂。把他丢在一旁,自己无所畏惧地走进房间。

在那异常的空间里,只有老人一人保持着平静。

他的脚步停在了坐在房间一角的少年——朱雀面前。

老人静静地呼唤道。

「你叫做枢木朱雀吧,少年。」

朱雀望着远处的地方。

「少年,你拔刀了。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朱雀没有反应。

「刀一旦拔出,不见鲜血是无法回鞘的。我先说清楚,你的刀仍未回鞘。」

朱雀没有回答。

「是的——就算亲手手刃了父亲,你的刀也未回鞘。你的眼睛是这样说的。你自己的血和身体是这样说的。那么……剩下的,就由你自己在何处回鞘。你自己决定选择甚么。面对现在你所流的血、还有之后将继续流的血,将如何去赎罪——但是,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藤堂立即明白了老人打算说些甚么。

因为他常年侍奉老人。

但是,正因为如此,藤堂无法制止老人的话语。

「就在此处自我了断。」

朱雀的身体第一次有了反应。

老人继续冷酷地说。

「再告诉你一点。要是连这也做不到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好好记住这点吧。」

真不知那句话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朱雀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尽管那单薄的身影像在梦游一样,但朱雀还是站了起来,迈出了脚步。

踉跄地走出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的藤堂悄悄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藤堂鞠了一躬,去追赶少年了。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

滴滴答答的雨点淋湿了朱雀的头发、肩膀、手臂。

衣服不是刚才被血染红的衬袄,而且非常普通的衬衫。藤堂帮他洗澡换了衣服。可是,这些事情对现在的朱雀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根本没有记忆。

朱雀站在雨中,只是仰视着眼前的建筑。

在黑暗中,只有那里孤单地浮现出救赎似的光亮。

狭小的小屋。

朱雀注视着它。

终于,他转过身去。

打算离开建筑。

但是——

「朱雀!」

他身体停止了活动。不,是被叫住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

黑发少年正从小屋中冲出来。

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

然后,他——鲁路修在朱雀面前站住。

「朱雀,你总算来了。到底发生了甚么……」

「……鲁路修,娜娜莉呢?」

压下他的话头,朱雀面无表情地问道。

「啊,啊啊。刚才回来了。在里面。」

「是吗……你也醒了呢……」

「我也是刚刚才醒。比起那个,到底发生了甚么?根据情况,朱雀,就算是你也……」

「不要紧的。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啦……」

「朱雀?」

鲁路修的声音多了一份狼狈。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朱雀紧紧揪住了鲁路修的胸口。

就像几小时前,意识朦胧的鲁路修对朱雀做的那样。

不,就连那样都无法持续下去。

他抓着鲁路修胸口的衬衫,但是,这样也无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朱雀跪倒在湿漉漉的地上,像忏悔一样低下了头。

「朱、朱雀?喂,放手。不对,跟我说明一下。刚才……」

「……鲁路修。我……不……」

这时,朱雀的声音第一次混进了泪水。

无法忍耐的话语,不,是连忍耐都忘记的话语从朱雀的喉咙深处涌了出来。

「我——」

「!?」

「我……我再也不会为了自身而使用自己的力量了……」

「朱、朱雀?」

「绝对……不会了。不可以……使用……鲁路修。」

这才是。

拔出的,不,是拔出后无法回鞘之刃的归宿。

雨依旧­阴­沉地下着。

前传_Stage-0:ENTRANCE_第32章_Promise

——2010?6?XX 日本

仔细想来。

他们二人对于各自的父亲,都不抱有应有的敬爱。

他们所拥有的只是一种假象。假象毕竟是假象,不会成为真实。

是的。

一个从心底憎恨父亲,最终选择了弒父和颠覆祖国的道路。

而另一个被父亲的死亡所束缚,不停挣扎着想从这­阴­影中逃脱出来。

究竟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他们看见了些甚么。

这还无从得知。

今天的浪不小。

走近水陆的交界处,只见波涛汹涌,浪花翻腾。

今天并没有听说台风要来的消息,所以应该只是风大了点吧。天空中虽然也有云,但太阳依旧耀眼。

朱雀用手撑着松软的沙地坐下,眺望着海面。

他穿着和平时一常的白­色­和服上衣和藏青­色­裤裙。

但他腰间没有木刀,身边也没有。

忽然间——

云将太阳遮住了。

同时,朱雀也不再平静,眼神猛地一变。

他站起身,将锐利的目光投向身后。

而那里。

「——真不简单,我只是试着发出了轻微的杀气而已。」

语气中充满着年轻的张扬。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岩石的­阴­影处了出来。

墨绿­色­的军装,以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利刃的­精­悍容貌。

「现在或许不是赞扬你的时候,毕竟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现在应该说好久不见吧,朱雀。」

「藤堂……先生。」

朱雀松了口气。

微笑着。

鲁路修面前坐着一个男人。

他端正地坐在蓝­色­的榻榻米上。

他姿势标准神情恭敬,但自身却不是日本人。他身穿黑­色­外衣,带着深­色­墨镜——颈间还有烧伤的痕迹。

鲁路修默默将视线转向他,只见男人不知又是从哪儿学的,郑重地将双手放在榻榻米上,低下头说道。

「自从成田之后好久不见,鲁路修大人。」

是啊。

鲁路修和娜娜莉初到日本时,这男人便是他们唯一的同行者。

但是。

鲁路修在男人说完之后,忽然笑了起来。

「应该不是在成田吧。」

男人抬起头挑了挑眉。

鲁路修接着说道。

「你说好久不见也不太正确,大约二十天之前我们才见过面。看来,你顺利地从这儿逃出来了啊。」

一瞬间,室内的空气彷佛冻住了一样。

但是,只是一瞬间而已。

男人摘掉墨镜。

那眼神彷佛要刺穿眼前的人——

「原来您已经发现了。」

「不,只是猜测而已。」

鲁路修耸了耸肩。

「但事后回想起来,我就觉得那时有些奇怪。我没见过这么没水准的刺客,而且,我从没听说有哪个暗杀者会不带武器的。」

「我输了。」

男人苦笑了起来。

鲁路修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其实,我在那件事情之后也被老爷训斥了一顿。」

「我想也是。」

男人并没有受过专门训练,虽然他是那位「老爷」的亲信,却并不擅长舞刀弄枪。

话虽如此。

对方不过是两个十岁的孩子,却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一个击败了自己数名同伴,而另一个则只是动了动嘴就不战而胜了。

「那么今天呢?」

鲁路修轻松地开口问道。

「放弃诱拐计划了吗?」

「是的,放弃了。」

对方坦诚地回答道。看来这男人的­性­格意外地直率啊。

「或者说,已经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了比较妥当。我已说服了我的上司,这样我好歹还能为自己留些面子。」

「嗯。」

鲁路修微微瞇起了眼睛。

「虽然大致上明白了,但我还有地方有些不太清楚。说到底,你们为什么要诱拐我呢?」

「那当然是为了保护您,当然,还有您的妹妹。」

「你认为,阿什福特家已经完全放弃我和妹妹了吗?」

「您这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不是。」

鲁路修­干­脆地答道。

「如果真是如此,我和妹妹早就死在日本了。」

这是事实。

这事恐怕就连朱雀——不,就连枢木家的人都不知道。

「但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明白。我和妹妹都已经被剥夺了皇位继承权。帮助我这种没有将来的皇子,阿什福特能得到甚么好处?」

「或许可以说,我们的家训就是想办法从得不到利益的地方求得利益。」

男人的回依旧那样张扬。

鲁路修觉得,这件事即使深究也得不到结果了。

虽然并不甘心,但现在对方的立场更为强硬。这种场合中,身份高低没有任何意义。

鲁路修这样想着,轻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问相同的问题。」

「感谢您的理解。」

「说正题吧。」

「那么,我开始了——鲁路修大人,以及娜娜莉大人,现在您两位已经死了。」

这下,就连鲁路修也瞪大了眼睛。

但立刻,他的诧异就消失了。

鲁路修将食指放在­唇­上,似乎在深思着甚么。

「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所以诱拐就——」

「这是最实用的一招。我发挥了专长——虽然多费了点时间,但已经将所有的数据都准备好了。接下来只要找个适当时机,用适当的方法提交就行了。」

「……这样说来,我和妹妹现在的处境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正是。」

「你是要让我们舍弃原来的身份和姓名?」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方法能够保证您二位的生命安全。只要您不再是皇子,那么那些想要取您­性­命的人也就没理由行动了。」

鲁路修再次陷入沉思。

这本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鲁路修直视男人的双眼,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您同意了?」

「确实,只有这办法了。但——我有个条件。」

「条件?」

「我想知道,追杀我和妹妹的……不。」

此刻,鲁路修的表情第一次变了。

他的脸依然天真稚­嫩­。

但脸上浮现的,却是鬼一般的可怕气势。

随后,他用与表情相反的清澈嗓音问道。

「杀了母后的——是谁?」

男人的表情第一次僵硬了。

大海依旧狂躁。

白­色­的波涛不停涌动。

岸边的朱雀和藤堂,只是静静地眺望着眼前宽广的大海。

两人只对了一次话。

「战争不能停止吗?」

「啊。虽然谁都不希望打仗。」

仅此而已。

之后,剩下的只有波涛声在回响。

终于,太阳西倾。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藤堂从沙滩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对坐在沙滩上的朱雀说甚么,而是静静离开了。

耳边传来皮靴陷入沙子的粗糙声响。

但还没等对方走远,朱雀突然开了口。

「藤堂先生,我要放弃剑道。」

藤堂转过身。

少年依旧眺望着大海。

他没有回头看自己。

然后,他接着说道。

「但是,或许……我想我不会舍弃剑。」

藤堂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轻轻摇了摇头。

「是吗。」

「谢谢你,藤堂先生。总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

藤堂闻言笑了起来。

「没这个必要。你已经还给我很多了。」

言毕,藤堂走远了。

这——

真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约定。

渺小而虚无,就连能不能实现都是那么含糊不清。

对于鲁路修是这样,对于朱雀也是这样。

但是,这却的确是一个开始。

他们二人的道路——

「朱雀。」

背后传来呼唤声,朱雀回头望去。

出现在白­色­沙滩上的,是鲁路修。

「怎么了,一个人呆在这里。」

「鲁路修。」

朱雀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将目光转向大海。

他呢喃般低语道。

「甚么时候还能在这里一起钓鱼呢。」

鲁路修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用特地找时间,今天不行吗?」

朱雀笑了。

「变得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之后,我希望我们还能和娜娜莉一起,三个人钓鲷鱼。」

鲁路修沉默了。

但很快,他也笑了起来。

「这——也不错啊。」

「是吧。」

「那时候我绝不会输给你的,朱雀。」

「嗯。我一定会赢的,鲁路修。」

「说定了啊。」

「说定了。」

遥远的水平线上。

一片小小的云朵消失了。

数月后。

神圣不列颠帝国正式对日本宣战。

接有新型兵器Knightmare的不列颠军,以压倒­性­的军事实力蹂躏了整个日本。仅一个月,日本就被迫投降,成为了不列颠新领土,改名为11区。

两名少年因战乱而失散。当他们再次相遇时,已经是七年以后了

前传_Stage-0:ENTRANCE_第33章_后记

首先。

我在这里对动画监督谷口悟朗、脚本大河内一楼、制作人河口、文艺设定下村以及其它Sunrise的工作人员还有所有帮助了我的人表示感谢。

初次见面。还有,某些读者,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是《Code Geass 反叛的鲁路修》小说版作者岩佐守。

各位原作fans,以及并非原作fans却还是购买了本小说的读者,小说版您意下如何呢?希望您能喜欢。

这次的小说版通过副标题就已经告诉了大家,基于动画本篇设定,故事内容为追溯两位主人公的过去。预定还会继续推出stage1,stage2(可能题目会有些许差异),基于动画本篇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请各位原作fans放心吧。

好了,接下来我就私下说点甚么吧。

将原作小说化,其实很容易发生作者风格和原作不一致的情况。

也就是说,发生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在于作者「虽然接受了这份工作,但从个人角度来说并不那么欣赏原作」。

当然,既然原作已在媒体上广为人知,那么它必定有一点的看点和卖点。但是很多时候,作者本身却并不一定会与这些东西合拍。

但是。

这部《Code Geass》就我个人而言,却与我刚才说的情况正相反。

或者说,在我第一次阅读到手的资料时,就有种三生有幸的感觉。

——­精­彩。

我从心底感到­精­彩。那时还没有拍成动画,却已经觉得很­精­彩。为什么连脚本都这么­精­彩!

其实我几乎没有过在作品脚本和设定阶段就被吸引的经历,所以我当即就佩服起谷口监督和大河内来。(当时我与Sneaker文库的编辑商谈时,就差点说「根本不用改成甚么小说,不如直接把脚本出版了吧……」)

于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没有作为一名作者,而是作为一名fans,对于让我阅读到如此­精­彩作品的各位,表示诚挚的感谢。

不过。

不管说些甚么,这都只是我个人任­性­的发言,实际来说还是很愚蠢的。

其实改编如此­精­彩的原著,是有很大的压力的。

自从动画开始播放,看着原作的人气这么高涨,我真的是感到了不少的压力。我总是对自己说,不能毁了原著、一定要写出让fans认同的作品、小说也一定要­精­彩——等等。

而就当我绞尽脑汁进行写作的期间,与制作方会面对对方这样说道。

「不用这样缩手缩脚的,在一定程度上自由发挥吧。」

多么宽阔的胸怀啊。

所有压力瞬间消失。

我感觉,那时才是我第一次以真实的感情面对这部《Code Geass》。

剩下的,就是不住祈祷小说版也能得到多数fans的认同。

换个话题。本书中还预定附带动画中鲁路修的声优福山润的解说,真是非常感谢。(不过我也很担心,会不会有fans为了看解说直接跳过本文。)

我也非常期待。

好了,下一卷就会进入动画本篇的故事。

他们和她们在那时想着些甚么,被甚么所束缚,为了甚么而行动。

希望我能为各位送上一个交错着复杂理念的,另一个Code Geass的世界。

最后,再次感谢购买这本小说的各位。

平成十九年三月

岩佐守

解说

鲁路修?V?不列颠 CV 福山润

冲击,我感觉只有用冲击来形容这部作品最为恰当。抱歉,突然这么说。我是动画《Code Geass 反叛的鲁路修》中鲁路修的声优福山润,这次执笔为本作配上解说。我想本书的读者应该有大半已经看过动画了,不过应该有些读者还没看过,而之后的解说内容会有有些剧透,请见谅。

好了,回到我最初的发言,那是我读本作时最为简洁的表述。舞台是成为了11区的日本。说出来可能大家不相信,实际上我所了解的有关鲁路修他们幼年时候的情报,也差不多仅限于动画中播出的那些。

为了角­色­的配音工作,我确实零星接触到了作品中的一些情报。但从整体上来看,我依然无法确认究竟是发生了些甚么事情。

鲁路修、娜娜莉和朱雀间的羁绊;鲁路修和娜娜莉在日本度过的那段时间;日本战败的背后究竟发生了甚么;朱雀弒父的内幕。

而在以后的故事中,则会将谜团和过去的事实真相一件件串联起来。

动画将我脑中构筑的情景再现。好在我的思路和作品很合拍,这应该是七年前鲁路修他们的状况和环境给了我灵感吧。

但我所说的冲击并不是指这个。

或许对各位来说,这也能算是个冲击吧。枢木玄武这个角­色­,给我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虽然还包含着很多谜团,但朱雀的父亲,这个在动画中被赞誉为「最后的武士」的男人,无论他抱有怎样的目的,事实上他成了导致日本陷入战乱的真凶。发动战争的是不列颠皇帝,但使其发动的诱因却是朱雀的父亲。他通过了自身的意志和欲望夺走了鲁路修和娜娜莉的安宁,而之后指引鲁路修走向修罗之路的,依旧是好友朱雀的父亲玄武。太讽刺了。

就在我看到这段的时候,对已经收录完成的动画中发生的一切,我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是历史被扭曲了,还是说,这些扭曲也只是历史车轮中的一部分。

我再次感觉到,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欲望而引发的故事,其中应该还隐藏着甚么。

总而言之,朱雀是导致玄武死亡的直接原因。如果鲁路修能及时发现朱雀的痛苦,或许他们二人之后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只是,或许鲁路修正因为发现了,才会决定让朱雀来守护娜娜莉

这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因为相同的孤独而互相吸引,然后因为彼此父亲犯下的错误而被分开,又因为各自的信念而敌对。

是因果,还是某种既非命运又非宿命的东西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二人,走向前方的荆棘之路。

越读到后面,身为其中的声优,我越是有种情何以堪的感觉。桐原的一句话,给了为保护娜娜莉而对玄武下手的朱雀那份顽强的矜持。

那句话,在那一瞬间对于朱雀来说,给了他如同七年后鲁路修得到Geass能力时的冲击吧。朱雀因为自己深重的罪孽而忍受了七年煎熬,看到他或者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让自己死去的机会,我不禁感到悲哀。

而鲁路修那时虽然年幼,却比任何人都懂事。因为看得太透,所以他从不对人示弱,万事小心,靠自己的力量活着。独自一人艰难地守护着活下去的希望,让人感到无比坚强。

但在那样的背景下,这种因为珍贵而想要守护甚么的行为对于十岁的少年来说,则是太过严酷而悲凉的事实。娜娜莉的世界里只有这个哥哥,正因为她必须依赖和仰慕哥哥,也成了鲁路修无法挣扎的枷锁。

玄武死后,就连日本政界后台的要人都出了面。在这一团糟的情况下,能照­射­在少年和少女身上的光芒实在是太微弱了。即使微弱,但对两三个人来说,却也能成为照亮他们未来的光。

在逐渐迫近的时间中,两人以相对的立场再会,但彼此间的羁绊却愈发深刻而强烈。

只是,两人很快就必须分开了。他们就如同自己最初的决定一样,过早地觉悟和成长着。

那时究竟发生了甚么,随着二人故事的展开,我的每个疑问也已都变得明朗。一切都被串连了起来,之后,这条线还会继续向那里延伸。

以上的内容或许不能被称为解说吧,各位觉得本作如何、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呢?虽然写了很多,但读这本小说的时候,我并没把自己当作参与其中的演绎人员,而只是一名读者、一名Code Geass的fans来阅读。

我会和各位读者一样带着自己的感想,走入故事之中去吧。

当然,这之前我会先想象,很多Code Geass的目击者已经阅读过本作了。

番外(两篇)第34章

我们的每一天

1st period hour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看到不得了的事情了啊。虽然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但是,那气氛怎么看都像是……不要啊!不会是那样的!

啊啊,该怎么办才好………

「你在­干­什么,夏莉?」

啊,是米蕾?!

「­干­嘛一脸心事地在学生会室里这样走来走去的?」

啊,恩……

「跟个落魄在人类村庄里的受了伤的熊一样,怪吓人的。」

……我,难道看上去是这样子吗?

「是啊。别老是扶着床尾在哪里拼命摇晃,还把头对着墙壁撞来撞去的,吓死人了。」

呃,我有做那样的事情么?!

「没有,我开玩笑来着。」

米~蕾~~~~!

「啊哈哈哈。我说,鲁路修人呢?」

虽然总算是说到重点了!但还是请你不要这么突然就一语中的啊。事实上事情是这样子的……

「哦?鲁路修最近好像在和什么人约会?鲁路修和卡莲最近在经常进行意义不明的见面?鲁路修和卡莲在院子里接吻?那么就是说鲁路修和卡莲目前正在交往中,是这么回事么?」

虽说你如此冷静地把事情概括出来,还是让我心里感到不明的难受……

「好,去开个失恋庆祝会(注)吧」

我才不要呢!

「很好玩啦,嘴里一边喊着”男人算个啥?男人算个啥”一边喝到酩酊大醉,就像这样,摇摇晃晃地……」

我还没决定要这样呢!

「是么,那你去找他本人确认一下就是了啊。去问卡莲的话她应该不会回答你才是。」

呃?!

「要我去帮你问么?」

啊,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是么,真可惜……」

可惜?

「我说,我到时候可不可以躲在一边偷听一下下?」

绝对不要啊!!!

注:此处原文的“残念会”直译的话为“失落聚会”的意思。在日本特别是年轻一代里曾经流行着这样一种聚会,参加这种聚会的一般有着相同烦恼,不快甚至埋怨的同病相怜人,而“残念会”正是这种聚会的总称,因此在本文里联系上下文后便引申为“失恋庆祝会”。

2nd period hour

鲁路修,等一下!

「嗯?怎么了,朱雀?」

我果然还是对学生会……

「不要紧,虽说我们是学生会,但和其他会社相比也没什么不一样的,看开一点啦。不管是工作还是文件都很少,而且军事方面的工作对于你来说也不是你的主要职责。啊……最近这样说的话可能会惹怒一些其它的家伙吧……」

恩……但是……

「算了,一会还有一项活动企画要做」

是学园祭么?

「不是哦。(­奸­笑)大概就是泳装进学,沉默派对,男女身份转换节之类的……」

呃……(哑声失­色­)。那都是些什么?

「因为日本的夏天过于炎热,所以会长便灵机一动提出泳装进学这么个企划。每天各处的空调全部关闭,每个教室以及大厅都要安置简易的泳池,椰子树,太阳伞以及避暑装置。很受好评的哦。」

呃,呃……那个沉默派对……又是指?

「就是绝对不允许出任何声音啊,连笔记用具都禁止带进去。」

好像很热情高涨的样子……

「会长当时可是顶着鼻音说道:“这可是11(日本人)的­精­神所在啊!”」

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至于男女身份转换节嘛……」

我有预感可能不听他说下去会比较好一点。

「女生们全部要穿男装,制服也好衬衫也罢,要尽可能的做到男­性­化自己。然后其同伴也要尽可能逼真的扮演起侍从的角­色­……」

那……男……男生呢?

「哦活活,你想知道么?」

不想知道!

「长相适合伴女孩子的家伙们到时候可是会很受欢迎的哦,真是的,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前来要求握手呢。我想没准你也会是其中一个哦。」

这个学生会整天都在盘算些什么东西啊……

「嗯,我也觉得想出这个计划的家伙可能隐瞒了什么事情。」

那个,我想问问到哪里去办退会手续比较合适?

「已经太迟啦!你最好早点接受现实觉悟比较好!和参与人数变得越来也多象鼻,多一个会长的玩偶,就少一个实际被害的人!」

哈?开什么玩笑啊!鲁路修!

3th period hour

呜呜~啊,独自又开始叫了……我果然还是被设定成体质虚弱的角­色­了。早知道先前在吃早饭的时候就吃上它一大碗,也不是什么让人吃惊的大事来着……

「听那脚步声……莫非是卡莲小姐?」

啊,娜娜莉。光听脚步声就知道了呀?!一个人吗?

「嗯,咲世子出去买晚饭了,我在晒太阳。」

呃?看上去她那么瘦,居然刚吃完披萨又要吃晚饭?

「哈?」

啊,不是,那什么,我因为闻到了­奶­酪的味道,香香的,我就以为是……

「呀!不是,不是我啊,那是……啊,这个,那个……」

恩?

「那个,是哥哥捡回来的……」

鲁路修捡回来的?是猫吗?

「是,是的。大概是猫……一样的生物」

猫也吃披萨么?奇怪的猫……

「嗯嗯,也许吧……哥哥最近好像很忙,都不怎么回家的说。而且就算回来也是待在房间里,和猫在一起,整晚都是……」

是这样啊……

「嗯……」

不是,其实我……

「是的?」

啊,这话到我走了之后你就忘掉吧!其实对我来说,有个很让我尊敬的人。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和我抱有同样的目标,他信任我,而我也很想报答他的这种信任……

「恩。」

所以,不知为何,一听到被捡到这个话题,我就突然联想到我自己了。

「是关于他有恋人这件事么?」

是不是因为这个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她是个很单纯的人,而且,她还说过要和我做朋友,就像这样一边凝视着,一边说”白­色­的雪好漂亮”之类的意味很深的话……

「这个人好过分,她伤害了卡莲小姐。」

不是。这种程度还谈不上是什么伤害,只是我觉得很在意罢了。

「不是的,我感觉她就是个坏人。」

算了,说实话他每次给人的感觉也不好……鲁路修也真是的,总是让你孤零零地一个人,他才是个坏人、

「不是的,哥哥才不是坏人的说。」(斩钉截铁状)

……啊,啊是。

4th period hour

唔……过着这种「学校」与「黑­色­骑士团」的双重生活果然很辛苦。不过一想到回到家可以见到娜娜莉,心里还是稍微感觉到放松了一些……

……我说,怎么还有股烤­奶­酪的味道。C.C!!

「你肥来啦,弩弩咻(大吃特吃状)」(你回来啦,鲁路修)

你还在吞食批萨啊……而且还在我的卡片上面……

「哔吓……」(批萨……)

给我吞下肚再说!

「批萨万岁啊!能够发明出批萨这种东西才是人类真正的伟大所在啊」

有钱的话倒也罢了,你能不能把眼光再放长远一点?我看你脸皮还真够厚的!

「你说什么?每天三盒批萨,这不是你当初和我的约定么?」

我才不记得和你有过这样奇怪的约定!

「呵,所以我说嘛,你这人的缺点就是什么事都喜欢往复杂的地方想,鲁路修。」

复杂你个头啊,哪里复杂了?

「因为只有吃批萨的话才可以收集包装纸,从而换取赠品,这我有什么办法……」

喂,你有没有搞错?换取哪门子的赠品啊,你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就算是小孩子至少十年前才应该是你现在这幅德行好不好!?

「……啊啊!」

怎……怎么了?

「包装纸已经收集了满满一桌了啊……这不就意味着可以去换取­奶­酪君抱枕和小­奶­酪靠垫了嘛?!」

……哦,那真是太好了。

「继续这样收集下去的话就连­奶­酪小狗帆布背包也可以顺利入手了……」

继续这样你个头啊。蠢材。

「啊啊,话说回来这样吃得过多,肚子太饱,果然是有种要死的感觉啊。」

你就算这样敲自己的脑袋也还是死不了的!

「这种痛苦的感觉看来只能一边吃批萨一边治疗了。」

你­干­脆就这样撑死一回倒也罢了,没准能把你的白痴病给治好也说不定!

「(突然神情严肃起来)鲁路修,没准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一大理由就是为了吃批萨,一定是这样,准没错。」

……哈?

「你看……C.C这个名字,指的就是“Cheese&Crust”(­奶­酪和炸面包片)的缩写啊。」

呃,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

……。

「哦嗬?你刚才一瞬间当真了吧?拜托你动动脑子嘛,蠢材。」

这,这家伙……我当初最先不得不叛逆的时候和这家伙简直是如出一辙啊……

5th period hour

尤菲米娅大人……尤菲米娅大人想起我的事情了。就在那,就在那一瞬间,在那个相同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

但是,啊啊,多么令人难忘。「她是我的朋友!」是朋友……是朋友……。自从记忆被唤醒之后,这句话已经在我脑海里回荡了一百万次了。朋友……是啊,所以我才让她进我宫廷里的房间……所以才连穿的衣物都借给她……虽然她还没有洗了还给我!但是,我也不想她还给我。啊啊,但是也许哪一天她还能还给我也说不定!

唔……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因为我,已经……

……但是,那些闲言碎语,说那个11没准是尤菲米娅大人的恋人。这……这么恐怖的事情绝对不是真的。但是,如果这事是真的……话说为什么这张照片我会觉得那么的不顺眼?啊,原来这个地方居然被油­性­笔给涂抹掉了。嘎吱,嘎吱~~~(用剪刀刮去油­性­笔涂抹痕迹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推门声)啊……今天你一个人吗?」

……啊!……咿呀~~~!!!

「对,对不起,那个,我只是来取一下报告书而已,马上就出去。」

啊,等……

「恩?等一下是么?」

你……

「你有事情想问我是么?是什么?」

尤……

「是关于尤菲米娅殿下的事情么?」

……

「对不起,不是吗?」

……

「是这样的吗?你生气了吗?」

你……你们是恋人吗?

「我是个骑士。属于殿下的忠实的骑士。虽说有很多杂碎之音,但是我可以以心起誓对尤菲米娅殿下的忠诚……」

你们,每天都见面吗?

「恩,大概吧……」

……是么?

朋友……朋友……我是尤菲米娅大人的朋友……

「我说,你有哪里感觉不舒服么?不要紧吧?」

朋友和恋人……哪个在上?

「你在说什么啊?突然就……朋友和恋人之间有上下之分么?」

鲁路修是你的朋友吧?

「是的啊,而且是很重要的朋友……但是如果要我选择鲁路修和尤菲米娅殿下其中一个的话,我却做不到。」

……尤菲米娅大人也曾这么说……果然……

「啊,糟了,不是……那什么,我只是顺着你的话才这么说来着!」

……

「啊啊,我得先告辞了!那个,剪刀如果像这样拿的话,用起来会感觉很别扭的哦!再会!」

6th period hour

哇啊,又听见了。最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鬼屋的话题,烦死了。

说什么“演出好火爆哦,好厉害”,我就算听到这种话也丝毫不会觉得高兴。这都是拜那个预先就向所有人推荐说“有个人很适合演那个妖怪哦”的蠢材所致。

就是这样,一切都是那家伙搞的鬼……啊,出现了!!

你给我站住,鲁路修!

「哟,知名女演员!」

咳……我说,你跟班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没根没叶的话?

「我只是以客观的观察为基准,做出正当的评价,然后再将它传达出去而已。」

你从哪里观察出来我“生来就是当涂墙女(注)的料”了?很失礼哎!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就连你这火爆脾气也很像……」

……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么失礼的话?

「能够了解到你崭新的一面,大家都觉得很开心哦。都说你比想象中要亲切的多。」

看到我这么难为情,谁都不会感到不开心的把?!

「错!从我的调查看来,因为这次表现的活跃,你的“崇拜度”下降了3个百分点,但是你的“亲和度”以及“笑容度”还有“想被你S度”都大幅上升,综合起来看,你的“好感度”实际却上升了18个百分点。」

这……这是什么鬼调查?

「唔,果然和我预计的很吻合啊」

不要做这种任­性­的事情啊!

「啊,我说卡莲小姐,你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有­精­神多嘛。」

……你不做那些脱线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学院的偶像居然这么亲近地和我谈话,我可真是荣幸啊。」

开什么玩笑?我又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我可不想那么引人注目。在这个学院里,安安静静地度日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但在这个庭院里可是有很多你所熟识的人哦。」

我管他们呢!

「卡莲,这样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如果有人因为你得到了别人的爱而感到高兴,那你该怎么办?」

这……你,你多管闲事!我说,你到底了解我多少?

「什么都不了解。但是,我有我的经验哦!」

难道说是娜娜莉?

「谁晓得呢……」

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那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请你以后不要再做一些任­性­的事情可以吗?

「知道啦!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运动会上有“变装叼面包穿行障碍物竞走之‘掉下来就变泥人’篇”,我把你推荐了去应该没问题吧?」

你,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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