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切照常,起床号一响,小兵们的虎嘯声波涛汹涌,有的小兵还想不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浩浩荡荡的全团大集合照样进行,团首长们都面孔严峻,出操却也很高昂。
早饭后,师长政委签署的通报就发到各团。寒星刚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寒星感觉这个电话不同寻常,立刻摸起来。是团长胡林,嗓音浑重,毫不转弯抹角,上来就很冲:“师长我是胡林……我们975团全体党委成员都在这里,在党委会议室站着,我们大家想对您提一个问题:是一股什么邪恶的力量鼓舞你,想把这个连队搞垮?”
975团的党委成员们早就集合在团党委会议室,先传阅了通报,全都鸦雀无声的,然后就痛苦地等待在光荣的975团军旗下面。
寒星真让胡林这下给搞蒙了,知道975团肯定有不同意见,但确实没想到一个团长敢这么拉架式跟师长顶,而且还这么单刀直人,干净痛快地不讲理,牛皮哄哄,当然也有原本就对他这个博士师长的不服气。寒星被问得有点措手不及,好在有过参谋和秘书的经验,回答还比较果断:“一个班长不止一次打战士,都没有受到处理,难道这个连队还先进吗?”“师长,听说你要下决心处分他们,七连全连抱头痛哭,切齿痛恨打人的,切齿痛恨告状的!”胡林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胡林和那些团营干部们什么样子寒星能想像,寒星对这些话也很敏感,知道胡林是冲小王瑞说的。但寒星也火了,没管那一套:“这个战士告得很好嘛!我看应该给予嘉奖!”
寒星这句显然也有点不冷静,像刀一样捅到胡林心口窝儿上,堵得他半天没说出话。师长这么不给一个团长留情面,也够意思了。胡林确实非常难过,全团党委成员都集合在Сhā着团旗的党委会议室,胡林穿这身军装,扛着上校军衔,窝囊得想哭,拿着电话直喘粗气,噘着厚嘴唇憋了好几分钟,没再正面提王瑞这个兵怎么可恨的问题,憋了半天,才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嗓音对寒星说师长……从你来到272师,我们还是寄予希望的,你是我们09军第一位防御作战博士师长,能力没说的。但是在部队要有威信,当好主官,是超越科学的!我们天天在基层,看到的荣誉都不是文宇写的。你们在机关待的时间太长,看不到基层的真实情况。我们这些从基层起来的领导,看到连队干部的衣服破,发生点问题,只能对他们有同情感,发生一点小问题,只能原谅他们,这是发自内心的,无法言表的!当他们发生一点问题时,是我们领导身上的,我个人认为首先从我们领导自身查原因!我们天天待在基层,年年月月都待在真正的作战部队……
有时想流泪,有好多干部确实比较好,有各种特定原因提不起来,家属随军解决不了,心里难受!有好多优秀的兵,就这么淘汰了!有好的形势机遇,推上去了,部队有希望!素质老提不上去,老是处在瘸子里拔将军的状态,算什么部队?七连的连长、指导员是选了又选的,七连是975团精神上的一个象征,多少代人打出来的一面旗帜,就是975团的团魂,我们谁也没有权力把他拔掉!”
胡林当着那么多团党委成员没有提寒星为什么言行不一的问题,因为已经非常恨师长,这一处理,不是一般地影响荣誉、成绩和团队干部士兵切身利益问题,他真掉泪了。这种对士兵和团队荣誉的感情,确实也让寒星深深震撼,但是显然对自己人护短也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寒星在272师俭朴狭小的师长办公室里严峻地思考着,以极强的理性和坚定口气说胡林……我理解你对自己战士干部的感情……但是先进单位好干部好士兵,不能靠隐瞒问题、护短来维护,打骂体罚是一种无能的语言,丑恶的语言,也没必要隐瞒,容易引发案件,瞒多了会出大事!这个战士报告得很好,有文化的人有自尊,懂得有尊严地活着!我们要实现从传统到现代军队的转变,实现跨越。胡林团长,以这件事为教训,教育部队,把那些不良恶习扔进漳河水里去吧!”
寒星也觉得自己想掉泪,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引起这么强烈抵制,难怪二杆子作风老是扭转,又老是不能扭转,优点和缺点总是一样突出。可是他并没有说服胡林,胡林反而比他更有理由:“师长,我今天没喝酒,清醒得很,坦率跟你说,我当连长也打过人,有的人当团长也打人……挨打的兵百分之八十都是有问题的,逃跑的兵百分之八十是因为挨打……”
后面这句是胡林嘴巴一滑溜顺出来的,被寒星一把抓住:“你看了没有?”
可是胡林根本不想让他说师长,你别以为我们这些主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附着在这好传统上的一些陋习,人为的强制性的一夜之间去掉是不可能的,带农民的军队和知识分子的军队不一样,托尔斯泰写《战争与和平》的那个年代,俄罗斯军队就和我们不一样!你就是给我扣上政治帽子,条令上规定哪几条,就按哪几条,没规定的就不能处分,这问题我也坚信不移,那个连队不会错的!师里处分我执行,叫团里处分我坚决不处分!”
胡林就这么蛮不讲理地把电话咔一下扣了。寒星在闷气的办公室内气得血冲脑门儿,丢了电话,半天调整不好情绪,心里窝得发堵,从文件柜找出《纪律条令》,拿着想去找王政委。王政委却自己过来了,知道通报一发就要出事,倒杯水端着先到师长这边来看看。知道今天师里领导不用下训练场了,换上了毛料军装,上装扣都敞着,高大消瘦的个子居高临下瞧着寒星手上的条令,痛苦地咧开嘴笑笑。脑袋上板寸已经比较长了还没来得及刮,头发混乱地向天上扎着,神色疲倦,看看寒星手里的纪律条令,什么都明白,一ρi股坐到师长办公桌的对面。
“师长’915团说啥话你都不要管他们!”王春风笑笑,但也闷寒星说明胡林的抗拒理由,“胡林他们接受不了,肯定怀疑有什么邪恶的力量要拔掉这面红旗,我可以去替你解释,我是相信你的,师长!虽然我们无权越级决定处分,他们代表的是一级党委,但是这部队就是这作风,一旦上级党委形成决议,他们绝对毫不保留地贯彻执行!”
“简直不可理喻!”寒星还是发脾气。
从王政委的鼓励和理解中,他也非常清楚地感觉自己跨越了一道界线。这是一道本来不允许他这个师长跨过的临战界线。一越此界,即人险境。但是此刻不跨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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