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
「你敢抗命!?」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她如果不要命,他可以成全她。
「我不走,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大胆,竟敢这样对皇上说话!」米泊才不管她是谁,敢触犯圣颜就是犯人。
哈塞环宣不理会米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霍尔弘康,坚定地把才纔的话再说一遍:「我不走,除非你把话说清楚。」
黑亮澄澈的双眸,闪着如星子般坚定的光芒,就是这股气势让霍尔弘康震愕。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不似外表般的柔弱,而是坚毅和自信,他倒不介意摧毁她的信心。「好吧,你们退下。」
「皇上!」木克臻惊叫。让哈塞环宣留下来,对自己是多么不利啊!
「皇上。」米泊也不从,这个不贞的女人污染了皇上的后宫不说,现在又跑来皇上的御书房大吵大闹,皇上应该把她处死,而不是留下她啊!
「下去。」霍尔弘康喝退他们。
木克臻心不甘、情不愿的穿上她的衣裳离开,米泊也退了下去。
自始至终,哈塞环宣只是定定地看着--霍尔弘康。
「说吧,你要朕说清楚什么?和你表姐勾搭吗?」
「弘康哥哥,你……」他既然知道那是她的表姐,他还……「闭嘴!朕不是什么弘康,你认错情郎了。」他沉下脸。跑到这里来找情郎,这个女人准备玩痴傻游戏吗?
「是,你是弘康。弘康哥哥,你忘了我吗?我是环宣,那个跟你在竹林里过了七天七夜的环宣啊!」
「原来真有此事!你既然不讳言的承认了,为什么不敢去向太后坦言?硬是要逼朕娶你,果然是狗仗人势。」他讥她为狗,仗着太后撑腰坐上皇后之位。
「你果然忘了。」才几个月,他将她忘得一乾二净,甚至将她贬低成狗!?这个打击让她的希望落空。当初她是如此绝望的进宫,到后来太后说明要让她嫁给弘康哥哥,她欣喜若狂,日日夜夜企盼的就是两人再相逢的那天。
谁知,他什么都忘了,忘了那美好的几天时光,忘了……对了!她有龙形玉□,那是他的东西,他总该记得吧!
心中扬起一线希望,哈塞环宣拿出戴在颈上系着红绳的玉□,喜孜孜地道:「弘康哥哥,这是你的玉□,是你送给我的。」上头还有个弘字,这总能证明吧!
他什么时候送她玉□了?他邪笑了声,双眸危险的蹙了起来,「现在是玉□,待会儿你是不是要说把你掳去的是朕啊?」
「真的是你啊!」他的嘲讽让她失措,他没想起任何事的事实让她顿时心慌意乱起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哼,你不仅没有妇德,还满嘴谎言。那你告诉朕,既然你是朕从小就订下的皇后,朕为何要费事掳你?再者,你的侍女都告诉朕了,你和你那个万能的爹,已准备好鸡血要充作你清白的证明,妄想瞒天过海,这点你怎么解释?」一只鸡都比她清白。
「我……」万万没想到阿爹的好意会被曲解成瞒天过海、欺君罔上……阿爹都是为了她啊!
而她却都是为了他,因为他的报复而婚前失贞,他竟是这么的不齿她;她把女人最宝贵的贞操交给他,一颗真心也倾尽,他不但不珍惜,还和表姐在一起……想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背她而去,先是表姐、后是善舞,她无语了。在他打从心里认定她的罪之后,她再多说一句,也只是多错罢了。
阿爹,嫁进皇宫,真的会比留在族里遭人指点还快乐吗?她迷惘了。
她幽凄一笑,「看来,我是无力为自己辩白了。」
「那是因为你满口谎言,被朕拆穿,当然无话可说。」看着她脸上苍白的神色,他料她是作贼心虚。「莫说朕冤枉你,你既已亲口承认,知道罪妇的下场吧?」
哈塞环宣无语。真主阿拉彷佛存心折磨她似的,方才从新嫁娘的喜悦中沦为遭人误解的下场。当日的一切,他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抑或者他只是为了报复利用了她,待她失去利用价值,便欲除之而后快……见她久久不语,苍白的脸上写着对他的控诉,仿若他才是犯错的人。她竟是恁地不知悔恨,妄想隐瞒自己的不贞,还想对知情的人痛下杀手;今日又向他兴师问罪,说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她以为他像其它人一般,可以任她摆布吗?
哼!她也未免太低估他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命令道:「米泊,进来。」
米泊马上跑进来,「皇上。」
「把这名犯妃带到冷宫去,朕怕她恬不知耻的毛病又犯了,假装不知道路怎么走。」
他的话让哈塞环宣心冷了半截,「你要我去住冷宫?」
「是『打』入冷宫,不是请你去住。」他故意强调那个打字,暗讽她的地位不如昔;就算有太后当靠山,他不能废掉她,那打入冷宫总可以吧!?
「你……」哈塞环宣摇摇欲坠。他当真不要她?夺去她的身心,又残忍的视她如敝屣。
「还有,米泊,看着她把地上的东西清干净再走。」他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已被污损了,在还没有将她的气味消除之前,他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是。」显然米泊十分高兴皇上交代这个差事给他。「皇后娘娘,不,你现在是犯妃。请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还有,请你快一点,都已经四更天了,我想早点休息。」他恶意地再加上一句。
哈塞环宣难堪得彻底。她紧抿着唇,忍着不发出声音,因为她怕一旦出了声,就是止不住的哭泣……**
*「皇上呢?我要见皇上!」哈塞策在得知自己的女儿被打入冷宫后,也不管现在正是早朝时间,直接冲进纾南大殿嚷着要见皇上。
在宫里没有经过层层通报是见不到皇上的,哈塞策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只是他此刻急昏了头。
坐在龙椅上的霍尔弘康也不惧怕岳父的兴师问罪,反而高兴他的自投罗网。「让他进来。」他命令道,大手一挥,两旁的官员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是。」带刀侍卫把刀收回,让哈塞策进殿。
「臣叩见皇上。」
哈塞策作势要行跪礼,霍尔弘康及时阻止了他。
「免了,朕怎么敢要你跪呢?这一跪下去,朕什么时候会被你暗算都不知道。」
「皇上……」
霍尔弘康皱眉,冷然地看着他,「怎么?两父女一起玩狡辩的游戏?」
「这--」
「你可知道你那不贞的女儿已经坦诚一切了?」他打断哈塞策的话,「朕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是自己来了。那好,就一并办了吧!」
「皇上,这是误会啊!」
「哼!那淫妇都已经坦诚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来人,把哈塞策打入大牢,听候审判!」
「是。」四个侍卫走上前,将哈塞策整个人腾空架起。
「皇上,冤枉啊!」
几名官员见状交头接耳起来。
「皇上,先不论哈塞策为国丈,他又贵为一族族长,您将他捉起来,恐怕太后那儿……」
「别拿太后来压朕!被逼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居然还逼朕娶一个没有节操的女人,鸡血?哼,一只鸡都比她来得干净!」
听到皇上提起鸡血,哈塞策霎时无话可说,无力地瘫软下身子,任由侍卫将他架着。
「皇上,这事事关重大,还是下令彻查较为妥当。」一旁的宰相劝道。这个皇上与昔日大不相同,他的感受是最深的,他虽狐疑皇上的作为,可却看不出皇上哪里不对劲,只好在皇上下达每个命令时,审慎以待。
「朕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更何况,那淫妇自己也承认了。」他无法理解他仅见过她几次面,却每回被她无邪的芙颜给震慑住,更无法解释那股由心而生的痛楚为何而来。
许是她让他绿云罩顶吧!是那股不甘心和她带给他的羞辱,让他一见到她就失去耐性,无法好好听她说上一句话吧!
「来人吶,还不带下去!」见大家都在等他手下留情,他光火的大喝一声。
侍卫们便将哈塞策架了下去,几名官员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任何求情的话。
**
*「娘娘,你就吃一口饭嘛!你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吃一口就好,好不?」善舞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匙,苦苦哀求着哈塞环宣吃一口。
自从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她就倒霉的被派来服侍她。
每天三餐要自己动手煮不说,连小米、青菜还要大老远的回御膳房拿,洗菜、煮食、沐浴用的水也必须走上好一大段的路汲回来。这样的日子才过三天,她就吃不消。以前在族里,她都不曾做过这种粗活。
想想自己的命已经够苦了,偏偏又碰上一个难伺候的主子,甭说要她帮忙了,就连喂东西给她吃,都要看她愿不愿意张开口。
唉!皇上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的知情不报。
「拿走,我不吃。」哈塞环宣一点胃口也没有,更不想再看到善舞。
「娘娘……」善舞不死心,拿着汤匙作势要喂。
哈塞环宣一把推开她,她连人带碗摔倒在地。「我说我不吃,不要来烦我了。」
善舞一身狼狈的站起来,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见她的嘴蠕动着,倒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匆匆地把地上的秽物收拾干净,准备退下。
哈塞环宣却在这个时候叫住她:「善舞,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娘娘,不要紧的。」善舞摇头,表示不在意。
「善舞,你能去替我打探阿爹的消息吗?他是不是回去了?」
「我……我不知道。娘娘,你别胡思乱想,我先退下了。」
「善舞……」哈塞环宣看善舞仓促地离开,心中的猜疑愈深。
他会原谅阿爹吗?阿爹是不是受到她的牵连了?他会如何处置阿爹?
从新婚之夜到现在,他将她打入冷宫,毫不迟疑的作风让她明白,他是一个讲求证据的人,若非是相信了太多不利于她的传言,他不会轻易对她做出任何判决,可那些都不是真的啊!
他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对她的指控;谁让她不爱惜自己,在婚前与他结合。如果再回到过去,她嫁入宫中,不论熙康哥哥是死是活,她安安分分的做他的太子妃,就是守寡也是她的宿命,可她为什么不知足呢?
被那浓烈的爱意冲昏了头,把心交给一个陌生人,忘了自己的本分……难道,这就是违背天意的下场?
不该的,不该的……她在心里说了千万次不该,但始终不曾真正怪过他。因为有他,这一生她知道爱;是他让她知道友谊和爱情的差别,她还要谢谢他。
待在这里几天,除了她和善舞两个人,没有人在这里出入。是了,这是冷宫啊!没有一个人会来这种地方惹秽气,她却轻易的住进来了。
她想不透,弘康哥哥为什么会忘了她,甚至是忘得一乾二净?他眼中的鄙夷她不是没看见,难道会是因为她轻易将心交出去,所以他认为她是个轻浮的女人!?
爱,该更谨慎的,是不?
然,她却轻易的爱上他,几乎是回不了头的爱上了他……终年清冷的宫殿,伴着残缺的月光,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孤伶伶地守着?
**
*「什么嘛!她还以为自己真是皇后娘娘啊?好言相劝还给我一顿排头吃,真以为她能得到皇上的宠爱……」善舞边走边嘀咕,手里捧着不少瓷器碎片。
「善舞!」突地,一道女声传来。
善舞抬头一看,原来是表小姐。她收起难看的脸色,换上甜美的笑容,「表小姐。」
「我现在不是表小姐了,你要叫我臻妃娘娘。」
「臻妃娘娘!?」善舞惊叫,不敢相信。
「是啊!皇上已经答应我,下个月初一就宣诏封我为臻妃!」木克臻得意洋洋的说,「不然,以表妹犯了那么大的错,我还能不被牵连,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听到表小姐如此争气,善舞忙向她央求道:「表小姐,哦,不,臻妃娘娘,那可以请您去向皇上说说,别让善舞待在冷宫里了,让善舞来服侍您,好不?」
「哦?你和表妹不是挺好的吗?」木克臻挑眉,充满魔魅的眼神更显勾人。
「才不呢!她多难伺候,喏,这是她方才打破的,还害我跌了一跤。」善舞把刚才哈塞环宣害她跌跤的伤势露出来给她看。
看到善舞的腿青了一大块,木克臻假装心疼,「哎呀,她怎么可以把你伤成这样?婢女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呀!」
木克臻愈说,善舞愈气,彷佛找到个知己似的,娓娓向她述说这几天哈塞环宣在冷宫的所作所为。
「这么说,把你安置在她身边,迟早会弄出人命来。好,我这就去告诉皇上,你就安心吧!」木克臻拍拍她的手,向她保证道。
「真的?谢谢臻妃娘娘!」
她叫的这声臻妃娘娘,乐到木克臻的心坎里去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要助我当上皇后。」小小的妃子她根本不看在眼里,最重要的是后位,可以掌管后宫、母仪天下的皇后。
「奴婢一定全力配合。」
两人相视而笑,渐渐地,连善舞一双灵俏的美眸,也罩上一层邪魅……
第七章
今日,暑气未散,火红的烈阳高挂于空,金黄|色的亮眼光芒打在满是虹彩的皇宫上,几乎可说是光芒四射、耀眼非凡。
为了替臻妃受封做足面子,宫里宫外忙成一团,受封大典不输给当日皇上大婚。
其实,皇上对于这些传统礼俗是没什么意见的,只不过当木克臻央求,要给皇后娘娘奉茶,为姐妹共事一夫、未来一家子和乐做好基础时,他不免有些微愠。
「皇上,您就成全臻儿嘛!为了臻儿日后好过,您就允了臻儿吧!」木克臻今天穿上一袭红色鞠衣,前后绣翠圈金,大带以红线罗制成,织有绲边,全身饰物以珍珠为主;令她洋洋得意的是,这是套皇后服,皇上没反对她穿上,这代表她的身份地位将不可同日而语。
她就是要让表妹看看,皇上对自己有多好!对她呢?则视之为弃妇。
「皇上,这也是民间传统啊!在臻儿的家乡,小妾总是要向大夫人奉个茶、请个安才行。」
「好了,别说了。米泊,你去把她叫来。」霍尔弘康禁不住木克臻的央求,他转过头命米泊立刻去办,没察觉木克臻扬起一抹淡淡的诡笑。
**
*东诏的石路硬又平哪,西瓜呀大又甜,那里住的姑娘辫子长,两个眼睛真漂亮。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哈萨克人,这里的郎儿最真心,这里的郎儿最痴情……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请你不要让感情留给别人,一定要你留给我们,你一定不会绝望、一定不会悲伤……清脆嘹亮的歌声穿透了层层宫墙,来到空旷的宫殿,似乎在嘲弄着这边的冷清,抑或是传达他们心中的快乐;他们在把欢乐传到每个地方,不论那个地方是属于孤苦、是属于凄凉的。
哈塞环宣被规律的乐声拉回心神。她听到什么了?那好象是维吾尔族的音乐,是婚礼歌。
那声音彷佛才在她耳边结束几天,现在却又响起。
是宫里在举行婚典……是皇上吗?他终于要娶表姐了?
尽管她才十六岁,可却不傻。
脑中蓦地想起那一天他们的缠绵,云鬓凌乱的表姐横躺在他怀里,她知道表姐是快乐的。
但他呢?虽然当时他面无表情,可心里应该也是快乐的吧!她猜想。
他把自己打入冷宫,她一点也不怪他;她只想知道,在他心中她到底算什么?到底算什么……还来不及收回飘远的思绪,哈塞环宣看到米泊远远地往这里走来。她心下一惊,他来干什么?把她带离冷宫吗?
她离开了亭台,往下飞奔而去。
「皇上要我来领你上殿。」米泊冷冷地道。
「上殿?做什么?」
「快梳理打扮吧!若非臻妃懂人情世故,要向你奉茶,否则你还不能离开冷宫哩!」米泊不耐烦地催促她。
奉茶!?哈塞环宣闻言一震。她的猜测是真的,他立表姐为妃了!
她猜了他的心思半天,原来他爱的是表姐啊!她敛下眼眸,脚步未动。
「快去啊!别让皇上他们久等了。」
「我不去,麻烦你代我向他们恭喜。」说完,她转身就走。
米泊上前拦住她。「如果你不要换衣服的话,我们现在就走。」
「不!我不去。」
她挣扎着,但米泊哪里容得她这般胡闹!他紧拉着她的手,看她一身素白,加上那苍白的脸色,他一点也不心软。
「你最好乖一点,说不定皇上还会开恩,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你一辈子都要待在冷宫,难道你不怕?」他问她,看似好意劝她。
哈塞环宣愕住,米泊是为了她好吗?
不,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值得她信任了,看着一个接着一个背叛她的人,她对人性已失去信心,再也不愿意去相信谁了。
她幽幽地说:「关在冷宫,若能冷心冷情,不也是好事!」
闻言,米泊愕住了;但哈塞环宣没再说话,她要去让皇上关她一辈子……**
*愈接近纾南大殿,喜乐的声音愈大。哈塞环宣紧蹙着眉,顺着红绒毯直直走进大殿。
「皇后娘娘来了,皇后娘娘来了!」大伙儿都在交头接耳,一个失宠的皇后竟让皇上等她,真是太不知礼数了。
「参见皇后娘娘。」众臣们纷纷跪下,口里尊称她为皇后,心里却清楚明白,这是新婚当夜被打入冷宫、只差没废后的失势娘娘。
哈塞环宣既无让大伙儿平身,也没跪见皇上,水漾双眸直勾勾地看着皇上,和她的表姐。
他们并肩而坐,皇上让她坐在他的龙椅上,两侧的后位则是空着的。他们亲昵地坐在一起,她顿时明白自己在他们的世界里,是如此多余。
众臣见皇后久久不应声,只得跪着。
霍尔弘康冷瞪了她一眼。她一身雪白是什么意思?存心触他霉头吗?
他挥手说道:「众卿平身吧!犯妇不需要人跪。」
众臣这才站了起来。皇上的话,让他们尴尬得不知该如何以对。
木克臻微微推开皇上,巧笑盈然地请哈塞环宣上座。
哈塞环宣却是理也不理。
那高傲的姿态令霍尔弘康大为光火。她这是什么态度?臻妃有礼的请她上座,是敬她为大,她竟然拿乔!
他怒火欲发,是木克臻按住他,脸上写着难堪。「皇上,请不要跟皇后生气。皇后娘娘,今天是臻儿的大喜之日,以后咱们俩共事一夫,盼能和和乐乐。」她走下阶梯,态度端庄有礼,更凸显出皇后的度量狭小。
「怎么共事一夫?你在后宫我在冷宫,我们是不可能共事一夫的!」哈塞环宣扬起下巴,她有她的骄傲。「这……」木克臻难堪的咬着下唇,无助地回头看着皇上。
霍尔弘康哪里容得下她在众人面前放肆,他命令侍女把茶奉上,执意要看她的气度小到什么程度。
木克臻拿起侍女端上来的香茗,她恭敬地跪下,并将瓷杯高高奉上,「臻儿谢皇后娘娘成全。」
哈塞环宣掠过她的身子,看着皇上,再看看在场所有人,她知道大家都在等,等看她的下一步。皇上对表姐的疼爱,由她身上的饰物、服装可见一斑;他让她穿上属于皇后的衣服,当表姐下跪的时候,她看到他眼中的痛,他认定她会欺侮她,所以露出那种不舍的眼神。
他们之间暗流的情愫教她彻底失望。
罢了!她不就是来成全他们的吗?
她不就是来让他关她一辈子的吗?那么,就让她做得彻底一点,输得彻底一点吧!
在众人屏息等待这一切的时候,她接过木克臻手里的水杯,可却又在瞬间掉落。
匡啷一声,瓷杯碎了。
再来,是拍打桌子的声响。霍尔弘康站起身,奔下阶梯,当下甩了哈塞环宣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让哈塞环宣不慎咬伤了舌头,她的嘴角溢出血水,她的脸麻了大半边,清晰的掌印留在她白皙无瑕的脸上。「皇上……」
木克臻「及时」拉住皇上的衣袖,才没让他再挥她一巴掌。「皇上,是臣妾不好,不是皇后娘娘的错,也许是皇后娘娘不喜欢臣妾--」
「你还在为她说话,朕今天非治她的罪不可!」霍尔弘康怒极,他已经给她面子了,她还拿乔;今天她胆敢在他面前欺侮他的妃子,她什么都不怕了,是不?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任何的羞辱对她来说都是惘然。她,哈塞环宣就是最好的例子。
「皇上,请您不要怪罪皇后娘娘,是臣妾不好……」木克臻楚楚可怜的跪下,替她的表妹求情。
众人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呆了。原来,皇后娘娘不只不贞,连容人的雅量也没有,他们开始同情臻妃了。
「你怎么说?」他问她。
「皇上,是瓷杯太烫了。」哈塞环宣下意识为自己辩解,可皇上显然并不相信。
「太烫!?要不要朕提醒你,刚刚臻妃捧着它多久?」
木克臻背对着他,所以他不知道她是隔着长袖捧住瓷杯的。
而所有在场的人,只有她是真正直接面对她,对于她的一举一动,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惜却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在他眼中,她就是坏女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有预谋的,他永远都不会相信她,尽管那颗心是真的企盼他的。
「皇上,皇后娘娘她……」木克臻想要替她求情,可相对两无言的两人并没有听到。
「表姐,你不用再说了,我就是故意的。皇上,我可以回冷宫了吗?」哈塞环宣故作冷静的问道,可心却比寒冰还冷。
闻言,霍尔弘康想也不想地推她一把,「滚吧!别让朕再见到你。」
哈塞环宣没有迟疑地旋身离开,脚踩在红绒毯上,一步步困难地走着。
她好痛!两旁成列官员的队伍,为什么那么长?彷佛走也走不完……**
*点点的红花印在石板路上,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从远远的地方过来,永远跟在她的身后;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看不见,也从未想要回头看。
那心头淌着的血啊!一滴滴地淌下,她感觉不到有比这更大的流动在她的脚下,也从不曾感受到那由脚底窜上来的刺痛,因为那远不及她的心痛。
她输了!
好象不管她再怎么澄清,她就是他眼中失德的荡妇、耍心机的狡诈女子……唉!说好了不再想的。
既然他选择了表姐,她也选择了冷宫,这一切就这样定了,他和她再也没有一丝牵扯。
唉!说好了不再想他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霍尔弘康,不是那个在竹林里与她共度七天七夜的弘康哥哥。
她微微一笑。她的弘康哥哥,她已经将他送走了,她永远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永远等不到他了。
唉!就这样了,永远别再想他。她再次坚定地告诉自己,而后缓缓地走回属于她的地方。
**
*「天啊!是谁流血了!?」
一阵尖锐的惊呼,打断了哈塞环宣的思绪。
「善舞!?」她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善舞这才看到哈塞环宣在御花园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心中不禁暗忖,真是冤家路窄。
「皇后娘娘。」善舞恭敬的福身。
「善舞,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
「皇后娘娘,是臻妃娘娘向皇上要了我去服侍,所以……」善舞把责任全推到木克臻头上,对自己的背叛半点不提。
「你说什么?善舞,大声一点,我听不清楚。」
善舞只好再把话说一遍。
「是这样啊!那也好,你没事就好,下去忙吧!」哈塞环宣点头,不想再听到有关于他们的事。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脚下好象流血了。」善舞毕竟是伺候了哈塞环宣多年,心里还是有些关心她的;若不是她失宠,她也不会……「善舞,你说什么流血?」哈塞环宣皱眉。善舞的话她怎么听得模模糊糊的?
「皇后娘娘,您的脚……」
「哦!不碍事。」哈塞环宣避重就轻,不想再提。「你去忙吧,别管我了,好好去追求你的幸福吧!跟着我是不会有幸福的。」她意有所指地说。
「可是……啊!」善舞上前,这才看清楚哈塞环宣脸上的五指印,「皇后娘娘,您的脸……是谁打了您?」哈塞环宣抚着脸,「没事,我该回去了。」
「皇后娘娘……」
「对了,你可以帮我打听阿爹的消息吗?」她停住脚步,望着善舞。
看她一脸的渴盼,让善舞拒绝不了她。「老爷他……他被关到大牢去了。」
大牢!?哈塞环宣闻言一震,踉跄的退了几步,脚下的碎瓷片扎得更深,也渗出更多的血。
那样潮湿的地方,阿爹的身体受得了吗?以前族里也有关犯人的地牢,她知道那是个潮湿、暗无天日的地方。
都是她害了他!
「善舞,你能不能替我……」话还没说完,她看到许多人潮往纾南大殿退了出来,她知道自己与善舞的对话该结束了,她不能再牵连更多的人。「善舞,请你替我去看看我爹,好吗?」
「皇后娘娘,我可能不……」
「求你!」看着愈来愈靠近的人潮,哈塞环宣知道大典结束了。
「我该走了,这是给你的,拜托你了!」她把头上唯一的饰物交给她,算是答谢。
而后,她像见不得人的鬼魅,往冷宫的方向而去。
然,印在地上的,依旧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红。
一点一点的,即将悲哀的流尽,却不再有人发觉……**
*因担心父亲的安危,加上脚上的伤没有经过妥善的处理造成感染,不出两个时辰,哈塞环宣就全身发热起来。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半条保暖的衿被,风从残破的窗缝钻了进来,将她的热度降了一些。
她苦涩地笑了,好个自然的疗法,比任何大夫都有效。
冷宫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栋空屋,住着一个没有人在意的肉身。
犹记得被他掳去的那天,她的衣服被他撕开,残破的衣裳挂在她的身上,她也像现在这样,衣服穿了等于没穿,可为什么那个时候她不会觉得难堪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难过呢?
那时他们珍惜在一起的七天,为什么她现在拥有他一辈子了,却没有那时的快乐呢?她问着自己,却苦于没有答案。
心酸的闭上眼睛,她还是不要去想了吧!这本就是一厢情愿的苦恋吶!
「弘康哥哥,放下仇恨吧!我跟你走,我们去中原,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她渴盼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好。」霍尔弘康点头,爱怜的将她拥在怀中。
「真的?你没骗我?」他答应了!?第一次,她主动亲吻他。
「当然是真的,我们现在就走。」
「嗯!」她点头。弘康哥哥对她笑了,笑得好温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她在昏睡之前,脑际唯一浮上的画面,清晰却又奢望……**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
雅丹泊甫到冷宫,即感觉到四周的寒意。这里比大殿冷了许多,未合上的门扉和窗子被风吹着,发出孤寂的声响,残破的景象不禁让他担心皇后娘娘的状况。
果然,一进到内室,就见到皇后娘娘倒在床边,不住地梦呓着。
他先是轻声唤她,见她没有反应,这才上前轻推她的身子。「皇后娘娘!」
「不要……不要离开我!」
雅丹泊触碰到她的肌肤,掌心传来的热度让他吃惊。
皇后娘娘生病了!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没有细想,他将她抱起,匆匆走出冷宫……**
*弘康哥哥,放下仇恨吧!我跟你走,我们去中原,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轻甜的嗓音在霍尔弘康耳畔响起,绝丽的容颜温柔的对他微笑,他沉醉在她的清丽脱俗之中。
木克臻侧过身子,纤纤玉手支撑着头,定定地望着身旁精壮的男人,情难自己的爱恋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他安静地躺在她的身边,那宽额、双眉斜飞、鼻梁挺直、性格有型的面孔,这男人多令女人心醉呀!
想起稍早前的温存,他强而有力的身躯进入了她,彷佛两人的心也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多么醉人的一幕啊!
她闭上眼,希望这一刻的美好直到永远、永远……「不好了,不好了!皇上,臻妃娘娘!不好了!」
来人的话惊动了木克臻,她看向身旁的皇上,他也在假寐中睁开眼睛,她心忖,来得真不是时候!
「什么事?」霍尔弘康很快地坐直身子,胸膛前的锦被落下,赤祼的身子看得来人脸红心跳。
「皇、皇上,是、是皇后娘娘--」
「谁叫你唤她皇后的?」
听了皇上的话,来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下,不敢抬头看他。
「那犯妇又怎么了?」霍尔弘康不耐地道。
「皇上,刚才雅丹泊主教把她带回太后的寝宫,她好象是晕过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呢?」木克臻不解地问。
「禀臻妃,奴才不知道。」
「她只是在装模作样,犯不着理会。下去!别拿这种小事来烦朕。」霍尔弘康赶他出去。
这样冷漠的反应叫来人不知该如何反应。太后要皇上去见她,可看到皇上这个样子,他不敢说下去了。
「还不下去。」见来人迟迟不退,木克臻出言道。
「可……可是皇上,太后要您去明清宫……」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他已冒了一身冷汗。
「可恶!」霍尔弘康低咒了声。
木克臻安抚他道:「皇上别气,太后那儿您就安抚安抚她算了,别跟自己过不去。」
霍尔弘康没搭理她,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那个女人将会赖定他一辈子,哪怕是用尽各种手段!
「来人,摆驾明清宫。」
**
*「太医,她怎么样了?」
在太后寝宫,太医正在替哈塞环宣把脉看诊。
只见太医摇摇头,说道:「皇后娘娘染了热病,加上脚上的伤受到感染,恐怕需要好一段时间调养。」
听见「热病」两字,太后比谁都急。「那要不要紧?会不会像熙康……」她似想到了什么,没再问下去。
「还好发现得早,还来得及。」太医走到圆桌旁开了药方子,准备待会儿回去抓药。
「那就好。」太后点点头,心算是放下一半了。只是,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她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皇后娘娘的脸好象被人打了一巴掌,微臣怀疑皇后娘娘的左耳有受损。」方才在替皇后彻底检查的时候,他发现她的左耳似乎有出血的现象。
「左耳受损?那会如何?」太后着急地问。
「这要等皇后娘娘醒过来之后,微臣才能再做进一步的检查,目前微臣不敢妄下断语。」
「嗯。太医,记得用上好的药材。」
「微臣知道。那,微臣先告退了。」
太后点头示意。
雅丹泊久未发出一语,他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太后,皇后娘娘她……」
「唉!苦了这个丫头。弘康那儿,你能劝就劝吧!」
「太后,忘情蛊没有解药吗?您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皇后娘娘和皇上两人互相折磨一辈子?」雅丹泊担心再这样下去,太后会违背真主阿拉的本意。逆天行事是自取灭亡啊!
「不,弘康那孩子的恨意这么深,在环宣丫头还没有为皇室生下血脉之前,哀家是不会解蛊的。」把忘情蛊解了,弘康誓不会留在宫里,为了东诏国、为了她一个老人家的自私,她只有牺牲环宣丫头了。
「太后……」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派人把环宣丫头抱回她的寝宫,顺道让皇上来见哀家。」太后一副不想再听任何劝说的模样。
当日她会用忘情蛊控制弘康,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反悔;只是现在的情形和她当初所想有点出入,她本以为弘康会喜欢环宣丫头的……
第八章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太后召见他,就是要他解除对哈塞环宣的关禁,搬出冷宫。太后说她太虚弱了,一个人待在冷宫没人照顾,恐怕无法生存。
哼,她虚弱?那是她惯用的伎俩吧!
一个会用尽手段赖上他的女人,虚弱这个借口,只不过是其一而已;再来呢,恐怕就要逼他与她圆房吧!
太后叼念的过程中,霍尔弘康一直绷着一张脸,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让一个女人爬到他的头上,这还得了!一国之君对自己的情感无法作主,传出去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她刚喝了药睡着了,去看看她吧!」
霍尔弘康沉默不语。
「哀家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一样没有响应。
霍尔弘康不想看见她,这个讯息明显地写在他的脸上,连太后都看出来了。
「唉!你怎么会这么讨厌环宣丫头呢?」
「朕也想不通,您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呢?」
他从来不叫她的名字,他从没去注意,可太后发觉了。
「环宣丫头头是个好姑娘,你对她的误解太深了。」方纔她在她的怀里发现一块龙形玉□,那是先皇传下来的护国玉□,她一直以为这块玉□跟她的皇儿一起坠下山崖遗失了;没想到,这块玉□在二十年前跟着弘康到了民间。
现在,它出现在环宣丫头的身上,其中的涵义可想而知。
「哼!」
「还有,那个臻妃哀家愈看她愈怪,你还是少跟她在一起为妙。」
太后的话更让霍尔弘康心生反感。
她喜欢那犯妇,自然和她连成一气;想当然耳,太后听信那犯妇的话,想置臻妃于死地。
看来,他要下令好好保护臻妃的安全,不能让她得逞。
太后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反倒让霍尔弘康更添警惕,却也害苦了哈塞环宣。
**
*「启禀皇上,太后请您去探望皇后娘娘。」
「去告诉太后,朕很忙,没有时间。」霍尔弘康头也不抬,对于这一天数十遍的对话感到十分厌烦。
「启禀皇上,太后说只要您拨半刻钟的时间就够了。」
霍尔弘康闻言,愤怒地把羽毛笔往地上一摔,「少来烦朕,滚出去!」
那名传话者见皇上生气了,连忙一溜烟的跑回明清宫向太后报告。
没一会儿工夫,太后又派别的人来了。
「启禀皇上,太后请您去探望皇后娘娘。」
「不去!」这个女人越是要他向她屈服,他越是不可能如她所愿。太后放她出冷宫,令他这个君王的威信扫地,罪魁祸首的她竟然还敢妄想他去看她?
小孩子都猜得出来,她不但没病装病,还十分得宜的运用太后这个靠山。
哼,这个女人在他的心目中一点地位也没有,他何必花费心神去为她生气?
只不过,口里虽是如此说,可心里就是难免被她的所作所为牵动。她勾起的始终是他的愤怒、轻视、敌意,但他在意的是,这些都需要用强大的情绪来恨着、怨着、怒着。她怎会这么有办法,让他的七情六欲同时涌上心头?
面对臻妃的时候,他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她笑、她哭,都不关他的事。
可那个犯妇呢?一个无辜的眼神,他的心就猛地揪紧;一抹凄然的笑,他竟觉得对不起她!
他是怎么了?
对她,他应该是没有感觉的。可,没有感觉的人却夜夜在梦里梦见……「皇上。」来人又在催促着。
「下去、下去。」霍尔弘康不耐烦地挥挥手,见来人没有退下的意思,他拿起桌上的砚台高高举起,眼看就要掷下……「慢着慢着,不想见我也不要砸人嘛!」一道爽朗、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萨那亚?」
「不正是我吗?你还真够意思,让我在外头等这么久便罢,还一进门就送这么个大礼给我。」
霍尔弘康瞪着方才通报的人,只见那人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萨那亚见状,忙挥手要他下去。「你怪他干嘛?是你自己神游太虚、魂不守舍。」
放下砚台,霍尔弘康走下龙椅问道:「你怎么有空来?」
「来看你的新娘子啊!你真不够意思,大婚也没请我来,没帖我可不敢自己来。」他碰了碰他的肩,暧昧的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新娘子啊?」
「别胡说八道。」心思被人看穿,而且这心事还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霍尔弘康有些恼羞成怒。
萨那亚无视于他的怒气,反而在御书房四周环顾起来,「对了,你登基到现在,一切都没问题吧?」
「什么意思?」萨那亚的话让他挑高了眉。
「没、没有啊!」萨那亚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凑巧在这个时候,太后又派人来催了。
霍尔弘康不好在外人面前发作,只好顺了太后一次,「走吧,你不是要看我的皇后吗?」
「哦,差点忘了。」萨那亚拍拍自己的后脑勺,尴尬地笑着。
**
*在太医的医治和侍女的细心照料下,哈塞环宣缓缓苏醒。
太后的懿旨果然就是不一样,她派了几个侍女来伺候她、细理她的三餐和梳洗,还有侍卫三班轮守,保护她的安全、不被有心人士骚扰。想当然耳,那个有心人是臻妃。
她曾在哈塞环宣重病当天要求会面,不过正巧太后凤驾在此,被太后挡了回去。从此臻妃的敌人又多了个太后。
「皇后娘娘,你醒了!」
一个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宫女出现在她迷蒙的视线中,哈塞环宣吃了一惊,连忙坐起,却触动脚上的伤口。
「哎呀!又流血了。」
「你是谁?」这不是冷宫,哈塞环宣环视四周,这不是……她的寝宫吗?
「皇后娘娘,奴婢名唤绿竹,是太后调奴婢过来伺候您的。」她的声音清脆好听,不过就是太小声了点。「我怎么了吗?」
「您染上风染,是雅丹泊主教发现您晕倒在冷宫,把您带回来的。」绿竹驾轻就熟的替她把脚包扎好,然后走到桌边,端了一碗羊奶给她。「皇后娘娘,太医说您醒来后不宜吃味道太重的东西,您就先把这碗羊奶喝了吧!」绿竹几乎是憋着气将碗端到哈塞环宣面前的。
哈塞环宣注意到了,她浅笑盈盈地问:「你怕羊奶味儿?」
在西域这个地方,人人几乎是喝羊奶长大的,很少见到有不喜欢羊奶的人。
绿竹点点头,「嗯。」
「那你还去替我挤羊奶!?」
「是……是里札帮我挤来的。」说到里札,绿竹羞红了脸。
「里札?他是谁?」哈塞环宣见绿竹羞涩的样子,故意捉弄她。
「里札是……里札是……」
「我知道了,他是你的心上人。」
「皇后娘娘,您别瞎说,才不是这样!」绿竹像只煮熟的虾,由头红到脚。
「我有没有瞎说,问问里札就知道了。」哈塞环宣看着绿竹含羞带怯的模样,不禁心忖,有心上人真好。「皇后娘娘,不行……」绿竹大发娇嗔,两人忘了主仆之分,嬉闹了起来。
「看来你很好嘛!不像祖奶奶说的要病死了。」
霍尔弘康的声音才一响起,两个玩闹的人顿时停住。绿竹是愕然,皇上怎么说这种诅咒皇后的话;哈塞而环宣则是奇怪他怎么来了。
「皇上。」绿竹先回过神来,她连忙下跪请安,只是不知道跟在皇上身边的男子该怎么称呼;但皇上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只是叫她退下去。
哈塞环宣则是呆愣地坐在床上。
萨那亚眼尖,看到哈塞环宣的祼足,他走了过去。「这就是所谓的三寸金莲啊?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萨那亚,那不是三寸金莲。」霍尔弘康假装没看到她脚上的伤口,除了脸色苍白些,她看起来很好嘛!祖奶奶太言过其实了,他暗忖,下回他就有借口可以不用来了。
「不是吗?可这只脚明明好小……」
哈塞环宣见他们一直盯着她的脚看,她不自在地缩了缩,不意又触碰到伤口,「啊……」
「你怎么了?」萨那亚作势要摸她的脚。
哈塞环宣立刻阻止他,「没事,没事。」
气氛突地滞闷起来。
「皇上,您来找臣妾有事吗?」哈塞环宣打破沉默道。
「不是你要太后逼朕来看你的吗?现在问朕有什么事,岂不可笑?」霍尔弘康开口就是一阵奚落。
哈塞环宣则是难堪地刷白了脸。
夹在他们之间的萨那亚有些失措,他不知道他们之间不合,只知道自己不宜在这里。「熙康,我先出去等你好了。」
「我跟你走。」他是不会留下来的。
「皇上,请您等一等。」哈塞环宣叫住他。
「有事吗?」他没回头。
哈塞环宣由怀中拿出一块玉□,「皇上,还给您。」
一见她手里拿着的是那块龙形玉□,他忍不住皱眉,「你自己收着吧!那是你情郎留给你的东西。」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萨那亚则紧跟在后。
哈塞环宣目送他离开,她收紧玉□,暗问自己,为什么会想把玉□还给他呢?
或许是心死了,想把脑子清空,清出属于他的那一大片……**
*「你为什么不把玉□收下?」萨那亚问道。
「那又不是我的!」霍尔弘康走得很快。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是的,他差点忘了,再见到她无瑕的脸蛋,他几乎忘了她的不贞与狠毒;要不是她把玉□拿出来,他真的忘了……「那是你的啊!我看你戴过。」萨那亚才一说完,鼻子就狠狠地撞上霍尔弘康的背。
「你说什么?」
「我说,那是你的青龙玉□,我从小看你戴在身上的。」萨那亚捂着鼻子好心的再重复一次。
「可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萨那亚突地想到忘情蛊。要是让弘康知道是他端去的食物有蛊毒,才让他回到他所仇恨的地方,那他就完了。算了算了,他还是别管人家这么多,他们夫妻俩只是冷淡了些,没什么好紧张的。他在心里想着,再不然,他可以去找皇后谈谈。
「是吗?萨那亚,你最好不要骗我,要是让我知道……」
「我没骗你!真的没有。」萨那亚赶紧撇清关系。
霍尔弘康当他是兄弟,也就信了他这么一次。
「最好是这样。」霍尔弘康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最近他常想起小时候,他应该没有住在宫里,因为那景象完全不像,可他确信自己去过……**
*搭着绿竹的肩膀,哈塞环宣勉强走了几步路。她的脚应该好了,可脚底却是红肿一片,太医说要多走路,才能快点消肿。所以趁着天气好,她便出寝宫走走。
「皇后娘娘,您觉得怎么样?好多了吧?」绿竹贴近她耳边问道。
「嗯,不过有点累。」哈塞环宣脸颊上的红晕是运动过度的结果,可能是操之过及了吧!不过为了不让太后担心,她只得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那我们先休息一下。」从皇后寝宫走到观莲亭,确实走了很远。
这是一片茂密的林子,翠绿的颜色让她的眼睛很舒服,阳光没有外头刺眼;林子中间有一个人造池子,种植着中原引进的水莲,很是稀奇。她看着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起来……「皇后娘娘,绿竹去替您拿件披风,您待在这儿别走喔!」绿竹说道。
「好。」点点头,哈塞环宣再次将思绪放逐远方。
一阵箫音吹奏出米兰乐曲「忘尘歌」……,开始时她并未听见,渐渐地,随着脚步接近,她听到了好雅致的乐曲。
没有被打扰的不耐,她回过头来,想看清是谁有如此雅兴,原来是皇上的客人,「是你!」
「你是宣妃,还是我该称你一声皇后?」萨那亚收起随身携带的玉箫,笑容满面的向她打招呼。
「对不起,可以请你大声一点吗?」
「哦,这样可以吗?」萨那亚稍微加大了音量。
「嗯,可以。」哈塞环宣笑了笑。说也奇怪,她的左耳好象有点听不到。
「我说皇后。」萨那亚看她闪了神,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叫我环宣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皇上的客人。」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噗哧一笑,「瞧,我们似乎不曾互相介绍。我是萨那亚,皇上儿时的玩伴喔!」
「儿时的玩伴……」哈塞环宣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他小时候很孤单吧!」
「耶?还好啦,有我在怎么会孤单呢!」
他开朗的笑容让哈塞环宣很快就接纳他,把他当成一个新朋友。
「你可以告诉我皇上的事吗?」她想听,想知道他的过去,虽然他的未来不会有她……「你很爱他吧!」他说道。
「有这么明显吗?」哈塞环宣苦笑,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却盲目的看不见。
「明显的写在脸上。」他取笑她,过后却是一阵沉默,「不过,他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我知道。」哈塞环宣敛下眸子,黯然地说:「是臻妃,我的表姐。」
「不,不是他任何一个妃子……噢,我不是故意说你不是他的心上人……」
哈塞环宣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他心里的那个人其实是你,你知道吗?」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天他跟着他去送嫁,送她进宫做太子妃。
如果弘康的心中没有她,他不会在他们要出发回米兰的路上,特地绕到霓山山头去看她的凤辇。
这件事是他在米兰突然想起的,所以他才会特别跑这一趟。结果没想到,真给他料中了,弘康并没有好好对待人家。
他今天之所以来这片竹林与她交谈,就是希望鼓励她不要放弃;弘康只是忘了,并不是真的不爱她、存心想伤害她。如果她相信他的话,他可以把忘情蛊的事说出来。当然,说出太后会使蛊毒的事,可能会吓坏很多人。
但是,为了弘康和一个好姑娘的一生幸福,他会把知道的说出来。
时间似乎在他说了那句话后停止了,哈塞环宣呆愣住,一点也不相信,但他的话确实让她的心恢复跳动,那是一种十分平稳的跳动。
「怎么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你不必骗我。」她很明白,他在意的除了她的不贞,还有她的阴狠手段;更甚者是把她当成心机深重的人,所以他不愿意与她交谈,更遑论接受她。
「请相信我,那是真的!」萨那亚忍不住的将忘情蛊的事说出来。
说话的过程中……,哈塞环宣一度要求他大声一点,他索性坐在她身边,缓缓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所以,你不能对弘康死心,他不认得你,可你认得他啊!若连你都死了心,就更别提弘康了,我看他可能要一辈子孤单!」末了,他说了句轻松的话。
但哈塞环宣却已红了眼眶。是了,她从未想过弘康哥哥为什么会愿意回来。送他离开的时候,他的恨意是那样的深,怎么可能愿意回来当他人的替身?
原来是因为蛊,所以他将她忘得彻底,不是存心的……这句话盘旋在她的脑海中,一切问题都得到解释,心像是苏醒过来一般,如此雀跃却又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是相爱的……「好一对郎才女貌,你们躲在这里幽会,一点都不避讳吗?」树林那一头传来低沉的嗓音。
萨那亚听到了,连忙站起来,见哈塞环宣没有反应的坐着,他自以为没人看见的暗推她的身子,「他来了。」
他来了!?哈塞环宣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看来心中真的很怕他。
「怎么不说话?萨那亚,原来你就是她的情郎啊!看来是朕抢了你的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彷佛早就认定萨那亚会狡辩,霍尔弘康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反倒转过头对哈塞环宣说:「怎么不说话呢?早告诉朕萨那亚是你朝思暮想的男人,朕就把你送到米兰去了。」言下之意,是怪她不老实。
她可能是想萨那亚只是米兰国里没有继承权的王子,而他却是东诏国的皇帝,所以她选择他吧!想到这里,霍尔弘康心里的怒火更炽,被利用的愤怒使他产生偏执的想法,一味认定哈塞环宣城府极深。
哈塞环宣无助地看着萨那亚,他则是用眼神示意她要忍耐。
见他俩眉来眼去,眼神中传递着只有他俩才知道的讯息,而这更让霍尔红康异常难受,也很难堪;但他按压住心中的烦躁情绪,执意要听听她怎么说。
「皇上,您误会了,事情根本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我和萨那亚只是在这里巧遇、聊聊天,您知道我……很寂寞的。」
她的意思是她在宫里很寂寞,正巧来了个萨那亚,所以她就勾搭上他?霍尔红康无法遏止自己这样想,这个女人素行不良,而萨那亚和他一起长大,是不可能抢他的女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勾引他!
「朕懂了。萨那亚,你先离开吧,朕有话要跟这个寂寞的女人说。」
「这……」萨那亚不是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怒火,可他偏偏帮不上忙。
「快走!」这次是命令的口气。
萨那亚抱歉的看了哈塞环宣一眼,便快步离开竹林。
第九章
偌大的竹林里,只有唧唧的虫声,外头的烈日照不进来,里头的气氛却炽如烙铁。
霍尔弘康盯着哈塞环宣看了好半晌,也不说话,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除了朕,你还企图勾引多少男人?」睨着她的眼神霎时变得冷峻,毫不留情地射向她。
「没有……」他莫须有的指控,让哈塞环宣几乎想把真相说出口,虽然她不知道萨那亚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是不是像他所说,是爱着她的?
「没有?那你倒是告诉朕,刚才朕看到的是什么?」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没有,我们只是在聊天……」
她还想继续说,可却被他打断,「最好是这样,否则朕不会放过你的。」他冷着声,不疾不徐的声音彻底让她听清楚,他对她的评价仍停留在淫贱、放荡、行为不检点上。
哈塞环宣沉默不语。
「听清楚了吗?」
「皇上,我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的。」她坚定地看着他,眸子里写满对他的爱。
起初,霍尔弘康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她的态度和话语就像是缠绕在他心头的线,不但细细地将他的心捆绑,更将他的记忆拉回了一些。
会产生这样的情感,是他不曾想过的。
「那不关朕的事。只是,你最好洁身自爱,不要把孽种硬塞给朕,朕不想做冤大头。」他无情地说完,欲旋过身离去。
「皇上,等等!我可以去看我阿爹吗?」哈塞环宣心急父亲的处境,既然他们能有短暂的和平,她想趁此机会向他要求。
提到与她共谋犯欺君之罪的哈塞策,霍尔弘康嗤笑一声,「若你愿意住进大牢,你天天都可以看见他。」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怆然的哈塞环宣,只有独自品尝伤心的滋味……**
*日落西斜,大地染上一片金黄,宫灯也在稍早点上,是该用晚膳的时候。不过皇上一向在臻妃娘娘那儿用膳,所以,伺候皇后娘娘的绿竹便自行到御膳房领食,端回寝宫给她用。
这晚,萨那亚亲自做了几道米兰的名菜,他喜孜孜的完成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哈塞环宣。他端着食盘往皇后的寝宫走,正巧和太医碰上了。
「萨那亚王子。」太医向萨那亚点头示意。
「嗯,太医,你来得正好,我要你顺道去看看皇后的左耳,她好象有点听不见。」萨那亚说。
太医点头,「是,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那好,快走吧!」萨那亚急着领太医走进哈塞环宣的寝宫,没发觉有个人影鬼祟的在他们进寝宫后离去。
**
*太医走后,哈塞环宣呆坐在床沿不动,神情有些呆滞。
「环宣,你不要难过了,告诉我,是不是弘康打你的?」萨那亚在她身旁忧心地问道。
方才太医说了,她的左耳听力受损,可能会愈来愈严重,直到完全听不见。
听不见……她好怕,怕她再也听不见弘康的声音;莫说是甜言蜜语了,就连他的警告,她都听不见……「环宣,我刚刚跟你说话,你有听见吗?」萨那亚绕过她面前,跑到她的右边,再问一遍:「是不是弘康把你打伤的?」
太医说她左耳会听力受损是重击所致,在宫里,除了皇上,谁能动得了皇后一根寒毛,所以不需她承认,他就猜出来了。「我去找他算帐!」
他作势欲走,哈塞环宣及时拉住他的衣角,「萨那亚,不要去!」
「为什么?他害你几乎变成聋……聋……」他说不出聋子这样的话,她是这样一个美好、心地善良的女子,弘康却害她变成半聋之人……不行,他不能再忍了。他要去把忘情蛊的事告诉弘康,要他恢复清醒,并承诺好好对待她。
心疼哈塞环宣的萨那亚压根儿没想到自己是凭什么立场替她说话,无疑地,他若出现在霍尔弘康面前,最后受伤的还是她。
「萨那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追究也于事无补;况且当日他既打了我,又岂会因为我成了半聋之人而心疼我?」
闻言,萨那亚无语了。她说得没错,弘康的偏执和冷冽,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真的看不过去。
「萨那亚,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弘康哥哥服下忘情蛊忘了我,却爱上表姐;我用全心去爱一个分了心的男人,我慢慢开始觉得不值得。」太医的话判了她的死刑,她是个残缺之人,再也不配做他的皇后、他的心上人;不如就成全他和表姐吧,他们才是相衬的一对啊!
「你怎么可以放弃?你不可以放弃!」萨那亚急了。今日弘康会错待她,他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她对弘康的想法,他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若是她放弃了,那他不就是做了拆散人家姻缘的缺德事?
「左耳聋了有什么关系,你还有一只耳朵嘛!大不了我都在你右边跟你说话,你不要自卑……」
见萨那亚又是说理、又是安慰,急切的态度不由得让哈塞环宣噗哧一笑。
他坐在哈塞环宣的身边,靠近她的耳畔劝着,两个人就像是有亲密关系的爱人一般,让进来的人看得刺眼、气愤非常……**
*「你是怎么答应朕的?」
「皇上!?」
萨那亚和哈塞环宣惊觉前方那道冷光,回过神来,霍尔弘康已像战神般冷冽的站在门口,身边跟着来看好戏的木克臻。
「皇上,您看,臣妾说的没错吧!他们两人早就勾搭上了。」木克臻在旁边邪笑道。
「表姐,你……」哈塞环宣难以置信。是表姐在皇上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吗?
「皇上,不是您所想的那个样子!」
「朕的『谎』后,你还要编出什么故事?」霍尔弘康交环着双臂,好以整暇地看着她。
「皇上,您说什么?」
「等一下,环宣她……」
萨那亚上前,要说哈塞环宣半聋的事;但她拉住他,并摇头,不愿让他说。
她虽然没听清楚皇上的话,可从他的表情看来,她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好话。
「才短短几天,你们就已经熟稔到称呼对方的名字了?速度满快的嘛!」霍尔弘康的语气再酸溜不过。「是不是要告诉朕,你们又只是在聊天?」
「因为环宣听不见,她的左耳被你打聋了!」萨那亚终于说出口,那心中搁着事的滋味真不好受,现在他等着弘康的反应。哪知,他……「哈哈哈,萨那亚,这个谎言果然比她说的好。你是不是要告诉朕,你只是来探望她的?」
「我本来就是……」
萨那亚才准备辩解,木克臻就说话了:「皇上,我看皇后和米兰王子情投意合,反正皇上又不喜欢皇后,不如做个人情,把皇后赏给米兰王子嘛!」
她的话才说完,就遭到在场两个男人的怒视。
「这里没你的事!」萨那亚怒喝道。
「怎么不关她的事,她就快要是朕的皇后了。」霍尔弘康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见到他俩坐在床沿边嬉笑,激得他的怒火攻心。
他是无心脱口而出,但在场的人全都当真了。
「皇上,您说的可是真的?您要让臻儿当皇后,那皇后她……」
有道是君无戏言,尤其是正主儿都在场的时候,他更是不能把话收回,只得顺势道:「她不贞,朕会废了她。」
闻言,萨那亚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哈塞环宣却只是待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
*「我要见我阿爹。」哈塞环宣来到阴湿的大牢。
「皇上有旨,没有他的命令,不能探看重要犯人。」狱卒一见是皇后娘娘,客气的回绝了她。
「我有皇上的口谕,你们开门吧!」
皇后有皇上的口谕,这下子看守的狱卒只好开了门,让她进去,绿竹则紧紧跟在她后面。
哈塞策见到女儿,作势就要站起。
他披头散发、一身骯脏的模样,让哈塞环宣差点认不出他;但当唤出那一声阿爹时,她的眼眶红了,泪湿衣襟。
「环宣……」
「阿爹,都是环宣不好,让您受苦了。」
「不,是阿爹不好,执意让你进宫受罪,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哈塞环宣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她由袖口拿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就把哈塞策的手铐和脚镣解开,「阿爹,您和绿竹一起走。」她把外袍褪下,长而宽的大袍将哈塞策由头到脚包了起来,只露出脸。
「环宣,那你呢?」
「别管我了,您快跟绿竹走吧。绿竹,你带着我阿爹出去,就照我们说的计划进行……」
「嗯。」绿竹点头,「国丈,跟绿竹走吧!」
「环宣……」
「阿爹,记得把头低下,谁叫您都不要回头,直到出宫。」哈塞环宣交代着,「好了,快走吧!」她回到角落坐下。
哈塞策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知道她的用心良苦,他叹了口气,只能祝福她了。「环宣,你要好好保重。」哈塞环宣没听见哈塞策的话,只是径自坐着,目送父亲离开。
她唯一记挂的事情解决了,她也该真正、彻底的死心……***
「环宣,你真的不打算走吗?」
哈塞环宣在与绿竹计划送走父亲时,不巧被萨那亚知情,他硬是要凑热闹参上一脚;也因为他的参与,才让计划更周全、顺利。
「不,你们都别再来看我了,找个机会离开宫里吧!」哈塞环宣坐在大牢的角落,一动也不动。
「可是万一被皇上发现,您就……」绿竹很替她担心。
「是啊!说好了送走哈塞策,是我来冒充犯人,怎么你偏偏要进来受罪?」
哈塞环宣幽然一笑,「我不要紧,倒是你们三不五时的往牢里跑,当心臻妃娘娘……」她突然顿住,皇上不知道何时会下诏,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弃妇。
「我才不怕她哩!」
「我也跟绿竹一样。」
「说得好,你当真一点也不怕我?」臻妃突然出现在大牢边,她没有进到牢房里寻秽气,可却清楚地听见绿竹的话。「好个忠仆,我这就去向皇上央求,让你们主仆死在一起。」
「臻妃娘娘……」
「你来这里干什么?」哈塞环宣对她已没有手足之情,她知道她是来看好戏的。
「来看姨丈啊!没想到我堂堂一个臻妃如此有情有义来看犯了罪的姨丈,却让我看见了什么?一个放走朝廷要犯的皇后娘娘,还有一群共犯……」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想坐你的位置。」木克臻缓步走向哈塞环宣,轻笑道:「你放了皇上最重要的人犯,你想……皇上会不会判你死罪?」
哈塞环宣撇开了头,不去理会她的讥笑,她既然敢放走阿爹,早不怕了。「随他。」
「此话当真?」
哈塞环宣沉默不语。
见哈塞环宣不理会她,不受尊重的感觉让她愤怒,于是她撂下狠话:「好,很好,别怪我心狠手辣。」丢下这句话后,她气冲冲的就要走出去。
萨那亚一急,忙地阻止她,「不许你去!」
「哈哈哈,你凭什么阻止我?你们想杀人灭口吗?告诉你们,外头全是我的人,要是半刻钟后见不到我出去,他们就会去禀告皇上,到那个时候……」
「你早就在注意我们了?」萨那亚猜测这个可能。这些天他们进出大牢的次数,足以让一个毫无戒心的人产生怀疑。
「你们的一举一动哪能瞒得过我呢?」木克臻狂妄地笑了,神情有遏止不住的得意。
「你……卑鄙、无耻!」萨那亚推了她一把,她笑着跌倒在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上已经答应要封你为后了,你为何……」哈塞环宣感到痛心疾首,她想不通表姐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才罢休!
「很简单,我要你死,只有你死,皇上才会看我一眼,你知道吗?」她早就注意到了,即使皇上掩饰得很好,但却逃不过一个女人敏感的眼睛;虽然他口里说着恨她,可心里、眼里,甚至梦里,都是她--哈塞环宣!
「从来,大家的目光就集中在你身上,你的笑、你的悲、你的哭、你的乐,在在牵动每一个人,甚至连一向不言苟笑的太后,对你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疼惜;而我呢,只是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样样需靠自己极力争取,才能换得想要的东西。
你我之间是云与泥的差别,我是该认了,可你失贞了!一个女人拥有的清白你没有,却可以当上太子妃,这口气教我怎么也咽不下去,凭什么你从头至尾都可以这般如意?」
她顿了下,又继续说:「没想到进了宫,皇上还是爱你;你如此不洁,竟可以得到皇上的爱,这太过分!我不甘心,只有你死,才能消除我心头之恨。」她愈说愈激动,末了甚至挣脱萨那亚的箝制,往哈塞环宣的脸上抓去。
绿竹和萨那亚上前拉开她,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掐死她!」木克臻极力要挣脱萨那亚。
萨那亚抓不住她,让她打了哈塞环宣几回;绿竹则是趴在她的身上保护她。
哈塞环宣没有反应,木克臻的话让她又燃起一丝希望。如果表姐说的是真的,皇上真的爱着她,那她……如果表姐因为她从小倍受宠爱而嫉妒,那么让她发泄一下,或许她会好过些,表姐只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放开我、放开我……」
经过几回的拳打脚踢后,萨那亚使劲地将木克臻往墙边一摔,她的头受到重击,当场痛晕了过去。
而在外头的狱卒听见里头吵闹的声响,忙不迭地冲了进来,其中一人还匆忙跑出去通报皇上……**
*经过木克臻的加油添醋,再加上霍尔弘康到场见到的凌乱和哈塞策的逃离,让事情愈演愈烈。每个人都想不透,臻妃娘娘只是探监,却揭发了皇后勾搭男人的证据。
萨那亚被驱离皇宫,霍尔弘康不听他的解释,声言从此没他这个朋友。
他从不知道一个他不要的女人,可以影响他的决定;更想不到会让他丢掉一个好朋友的原因,竟是「嫉妒」这两个字。
皇后放走他的重大犯人、犯了欺君之罪、不贞、杀人未遂……被判处死刑,定在秋后处斩,现正关在大牢里受刑。
臻妃则是在秋后择日举行封后大典。看起来一切都如她所愿了,只是她心里清楚,还有那个阻碍她的太后。
宣判隔天午后,天空突地下起了一场雪。这在东诏国是极不寻常的现象,东诏国自建国以来,不曾下过雪。
「太后驾到……」内侍大声通报。
太后摆驾皇上寝宫,木克臻正伏卧在皇上脚边,两人亲密的温存。
「皇上……」木克臻紧揪着霍尔弘康的前襟,脸上写满害怕,她的额头还裹着一条白布,看起来楚楚可怜。
霍尔弘康彷佛事不关己般,仍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道;「朕早知道她会来,只是好象迟了些。」祖奶奶应该来得更早的,会这么晚来,想必是和雅丹泊在一起苦思对策吧!
「皇上……」
「你先下去吧!」他遣退木克臻。
木克臻碍于情势迫人,目前她尚不敢和太后对立,所以选择避开是最好的办法。「是,皇上,臣妾告退。」木克臻才走了一会儿,太后就走进霍尔弘康的寝宫。
「雅丹泊参见皇上。」
「免了。祖奶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太后睨了他一眼,这样无心无情的皇孙,真是她要的一国之君吗?
她不禁责备自己做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你知道哀家是为了皇后的事情来的。」
「她不配做皇后。」提到她,霍尔弘康的态度无法和善。先是不贞,再是瞒天过海,妄想当一国之母,这些都是因为有太后当她的靠山,可现在不同了;她预谋杀人,而且是在有人亲眼所见,所以他无法再相信任何人的保证了。
「唉!真是孽债!你这个样子,哀家怎么放心把整个东诏国交给你,还是算了吧!」见着皇孙阴暗的一面,太后只沉思了片刻,便放弃当初的坚持。
「太后……」雅丹泊见太后有些动摇,不禁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见天道渐渐走回正轨,他松了口气。
「祖奶奶这是什么意思?是向朕警告废了皇后,朕也将丧失帝位吗?」霍尔弘康沉声道,脸上罩上一层寒霜,太后的执意护她,让他百思不解。
「雅丹泊,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吧!」太后坐在太师椅上,示意雅丹泊把之前的事全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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