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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忏悔』和第一百一十章『援助』念出来。」阿訇吩咐了声身后的男子,他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不屈服是那样的骇人,令他担心的事恐怕就要发生了。

「是。」若说霍尔弘康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如说是他尚未准备好让阿訇主教知道他的打算,因为目前没有必要增加一位阻止他行动的人。

「真主阿拉佑我哈萨克族的子民,我们是真主阿拉的儿女。在我们祷告很深、真正的祈祷时,我们可以用灵体,自在来去天堂。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报应日的主……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导我们上正路,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当真主阿拉的相助和胜利降临,和你看到成群的人进入真主阿拉的宗教时,那时你要赞念你的主,并祈求他的恕饶……」

看他们趴在地上,那场面就像是臣服于他的子民。

他的子民……突然,他觉得自己离成就那天不远了。肩上的黑鹰似是知道他的心思,拍打着翅膀往上飞去,在他头顶那片天不住的回绕。

他是荒漠中的苍鹰、困在浅滩上的皇龙,过了今天、他年满二十,即将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了……「弘康,不要胡思乱想。」阿訇在霍尔弘康的耳边警告着他。

「我不会的。」在他心目中,这可不仅仅是胡思乱想而已。他邪魅一笑,他从不胡思乱想,他只做有意义的事,那个他们担心的事……这时,有一名穿著黄|­色­长袍的光头男子奔了进来。

霍尔弘康认得他,他是寺里跑腿的达尔­干­。

「阿訇主教,太后来了。」

他想小声的告诉阿訇主教,可站在阿訇主教身边分心的霍尔弘康却听见了。

「太后!?太后怎会出宫?」阿訇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不仅如此,雅丹泊主教也来了。」

达尔­干­说完,阿訇紧张的瞥了霍尔弘康一眼。

「弘康,你回房去,没有我的传唤不许出来。」

「我不。」他要见见这个太后,他二十年来不曾谋面的祖母。

「弘康!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快回房去!」阿訇不容置喙的命令他,但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改而命令达尔­干­:「达尔­干­,把他拖下去。」

「你敢!」霍尔弘康怒瞪着达尔­干­。

达尔­干­立刻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弘康,不要胡闹了,你知道太后见到你会怎么着,你不要命了吗?」

「对不起我的人是他们,你凭什么阻止我向他们讨回公道?」

两个人在宣教台上对峙,台下较为靠近的子民似乎觉察到空气中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可他们不敢抬头,不敢去探究到底发生何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阿訇这么告诉他。

「那何时才是时候?」霍尔弘康追问。他知道阿訇主教可以窥视天机,如果他能得到阿訇主教的支持,将是他最大的助力,台阶下的人民也能被他号召。

「主教,太后……太后要过来了。」达尔­干­在一旁急得冒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两个弘康?一个在太后身边,一个在阿訇主教这边……「总之不是现在。达尔­干­,把他带回房里,并守在他的房门口。」阿訇主教当作不曾听见他的恳求,冷漠的外表让人看不出他浑身正冒着冷汗。

见霍尔弘康不情不愿地被达尔­干­带离宣教台,阿訇松了口气,迎向上了台阶的太后和太子。

背向他们的阿訇没瞧见霍尔弘康威胁达尔­干­而躲在立柱旁偷听……**

*「太后、太子福安。雅丹泊主教,好久不见了。」阿訇恭迎贵客的到来。

「嗯,阿訇主教,有劳你了。这些年来,那吾鲁孜节的圣典多亏有你主持,哀家也省了这段路。」太后才坐定,便口头嘉奖了阿訇一番。

本来每逢那吾鲁孜节时,清真寺的祈福祭典是由皇帝亲临主持的,十年前因为皇帝的遽然过世,这个责任落到太后身上。但因太后岁数大了,不堪路途遥远,加上这里又有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于是阿訇和雅丹泊便上谏,将这个主持工作交给阿訇来执行。是故,太后已有十年不曾来这里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阿訇不敢居功,只想知道太后为何突然到来。

彷佛是看穿他的心思,太后笑着把霍尔熙康叫过来。「哀家和太子过来是想接受真主的恩泽,顺道藉这个机会宣布他和环宣丫鬟的婚事。」

阿訇一听,连忙点头向太子恭贺:「太子,真主阿拉会佑您婚姻幸福,整个东诏国的子民也在这里祝福您。」说完,阿訇便向跪着的子民念了一段祝祷,并带领着子民唱一整套「劝嫁歌」……、「揭面纱」等等诸如此类的婚礼歌。

***

「太子,怎么没见到太子妃?」在整个祈福过程结束后,冗长的队伍虽散去,但也有自愿留下来关心皇室婚礼的人。

巧的是,他们方才全都趴下听霍尔弘康为他们读可兰经,却谁也没敢抬头去看清霍尔弘康的真面目,以至于在见到太子时,没有半丝错愕。

「在大婚之前,哀家不允他们见面,该有的规矩是不能免的。」太后向问话的人说明。

「原来如此,太子妃必定是宛如天仙、风姿仙骨的人吧?恭喜太子,让我们来为太子跳一段『胡腾舞』吧!」

「好耶!来跳舞!」哈萨克人是热爱跳舞和歌唱的民族,不论是婚礼、丧礼,是喜、是悲,都以歌舞来宣泄心中感觉。是以,一有人提议跳舞,便得到热烈的支持。

台阶上的人根本还来不及阻止他们,他们便在偌大的空地上围起圆圈,兴奋地跳了起来。

「东诏的石路硬又平哪,西瓜呀大又甜,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两个眼睛真漂亮。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哈萨克人,这里的郎儿最真心,这里的郎儿最痴情。

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请你不要让感情留给别人,一定要你留给我们,你一定不会绝望、一定不会悲伤……」

他们热切的唱着,手拉着手整个圆圈向前集中又退开,圆圈不曾散开,一直保持着它的正圆。

在台阶上的霍尔熙康没见过这等阵仗,忍不住向太后要求道:「我也下去跳。」

「好、好。」太后难得这么开心,自己的子民这般爱戴她所统御的王朝,还有什么比人民的向心力更教一个君王高兴的呢!

霍尔熙康见祖­奶­­奶­点头,忙不迭地往下跑,与人民同乐。

他们尽情的跳着、舞着,浑然没有注意到立在墙边的孤单身影。

被众人遗忘的霍尔弘康,眼中只有憎恨,那欢乐的胡腾舞,恁是刺眼……**

*「弘康,你怎么啦?」萨那亚并不是信奉伊斯兰教的,所以他没参加那吾鲁孜节的祭典。

一等祭典结束,阿訇主教就让达尔­干­把霍尔弘康放出来,却不知道从头至尾,霍尔弘康都没有回房里。

「萨那亚,你什么时候要回米兰?」他已经在东诏国待得太久了,他想得很清楚,他要跟萨那亚回米兰。「目前没这打算,怎么,你要赶我走啊?」萨那亚打趣的问,知道好友是不会赶他走的。

「我想离开这里。」

他的表情不像在说笑,萨那亚不由得也跟着他心情沉重起来。「为什么?」

「我想过了,与其待在清真寺一辈子,不如到外头去闯一闯。」留在这里,他一辈子再怎么努力,可能也只是个主教,他不相信他命中注定仅止于此。更何况,同一个血脉所出,为何一个是龙命,一个却是和尚命?

「你不单只是想闯一闯吧?」他的身世,萨那亚是清楚的,可他和其它知情的人一样,只能保密,至少在还没有变量之前得保密。

不过,萨那亚和其它人不同,他不是东诏国的子民,他的身份与他毫无利害关系,不像霍尔熙康,与他有直接的冲突。

「你知道就好。」霍尔弘康睨了他一眼,「怎样?我跟你走。」

他耸肩,无所谓的道:「随你。」

「那好,等我办妥一件事,我就跟你走。」

「需要我帮忙吗?」他带来东诏国的侍卫可是高手,有很多事,他甚至可以不必开口,他们就会替他办好。

「掳一个女人还需要人帮忙?」霍尔弘康嗤笑一声,他还没有不济到那种地步。

萨那亚会意,没再坚持。

**

*暗寂的深夜,报更的人才刚敲了两声锣,六个巡逻的士兵跟在报更的后头,七个人穿梭过大街小巷,消失在转角,而停留在一处民宅屋顶上的黑影随即跃下。

几个跳跃之后,那道黑影被无月的夜­色­吞没,灵活的身手没让任何人发觉。

**

*「小姐、表小姐,都已经二更天了,你们该歇着了。」

夜更深沉,白日辛勤工作的人们早就睡下,就只剩下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未曾体会做奴婢的辛苦,这么晚了,还在闲嗑牙。

「善舞,你先去睡吧!别管我们了,难得表姐来家里,我们怎么舍得睡。」轻柔的声音响起,在烛光的掩映下,依稀可以看见她甜美的笑容。

「是啊!善舞,你就别犯嘀咕,我看璀璨也累了,你领她去睡吧!」木克臻也打发善舞离开。

事实上,她和环宣还有好多话没说呢!这一次难得爹肯让她留下来,她一定要问清楚,环宣是用什么方法成为太子妃的。

原来,这里是阿孜那﹒哈塞策的府邸,环宣身为维吾尔族族长之女,很多皇宫的事情是比一介平民要清楚许多的。

环宣是她的表妹,不是亲表妹,是一表三千里远的表亲,可她和阿爹都是有野心的人,对于能提升自己地位的事一向是汲汲营营的。所以她也不顾自己这个表姐是靠了多少亲戚关系才拉拢上的,便硬说自己是太子妃的表姐。

幸好,她和环宣年纪相差不多,再加上她一向擅于做表面功夫,这才让没有兄弟姐妹作伴的环宣很快地就接纳她,并把她当成亲姐姐看待。是以,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她攀龙附凤的本领。

「不行,哪有主子没睡奴婢就先睡的,我在这里等你们。」善舞坚持的说。

一旁木克臻的丫鬟璀璨也点头,表示愿意等到她们聊完。

哈塞环宣和木克臻拿她们没办法,只好由着她们去。

「表妹,再过不久你就要进宫受封了,这一别,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木克臻故意将话题绕在皇室上头。

哈塞环宣无瑕的脸蛋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表姐,红艳的菱­唇­­唇­畔漾起一抹笑意,「只是进宫受封罢了,太后说了,要等我满十八岁才大婚。」

「这么说,你还是会回来?」

「嗯。」

「真好,我以为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让哈塞环宣笑出声,「……表姐,其实我进宫后,你也可以进宫来看我啊!」

「进宫!?可以吗?我可以吗?」听到进宫这两个字,木克臻的眼睛都亮了。

「当然啦!你是我的表姐,也算是太子的姻亲,当然能进宫和我见面!若是表姐愿意,住下来也没问题。」哈塞环宣理所当然的回道。若不是这样,她也不愿意进宫去;皇宫如果这般严苛,她不就一辈子都见不到阿爹了吗?

木克臻听闻自己不但可以时常出入皇宫,就连要住下也不是问题时,不禁雀跃不已。「你说的可是真的?我可是会当真喔!」

「当然是真的,就怕你嫌在宫里的日子无趣。」

「不不不,怎么会呢!」想想皇宫里应有尽有,数不尽的珠宝和供她使唤的奴才,凭着这两点,她实在是万分羡慕环宣。

「我一定住到你赶我走。」

「我怎么会赶表姐走呢!相信熙康哥哥也会很欢迎你常来宫里头住的……」

哈塞环宣话尚未说完,绣阁里便传来拍掌的声音,「说得真好,想不到连女人也这般眷恋荣华富贵。」

一道陌生的戏谑男音传来,吓得房里四个女人连忙站起身,善舞和璀璨更是吓得瞌睡虫都跑光了。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哼,你们没资格知道。」他忽然向前迈进一大步,在烛光的照映下,他一袭黑衣更增添他的神秘。

「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们就要叫了!」善舞站在哈塞环宣的身前作势要保护她。

「对呀,你这个贼人,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木克臻到底是这四人中最年长的,她镇定的紧盯着来人,想找机会掀开他的面巾。

彷佛她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来人放肆的笑了,一点也不怕引来府里的守卫,大胆的行径不禁令人咋舌。

「太岁爷?谁不知道当今的太岁爷只是个纸娃娃,由着人摆弄,还是你们尚未进宫就以高不可攀的贵族自居了?」

他眸中毫不掩饰的冷光,让她们浑身发颤。

「既然知道我们要进宫,就该知道你现在站的可是未来太子妃的寝房,还不速速离开!」木克臻仗着自己是未来太子妃的表姐,以为自己能为表妹做些什么。

她们来不及细思这个黑衣人明知道她们的身份,为何还敢大胆的闯进来,他便一把抓住哈塞环宣的手,「你就是太子妃?」

「放手!你要­干­什么?」哈塞环宣挣扎着,可对他来说,她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我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跟我走!」他二话不说,拉着她往窗外一跳。

「放开我……」哈塞环宣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放开小姐!」

善舞追了过去,她的大嗓门引来守卫的注意。

「善舞,怎么了?」

「小、小姐被坏人捉走了!」

善舞大叫,一群守卫全慌了。

木克臻只追到门边,她顿了会儿,心忖这不失为一个机会,一个好机会……

第三章

黑压压的天空突地下起一场雨,深居内陆的维吾尔领地一向燥热少雨,可现在上天似乎要掩盖他们的踪迹似的,下起了一场急雷雨。

带着她疾行的脚步不曾停顿、迟疑,彷佛抱着她就像是拿着根羽毛般容易。

「你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你不需要知道。」他一向少言,做任何事也不需向任何人解释。在看过她的绝美芙颜之后,他的计划有些变动。

「如果你要的是银两,我阿爹会付给你的,你不需要带走我!」

她以为自己提出的是一个好建议,可他却置之不理,眼中反而闪着不耻。

「你以为区区几个银两就能还我公道吗?」

她不知道,她一直单纯的活在父亲的羽翼下,人心险恶是什么东西她不曾见识过;不过她可以感觉到,他是逼不得已的。

「那你捉我的用意,是要威胁太后­奶­­奶­吗?」她不得不这么猜想。他不要银两,又不愿意告诉她要­干­什么。若她单纯只是族长之女,恐怕不会引来这场祸事;偏偏她就要进宫受封,也许他有什么委屈也不一定。「太后­奶­­奶­?你叫得可真亲热,当真以太子妃自居了!」当他们进入一片绿竹林之后,他便不再疾行,许是知道她逃不出这片竹林吧!

「我只能猜想你是因为我的身份……」

「哈哈哈,维吾尔族人果然聪明,不愧堪称是西域的『赛乃姆』,不过你只猜对一半。」那名黑衣人在放下她之后,突然掀开自己的头巾,露出他整个容貌。

哈塞环宣被他吓了一跳,与其说是被他的俊美容貌吓住,倒不出说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熙康哥哥,是你?你吓坏环宣了。」她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霍尔熙康。

「住口!我不是霍尔熙康。」他显然对这个名字恼火得很,他做他的影子有二十年了;在被自己的亲人那样遗弃之后,他无法对霍尔熙康这个名字产生好感。

「你不是熙康哥哥?不,你明明是熙康哥哥……」哈塞环宣已十年未曾见到霍尔熙康,对于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她六岁的记忆;不过一个人的容貌虽因年岁增长而有所改变,可那眼神、气势是不会改变的。

「怎么?你心心念念的是霍尔熙康吗?可今晚,他却无法救你。」熙康、熙康,所有的人都只知道霍尔熙康,不论是在里在外,都只有霍尔熙康,那么他呢?他算什么?

明明就是存在的事实,却要倾尽全力掩饰,这算什么?

就算他们不该是兄弟、不该是双生子,为什么被牺牲的是他,而不是霍尔熙康?那个自以为是皇帝的霍尔熙康!

「你……你要做什么?」哈塞环宣害怕了,她注意到一件事实,那便是眼前的男人虽有似霍尔熙康一般的容貌,却带着未知的危险;这个人不会怜惜她,反而会带给她伤害,难以言喻的伤害。

「做什么?」他靠近她,并用双手箍住她的身子。她确实美若天仙,在他手中环抱的纤腰如柳枝,似不堪一折;他突地有股冲动要将她折断、毁坏,破坏她所有美好。「你看不出来吗?我要让霍尔熙康蒙羞,你想,我会用什么方法?」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伤害熙康哥哥?」哈塞环宣瞠大水眸,腰间传来的温热和双手紧贴在他心口感受到的跳动,让她知道这个男人所拥有的力量,是无法摧毁的。

「看不出来吗?我是霍尔熙康的影子,只要他活着的一天,就永远见不得人的霍尔弘康。」他憎恨地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不以为她会懂,但那与他的计划无关。

过了今晚,霍尔熙康会痛苦、蒙羞,甚至饱受人民的暗地嘲笑;他要他饱受流言之苦,且永远无法有澄清的一天。这就是他想要的,而这个代罪羔羊的太子妃,也只能说是她的不幸吧!谁教她让他瞧见了她那非入皇宫不可的贪婪模样呢!

「你姓霍尔……你是熙康哥哥的兄弟?」霍尔是国姓,除了正统皇室血脉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用这个尊贵的姓氏,而他的名字又和熙康哥哥只差一个字,所以她大胆猜测他是熙康哥哥的兄弟。

「不错,你这个女人不傻,但也只是我和他第一次交手的棋子。」言下之意,这只是个开始。

哈塞环宣的脸­色­霎时惨白,让本是雪白如瓷的她显得没有生气;她先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而后转身想跑。

「想跑去哪里呢?这片竹林没有我的带领,你是出不去的。」霍尔弘康轻轻松松将手臂收紧。

她被定在他的怀里,纵然挣扎着却逃不开。「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如果我要放开你,何必捉你过来呢?」

他的手随着话落摆放在她胸前的浑圆上,令她羞红了脸。他怎么可以?

「放开我!」不住的挣扎让她的云鬓松乱,但她无心理会,只想逃开这一切。

天知道,与陌生男子在外头度过一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别挣扎了,我玩你,和霍尔熙康玩你,不都一样吗?」

他放肆的话吐在她的耳畔,令她羞愧的流下泪水。

「不要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可你知道,这样的羞辱对熙康哥哥已经够了。」一夜未归的太子妃……天!这会惹出什么样的风波,她无法细想。

他将她掳了来,就是为了给熙康哥哥难看吧?那么他已经办到了,还想怎样?

她的身子被他抚过了,已不再贞洁,也丧失了太子妃的资格……「够了?你以为这样就够了?还没完呢。」他拒绝看她恳求的泪水,满心满脑的只知道,他一辈子无法见人的痛苦是他们该还的,可惜他们死得早,否则他不会单单只对付霍尔熙康。

「反正你回去后也是身败名裂,何不彻底一点!」他啃咬住她的耳垂,腹下的欲望一紧,感官的刺激让他忽略了应有的理智;他撕开她红­色­的外衣,片片的红花洒落一地,像是在嘲弄她即将成为残花败柳。

「不,不要!」

「我会让你要的。」说完,他不顾她的挣扎与反对,坚定的丰­唇­覆上她的,展开他最完美的报复。

微蒙的四更天,霍尔弘康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至于为什么是魔鬼?因为只有他知道,哈萨克人把魔鬼当成了真主阿拉在侍奉,而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哈萨克人……**

*白云如以往般飘浮在蓝天似海的草原上,本以为永无止境的黑夜已然远去,换上的是晴空万里的白昼。

这青青竹林中,依旧是这般苍翠;这浩瀚的天空之下,万物依旧生机盎然,只除了她……属于她的命运在一夕之间改变了。

但她拒绝用哭泣来承认自己的懦弱,尽管她已经撑不下去了。可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泄露丝毫,她已够不堪,不需要旁人再来提醒她。何况,会变成这样,他才是始作俑者。

「你什么时候会让我回去?」她揪着翠绿­色­的兜衣,身上仅存的一件衣料。

霍尔弘康的视线随着她­祼­露的长腿慢慢往上游移,看她抓住胸前的青葱玉手死白,脸上也有残存的苍白,他抑制心中的不舍,再次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还不够久,等我觉得够久的时候。」他不告诉她,其实他的内心有些不舍她的离开;送她走后,他们就此形同陌路,他还不想这一刻到来。

另外一方面,她才失踪一夜,阿孜那﹒哈塞策如果有心,仍是可以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一如他的想法,一旦做了,就要做得彻底,计划没道理因为心疼她而改变。

「你……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再碰我。」身上的斑斑红印证明了昨夜他和她的放纵,但那是个错误,她不能再错下去。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你一点筹码也没有。相反的,如果我将昨夜之事泄露出去的话……」他勾起她的下颚,面无表情的提醒她,她只是个俘虏。

「不、不要……」他为何这般残忍?毁了她的清白之后,再来羞辱她仅存的自尊,她已不敢再想象自己未来的命运了。

「不要?哈哈哈,我又不是霍尔熙康,只有他才听女人的。」意指他这个傀儡太子永远活在太后的­操­纵下,不但没实权,还让他看不起。

「不,熙康哥哥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话说到这里,哈塞环宣猛地住口,她发觉她是如此不了解霍尔熙康,不论是他内心深处抑或是治世手腕,她根本就不配做他的红颜知已;充其量,她也只是他儿时的玩伴罢了。

原来,事实的真相如此可笑!

过去她从未曾想过她和霍尔熙康未来要如何相处,更不曾想过嫁给了人人羡慕的太子,她必须尽哪些责任;而这个男人的出现,提醒了她,她犯了多大的一个错。但她却无法感激他,因为让她觉悟的,是一个视霍尔熙康为敌的人……「只是如何?只是鸠占鹊巢、只是贪生怕死、只是毫无主见、只是懦弱无能?现在,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处理太子妃的婚前失贞?」他的话里充满怨怼,彷佛宣泄心中愤怒,而她则成了霍尔熙康的代罪羔羊。

他再次将她带入怀中,占有似的覆上她的红­唇­;她再也动弹不了,只能任其为所欲为……**

*「你很痛苦。」欢爱过后,哈塞环宣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他,得到这个结论。

数不清被掳来几天了,这片竹林里,似乎没有别人在此出入,每天睁开眼,看到的只有他。然,令她害怕的是,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还是想着他……「你在胡说什么!」霍尔弘康拒绝承认什么。在得知自己是被弃养之后,他已经失去所有的感觉。

「其实你也不想的,对不?」她看进他深邃的眸子,他的长相英挺俊美,五官深深刻划出他的坚毅和英气,幽眸里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言语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透露出来的恨,她认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懂他。

甚至了解的程度比霍尔熙康更甚,一个婚前失贞的女人如此深刻了解另一个男人,她不该的。

原来,她不仅丧失了太子妃的资格,就连女人应有的­妇­德也丧失了。

可奇怪的是,她并不遗憾,反而感到松了口气。太子妃这三个字太沉重了,她终于在今天知道,她背负不起这个责任;或许,这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吧!

是他让她明白的。

与他相处短短几日,虽然他们不常交谈,虽然他对她说话的语气如此恶劣,但她至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恣意地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里,有多么快乐!一如他,他虽然被仇恨包围着,可这是他的生存方式,谁能说他错呢!

「你也不想这样的,是不?我知道你渴望亲情、渴望……」

「住口!你以为你是谁?谁说我渴望那些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我眼里,那只是粪土!」霍尔弘康飞快地打断她的话,否认一切。

他虽如此鄙夷的否认,可哈塞环宣心里再清楚不过,她不想在口舌上占他便宜,于是说道:「你承认也好,否认也好,总之我们今天休战,好吗?」

他没有回答,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

她悄悄地合上眼,思绪好象拉回十年前……「太后­奶­­奶­是个十分慈祥的人,她不像一般帝王一样霸道、果断;相反的,她有着容人的雅量和治人治世的本领。对了,还有雅丹泊……」

虽然当时年纪小,可阿爹也是一族之长,她可以听到的消息比任何平民都多,自然对皇室有很深刻的了解。她之所以告诉他有关皇室的一切,就是希望他能解开心结,原谅他们二十年前将他遗弃的行为。

可,她不知道他心中的恨有多么深厚,更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就是靠着这股恨才能活到现在,岂是她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能抹煞掉的?

对于她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霍尔弘康都置若罔闻。

「说说太后为什么指你为太子妃?」他再次打断她,对于太后和太子有多慈祥、多勤政爱民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哈塞环宣笑笑,没睁开眼睛,思绪继续停留在过去。

「十六年前,太后、皇上、皇后一行人微服出巡,来到了族里。阿爹是族长,理所当然必须善尽接待之责,族里内外忙得不可开交,阿娘却在当晚阵痛。皇后和太后也不避讳,凭着她们的经验替阿娘接生……」

「所以,凭着一个缘字,你就成了太子妃?」他替她接了下去,心里却对他们的行为不以为然。一个缘字可以接纳一个人,一个孽字却无情的将另一个人的生命弃之。她和他的际遇,可真是天壤之别啊!

「弘康哥哥,其实他们并没有不要你啊,只是不得已将你送到外面寄养。」

「你懂什么!寄养?哼,说得真好听,你可知道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影子的痛苦?你可知道一个从小父母不详的孤儿是如何被欺侮的?这些你知道吗?你受过吗?」伤口一次又一次的被她撕开,外伤可以治愈,可心呢?他逝去的孤单岁月谁来赔给他?

而始作俑者那么轻易的撒手归去,留下他活着,要他一辈子见不得人,这就是他该受的吗?

与他们的残忍相较,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小小的宣泄不满罢了!

「弘康哥哥,你不要这样,说好了,我们今天休战。」空气中传来的怒气让她不用睁开眼就清晰可觉,如果他愿意,她愿抚平他前半生所受的痛。

「那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似在说她的不自量力,又似在说休战只是她天真的想法。

他们之间永远无法休战,尤其是在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后。

「弘康哥哥,放下仇恨吧!我跟你走,我们去中原,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愿为他编织一个绮丽的梦,她的心已成为他的。

「放下!?」霍尔弘康突然仰天狂笑,止不住的笑声听来却是无比的凄凉,「你在说什么?放下?你以为你是谁?是啊!堂堂一个太子妃,是有权力命令一介草民做这做那的,可你还是吗?」

他冷讽的语气提醒她,不管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她仍是个残花败柳的太子妃,他依旧是个活在暗处的影子,他们的对立仍然不会改变;更残忍的是,他的复仇之计不会因为有她而迟疑。

「弘康哥哥--」她开口还想再劝。

「住口!我不是你的弘康哥哥。」霍尔弘康翻身站了起来,恶意的说:「起来吧!该是送大礼回去的时候。」此时,林间吹来一阵风,冷得哈塞环宣不住的哆嗦。「回去?」

「没错,回去。」他微扬笑,心头产生一股不舍。

**

*离别的路程是短的,在他们还沉浸在彼此的思绪之时,维吾尔族族长的府邸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哈塞环宣这才发觉,其实霍尔弘康并没有把她掳到很远的地方。

「到了。」他停住脚步,并放下她。

「嗯。」哈塞环宣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他的胸前。

霍尔弘康毫不留情地命令她放手。

她的衣裳全被撕破了,只有那件翠绿­色­的兜衣、亵裤完整无缺,他告诉自己,没让她光着身子回去,他算是对她留情了。她还想怎么样,在这里勾引他吗?

「弘康哥哥,你会去哪里?」今后一别,从此萧郎是路人。

「你管好自己吧!」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再说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

见他即将离去,哈塞环宣一时心急唤住他:「弘康哥哥,你、你可以再吻我一次吗?最后一次……」这是恳求,也是永恒的留念,不管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会一辈子记得他,这个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回去吧!」他没成全她这个愿望,转身就要走。

「弘康哥哥,你不成全我吗?即使我会因你而死?」

霍尔弘康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你不会死的,你死了,会少了我报复的快感,你忍心吗?」

哈塞环宣知道他的意思。是了,他看穿她了,她会为了成全他的快乐,而满足他想要的。

「那……我可以要你腰间的龙形玉□吗?」

「无所谓。」他把系在腰上的青龙玉□丢在地上,那是他最不需要的累赘,能够证明他太子身份的累赘,她要就给她吧!

「谢谢你,弘康哥哥,你先走吧!我送你走。」她弯身捡起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感受它的温度。「你保重!」

霍尔弘康头也不回的离开。眷恋只会让一个人懦弱,这不是他,因此他不需要回头……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地另一端,他深吸了口气。他走了,她也该回去面对属于她的一切……**

*阿孜那府邸因为哈塞环宣的失踪而乱成一团,离奇的是,当夜一共有三个人在场,却无人能具体形容贼人的身形和面貌,造成官府办案困难。

本来,在阿孜那族长的要求下,这件太子妃失踪案要秘密进行,可在太子妃失踪三天,官府终日进入民宅胡乱搜索之下,再也隐瞒不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是族里的耻辱,他们深知此事闹到皇宫之后,会惹来什么样的风波;是以每个族人对此事虽心知肚明,对外都一致三缄其口,这才没有把事件扩大。

今天,是哈塞环宣失踪的第八天,哈塞策早已为爱女失踪而眉头紧锁、愁白了发。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还没来得及叹气,一名士兵匆匆跑进来,他抓着他的肩头就问。

「禀告族长,没有。」士兵也气短。没日没夜的找了这么多天,他们官府都觉得对族长有愧。

「没有……」哈塞策失神地喃喃自语,心智、­精­神都在紧绷的状态。

就在这时,又一名士兵跑进。

哈塞策回神追问他相同的话。

「禀告族长,小姐……小姐回来了,小姐她……」

哈塞策闻言立刻推开士兵奔了出去,没听士兵说完话。

「小季,你说小姐她怎么样了?」一旁的士兵替族长追问。

「唉,总之就是这件事传到太后那儿,我们就等着被杀头了!」

**

*匆匆地奔至屋外,哈塞策被眼前的景象给愕住了。莫说他年事已高、见识比别人多,他这一生,还未曾料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这般衣不蔽体、遭人指指点点。

「阿爹!」哈塞环宣跑向哈塞策,没穿鞋子的纤足上满是杂草,头发虽然看得出有整理过,却仍显得凌乱,这成何体统!

「快进去!」哈塞策没搭理她的叫喊,忙不迭地脱下自己的长袍将女儿的身子覆住;他这才发觉,她的背上沾着尘土,再怎么胡涂的人见到了,也知道她发生什么事。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事!」哈塞策回头一吼,把看热闹的人潮喝散,「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在嚼舌根,就赶出维吾尔族!」

大伙儿不敢在原地多作停留,他们都不敢与族长做正面冲突。

「阿爹!」哈塞环宣没见过阿爹如此恼怒的一面,他一向是勤政爱民的好族长,却为了她……「住口!去梳洗梳洗,回头到我的书房来。」哈塞策没再看女儿一眼,却心痛至极。

「是。」哈塞环宣低着头,她知道自己让阿爹蒙羞了,要是让阿娘知道,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呢!

可她却一点也不后悔。

**

*片刻后,哈塞环宣便梳理整齐的来到哈塞策的书房。

「环宣,那个人是谁?」哈塞策开门见山的问。

「我、我不知道。」

「那好,把他的画像画出来!」女儿描绘丹青的能力是众所周知的,哈塞策就不相信,凭着画像,他会捉不到人。

「阿爹,他……他穿著黑衣,只露出两只眼睛,环宣画不出来。」

「看着阿爹说话!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他穿著黑衣,我只看到他的眼睛,环宣画不出来。」哈塞环宣看着自己的父亲,勇敢的再重复一次她所说的。她怎么能让阿爹知道,她被一个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掳去了身和心。

「环宣,你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欺骗阿爹?」

「阿爹,我没有。」他应该走得够远了吧?她永远记得,在天之涯有一个她愿意付出一切去爱的男人。

哈塞策心痛地看着女儿。他的女儿从小到大不曾说谎,却在这一次欺骗他。

「环宣,你老实说,你……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哈塞环宣摇头,但眼角的泪水却泄露了一切。

哈塞策心痛的闭上眼。是啊!他何必多此一问呢?

他的女儿有多美,维吾尔族里的未婚男子目光都绕着自己女儿的身上打转;若不是她早被太后订了去,他的门槛早被求婚男子给踏平。而那名黑衣人,无端地将她掳了去,怎会错过一亲芳泽的机会呢!

「阿爹,对不起。」哈塞环宣选择了不说这条路,现在不说、以后不说,永远也不会说,她会隐瞒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对不起什么呢?是阿爹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这种罪。还好,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明天你收拾收拾就进宫去,这件事情就当不曾发生过。」

哈塞环宣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阿爹,您还要女儿进宫去?您明知道女儿不行的!」

「不行也得行。你失踪这几天阿爹瞒着,这事儿不会传到太后那里去,你就进宫去做你的太子妃吧!我会告诉太后,让她允你在宫里待到十八岁大婚,这两年你也不用回来了。」这里就留给他善后,他一定会善尽保全女儿名节的责任。

「阿爹,我……我已经不是闺女了,进宫……」

「谁说你不是闺女来着?你是!阿爹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就安心进宫受封吧!」哈塞策心中已有打算。哈塞环宣看着父亲,对于未来,她茫然不知所措。

哈塞策坐回案边,拿起毛笔就写,他要上书。

而哈塞环宣则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两父女谁也没有发现,窗外一抹鬼祟的身影,带着诡笑而去……

第四章

哈塞策的办事能力果然超强,前后不过五天,就已经接到太后的诏书,命哈塞环宣进宫受封,并派了属于皇后的凤辇前来迎接,替哈塞策做足面子。

可他们族里的人只是把它当成一则笑话。谣言是永无止境的,尤其这个谣言牵扯到高高在上、人民难以窥视的皇族。

「我说表妹,你这身打扮可真是高贵。」木克臻待在哈塞环宣的闺房,她住在这里好几天了,美其名是陪着哈塞环宣,实则不断打听她被掳之后所发生的事。

可惜,她套问不出什么。她私下以为,哈塞环宣是在包庇那个男人,她似乎在隐瞒什么。不过,令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一个失了贞的女人竟然可以继续做她的太子妃;这老天,着实是太不公平了些。

「表小姐,这是当然的,谁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维吾尔族的大美人,不需要刻意打扮就很迷人了。」善舞拿着梳子,将哈塞环宣的头发绾了起来,Сhā上花钗九根,耳朵旁边则贴有两片叶子图案的花钿。

「那倒是。」木克臻酸溜溜的回道。「可惜这榆翟服是青­色­而不是纯白­色­,不然更可显出表妹的高雅圣洁呢!」

闻言,哈塞环宣和善舞微愕。

哈塞环宣自知清白不再,低头不语;善舞则较沉不住气。

「表小姐,这话儿我们房里说了就算,出去可别让人听见了。」

木克臻发觉自己失言,忙道歉:「表妹,真是对不起,踩到你的痛处了。」

「没……没关系。」哈塞环宣勉强露出微笑,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善舞见主子难过,也没再说话,替她将整套榆翟服穿上。

哈塞环宣在镜中看见自己穿上素纱单衣,领边画反金弓、反金斧形纹,袖口及衣襟缘是红­色­罗锦,大带与上衣的颜­色­相同,是黑红­色­;革带、青袜、鞋上是亮眼的金­色­,腰挂瑜玉□,朱红扁双大绶;外衣则是绣着青质五­色­雉纹,表示皇族身份为九等。等她做了皇后,这身打扮会跟着改变,身份也会跃居十二等。

看来令人欣羡的一切,岂是她所在乎的?她所在乎的,又岂是她能得到的?

她的忧容满面不似一个即将受封的太子妃,这些都非她所愿,她如何能快乐得起来?抚着胸前的龙形玉□,她在心中默想,弘康哥哥,你知道吗?你苦心想摧毁的第一步并没有实现,我还是得进宫去做太子妃,我该感激你带给我美好的回忆吗?还是该怨自己无能,没能帮上你一些……沉静半晌之后,宫里派来的女官来催了。

「环宣小姐,时候不早了,您是否准备好了?」

「嗯。」哈塞环宣站了起来,把桌上的桃木小镜交给善舞,「路上再画吧!」

「表姐,我走了。阿爹就麻烦你照顾了。」哈塞环宣不舍地与木克臻话别。

「我会的。」

「表姐,谢谢你。」两姐妹紧紧相拥,离情依依。

「我们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走吧!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嗯。」哈塞环宣点点头承诺后,和善舞跟着女官走到大厅拜别爹亲。

「阿爹,我走了,您老人家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一有机会就会回来看您的。」

哈塞策和太后禀告过了,此次受封,哈塞环宣就在宫里住下了。

「不,阿爹想你会去看你的,你就别回来了。」为免夜长梦多,哈塞策纵有不舍,也得割断父女情缘。

哈塞环宣岂会不知,她点点头,再环顾这待了十六年的家;终于,在泪水即将落下之际,女官替她覆上头巾,送她上凤辇。

「阿爹,环宣会想您,您进宫来一定要来看环宣吶!」她掀开窗帘,向父亲挥手。

「会的,阿爹会的……」哈塞策追到大门口,望着进宫的队伍慢慢的消失在视线内,呼喊的声音渐渐被风掩去……**

*漫天飞舞的黄沙席卷着草原,一支长达十余尺的队伍成一直线而行,队伍的前端奏着高昌乐,中间有几名著长条袖的蓝衣姑娘一走一跳的行进,后面跟着的是金黄|­色­的六人大轿,正一步一步的往东诏国皇宫而去。

草原的另一端,无视于黄沙滚滚,男子坐在马背上吹着箫,箫音无限凄凉孤寂,仿似送行。

「就是她吗?」顺着男子视线所望之处,他也看到了一行队伍。

男子没回答,径自吹着箫,分不出心中是喜是悲。

「走吧!人都走远了。」

那人止住箫音,目光仍是盯着远处。「萨那亚,你相信吗?总有一天,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我当然相信,你有你的本事。」他不是在吹捧他,他说的是事实。

他们相识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他的野心不会让他永远只屈于影子地位的,他一直都这么相信。

「走吧!我们寻梦去。」他骑着白马,率先离开高原。

萨那亚也不甘屈于后,策马追上。

奔腾的黄土在他们的马后纷飞,当黄土散去时,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有道是命运弄人,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任谁也没有想到,当凤辇抵达皇宫时,一道不幸的消息突然传来,令人措手不及、惊恐莫名。

太子死了,死于一场突来的热病。

短短的几天,霍尔熙康由一个健康的人变成已死之躯。

宫里的人忙着封锁消息以防走漏,太后更是因失去爱孙而痛不欲生,想到日后东诏国将后继无人,她不免悔恨没让环宣早点进宫。

宫里宫外没人搭理在凤辇上的哈塞环宣,皇宫的内侍向她通报之后,她就一直待在凤辇内不曾出来。

熙康哥哥死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像鞭炮般将她的脑子炸开,令她不知所以。

善舞也为自己的倒霉叫苦连天,在心里直呼自己跟错了主子。本以为是进宫来享福的,没料到太子这一死,害苦了她和小姐。

她们该回去吗?回去那个流言满天的族里?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两条路都难行了。太后又是作何打算?准备怎么安置她和小姐?

**

*太后的寝宫此刻没有半个随侍的宫女,太后病了,得了心病。

表面上,她呼风唤雨好不本事,可她却是孤鸾星。辛苦了大半辈子,儿孙一个个离她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真主阿拉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带走,留下她这个老人家,数度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这是她独掌大权数十年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吗?还是,这是东诏国即将灭亡的征兆?

「雅丹泊、雅丹泊呢?来人啊!把雅丹泊叫来。」太后坐起,白发散乱在她的脸上,她像一个疯了的老婆子,忽而大叫。

惊坏了外头的侍卫,连忙奔去把雅丹泊主教请来。

「太后,雅丹泊主教来了。」侍卫通报了声。

「下去。」太后已经恢复昔日威严的神­色­,彷佛刚才失序的疯狂喊叫只是他人的错觉。

「太后。」

「雅丹泊,哀家要你预知天命,把东诏国的未来命运告诉哀家。」

「这……」雅丹泊显得有些为难。数十年前他预知天命,造成今天这种结果,太子的早逝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他若再窥视天机,未来恐怕还有更大的磨难等待着东诏国……「东诏国不可一日无主,哀家老了,还能撑多久?未来东诏国会怎样,就连哀家也不能知道吗?」

「太后,这是真主阿拉的天意。」雅丹泊只能这么说。

「真主阿拉?又是真主阿拉,哀家已经受够了这些天意。」太后再度失控,不惜污蔑神。她不得不承认,她已被天意击溃,眼下没有什么比东诏国更重要了。

「太后,万万不可怀疑真主。事实上,真主阿拉封闭一条路,必定早已留了后路。」雅丹泊语带玄机地说。

「东诏国还有后路吗?」太后彷佛受了重大打击。在她死后,东诏国会怎么样?落入其它三强的手里?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啊!

「有的,看来也不能再瞒着太后您了。」雅丹泊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二十年前,纳兰皇后生产的那一夜……**

*「当时微臣将弘康皇子送到艾提朵尔清真寺,转眼都已经过了二十年……」要不是当年他有违天命,也许熙康太子也不会英年早逝吧!

这是窥视天机,真主阿拉的责罚,也是他隐藏多年的秘密。

「这么说,哀家还有一个孙儿?」太后听完雅丹泊的说明,并没有怪罪于他的知情不报,反而庆幸霍尔家还有一条血脉。如果她还是二十年前的她,必定会毫不留情下令弒婴,可今非昔比,再怎么说……现在她需要他来替她治理东诏国。

「雅丹泊,派人去把他接回宫来。」太后下令。

「太后的意思是?」

「把他接回来,哀家要他代替熙康成为太子。」

她以为事情可以如此简单,她以为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就可以如她所愿。

「他不会答应的,他是个有感觉、有思想的人,怎么可能教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哀家会有办法的,你尽管把他接回来就是。」

「是。」雅丹泊没敢再多问,眼下最重要的是善后的问题。

「太后,那环宣小姐呢?要将她送回去吗?」

「不。」太后果决的否定这个提议,「在人民眼中,太子没死,受封大典照样举行。」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人心惶惶;只有这样,这几天的隐瞒才有一个圆满的解决;只有这样,太子闹双胞、东诏国受诅咒的传言,才能得到完美的落幕……**

*几天后,哈塞环宣在纾南大殿受封为宣妃,正式成为东诏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真是太过分了!太后以为太子崩逝的事可以瞒多久?」善舞替哈塞环宣不平,虽说小姐的身子已不清白,可没道理要一个才十六岁的姑娘守一辈子寡吧……!

「善舞!不要乱说话。」哈塞环宣斥道。皇宫内苑到底不比家里自在,这样大放厥辞让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

再者,太后曾私下召见她,告诉她关于双生子之事和她的打算,在征求她的同意之后,才册封她为宣妃的。

对于熙康哥哥的突然死去,她虽然心伤,可毕竟十年不曾见面了,她对他的那份浓厚情谊早被岁月冲散,升华成淡淡的友谊了。

可相反的,真主阿拉既然让她和弘康哥哥相遇,想必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太后说会找回弘康哥哥,他会回来吗?如果知道她就是他的皇后,他会开心吗?如她所期待的一样。

「小姐,不,宣妃娘娘,你真要在宫里守寡一辈子吗?那善舞……」

「你想离开?」哈塞环宣自进宫后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去细想善舞的想法,或许她不该耽误她的青春。

「不,善舞没有这样想,只是娘娘,你在这里没权没势的,将来太后若死了,谁可以当你的靠山?」善舞在哈塞环宣失踪的那几天,饱受其它奴仆的嗤笑,笑她跟了一个不贞的主子;好不容易脱离那儿来到宫中,太子却又死了,她心里只想不再受欺侮啊!为什么这么难呢?

「太子没有死,过几天他就会回来了。」弘康哥哥,你会回来吧?这里的一切都变成你的了,你就放下仇恨,别再想过去了吧!哈塞环宣在心中吶喊着。

善舞却当哈塞环宣在说疯话,她瞠大眼睛,以为她疯了。

哈塞环宣见状,不由得笑开了眼,「他是霍尔弘康,熙康哥哥的弟弟……」善舞是她的贴身侍女,迟早要知道一切的,她没有避讳地向她说出太后的打算……**

*「你凭什么要我回去?」霍尔弘康根本不想理会她,要不是萨那亚的人挡不住了,他也不会出来见她。

「唉,你的个­性­和你父皇一样固执。」自雅丹泊在米兰找到他以后,他就不愿和派来的人回去,说好说歹的,太后决定自己出宫来请。

「我哪里有父皇,我只是个弃婴。」霍尔弘康冷哼。他听来人说了,霍尔熙康死了,现在他们需要他了,所以不惜纡尊降贵的来请他?哼,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弘康皇子,请不要这么说,当年皇上、皇后也是不得已的。」雅丹泊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些话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他不听就是不听。

「这些话,怎么不在霍尔熙康活着的时候来说?怎么,现在有求于我了,就要来哄我?当我是三岁孩子吗?」霍尔弘康毫不掩饰的眸光闪着恨意,若非这是他唯一能宣泄的途径,想必他会以更激烈的方式来表态吧!

太后见他态度强硬,对皇室的憎恶情感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弭,只好松口道:「哀家择日再来。」

「不用白费心机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话不要说得太满,你会跟我回去的,而且是心甘情愿。」

太后说完这句话便离开,气得霍尔弘康频频捶桌泄愤。

**

*当晚,萨那亚端了晚膳进霍尔弘康房里。

「弘康,你还在生气?」见他没有出去大厅一起吃饭,他索­性­夹了几样菜送过来。

「不值得一提。」霍尔弘康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脑子里心烦的他没去注意为何不是奴仆替他送饭,而是堂堂米兰国的王子替他送来。

「承认吧!你还是在意的。」萨那亚知道他死硬的­性­子,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有多少怨恨,他不曾瞒过他。

「难道你也帮着他们来说项?」他睨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背叛不以为然。

「我谁也不帮,只希望你能放弃仇恨、怨怼。」替他布好菜,萨那亚将一对像牙箸拿到他的面前,「吃吧!再怎么生气总不能跟肚子过不去。」

霍尔弘康不疑有它,举箸就食,谁知吃了几口后竟感到有些昏沉。象牙箸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唤醒他即将失去的神智,「你……你下毒?」

「我没有下毒,弘康,我是在帮你……」

萨那亚的话犹在耳畔,霍尔弘康已然失去意识,身子瘫软在桌上,头无力的趴下。

「萨那亚王子,你做得很好,我东诏国永远感谢你的帮助。」

这时,本该离去的太后出现在房里,身后跟着雅丹泊。

「这忘情蛊真的只会让弘康忘掉仇恨这么简单吗?」虽然已经做了,但他还是不免有些迟疑。

「是的,忘情蛊之所以称之为忘情,就是它能让人忘了七情六欲,为了东诏国的未来,哀家也只能这么做了。」

西疆阿赛满族,也就是她的族人,终其一生都在养蛊;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也不会拿来用。是以,稍早前她才能以信心满满之誓,宣告他一定会回去东诏国。

因为服了忘情蛊,能让人忘却一切仇恨,只听放蛊人所说的话。

「来人,把太子扶好,我们回宫了。」太后向萨那亚点头,再次感谢地说道:「萨那亚王子,这次蒙你相助,哀家感激不尽,他日若是米兰有需要我东诏国的地方,请你不要客气。」

「我能常去看他吗?」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弘康可会记得他?

「欢迎之至。」太后点点头,表示首肯,同时也看出他的疑惑,「放心,弘康对你没有恨,既没有动到七情六欲,何来遗忘呢?」

「我明白了。」萨那亚点头,心稍稍放下。

随后,带着昏迷的霍尔弘康,太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目送太后等人离去,萨那亚在心中一叹,没想弘康到最后还是得回东诏国,他希望自己真的帮了他。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霍尔弘康吃了忘情蛊,将之前的七情六欲全都冰封;当然,他也忘了那个红衣姑娘,那个与他缠绵七天七夜的红衣姑娘……

第五章

旧历三月,东诏国霍尔熙康太子登基,太后宣布退位,将政权完全转移,结束了太后执政四十年的岁月。

而同时在纾南大殿上宣布的是在一个月后举行大婚,提早两年把该办的喜事办了;只不过依旧须遵循古礼,在大婚之前,未婚夫妻不得见面。

宣诏之后,天子与平民同乐,完全没有人察觉,真正的熙康太子已经死了……「恭喜你了,表妹。」木克臻待在哈塞环宣的寝宫里说着,目光却停在她的首饰盒不动。

三天前,她应邀进宫与表妹作陪。依习俗,即将要出阁的姑娘都必须为自己缝制嫁衣、鸳鸯枕头、龙凤喜被;可哈塞环宣的身份不同,尽管不是闺女了,还是有显赫的皇室肯收留她。对于这点,她早在心中吃味了数百回。这次能托表妹的福进宫来,看到表妹拥有的一切,她在心里打定主意,此生就待在宫里不走了。想她的样貌也不差,虽是差了表妹一大截,可总是个清清白白的闺女,这一点,她自是比表妹更自豪。

她把心事隐藏得很好,没让任何人看穿她的心思,只要让她逮住机会遇上皇上,她有把握能替自己挣来高高在上的地位。

「表姐、表姐!」

哈塞环宣伸手在木克臻眼前晃了晃,这才把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啥?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竟然想出了神。」哈塞环宣笑看着她,两颊的梨窝让她看来纯真无邪。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是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首饰?我瞧你盯了好半晌的。」那些都是太后­奶­­奶­命人送来的饰物,太多了,她哪里戴得完,表姐若是喜欢,全送给她也无妨。

「哦,没有啊!我只是羡慕你,太后对你这个孙媳­妇­可真疼惜呢!」若是她知道你婚前失贞,恐怕会将你打入冷宫哩!她冷冷的看她一眼,她那看来无邪的梨窝真是刺眼吶!

「是啊!太后­奶­­奶­对我真的很不错。」哈塞环宣赞同木克臻的话,完全不清楚她的心思。她站了起来,走到镜台前拿起首饰盒,「表姐,你挑挑看,喜欢的尽管拿去。」

「真的?」木克臻一听到有首饰要送给她,她的眼睛都亮了。「那我可就不客气!」

「嗯。」哈塞环宣把首饰盒放在木克的手上,由着她挑。

「这块玉□挺别致的,我就要这个。」木克臻翻了翻盒里,最后在底部找到一块玉□。

哈塞环宣看清她手中的玉□,面­色­顿时刷白,「表姐,那块玉□不行给你。」

那是她由弘康哥哥那儿要来的,怎么能送给表姐呢!

「你不是说由着我挑喜欢的吗?这么才挑中一块玉□,你就反悔。」木克臻心生疑窦,非要问出个什么。「不是的,表姐,你行行好,这块玉□不行。除了这块玉□之外,真的随便你挑。」哈塞环宣心急怕她不还,硬是一把抢过,好好在怀里护着。

看她这般宝贝的模样,木克臻心忖一定有内情,于是故意耍赖道:「不行,你一定要说出个理由,否则我就当你是说话不算话。」

「这是阿爹送给我,我一直戴在身上的。」

「姨丈送你的?为什么我从来没看过?」

「是……是送我入宫那天他才给我的,你当然没见过。」

她撒谎!木克臻一眼就看出来了,可她聪明的没有拆穿她。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那好吧,我就换别样好了,不过我可要最昂贵的。」

「都由你决定。」哈塞环宣大方的说,只要她别要她的玉□就好。

算准了皇上下朝的时间、队伍行经的方向,木克面露慌乱的奔了过去……她不时边跑边回头看,冷不防地撞进一副坚硬却温热的胸膛,「哎呀!真是对不住……」

「大胆!竟敢冲撞皇上。」带刀侍卫很快地将长刀架在木克臻的脖子上,「是哪个宫里的奴才,竟然如此放肆。」

「皇、皇上?您就是皇上?」木克连忙跪下,连抬头看清来人也不敢。

「皇、皇上饶命,民女不是故意的。」

听她自称民女,霍尔弘康知道她不是宫里的奴婢,一定是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才闯下大祸吧!

他面无表情的示意身旁的侍卫把刀拿开,「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谢……谢皇上。」木克臻站了起来,头仍是低垂着。

「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

「皇……皇上,民女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令霍尔弘康愈看愈觉可疑,他拿出威严说道:「要你说就说。」

「是……是宣妃娘娘她要杀民女!」

「哦?」他眉一挑。对于这个宣妃,他没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她很美、面貌有些似曾相识,可一点儿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即位之后,又因为新婚之前不得见面的禁令,他只有在册封大典上见过她一面;今天若不是眼前的女子这么一提,他几乎要忘了宫里有这么个人存在。

「她为什么要杀你?你犯了什么错?」

「皇上,这事关宣妃的清誉,民女实在不能说。」

「说!」仅只是一个字,却让人胆战。

「皇……皇上,是您要民女说的,您可要保……保证不杀民女。……」

「哪来那么多废话,说!」他既不给予她任何承诺,也不给她退路,他只想知道一个丈夫应该知道的。

「因为民女知道了宣妃的秘密,所以宣妃要杀了民女。」

「宣妃的秘密?」

「是的,皇上,宣妃在进宫前被蛮人掳了去,婚前失去清白,宣妃的家人还封锁消息,不让这事儿外传到这里;事后为免夜长梦多,更是千方百计把宣妃送进宫来。这事儿,在民女的家乡是人人都知道的啊!」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气。这天大的绿帽子正罩在当今皇上的头顶上啊!

「既然消息都被封锁了,又为什么人人都知道?这不是相互矛盾吗?」他不相信,这只是谣言,一直以来,皇室丑闻是人人想挖掘的。

「皇上,民女说的句句属实,那天宣妃回来的时候衣不蔽体,是民女亲眼所见。方纔,民女在整理宣妃的房间之时,还发现那个蛮人留下的玉□,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弘』字。」

她举证历历,让霍尔弘康一时难辨真伪,于是皱着眉问:「你是谁,为什么知道宣妃这么多事?」

「启禀皇上,民女是宣妃的表姐木克臻。」木克臻大方的报上自己的名字,这一个天大的丑闻被她揭露,想必皇上会对她印象深刻吧!她暗忖。

「这件事情朕会调查清楚,如果朕发现你诋毁宣妃的名誉……」

「皇上,民女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骗您,民女是冒着生命危险告诉您实话的呀!」

「这件事朕自有打算,你下去吧!」霍尔弘康挥挥手,赶她下去。

木克臻深知这事急不得,她心中所想的不过是皇上对她一见钟情罢了,虽然事情发展的结果未能如她所愿,不过这样的一颗大石头投在心湖里,怎可能不会产生一波波耐人寻味的涟漪呢!

末了,她带着笑意离开。

**

*深夜,御书房的灯火通明,霍尔弘康坐在龙位上批阅着奏章;看着看着,外头传来米泊的通报声。

「进来吧!」

「皇上。」

「事情查得如何?」原来一向待在他身边的米泊被派去办事,这才没在他身边守卫。

「禀皇上,维吾尔族族人之间的确谣传着宣妃娘娘失贞之事。」米泊这趟来回东诏国与维吾尔族之间,听到许多不利于宣妃娘娘的谣言,他不知该不该把他听到的向皇上禀告。

「说下去。」

「听说宣妃娘娘被蛮子掳走,失踪了七天七夜,回来时不但衣衫不整,更是死也不愿画出蛮子的画像,好让官府捉人。这事本来是没有人知晓的,谁知道宣妃娘娘竟毫不避讳的赤­祼­着身子走回家里,弄得人尽皆知。」

听完米泊的话,霍尔弘康德到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宣妃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这么说来,失贞之事是真的!」霍尔弘康沉吟半晌,「去把她的贴身女侍传来,朕要亲自问话。」

「是。」米泊领命退下。

**

*不一会儿,米泊便带回一个身穿仆衣、看来就是侍女模样的姑娘回来。

「跪下。」米泊推了她一把,霍尔弘康仍是一脸平静无波,令人完全看不出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皇……皇上。」善舞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王者气势给吓得说话结巴。

「把头抬起来说话。」

「是……是。」

「朕问你,你是宣妃的贴身侍女?」

「是。」

「那宣妃的一切问你最清楚?」他故意这般试探,如果她回答是的话,她的话实在很有参考价值。

「是。皇上要问善舞什么事?」善舞显得有些心虚,连忙把头低垂,祈求阿拉保佑皇上不要听到了什么才好。

「朕问你,听闻宣妃曾经被蛮子掳去七天七夜,这是真的吗?」霍尔弘康开门见山的问,毫不拖泥带水,甚至不含任何情感,只因他对哈塞环宣一点感觉也没有。

「皇……皇上!?」这一句问话吓坏了善舞,只见她瞠大眼睛,甚至夸张到跪坐在地上。

看她这副三魂被吓得少了七魄的模样,霍尔弘康想也知道他说对了。「宣妃还想隐瞒一切,想瞒天过海成为朕的皇后?」

「不、不是这样的,皇上,您误会了。」善舞否认。

可霍尔弘康早把前因后果整个联贯起来,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推翻。

「够了,宣妃有你这个忠仆,算是她福气。朕可以饶你知情不报,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她派到边城去充作军妓。」

「是。」

「不!皇上,皇上,善舞不要!」善舞摇头,泪水奔流出来,她吓得什么都说了:「皇上,这不是善舞的错,一切都是宣妃和老爷的错,他们要善舞准备­鸡­血,在您和宣妃洞房花烛夜充作是宣妃清白的证明,善舞只是受人使唤的奴婢,一切都是宣妃指使的。皇上,您不能冤枉好人吶!」

「大胆宣妃,婚前失贞也就罢了,竟还想欺骗朕,她妄想得到权势!来人,摆驾明清宫,朕要见太后。」他要废后,他的后宫容不得这种失贞败德的妃子。

「是。」

霍尔弘康怒气冲冲的离开,留下没人理会的善舞。

她大惊失­色­的暗叫声糟了,可宣妃娘娘糟了总比她充作军妓好吧!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不能让宣妃娘娘知道是她泄的密。

她站起身来,匆匆忙忙地离开。

**

*「祖­奶­­奶­,请您准许朕废了宣妃。」霍尔弘康的脸上罩上一层冰霜。

「废宣妃?」太后吃惊。历年来,皇上后宫嫔妃三千,除非是犯了过错,才会让人特别去注意到某个妃子。可皇上尚未和宣妃大婚就要废了她,这不但不合常理,更让人匪夷所思。

「宣妃犯了什么错?你们甚至还没有真正相处过。」言下之意,就是不允。环宣那丫头是她亲自挑的,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贴上太后保证的。

如今皇上说要废了她,不正是无言的说明她所选非人?

「她犯了七出之­淫­佚,还企图瞒天过海;若是朕接纳了她,不正是与千万人民共妻吗?」

「胡说,什么与千万人民共妻!你太胡闹了,是有人在造谣生事吧!」

「这事朕已经查明清楚,废妃是誓在必行,孙儿只是来告知祖­奶­­奶­一声而已。」霍尔弘康冷峻的脸上写着不屈服,当初由着祖­奶­­奶­作主这桩婚事,现在,他总有权利结束吧?

「什么?你竟然敢忤逆长辈!」太后皱起眉头。她怎么会以为凭着忘情蛊就可以­操­纵他呢?这个孙子的一意孤行和偏执是怎么也消弭不掉的。

「如果祖­奶­­奶­以命阻止呢?」她绝不允许废妃,环宣丫头是熙康从小就订下的,这个婚约已经十几年了,东诏国上下子民全都知道这桩婚事,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再者,大婚日子就在三天后,她要见到东诏国下一代的诞生,而此人非环宣丫头不可。若是他执意如此,就不能怪她以命相搏。

「祖­奶­­奶­,您……何必呢?为了一个没有­妇­德的女子。」宣妃甚至还想杀人灭口,这样心狠手辣、攻于心计的女子竟即将成为一国之后!未免太可笑了。

「环宣丫头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肯用心看,绝对会有不同的感受。」太后劝道。何况,环宣丫头帮了她的忙,隐瞒住真正太子已死之事,她只能把环宣丫头一辈子的幸福交给她另外一个孙子了。

但此时霍尔弘康根本就听不进去,他佩服哈塞环宣连太后都可以收买的本事;祖­奶­­奶­既然以命相搏,他不能做个不肖子孙,只好听从。不过,虽然他不能废了她,她最好要有守活寡的准备。

「怎么样?你还要废妃吗?」太后追问。

「在朕的心中,她已跟废了没有什么两样!」霍尔弘康面带愠­色­,甩袖而去。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太后在他背后叹道:但愿环宣丫头能让弘康改变心意……**

*三日后,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如期举行。

纾南大殿上悬挂着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红彩带,地上铺着红毯;参加的男­性­官员一身火红长袍,女侍或者官员亲属也穿著红­色­连衣裙上套对襟背心,不分老少都戴上红­色­小花帽。装着囊、­奶­茶、拉面、烤羊­肉­的盘子也是饰着红花……总之,眼前所及净是满满的红­色­。

因为宣妃来自维吾尔族,所以典礼上还准备了赛乃姆舞,供哈萨克人欣赏维吾尔族的民族特­色­;男女成对而舞,随着热烈的快板舞曲尽情地跳着,到处充满了喜悦。

太后高坐在上位,孙儿娶媳­妇­,她是最高兴的人了。

哈塞环宣未罩头纱,一身火红描金边的凤袍,将她的雪白肌肤衬托得有如天仙,因为阿爹哈塞策也来参加婚礼,因此她更是笑开了眉眼。

然而,一直都以冷淡的态度示人的霍尔弘康,则是大殿上最不投入的人。

他冷眼旁观这一切,似乎一切的欢乐都与他无关。

这仅只是一桩他再痛恨不过的婚姻。

意外地,他发现自己的思绪可以如此变化。过去二十年来,他的心绪不曾有过太大的起伏,任何事都不能牵动他的心绪分毫。可对于这整件事、宣妃这个人,他产生太多反感的情绪。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朝臣们纷纷举杯向皇上致意。

「何喜之有?」霍尔弘康冷嗤了声,但也举杯就口。

在场众人微愕,不知所措的看向太后和皇后。

「这是咱们东诏国几十年来的喜事,当然是喜。来,哀家也敬你和皇后一杯。」太后忙打着圆场,整件废妃的事才刚落幕,她不希望再让众臣看到君妃不合的丑态。

哈塞环宣本也是娇羞女儿心,但在听闻霍尔弘康的话之后,霎时愕然。难道他不想要她?

「皇后,还不举杯?」太后低声催促。

哈塞环宣收定心神,忙地举杯,「皇上……」

「哼,想玩那套把朕灌醉,然后生米煮成熟饭的伎俩就不必了。」他瞪了她一眼,目光随即瞥开。

哈塞环宣看到了,她以为是自己多疑,皇上看她的眼神有着不齿和轻蔑,似乎还有着浓浓的恨……不!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皇上处理政事够烦了,如今又为了大婚而耽误国事,难免有些脾气,她身为一国之后,该要体谅的。

可,他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呢?

她没有要和他玩手段的意思,这桩婚事,自太后­奶­­奶­告诉她实情后,她就一直都是认真的。

然,她不知道的是,霍尔弘康不再是昔日她识得的那个霍尔弘康,而是中了蛊毒,再也想不起她的「霍尔弘康」……「熙康!」太后听到霍尔弘康的话,立刻发出责难的目光。

霍尔弘康则是不予响应,继续喝他的酒。

**

*幽漆的夜,无月无星的暗黑,白日热闹的气氛始终烘托不了晚上,曲终人也散,一切又回复了平静。

坐在铺着红锦被的床边,眼前是贴满了喜字的橱柜、梳镜、屏风……哈塞环宣忘了祖训,新娘子是不能叹气的,可都已经二更天了。

从用完宫宴被送进皇上寝宫到现在,她已经呆坐了好几个时辰。

喜婆、侍女纷纷被她遣退,她不想她们累坏了,等皇上回宫是她一个妃子应该做的,不该牵累别人。

唉!她情不自禁的又叹了口气,心忖,弘康哥哥会回来吗?还是他又待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这才耽搁了?

这几个月来,她听到不少宫人在说,皇帝虽然才刚接手国事,可一点也不含糊,比起之前只知玩乐,真是改变太多了。

其实,只有她知道,那是弘康哥哥的本事,一旦他决定要做的事,便会尽全力达成;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认为他能适任一国之君的角­色­,也才会这样轻易的把心交出去。

他是一国之君,应当以国事为重,新婚之夜与国家社稷孰轻孰重,这还用别人提醒她吗?她不禁自责,方纔她还差点错怪他了,她真是不懂事。

二更天了,他还在批阅奏章,她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替他准备些点心,这才是为人­妇­应该做的。她的夫君是一国之君,她日后也会常常过着这种独守空闺的日子,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

这样一想之后,哈塞环宣松了口气。原来这与弘康哥哥不理睬她无关,一切只为国事。

「善舞、善舞!」她拉铃叫着下人房的善舞。

不一会儿,善舞揉着眼过来,「皇后娘娘,什么事啊?」

「你去煮几样小点心,等会儿我要送去给皇上吃。」

「皇上还没回宫啊?」善舞完全清醒后,看清楚床上的红锦被还折得好好的。

「嗯,你快去。」哈塞环宣一脸喜孜孜的。不知道弘康哥哥是否会喜欢她的到访?

「哦!」善舞退了下去。

哈塞环宣则是褪下厚重的凤袍和饰品,恢复一身清雅。

过了一会儿,善舞端了几碟点心回来。「皇后娘娘,点心准备好了。」

「给我。」哈塞环宣接过善舞手中的托盘,「好了,你回去睡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善舞应该做的。」说完,善舞一脸笑意的退下。的确不麻烦,御膳房里的人一听到东西是皇后娘娘要的,连觉也不睡全跑来帮忙,她只是把东西端来而已。

而哈塞环宣并不知情,端着食盘就往御书房而去。

第六章

御书房后侧一张临时的床榻上,木克臻罗衫未着,双颊酡红地依偎在霍尔弘康的怀里。

「皇上,如果让皇后知道的话,臻儿……臻儿……」

「她知道了又怎么样?朕会怕她不成!」提起那个女人,他只有讨厌的情绪。

「不是的,皇上,臻儿不是这个意思。」木克臻抬眼娇羞的看了霍尔弘康一眼,「皇上权大如天,皇后当然动您不得,可臻儿只是个小小的陪寝,臻儿是怕一旦皇后知道皇上临幸了臻儿,臻儿还有命吗?」她咬着红­唇­,眼里盈满晶灿的泪珠,水汪汪的大眼无助的看着他。她有着说哭就哭的本领。

「既然怕,当初就不该勾引朕。」霍尔弘康挑眉,对于这个自动送上门的女人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之所以与她共度新婚之夜,纯粹只是巧合罢了,没有特别的理由,但她似乎妄想得到他的承诺。

「皇上,您……您怎么这么说呢?」木克臻秀眉紧攒,「是皇上的风采慑人,臻儿情难自己……」

「哈哈哈,好个情难自己。」霍地,他收住了笑,「这么说,女人只要看到朕,就会自动送上门了?」

「皇上,您别取笑臻儿,臻儿爱您啊!」她送上自己的朱­唇­,大胆地勾引他。

「……那就证明给朕看。」

「遵命。」

两人嬉笑的声音传到御书房外。

「米泊,皇上在吗?」哈塞环宣捧着食盘,客气地问道。

因为知晓皇后失贞,米泊对她没有太多的尊敬,既没有下跪叩首,连点头招呼都没有。「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入御书房。」

「那麻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送点心过来。」哈塞环宣没听出他的不客气。

「皇上不会见您的,请回吧!」米泊做出请的手势。

突地,御书房里传出一阵嬉笑声。

哈塞环宣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便不理会米泊,推开门就要进去。

「您不能进去!」米泊惊喊。

「皇上?」进了御书房,她看见皇上和表姐……「皇上……」木克臻将身子缩到霍尔弘康身后,露出十分害怕的表情。

「皇上!」米泊冲了进来,想要阻止哈塞环宣,可已经来不及了。

哈塞环宣的手无力的垂下,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盘上的汤汤水水也洒了一地。「你们……」她看看瑟缩在皇上身后的表姐,再看向皇上平静无波的脸,他们竟没有人要向她解释她所看到的一切?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霍尔弘康愤怒地看着她。

哈塞环宣不敢置信,仍是一瞬间也不瞬的看着他们。

臻儿说的没错,看她一脸妒­妇­的神­色­,几乎要杀死臻儿的目光,看来她真的以为自己是皇后了。哼!他可没承认。「米泊,把她拖出去。」

米泊就要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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