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是妹妹,当然没有了,这不是残疾。,。”
“为什么妹妹会没有**?如果我有两个的话,我会给她一个哦……”
“赶快上床睡觉,再罗嗦打你ρi股。”晴雯气得哇哇叫。
留在屋里的两个人相视一笑。提起孩子,宝钗触动心弦,有些难过,道:“你说得对,有个爱她的丈夫,有个可爱的宝宝,对于女子来说,这样的生活才叫幸福。相比之下,我虽然锦衣玉食,也有诰命夫人的头衔,最重要的东西却一样没有,你说这是幸?还是不幸?”
贾环沉默了。
宝钗大着胆子拉住他的手,柔情万分地说:“爷是最负责任的人,既然娶了妻,就会尽到自己的义务,绝不会让妻子不幸福,对不对?
我要的不多,只想要个孩子,我不敢奢求你的心,也不敢干涉你的自由,只求你施舍给我一点温情,让我在以后的漫漫人生有个寄托,有个能让我活下去的希望。”
贾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她楚楚可怜,又见她白天里十分的羡慕香菱的可爱宝宝,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歉疚感,觉得宝钗也很可怜,有才干有志向,偏偏身为女子,婚姻不能自主,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要为整个家族牺牲。婚后受到丈夫不冷不热的对待,她毫无怨言,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一个称职的贤妻良母,她有权利得到应该得到的东西。
想到自己的责任,再想到与萧景渺茫的未来,贾环愈发动摇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贾环尽到丈夫的责任,宝钗也努力做个贤妻良母,两人看上去很是和谐。没多久,宝钗身上有了喜讯,接着收到京城的家书说贾母病重,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我都和贾家没关系了,见我做什么?”贾环有些为难,想和贾家断绝关系,可是在重视孝道的社会,拒绝一个八十老人的临终请求肯定被人骂死,良心上也过不去。
宝钗念着贾母的好处,劝道;“老太太怕是不行了,见你可能有话要说,就算她不是你祖母,只是路边一个不认识的老人,这么大把年纪了,想见你一面,你好意思说不?”
贾环听了劝,带着宝钗和贾芝赶回京城,禄儿随行保护。
昔日见证贾氏荣光的宁荣街如今车马冷清,石牌坊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变得无比暗淡。大观园已经关锁交还内务府,荣府只留了贾母的几进院子供全家过活。
贾环进西角门直入贾母上房,只见贾母鬓发全白,脸色灰败,全无往日富态精明,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旁的贾政王夫人和邢夫人各个神情凄惶,象看救星一样看着他。
到这份上,贾环对贾家有再大不满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顾不上休息,关切地问了老人的身体和家里的日子。
贾母见他回来,心里一高兴,居然能坐起来吃了半碗粥,精神也好了许多。
贾政说自贾府被抄之后,有许多人落井下石,揭发了更多的不法之事,亲戚们也生怕沾了晦气,也不再来往,也亏了薛蝌还帮着打听消息。贾家所有爵位被削,有贾母这个一品夫人在,仍然还能暂时住在荣国府里,等贾母不在,他们这些人就没资格再住国公府,就要搬出去了。
淳王对老太太很照顾,定时派太医来请平安脉,还送了许多人参灵药及家常日用。探春随夫去浙江上任,迎春还不时回家来安慰父母,眼下就这么过日子。
“也多亏几年前整顿家务,多置了一些祭田,如今守着祖田度日,只要俭省些,也能过得去。”贾政又感慨又后悔,觉得自己整个一支没用的废柴,如果当年他能留心家务,也不至于这样。
贾环表示怀疑,贾家上下安富尊荣惯了,只知享受不知营生,天知道贾母不在会弄成什么样子。
贾母自知时日无多,想抓紧时间办了后事,叫来一家大小,对贾环说:“如今宁府完了,这贾家还得靠你维持。”
贾环有些不自在,道:“我现在已经和贾家没有关系了,之所以来此,也只是为了看望老太太。”
贾母老泪纵横,道:“当初将你除宗,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换上你,想必你也会以大局为重的。你何必还要怀恨呢。”
“我不是怀恨。”贾环赶紧摇手,“就算我和贾家有关系,也轮不到我维持。珍大哥琏二哥虽然被流放,不是还有宝玉嘛,论理,他应该撑起这个家来。”
贾母带着恳求的口气,道:“宝玉身体弱,恐怕不行,这个家还得靠你。”
贾环笑道:“老太太这个算盘打的不好。从小到大,宝玉是您心尖上的,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可曾对我正眼瞧过。权利和义务应该对等,他享受了多少,就应该付出多少。你们让他受尽宠爱,却不让他尽点责任,这可不好。”
贾母如今也后悔对宝玉宠爱过度,没有把他培养成能撑家立业的男人,可是现在把复兴家业的重担压到他肩上,准把他柔嫩的身躯压垮了。放眼整个家族,能撑起这个家的只有这个庶子,偏偏他对以前不受宠的事还心有芥蒂。这如何是好?真是悔不当初。
贾母为了整个家族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老脸一豁,道:“算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
贾环吓得赶紧跪倒,苦笑道:“《礼记》有云:年八十者,天子不召。就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受您的礼,老太太这样岂不是折我的寿嘛。”
“你答应了?”
“家里这个样子,你想让我怎么维持?”贾环还是不大乐意,养老太太那是应该的,其它人凭什么也要他管?
宝钗在旁劝道:“爷读过苏秦的故事,说他是真正男子汉,当初他游说失败,回家时万分落魄,父母不与言,妻不下纫,嫂不为炊,他在家饱受冷眼和屈辱。后来说君成功身佩六国相印回家,父母郊迎二十里,妻不敢平视,嫂匍匐蛇行。苏秦也没有跟家人计较当年自己受慢待之事。爷赞他是山海器量,丈夫胸怀。
如今,自己遇上同样的事,怎么不以他为法,反而计较多年前冷遇,毕竟家里人也没有不跟你说话不给你饭吃啊。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古今圣贤,多不会计较这个。
如今家里遭难,爷展现海量宽宏,援之以手,世人谁不说你宰相肚量,恢宏大器?”
宝钗这一番说古道今,让贾环无话可说。不由得暗自佩服,不愧是与林黛玉齐名的才女,说服力一流,先是说服他饶过薛蟠,后又说服他要孩子,现在又说服他接掌贾家,真是不服不行,如果她是男的,辅佐君王也是个宰相之才。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三章,把人物都交待完,洗洗收工
谢谢寂寞路过童鞋的地雷,砸得偶好幸福XD
贾母归天凤姐势败
面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临终前的乞求,再看贾家被抄后剩下的一群凄惶不堪的老弱妇孺,贾环实在硬不起心肠,肚里盘算一番,当初和胡相的斗争到了白热化阶段,没理由连累全家陪他去死,所以贾府将他除宗以求自保,在世人眼里是情势所逼,是可以谅解的。而他不管家人的死活硬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在世人眼里却是不可原谅的,在重视人伦孝道的宗法社会,他若不施援手,定会被人骂死,以后在官场也难混。
贾环终于点了头,说:“既然要我接掌贾家,我可有话要说。如果有族人行不法事,我可是六亲不认的。第一次罚不与祭一年,第二次直接开除宗籍。如果犯了国法,是杀头是流放依国法处置。”
“这个都依你。”贾母赶紧说。
(注:“不与祭”是不允许受罚的人参加祭祀,在古代宗法社会,是相当严重的惩罚,可以让人在社会上抬不起头来。)
贾环又说:“这复兴家业,最重要的是子弟要争气。首先家学一事,日用由祭田供给,其余族中人等各自视财力捐助。我也会拿些钱来助学,但是要每月考核,考试不过关的学生,不再供给使费。考试优秀的给予奖学金,家贫无力考试的也给资助。”
“这个依你。”贾母贾政和邢夫人王夫人齐点头。贾家要复兴,还得再出几个有出息的人物才行,这家学的管理不能松懈。
“族里老病残疾或孤儿寡妇者可以由公田供养,但是有手有脚的人则不予资助,贾家以后不再养寄生虫了。”贾环说得很坚决,不容反驳。
贾母等人只得一切依他。
“宁府那边我不管。”贾环先划清责任范围。
尤氏胡氏婆媳低下了头。
“至于荣府……”贾环看看眼前的人,“大老爷那边有琏二哥,没理由我这二房的人要养大房。”
邢夫人脸一垮,丈夫儿子都被流放,只剩她一个无所依靠如何是好?
“至于二房……”贾环再看看二房的人,“老爷太太虽然对我不重视,好歹占了父母的名份,我还是会养的。周姨娘向来照顾我,本来我就打算养她的。大嫂子是寡妇,在兰儿没成年之前,论理我也该照顾。但是宝玉一房我就不该管了,他已经成年,就算没能力奉养父母,也该养活自己,没道理让兄弟养。”
宝玉红了脸低下头。
贾环又说:“兴家之道在于俭和勤,咱家的人只会享受最好的,现在趁早收起这套,想享受自己挣去。男人只要有手有脚,就不能不事生产,不能只在家里混,女人也要做些纺织针线的活,不能成天无所事事,伤春悲秋。这个不能当饭吃,也不能使家里兴旺。”
这话说的黛玉也低下头。
一场家庭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各人各自归房,王夫人对黛玉没好气说:“你把你那些风花雪月,诗啊词啊的收起,把家务拿起来。你不是没有管家才能,却嫌繁琐疲累不肯上手,这样可不行,咱家现在没那条件供你搞那些没用的东西,女人该做的活你也做一点。生不了孩子,其它的你也该做一些吧。也就是我这样的婆婆能容得了你,换上别人家的婆婆,谁能受得了你成天什么也不干,只是对着花啊月啊的无病呻吟……”
叨叨一堆,黛玉回房又抹起眼泪,宝玉自然又去小意哄劝。家败之后,袭人求去,改嫁蒋玉菡。宝玉也没有再纳其它女人,专心守着黛玉一人,并没有因为王夫人的埋怨而对黛玉有丝毫不快,这让黛玉心里安慰许多。
王夫人唠叨完儿媳又叨叨老公,道:“当初我就说让宝玉娶宝丫头,你偏要说什么商女配不上咱家什么的。薛家与贾家同为四大世家,怎么配不上?况且,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娶媳妇主要是看人,不能只看门第出身,蓉哥媳妇是秦家从养生堂抱养的,可是合族谁不说她好。
宝丫头不但相貌好性子好,难得的是从小就知为母亲分忧,家务女工样样拿得起,守得富贵安得贫穷。
林丫头行吗?她只能享富贵,不能安贫穷。说是二品大员的嫡女,也只是名上好听,一点实用也没有。如果是宝丫头嫁了宝玉,肯定会劝宝玉读书上进留心仕途,这会子家遭大难,早带着家人仆妇纺织针线,把这个家维持起来了。何苦看人脸色……”
贾政老实听她叨叨,其实他哪里能料到贾家会一败涂地,早知如此,定会留心家务督促子侄上进,为宝玉择个能持家的媳妇,替黛玉选一个永远富贵无忧的人家了。
贾府被抄一事对贾母打击很大,再加上为子孙操劳过度,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每天用二两参汤吊着,只是撑着等贾环回来好交待后事,交待完了,贾母松了劲,精神彻底垮了。
第二天,贾母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连水都喝不进了,家里人在榻前跪了一地,准备听她最后的遗言。
贾母浑浊的眼睛已经流不下眼泪,紧紧拉着宝玉的手,道:“你……要争气啊……”
又看向黛玉,说:“把你嫁入贾家,也是想着你孤苦无依,嫁入舅家也算知根知底,比嫁到外面不知根底的人家强,也不知对你是好是歹。”
“老太太向来是疼我的。”黛玉哭得眼睛肿成桃儿一般,不禁为以后的日子担心。紫鹃早对她说过王孙公子不可靠,一样的喜新厌旧三妻四妾。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嫁给平生唯一的知己宝玉,压力还是很大,宝玉的不进仕途使长辈把压力转嫁到她身上,再加上体弱多病久不怀孕,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没了贾母的庇护,她该怎么办?
贾母又看看贾兰,最后的眼光又落在贾环身上,贾环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贾母这才带着无限的牵挂合上眼睛,内外家人哭声一片。
贾母的后事应用的东西早就准备妥当,事情一出来就开始行动起来,皇帝也传旨优恤,令百官与祭,贾环负责外面,把丧事办起来。
里面的事仍然交给王熙凤办理。王熙凤办过丧事,对这些也有经验,强撑着想把事办好,挽回脸面。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办秦可卿丧事时,贾府正在兴旺时,她本人也得长辈和丈夫宠爱,自然是颐指气使威重令行。
如今贾家势败,连空架子都倒了,她为了三千两银子包揽诉讼拆散张金哥一对致死的事,还有重利盘剥逼人丧命之事都已经被揭了出来,用的还是贾琏的名字,再加上孝中娶亲一事也是她指使人告到都察院的,害得贾琏落个发配军台效力的处置。邢夫人对她恼恨之极,哪里会为她撑腰,再加上经济结据,这丧事办得极难,往往喊了这个又跑了那个,亲戚坐了半天,连茶饭都供不上来。
王熙凤已没了往日强势,哀求道:“婶子大娘们,你们好歹可怜可怜我,今天我挨了上头好一顿说。等过了这事你们想歇也容易。”
那些下人向来踩高攀低,见贾母已亡,邢夫人厌恶凤姐,王夫人也没了势,贾环又明确表示不管大房,根本没人给她撑腰,谁还理她,都争相作践,再加上没有好处,哪个肯上前。
仆妇笑道:“我们也想好好干,可是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饭,外头不肯赊欠,这三顿茶饭如何做呢?”
王熙凤只得找鸳鸯商议,鸳鸯正哭个不住,怀疑她不肯尽心,说:“东西不是都交给奶奶了吗?老太太疼了奶奶一场,求奶奶好歹把老太太最后的事办好。”
邢王夫人手里都捏着钱不肯放,王熙凤又累又急,受了不少气,实在撑不住病倒了。
正值宝钗借有孕不愿Сhā手贾家的事,黛玉因悲伤过度,又犯了咳嗽,天天用药不断,非但不能发挥用处反而添乱。里头乱得不象样,只得靠李纨这个尚德不尚才的老好人来支撑。起先贾环硬把宝玉揪来办事,骂道:“你也不小了,也该顶点用,别总是想着混吃等死。”
宝玉的理想是和姐姐妹妹玩一辈子,死了拉倒,现在理想破灭,只得打起精神来帮着理事。可是跟贾政一样是个不通实务的,现在临时抱佛脚实在晚了些,再加上黛玉又病了,他又回内宅陪老婆。
贾环见他实在指望不上,只得硬着头皮把未成年的贾兰揪来顶事,又托了贾芸帮着照管。
正忙得晕头,又听得丫环慌张来报说:“鸳鸯姐姐要寻死呢。”
贾环赶紧跑到里头,他虽然不穿官服,几年来办理国事征战沙场养出来的威严气质,足以让所有闹腾的人摒声敛气。眼光一扫,那些人都老实了,这才问道:“怎么了?”
说到底还是钱惹的祸。老太太的遗产少了一笔巨款,太太们怀疑鸳鸯吞了去,鸳鸯又不能实说,只好赌咒发誓寻死觅活的。
“老太太刚走,你们就为了钱闹将起来,也不亏心。鸳鸯是家生子,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财物全都是她掌管着,你们可曾见她象某人那样拿来放债或是贪污掉了一两?这样一个忠诚的人你们也好意思怀疑她。”
贾环把他们训斥一顿,然后对鸳鸯说:“鸳鸯姐姐实说吧,不防事。”
鸳鸯得他鼓励,便把实情说了,众人都吃了一惊。怪不得老太太分派遗产时没有给贾环,原来提前给过了,可是两万两的遗产也太大了吧。太太们都很不愤,可是敢怒不敢言,于情于理,都没法让贾环把这笔巨款吐出来,何况他现在有权有势没人敢得罪。
贾环虽然不稀罕这笔钱,可是也不会吐给这些人。
转头对鸳鸯说:“你也别哭了,如今老太太没了,你在贾家的日子也不会好,如果不想嫁人就跟着我,替我管家看孩子,等将来看中哪个好男人了,我再为你做主。”
鸳鸯听了大喜,贾母死后她一边忧惧被贾赦报复或是被主子随便指配个小厮,一边被这些人威逼,正想着随老太太去了落个殉主的美名,如今有了活路,自然舍不得死了。
贾环一发话,管家老老实实把鸳鸯的身契拿来,贾环转手还给她,道:“你想走就走,这东西没什么用。”
鸳鸯父母双亡,哥嫂也是一心想卖了她得便宜,她根本无处可去,有没有那个身契,她也只能跟着贾环。宝钗从小就学着理家,打理小贾家不成问题,问题是贾芝太顽皮,把她折腾惨了,现在正好把家务和孩子交给鸳鸯,自己安心保养身体。
刚处理完鸳鸯的事,又闹出惜春的事,丫头回禀说四姑娘闹要着剪了头发出家呢,众人劝不住。贾环一听恼了,道:“年纪轻轻的出个屁的家,拿个饭盆子沿街化缘,说难听点就是讨饭,这是姑娘能做的事?弄不好就被人拐到窑子里了,老太太说了把她交给我了,我说不许就不许。”
惜春父母双亡,亲兄贾珍流放远地,嫂子尤氏也与她不和,虽说贾母疼她,预留了一点钱做她的嫁妆,也没人愿意管她,所以没人追究贾母到底有没有说过这话,只听凭贾环做她的监护人。
数日后贾母出殡。依旧是水陆道场齐备,合族吊孝,因贾母身份贵重,而且贾环似是圣眷不衰,皇帝又恩准朝中百官勋贵路祭。恩旨一下,贾府振奋不已。
理完贾母的丧事,贾环准备携家眷回任,临走前劝王夫人不要再为孩子的事为难黛玉,等过几年张罗着为宝玉纳个妾就是了,就黛玉那体格,从会吃饭便会吃药,十顿饭只吃五顿,养活自己都难,更别提养孩子了,真要她生养肯定要了她的命,那时宝玉也会发疯。
王夫人悲苦不已,丈夫没用罢了,还能指望儿子给她挣个风光诰命,可是儿子无心仕途,儿媳妇也不如意,还不能生养,儿子一颗心还拴牢在她身上。
“我好命苦哇。”王夫人不敢违逆贾环的意思,只能哭哭啼啼。
贾环处理完家事,带着妻子,贾芝,惜春,还有赵周两个姨娘返回任上。还带着一肚子气,生贾家人的气还是小事,主要是被萧景气着,他回京探望贾母,非常“凑巧”,萧景离京巡视九边,根本就见不到。
见不到也罢。
贾环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自在。早听说萧景一反早年的风流好色,变得非常守礼,再不掂花惹草,和王妃相敬如宾,朝野都赞他礼贤下士,有上古仁者之风。只有贾环知道,他骨子里根本不是什么多老实的人,做出这样来给谁看?
虽然想着他这么做有苦衷,可是一想到他携妻子花前月下比翼双飞,这心里就忍不住有种很说不上滋味的感觉。
这样不好吗?两人各有好归宿,将来做一对开拓盛世的明君贤相,这是皇帝和百官,也是所有人都乐意看到的千古佳话,这样对两人都好,为什么心里还有种苦涩的感觉。就好象原本就属于我的宝贝,渐渐的不再属于自己。
从此萧郎是路人。
船行到平安州渡口,下人下船买吃食,很快厨子端上饭菜摆在船舱,宝钗,惜春,赵周姨娘带着贾芝围坐桌边。旅途中胃口不好,贾环拿着辣椒酱的罐子狠狠往碗里倒。宝钗拦住他,劝道:“明知道这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怎么还吃?”
贾环放下小罐苦笑:“是啊,有些事情,明知道是有害无益的,却仍然想做。”
宝钗正色劝道:“这就不对了,又不是小孩子,做事应该可以预计后果,先考虑该不该做,而不是喜不喜欢。假如你喜欢做的事,对家庭对事业对自身有大害,难道非要做不成?人长大了总不能感情用事。”
贾环听出她的话里谏劝味道,看了她一眼,低头吃饭。
不可否认,宝钗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很理智,说出的话条条在理让人反驳不得,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讲道理就能讲得清的,尤其是涉及感情的事。他何尝不知他与萧景的感情如美丽有毒的罂粟,使人迷醉沉沦,却是对双方都没好处的。如今他能逃得性命,还继续受重用,也多亏了他以前表现出色,皇帝舍不得杀他,只是打击贾府以示警告,如果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男宠般的人,绝对是死得干脆。
帝王之爱,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
宝钗见他愿意听劝,心里暗喜,想起皇帝送她美容膏时说的“把你老公看好了。”心想:只要离你儿子远点,分别个三五年,我绝对把老公看牢了。
宝钗对自己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这不,贾环不是能她的话嘛。宝钗一边盘算,一边乐滋滋把盘里有益健康却淡然无味的青菜夹到贾环碗里,再把那让人吃了还想吃却不利健康的辣椒酱罐子扔一边。
“你答应过太太要帮宝玉的,你可想到怎么帮了?临走时我送了林妹妹好几斤燕窝,可是这也不是长事。就算我供得起,他们也不会接受。”宝钗问道。临行前王夫人嘱托她别忘了在老公耳边提醒着帮扶宝玉。
贾环也为难,道:“按说读书走仕途是世家子弟最好的出路,只是宝玉不是这方面的料也不能勉强。也许他能捣鼓脂粉生意。”
至于黛玉,黛玉的管理才干也是有的,但是想到抚琴写诗葬花的玉手拨拉算盘珠子,世外仙姝天天看账目管柴米油盐,想想就雷死人,还是啥也别干让宝玉养着她罢。
“现在想想,我当初努力成全他俩不知对不对?也许林姐姐嫁给永远富贵的人家会好些,比如北静王什么的。”贾环开始对当初的做法产生质疑,毕竟理想很美好,现实太残酷,一对神仙玉人一旦成了婚,面对的同样是柴米油盐,物价涨跌比风花雪月更重要。
宝钗笑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哪一家会永远富贵?嫁到别家就不用侍奉公婆了?就不用操持家务了?就不用应付一大家子老少了?谁能保证别的王孙公子就一定不会三妻四妾喜新厌旧?
好歹宝玉对她的心是真的,公婆有什么怨言,宝玉也会站在她一边,嫁到别人家她这样不能侍候公婆不能养孩子的根本站不住脚,但是在舅舅家就算有什么不到之处也会得到包容。”
“你说得也是。”贾环再次被她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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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仗义救孤女
宝钗想到一个帮助宝黛的主意。
宝玉厌恶仕途,把好端端一个有灵气的人折磨成范进那样的疯子也没必要。做生意同样不是那块料。不如把贾母给他的遗产拿出些,替他瞅个好生意做投资,他只管分红不管经营,闲时创造个新式脂粉卖钱,照样和黛玉过吃得起燕窝粥的清高悠闲日子。
有了好办法,贾环轻松下来,在船上无聊,画了一百零八张扑克牌,教女眷们打双升,正好和宝钗,惜春等人凑一桌,还有一个替补。
打牌的时光过得很快,很快平安到站。
回到苏州,抚衙下属都来码头迎接。贾环写信给冯紫英,告诉他想见的人在这里,如果他还没有忘了她的话,就赶快来见。然后给家里人分派任务。鸳鸯管家里收支财务,彩云管应酬往来,至于顽皮鬼贾芝交给惜春来管。
宝钗听了直乐,贾芝本来调皮,又到了狗都嫌的年纪,不知道会把小姑姑折腾成啥样,这样也好,他的闹腾也许会消减惜春的孤僻冷清。 贾环又给宝钗分派了差事,除了养身体以外,应酬时把惜春也捎上,慢慢改改她的性子。
一家人安静度日,公务之余,贾环携妻儿游遍苏州园林饱览湖江山色,除了挂念萧景以外,过得也非常舒服。没安生几天,又听得门上来报说有个美貌妇人找他。
贾环纳闷,怎么来这里不断有美貌妇人找他?
等见了这美貌妇人不禁大吃一惊,居然是平儿,她怎么会来这里?
“怎么是平姐姐,出了什么事?”贾环忙命丫头倒茶倒洗脸水。
平儿一脸风尘容颜憔悴,见了他还没说话就“扑通”跪倒地上。
“平姐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出了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贾环赶紧叫丫环扶起来。
平儿哭得哽咽难言,简单说了事情经过,王家势败,贾家也倒了,当年王熙凤做的恶事会被揭了出来,邢夫人对她恼恨之极,又揭出她指使人告夫,还害死尤二姐的胎儿,又害死二姐的事,要把她休了,贾琏在流放地也回了信,说全凭长辈作主。贾母亡故,王夫人又失了势,无人再为她撑腰,王熙凤于是就这么“一从二令三人木,哭返金陵事更哀。”
在此之前,王熙凤就觉得情势不好,怕女儿巧姐吃亏,便命小红把巧姐送到舅舅王仁处。后来她被休回金陵王家,更是一病不起,小红找上来,说那个没人心的舅舅居然把巧姐卖给某个老头做妾,等她找过去,那一家又把巧姐转卖到不知哪个窑子里。小红急得没法,找邢夫人想法赎人,邢夫人根本不信,反而怀疑她想骗钱,后来遇上刘姥姥,姥姥说要卖房卖地救出巧姐来,可是她一个老得半截入土的老太婆能做什么,小红只好又到金陵找主子。王熙凤听了当场晕过去。平儿急得团团转,病急乱投医,想到贾环在附近当官,于是找上门来想办法。
“平姐姐真是义气。”贾环感慨一声,这个世上,真正待王熙凤好的,只怕仅平儿一人了,平儿的忠诚正直倒是一点不让须眉,在王熙凤失势落魄时仍然不离不弃地陪着她,实在令人感动。
贾环向来尊重平儿,便跟了她回金陵看看情况。
自从萧景做了太子后,王子腾害怕被清算,最终忧惧而死,王熙凤这样被休回娘家,又没了依仗之人,谁会理她,只躺在一座破败小院中有出气没进气,只是挨日子。
身边只有小红,还有陪着小红过来的贾芸,贾环在这里见到两人有些意外,感慨两人还真是古道热肠,跟那些落井下石的家伙就是不同。 王熙凤已经奄奄一息,撑着一口气只等着贾环来,见他来了伸手枯瘦的手死死抓住。也没力气说话,只用眼睛盯着,饱含恳求。
贾环看往日艳丽如神妃仙子,骄横如霸王的人如今落得枯槁如木,忍不住心软下来,劝道:“你放心,好生养着,巧姐我会想法子找的。”
王熙凤灰败的脸色有了些许神采,流着眼泪说:“我活了二十五岁,能享的福都享了,落到这地步也是自做自受,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巧姐,我做的恶不该报应在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看她临死前唯一挂念的就是女儿,贾环愈发心软,现在躺在他眼前的不是那个害了几条人命做了不少坏事的凤辣子,也不是执掌荣府大权威风八面的琏二奶奶,而是一个挂念孩子的可怜母亲,谁能拒绝一个母亲临死前的恳求。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巧姐,找到后我会照顾她,直到她爹刑满回家为止。”贾环拍她的手保证。
王熙凤得到他的承诺松了口气,又说:“我向来不信阴司报应,心里完全没有惧怕二字,只知为所欲为,为了敛财,为了私欲,做下不少损阴德的事,甚至不惜杀人害命,如今才知错了,实在悔之不及,却是太晚了。”
“不晚,真的不晚,只要你认识到错误,哪怕下一刻就死了,也是值得肯定的。”贾环忍不住掉了几滴泪。
不管什么人,也不管他做过什么坏事,临死之前能够知错,就是大善大勇。
他在前世看过一些同人文,里面的王熙凤重生后第一想到的就是报复那些使她落到悲惨地步的人,统统都是别人的错,自己一件坏事没干过,落到悲剧下场都是别人害的。现在这王熙凤在临终前能够反省错误已经很可贵了,比某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都强。
王熙凤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眼里也有了神采,说:“真的不晚?”
“真的不晚,你重生后……如果有来生,你就知道该怎样重新活过,不至于重生后依然重复错误。”
“是啊,如果有来生……我会做个贤妻良母,对丈夫温柔,对子女慈爱……,多做好事……巧……巧……巧姐……”王熙凤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没了声息。
平儿和小红痛哭失声,贾环留下银子给贾芸,让他帮着办丧事,又派人分头找巧姐,给巧姐可能呆过的地方的父母官写信,请他们留意。
封疆大吏的势力就是大,没过多久,钱槐在瓜州遇上刘姥姥,她已经在一家妓院找到巧姐,倾家荡产赎了她出来,正准备带她回乡下。钱槐找到她们,赶紧去信告诉贾环免他担心。
巡抚衙门后花园,除了假山花圃,还有单杠双杠滑梯秋千等等娱乐健身设施。贾芝扒着单杠玩一会儿,又拿着木剑挥来舞去,在假山中窜来窜去,嘴里嚷着:“本大侠在此,贼人还不投降。”丫头们跟在后面护着,累得气喘吁吁。
贾环则蹲在地上挖坑,准备栽培西红柿苗。
“爹爹,看我象不象大侠?”贾芝跳了过来做白鹤亮翅的姿势,头戴斗笠,腰配木剑,还披了一截床单,绷着小脸做出酷的样子。
贾环见了直笑:“大侠哪里像你这样?”
“那么大侠是什么样?”贾芝扬着小脸很认真地问。
这时,门房回禀说,钱槐带着刘姥姥,巧姐,还有板儿回来了。
贾环忙道:“侍候更衣,开中门,叫上夫人小姐,随我出去迎接。”
下人们都愣住了,不会吧?来人又不是他的上司,更不是宰相,他为何开中门以如此隆重的礼遇迎接?难道这老村妇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贾环拉起贾芝的手,道:“跟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是侠。”
贾芝好奇地跟着他。
巡抚衙门比府衙更宏大,升案议事的大堂后面就是二堂,三堂,内院,正房。一路正门大开,刘姥姥跟着钱槐进了内院,直入正房。贾环穿着正式的衣服在门口迎接。刘姥姥看见尊贵无比的巡抚大人大开中门,还在堂前亲迎,吓得赶紧跪下磕头,贾环立即扶住她,说:“老人家别这样,我当不起。”
贾芝把刘姥姥上下打量N遍,也看不出这满面褶子的贫穷老妇哪里和“侠”沾一点边。
贾环把家里所人都叫来见过刘姥姥,又给贾芝讲了刘姥姥的事。刘姥姥只是一个村妇,因家里贫困过不下去,来荣府打秋风,得了二十两银子过了难关,她是有廉耻的人,受了资助后没有厚着脸皮粘上,而是回家好好干活,直到几年后家境好转了,才又带着许多土产来访。在贾家被抄后,许多受过贾家好处的亲友们都避之唯恐不及,唯有她愿意伸出援手,以老迈残躯四处奔波寻找,卖房卖地赎出巧姐。这分情意比泰山都重,而贾家曾经给她的,无非是牛身上拔了根毛,还有一些不要的衣物罢了。
“其实姥姥跟姓贾的并没有一点关系,只是受过一点资助罢了。”贾环对贾芝说:“你曾问我,什么是侠?我现在告诉你,这就是‘侠’。
扶危济困帮助弱小,路见不平仗义援手,就是‘侠’,并不是配把剑,成天和人打杀就是‘侠’了,懂吗?”
贾芝的小脸凝重起来,写满与年龄不相趁的严肃,他第一次开始思考,思考的命题就是,什么是真正的“侠”?
他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以大礼迎接刘姥姥的原因。一个年过八旬的贫困村妇,行动都困难,却拼尽全力助人于危难之中,此行此举,当得起一个“侠”字,配得上让人大礼相待。
贾芝看看一脸沧桑的老村妇,又看看自己身上配的木剑,有点明白什么“侠”了。
“爹爹,你也帮助过许多人,救过许多人,比如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比如以前你还救过金钏,晴雯,香菱这些弱女子,这也是‘侠’,对么?”贾芝认真地问。
贾环摸摸他的头,说:“爹爹做的这些跟姥姥一比就不算什么了。赈济灾民平冤问案,这是身为百姓父母官的本职工作,我只是把本职内的活干好罢了。至于救香菱就不要提了,不管结果如何,救人时怀有其它私心总是不好,不配称‘侠’。救金钏救晴雯只是碰上了,能力范围内的事顺手罢了,我并没有花多大力气。这也不算‘侠’。
可是姥姥救巧姐就不同了,她原本与贾家并没有关系,而且年纪大了力量薄弱,本来是没有能力救人,可是她仍然迎难而上,不怕艰辛,不计牺牲不求回报。这才是真正的‘侠’。
在道德沦丧的社会,这样的行为会被人讥为‘圣母’,会受冷嘲热讽。但是在价值观正常的社会,在稍有人性的人心中,这样的行为是值得尊敬的,当得起‘侠’字,也当得起‘义’字,我以大礼迎她,理所应当。
比如,平儿,小红,贾芸,在别人危难之时,他们不计得失,不离不弃施以援手,虽然他们没武功,但是他们有侠心。”
“懂了。”贾芝真的懂了,“侠和武功没有关系,关键在于是否有一颗侠心。”
“是啊,有一颗仁爱助人之心,连村妇也当得起一个‘侠’字。”
贾芝扔掉了木剑,现在他知道只有扶危济困,才称得上“侠”,和武功高低有没有剑是没有关系的,贾环对他的教育影响了他的一生,从此成为名扬天下的一代侠王,这是后话不题。
且说贾环见巧姐一个粉嫩小萝莉流落妓院,再想起王熙凤临终前还挂念巧姐的可怜样,心里又生气又心酸,授意禄儿,狠狠修理那个没人性的王仁。
“宰了他?”禄儿一想到宰人就兴奋。
“不,害人性命是违法滴,咱不能做。”贾环道貌岸然说,“让他活受罪好了。”
从此,王仁被一帮混混引着吃喝嫖赌,败尽了家产,沦落到街头乞讨,得知巧姐在江苏巡抚衙门做千金小姐,居然厚着脸皮前去,贾环只吩咐一句话:“关门放狗。”
王仁落魄终生最终倒毙路旁。
春去秋来,转眼三载。三年里能够发生很多事。
宝钗平安生下一女,终于享受了做母亲的幸福。同一天,彩云也生下一子,贾芝把两个宝宝仔细对比,终于明白不是所有小孩都有鸡鸡的,从此光荣担负了做哥哥的责任。
冯紫英接信赶来,在贾环的帮助下展开追求,硬是把冷口冷心的惜春弄到手,小红和贾芸也在贾环的主持下成就了好事。
贾母死后,贾政带着妻儿搬到家庙住,宝玉最终没走上仕途,但是也承担起了养活父母妻子的责任,田产铺子在他的打理下收益逐渐增加,再加上贾环给父母的赡养费,全家可以维持不错的生活。
贾兰参加了考试,中了应天府乡试第一百零三名举人,其它贾氏族人在贾环辣手整治下不敢生事违法,老实度日,贾家又恢复了些许生机。
林彬到了欧洲,将见闻写成书寄回国,刊印后成为畅销书,让贾环十分羡慕,恨不得下一刻就开船,自己也去走一遭。
三年任满后,贾环调任云南巡抚,离萧景越来越远的,想他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摸向胸口的那块蟠龙玉佩,那是他出征前萧景郑重给他挂在脖子上,说是可以辟邪保平安的,他还以为会发生敌人一剑刺来,正好这块玉佩挡了致命一击的狗血情节,可是这种情节一直没发生,这块玉佩的作用只是天天提醒着他,在遥远的京城,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摸来摸去,玉佩上的花纹有些模糊不清了,连和他在一起的记忆也模糊起来,模糊到什么时候遇上他,又是什么时候接受了他,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恶事都记不清了,唯一清晰的,就是他的样子,使坏的样子,心痛的样子,焦急的样子……还有那温柔的眼神,嘴角微挑的笑容,都清晰的如在眼前,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几乎要以为那人还在他身边,仿佛没有离开过。
虽然远在云南,还是不时能听到有关萧景的消息,都说他贤德,说他理政清明,威重令行,是个好君主。贾环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以前的他是怎样呢?
贾环回忆往事,发现以前的记忆也模糊起来,好象上一辈子的事,可能时间真的是一剂万灵药,可抹灭一切。
贾环放下不该有的想法,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在任上鼓励生产,调解民族矛盾,将云南治理得民丰物阜,老百姓安居乐业,实现了当年“若为任一方,则造福一方百姓的理想。”
闲下来他想,做一对有利国家民生的好君臣,这样的关系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
如果那个人淡忘了彼此的感情,对双方,对他人,对天下万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久别重逢萧景即位
富丽堂皇的乾清宫,灯火昏暗,弥漫着暗沉阴郁之气,如同这里的主人。
皇帝躺在龙榻上,脸色灰败,显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看着守在身边的儿子,忆起往事,好象做梦一样。
几年来他为儿子消除了权柄上的硬刺,打击了不少豪强世家,手把手地教儿子怎么理政,怎么驾驭群臣。萧景也似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个人,很有帝王气度,对父皇孝顺,对百官恩威并施,对妻子相敬如宾,为皇室开枝散叶,对儿女慈爱,善待萧晨的一对儿女,完全让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群臣都赞颂太子有德,国家有了新希望。
可是最了解的儿子的父亲知道,儿子做的这一切,只怕是为了让他这个老父放心,他不会成为那种被权臣控制的庸君,在他内心深处,并没有忘记那个人。
“景儿,你恨我不?”
萧景沉吟一会儿,道:“以前儿子不理解父皇,还是恨过的,后来,也慢慢理解了。帝王之家,总有太多的不得已。”
最初的恨意被时光磨去,与老父相处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萧景也释然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
如果换上他,他未必会做到这地步,分桃断袖向来为世人不容,身居下位者,比如历史上的龙阳君、弥子瑕、董贤、韩子高诸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皇帝肯留贾环一条命,用分离的办法来让他们彼此淡忘,已经是很照顾他的心情了。
几年来他在一直在努力,做父亲的好儿子,做妻妾的好夫君,做天下臣民的明君,大家都对他很满意,听到赞美之辞,他只是微微一笔,依然是风度翩翩,只有在深夜无人的时候,从贴身荷包里拿出那个人当年赠他的“风月无边”石印,默看良久。最后把印篡在手里,闭上眼睛,回忆他的一颦一笑,没有他的日子,漫长的等待是那样难熬。
可是,他还要等,等着重逢的那一天。他不甘心照着老皇帝和其他人期望的那样,仅仅和那人做一对事业有成的好君臣。
“唉……”龙榻上的皇帝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看着他万分无奈地说:“你对他情重,可是他对你的情远不如你对他,难道你没问过自己一句,他到底爱不爱你?”
“父皇还有什么吩咐?”萧景转移话题,对于答案让人不爽的问题,他向来选择忽略。就算那家伙对他感情不够深,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如果他敢变了心,哪怕跑到天边,他也要将那人抓回来,拿枕头暴打一顿再扔床上,一辈子也别想下来。
半天,皇帝说了一句:“去云南传旨,叫他来吧。”
萧景心里一凛,怕老头子临终前还想除掉贾环,又一想,随着萧晨的垮台,这几年来他一家独大,大多数官员都倒向了他,他已经逐渐掌握朝政大权,就算皇帝想有什么不利举动,他自信能在掌握中,便退出向内阁传旨。
胡有恒倒台后,骆养性被召回成为帝国第一宰相,李琰为次辅,内阁中基本上都是萧景的人。很快廷寄发往云南。
贾环接到廷寄收拾东西动身,宝钗质疑:“现在回去没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皇帝临终前还要想法除去他吧?
“你还真有点政治头脑。放心。”贾环安慰她,“淳王已经掌握局势,应该没问题了。”
贾环卸任回京,除了带了母亲妻儿,鸳鸯平儿巧姐等一干女眷,还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那人见贾环带他上京,觉得十分不解,道:“你搞什么鬼主意,想杀我不必费这多功夫。”
贾环神秘一笑:“我不杀你,你还有用呢。”
回到熟悉又陌生的京城,贾环眼里湿润起来,虽然几年来尽量不云想那人,那份感情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可是收到回京的诏书后,一颗沉寂的心重新又苏醒过来,渴盼见他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贾环先在宫门口递牌子请安。萧景看着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官名牌,眼前一片模糊,刻骨铭心的名字,摆在面前。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他反而生了一股怯意。细细分离的日子,已经分别五年十个月零二十八天,好象过了一个世纪,听说他过得很好。
嗯,他是那种很会调节自己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委屈自己,肯定过得很好,好得好象忘了远在京城还有一个人忍受刻骨相思。
所以,萧景在听说他过得很好后,又欢喜又难受,欢喜的是他过得好,难受的是这意味着自己在心里并不是一个不可取代的存在,只是一段可以用时间冲淡的记忆。
他和那人从相识到至今已经十几年了,其中点点滴滴他都记得,一路行来,两人闹了不少别扭,也经过了许多风雨,承受了许多压力,这些他并不在意,真正的打击来自老皇帝,一句话打击了他全部的信心。
老头子用他阅尽万人的眼光看着他说:“你对他情重,他对你却是一般。”
萧景自我安慰说老头子想拆散两人才这样说的,可是不得否认,这话的杀伤力相当大。动摇了他的信心。也许,那人真的对自己没多少情意。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强逼,为了向上爬不得不向他这个权贵妥协。后来,两人的奋斗目标重合起来,一个要当皇帝,一个要位极人臣,他们利益一致共同奋斗。
“是不是因为这样,我错把他做的一切误以为是为我做的?”
萧景这样问自己。
这几年贾环的奋斗,可是说是为他自己向上爬,因为他们的目标是一致,所以看上去也象是为了萧景,于是萧景怀疑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的以为贾环已经对自己情深意重了。
一旁伺候的张洪糊涂了,原以为殿下收到小贾大人觐见的牌子会迫不及待,没想到看着名字发呆,那表情说不上是忧伤是惆怅还是不安,总之,不是欢喜,反而还带着一点点害怕。
张洪催促:“太子殿下,见是不见?”
“哦……”萧景反应过来,“见,快传。”
为什么?马上就要见到思念的人,反而七想八想的纠结起来?
“参见太子殿下。”贾环刚一行礼,就被人拖起来抱在怀里。
熟悉的味道,温暖的怀抱,让贾环想也不想回抱住他的腰。这一刻,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萧景本来想要问他,到底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有没有淡忘自己,是不是还愿意象以前那样在一起,可是一把人抱在怀里,他也忘了要问什么了。只想着把这人吞吃入腹再也不分开。
贾环还能保持清醒,感觉到他的气息愈重,动作也愈发纵,赶紧推开他,道:“我是来见皇上的,不可这样。”
本来老皇帝还没死,他们不算绝对安全,贾环谨慎惯了,所以有这层考虑,可是听到萧景耳朵里,却觉得这是拒绝的信号。按捺住心里的失望,道:“我带你进去。”
皇帝迷糊中睁开眼,看见贾环跪在面前,皇帝略惊,问:“你怎么在这里,是我眼花了?”
“听说皇上龙体有恙,臣不胜忧心,所以前来请安。”贾环说着侧了一□,“我还带了一个人来。”
贾环身后的人露了出来,居然是萧晨。
皇帝又惊又喜,流下泪来。也忘了斥责贾环谁许你来了。
萧景不解,悄悄扯着贾环袖子,两人退出寝殿,萧景问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贾环说:“皇上说传旨云南叫‘他’过来,并不一定是指我,可能也包括你的混账兄弟。你想,几年前皇上说要处死他时,难过的流下眼泪,你见过老头子什么时候哭得这么伤心?可见老头是很爱这个儿子的,如今他快死了,满足一下老人最后的愿望好了。”
“明白了,父皇一高兴,就顾不上杀你这善解人意的家伙了。你真狡猾。”
“说到底老头子还是偏疼你那混蛋兄弟多一点,你也别提陈年旧事,表现一下手足之情,封你兄弟为王好了。我这不是狡猾,是厚道,懂不?”
“我懂,当年父皇贬晨弟为庶人,只怕也想着让我继位后再施恩,他受了我的恩,也没法兴风作浪了。”萧景点头,他现在知道怎么笼络人心,玩得很熟练。
皇帝见到爱子精神一振,也能坐起来说话来,把子女们叫来看视一遍,又叫来几个皇孙,看贾芝俊眼修眉越长越象萧景了,问了他几个学问上的问题,答得也非常好,转头对贾环道:“你果然会教育孩子,芝儿很不错。”
看着自己重点栽培的臣子,皇帝情绪复杂,本该杀了他以绝后患的,可是对他的期望和喜爱终于让他下不了手。偏偏又是这个人,猜到他难以启齿的心愿,把萧晨带来见他最后一面。如此善解人意,也不知是不是该感激他。
皇帝又叫来李琰,道:“朕对皇子有些忽略,以致父子感情淡薄,说的话他也不听,你是他师父,他从小尊敬你,你的话他还是听的,朕把太子交给你了,你要好生辅佐他,不要让他做出不好的事来。”
李琰郑重发誓,绝对继续监督继位的太子循规蹈矩,做一代明君圣主。萧景听了皱皱眉头。
皇帝放了心,又下了一道旨意,说内阁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选是贾环时,皇帝的决定出人意料,新入阁的新人是刘珂。
贾环有些失望,他是被皇帝当未来宰相重点栽培的优质种苗,就这么被取代了,正如萧景几年前说的那样“在皇帝心里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只有在我心里,你才是不可取代的。”
可是,现在的萧景已经很陌生,自己在他心里仍然是不可取代的吗?
朝廷百官见贾环奉召回京,都认为他是要入阁为相了,没想到皇帝下了这么道旨意。
现在的内阁由老中青三代组成,爷爷辈的骆养性已经打过退休报告表示不想干了,大叔辈的李琰不可能活得比小年轻还长,刘珂却是兄弟辈的,就算老皇帝归天,贾环由新皇帝下令入内阁,在讲究论资排辈的中国,贾环很难靠年龄熬过刘珂登上首相位置,如果用手段整他下去也不大可能,刘珂是姐夫。总之,皇帝的算盘打得很精,对贾环防备得很牢靠。
贾环对能不能当宰相已经无所谓了,再次回到京城和萧景重逢,他好象把什么都看淡了,包括以前他很看重的名和利。
钟鼓楼敲响丧钟,宣告皇帝驾崩,享年六十六岁。
太子萧景继位,年号天祈,史称景帝。
景帝继位后,照例是大赦天下,被流放吃尽苦头的贾珍贾蓉贾琏沾光受赦回来,至于爵位,对不起,不予归还。贾赦已经死在流所没享受到迟来的大赦。
贾芝身份公开,改名为萧芝,收入皇家玉堞入住承乾宫,由皇帝亲自抚育。封皇弟萧晨为临淄王,打发到封地,放在眼皮底下盯着,他的子女仍然由“友爱”的皇帝来抚养。
骆养性休致,官封太师,赐金回乡。李琰加封太子太保,文华殿大学士,升任内阁首辅。乔世宁,何润,刘珂依次为内阁次辅、三辅、四辅。
升贾环为礼部尚书,兼任太傅教育皇子,将荣国府及大观园赐为宅第,抄没的家产返还做他的安家费。
在以礼治国的中国,凡是要当宰相的人必需熟悉礼制,所以,只有当过礼部尚书的人才可以入阁为相。所有朝官都明白,皇帝是打算力捧贾环上位了。按资历排在贾环前面的几个人除了李琰,其他人都在考虑要不要退后让他。
贾环带着家人搬回荣国府,赵姨娘做梦也没想到,她谋算了半辈子也没得到的荣府家产,却在儿子表示放弃的情况下全部为他所有。那年,她听说贾环向王夫人表示放弃该属于自己的那份家产时她还气得吵了一顿。现在,整个荣国府大观园包括贾家全部财产都是他的了。
世间有些事就是这样怪,你机关算尽拼命追求的东西往往得不到,放弃了的东西反而会主动送到你手里。
“哈,哈……都是我的了。”赵姨娘快要乐晕了,在府里窜来窜去。
宝钗仍然淡定,这些荣华富贵她也看淡了一些。如今她是皇帝亲封的二品诰命夫人,尊贵无比,得到了一个女人能够得到一切,英俊有才的丈夫,可爱的孩子,金钱、权利和地位,还有亲人,样样不少,这个在世人眼里看上去非常完美的如意郎君对她很尊重很体贴,没有纳妾,把能给一个女人的东西统统给了她,唯独没有一样——爱情。
苦闷之余她也曾向宗教宣泄压力,那个天主教的神父说:“如果你得到的太多了,上帝会收走一两样。请问尊贵的夫人你想失去哪几样?”宝钗盘算一遍,承认自己有些贪心,已经得到的东西,哪样都不想失去。俗话说“月满则盈,水满则溢”,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有缺憾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想到这里,她也只能让自己淡定接受。
贾环和宝钗入住正房荣禧堂,赵姨娘则住了贾母住的荣庆堂四进大院,真正享起了太太福。
贾府被抄后,大观园一直关锁,在贾环回京前,萧景已经命人提前修整。如今的大观园仍如昔日,衔山抱水建来精,天上人间美景备。贾环漫步其中,如登仙境。
想起多年前羡慕甚至嫉妒宝玉能和美女们一起入住大观园,为宝玉能有孔雀裘而不高兴,现在觉得自己当时挺幼稚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何必计较那些。
现在,大观园完全属于他了,可是没有那些姐姐妹妹为花柳生色,空落落的美丽花园显得很没人气。整个荣国府也属于他了,只有他一家四口享用,也怪没意思的。
老皇帝丧事一办完,萧景立即把贾环召进宫,一见面就紧紧抱住,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现在,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再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这是盘旋在萧景心里的幸福念头。
接下来的事不用想也能知道了。无非是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雨什么的。
贾环想提醒这色狼,你刚死了爹,这样做不大好吧。可是萧景带着无比的渴盼不停亲他,他也张不开口说这煞风景的事。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很沉,很踏实,再不会半夜醒来,突然面对空空的怀里无语对天明,心里很温暖,怀里很充实。
萧景纠结贾环迷茫
第二天,皇帝以身体不适不由免朝一日。贾环觉得这样不好,可以想象这样做的结果必然是要面对李琰那那黑如锅底的脸,还要听一套圣人云孔子曰之类的训斥。
但是萧景心情很好,好到可以战胜对师父的害怕,好到看到狗尾巴草也美如牡丹花,醒来仍然把他按到床上,两人脸对脸说话。
萧景问起这几年的经过,贾环说到苏州的园林,扬州的山水,金陵的人文古迹,云南大理洱海的美丽风光,这都是他以体察民情为由一处处仔细看过的。还有那些美味的小吃,丰富的物产。
萧景心里很悲摧,不是因为这些美丽的地方他没有去过,而是因为陪这小子观赏美丽风景的不是他,居然是……
好吧,宝钗做为他老婆有权陪在他身边。可是,这个女人的智慧太高超了,她知道贾环心有别属,不急不气,也不自哀自怨,而是逆来顺受任劳任怨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让丈夫挑不出错来还心存歉疚,然后一边了解丈夫,一边等待时机。等待皇帝把贾环贬到外任,她再把握机会,动之以情再晓之以理,她知道贾环是个对家庭有责任感的人,吃软不吃硬,还尊重妇女同情弱小。
于是宝钗美女放低姿态,楚楚可怜,利用贾环的责任感和同情心,还有对她的歉意,用女性特有的柔情,稳扎稳打,一步步地笼络丈夫的心。这不?她的努力收到了效果,贾环对她很尊重,也很重视她的意见,两人连架都没吵过。
对这样一个的女人,估计很少有男人会有办法。当萧景得到暗卫的密报,除了一遍遍安慰自己“小环心里还是有我的”以外,也没招数可使。
小环说过贾家有几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宝钗就是其中之一。很难对付,除了她本人的手段,更要命的是,萧景做为大男人,而且还是要面子的男人,还不好意思跟个女人抢,还得夸她“你真是贤内助。”
萧景的信心进一步受到打击。
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他现在已经有了妻儿,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继续和我好,是不是又是妥协?
我对他如此情重,他对我却没有付出等量的感情,我是不是太亏了?
萧景一边听贾环讲分别往事,一边心里纠结着。当然,挑逗着他讲分别后的情况,并不是萧景想听,他早就从暗卫口中知道了,之所以挑着他讲话,是想趁他不注意时突然发问,问出他心里话。
萧景抓住贾环讲话间隙,突然问了一句:“这几年想我吗?”
“想。”贾环答得顺口。等看到对面那人唇角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没有防备之下,突然被人问到隐藏内心深处的问题,他想也不想地顺口答出真实的想法。
的确,他有想过他,在面对美丽的湖光山色,在枯燥的旅途中,在午夜梦回之时,他都想过。所以,在萧景突然袭击下,他脱口而出。
这算表白么?
其实对于贾环这样在感情上非常被动的人,这样的回答勉强算表白了。
萧景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下来,这人和他那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老婆花前月下的时候,心里还是想着他的。
想到这里,萧景自嘲地想“我怎么变得这么容易满足了。”
一个皇帝,居然这么卑微。萧景很不忿,使劲撇嘴。
出了宫门,贾环不意外地对上了李琰那张黑脸。只觉得脑仁阵阵发疼,他不怕皇帝,老少两代皇帝都不怕,唯独有些怕这李夫子,因为李夫子在道德上的无可挑剔,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毫无障碍地指责他,他的私心,贪欲,名利心都无所遁形。伶牙俐齿在没有底气的情况下也发挥不了作用。
李相爷没有说古道今,也没摆什么圣人云孔子曰,只是很“善意”提醒他:“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风流多情的四皇子了,他现在威重令行杀伐决断,不允许任何挑战帝王的无上权威。他已经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君主,恩威并重,将臣子们驭于股掌之中,任何人,都要守臣子本分,否则,皇上绝不会容忍。”
如果说老皇帝那句“他爱你的程度远不如你爱他那么深。”成功地打击了萧景的自信。
那么,李琰这番提醒也成功打击了贾环的自信。
回来后,他的确感觉到了萧景的变化,很威严庄重,不苟言笑,让人摸不透,不再象以前那样和他分享秘密,而且眼神闪烁,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在试探他什么。
哪怕在床第间两人耳鬓厮守磨,他也能感觉得到,这家伙有着些许顾虑。
六年的时间,可以使人改变很多。
皇帝的位置,更是能让人改变很多。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贾环直接问出来,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话敞开了说。
“我有什么心事,你看不出来吗?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
萧景是英明神武的皇帝,又是年近而立的成年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你和你老婆相敬如宾让我不爽了?更不好意思问你到底爱我有多深,有我爱你的八成没有?以前要你叫萧郎你不肯,现在连“色狼”你也不愿意叫了,直接叫我“陛下”,这跟其它人有什么区别,可见你对我还是不够爱的。
皇帝这边纠结着,贾环却纳闷了:“虽然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可是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
萧景更不快了:“如果你爱我,就算你不是我肚里的虫,你也会知道我的心事。”
贾环不耐烦了:“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难道要我猜?”
萧景也不耐烦了:“非要说出来你才知道,我们之间连一点默契都没有。你居然连猜都懒得猜。”
贾环生气了:“你真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
“你才冷酷无情,你才无理取闹。”
“呃……打住。”要吐,怎么琼瑶奶奶的台词都出来了,在更雷人的词出现之前,贾环赶紧开溜,让某个无理取闹的人冷静一下。
被扔下的景帝陛下又悲摧了,看我不高兴,你连哄都懒得哄,知道我有心事,你连猜都懒得猜,你果然不爱我。
然后,久别重逢的两只开始了闹别扭。
挑起争端的事很多,包括在别人看来根本连屁也不是的事儿。
意大利派使臣来华进贡,献上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贾环看得两眼放光,听着使臣的讲述如痴如醉。连皇帝跟他讲话都没听见,接见结束回到宫里,还余兴不尽,又拿起林彬写的那本《海外游记》再看一遍,还要找个人讨论。
萧景不高兴了:“你就这么惦记着海外风光,不但一遍遍地翻这本看过多遍的书,还一心想往外跑,你要是心里有我一点分量,也不致有这想法。”
贾环也不高兴了,我是向往游历海外不假,几年前林彬出海时问我要不要去,我非常想去却为了你拒绝了好不好,现在居然说这个。
“你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
……
一场没营养的争执中两人不欢而散。
再比如,贾环从云南带了一只漂亮鹦鹉,安置在寝殿角落,由两个太监专门伺候,贾环时不时过去照看,教它说鸟语,什么哈喽,爱老虎油之类。某天,鹦大爷鸟体不适,贾环去照看,与皇帝一起用膳时迟到了一会儿,萧景不悦了:“在你心里,我还没一只鸟重要。”
“你胡说什么,一个大男人跟只鸟计较什么。真是无理取闹。”
“你才无理取闹。”
日子就这么在别扭中一天天过去,有时是萧景揉乱贾环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结束争吵,有时是贾环气得一走了之,把皇帝一人扔下。
到了意大利使臣回国那一天,作为相当于外交部长的礼部尚书,贾环有必要亲自送行,送出城外却没有回宫,也没有回家。而是到了郊外的风宜园,那是萧景做皇子时的赐园,多年以前他和他一起练骑马射箭,当时被他捉弄,还被欺负,现在回想起来,少年时的那段青涩回忆也怪有意思的。
贾环躺在草地上,在他结婚前夕,他也是这样躺在草地上,不同的是,这时身边没有那个人了。当时他说看见你再次穿上那身大红袍,心里真难受。
他无言可安慰,依旧照着正常的人生轨迹,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然后一步步走下去,也有过花前月下,现在相敬如宾,还有了一个说不上爱情的结晶,却也算得上感情纽带的可爱女儿。
虽然象正常人一样娶妻一样生孩子,可是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地方,是留给那青涩的初恋。
有时候,贾环也在想,为什么两人历经风雨,重逢之后居然会这样,是不是时间可以磨平一切记忆,可以冲淡极深的感情,可以改变一个人。是不是七年之痒谁也逃不过?
萧景的喜怒无常暴躁恶劣的脾气,让他不得不思考是不是该结束这段纠缠,做一对万民称颂的好君臣,及早结束还可以在心里留一些怀念,闲下来时翻阅回忆的页面,将那些美好的点滴保存在记忆深处。
“大丈夫当断则断,既然已经相看两厌,成天闹别扭,还不如把话摊开。”贾环很豪迈说了一句。
想必是萧景已经登基为帝,身份的转变带来心情的转变,他也不得不注意些影响啥的,可是又有些不舍,或是不好意思做那个第一个提出分手的人,所以纠结着,所以时不时无理取闹找茬挑刺。
贾环想来想去,自认为明白了萧景的心思,打算要和他好好谈谈,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逃避什么。
贾环在这边思考,萧景也在宫里思考,越想越委屈,我找茬挑刺只是想得到你一个保证,就是你是爱我的,你非但不明白我的心意,还说我无理取闹。我要跟你好好理论一下谁的错。
萧景在宫里左等右等,直等到太阳下山,那人也不回来。越等越心烦。
侍卫回报,贾尚书送意大利使臣出城了,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回家。
突然,萧景有一个想法,就是贾环跑了,想离开他,这家伙一直向往海外风光,肯定是搭乘使臣的船想游历海外,想借此摆脱他。
“给朕追回来,一定要追回来,不管派多少人。”萧景不顾帝王形象大叫起来。
侍卫小心地回道:“贾大人不会这么出海的,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也有可能,他在回来时遇上了意外。不管是哪种可能,萧景那颗变得脆弱的心脏都承受不起。
萧景二话不说,骑上马就奔出宫门,焦急的马蹄声响彻在寂静的宫院,让人心惊肉跳,以为出了什么紧急的军国大事。
萧景骑马冲出城外,侍卫们紧随其后。
终于,有侍卫来报,好象东路口有匹马象是贾大人的坐骑。
萧景看这道路有些熟悉,应该是通向风宜园的路,挥起马鞭策马向前。
躺在草地上的人听到暴烈的马蹄声传来,抬起身来,看着两队明亮的火把蜿蜒向前,不知出了什么事。
萧景早看到草地上那个人,神情间带着惊讶,还有些迷惑。
本来萧景还能控制情绪,维持住英明神武的帝王形象,等见到那人时,已经控制住的情绪还是在瞬间崩溃。跳下马急奔上前,把这个不明白他想法也不肯费脑筋去猜的家伙紧紧抱住。
“别走……”他知道贾环被他弄迷糊了,他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陛下,你怎么了?”贾环真的被他搞得不知所措。
“如果你要游历海外,我陪你一起去。”萧景紧紧抱着他不想松开,好象一松手,这家伙就会跑了。
贾环明白了,拍拍他的肩,说:“我没有要走,我是礼部尚书,使臣归国,我当然要送送。”
“当年,你问我愿不愿意放弃皇位和你一起归隐田园,我拒绝了,从那里以后,你心里有个结,也许你心里会想,我把皇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你相信我,在当时那种危急的情势下,我不得不那样选择,那个时候放弃真的会害死许多人,我不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快活。”萧景很认真地说,身上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懂,我懂,这都是过去几年的事了。就算有心结啥的,早就过了保质期了。”贾环不知道他为何重提陈年旧事,只感觉到他情绪激动,带着说不出的恐惧,也不知他恐惧什么,只得抱着他安慰。
“现在,我已经除去有威胁的人物,我可以安排好一切,和你一起退出这名利场,去桃源,去海外,都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
“陛下……小景……”贾环终于明白他的恐惧从哪里来了,紧紧抱住他不停颤抖地身体,不断的安慰:“我不走,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厌倦。”
“我们重逢后我一直和你闹别扭,因为我在想一件事,现在我想通了。”萧景把贾环拉上马,紧紧搂在胸前,两人一同向皇宫走去,侍卫们远远跟着,不敢打扰。
“我就说你有心事吧?说说看。”
“有些事不必说了,我心里明白就好。”萧景现在觉得豁然开朗,让他烦扰不堪的事突然想通了,就在他意识到要失去贾环的时候想通了。
为什么计较贾环爱不爱他,只要他永远待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就算贾环对他的感情没有他对贾环的感情的那么深,也没必要在乎。
感情又不是做生意,何必你计较我投入多了你投入少了,你一定要追加投入。
几年分离,几年困顿,几年相思,经过风风雨雨,终于走到了一起,这是何等幸运,只要能够携手同行,眼前的路是阳光坦途还是荆棘坎路都不是问题。更无须计较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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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后番外——明君贤相的幸福苦逼生活
女孩的心思很难猜,皇帝的心思更难猜,尤其是一个对感情不自信,疑心病很大的皇帝。
贾环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人都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成熟,而眼前这位皇帝陛下却是越来越幼稚了。
重逢后一段时间他找茬挑刺无理取闹,后来不知想通了什么,又不再无理取闹了,但是也很烦人,动不动就问:“你喜欢我吗?”
他只好答:“喜欢。”
那家伙又继续问:“有多喜欢?和你老婆一样吗?”
“拜托,那不是一回事好不好?”贾环有些不耐烦,还得安抚他,“感情这东西又没有量杯可量,多点少点看得出来吗。我对妻子有义务有责任,对你则是扯不断的感情,这不一样。”
萧景明白了,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不同寻常的存在。按说他夫妻和睦过得幸福,他应该替他高兴才是,可是还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那么在你心里她的分量重些,还是我的分量重些?”
“我又没有秤可以称一下,怎么知道,你不该论分量,而是应该论先后,你是我的初恋,无论我娶多少个老婆,初恋都会永远占据我心中一个特殊位置。如果按重要性来比喻,她是肋骨,你是心肝,行了吧?”
萧景还是不罢休:“那么,如果我和你妻子同时落水,你会先救哪一个?”
贾环毫不犹豫说:“救她。”
“什么?”萧景一脸受伤的表情,玻璃心碎了一地。
“救她是我的义务,而你……”贾环说,“有无数侍卫环护,你想落水也不能够,没等沾湿鞋袜,他们就把你捞上来了。”
很明显皇帝想讨论的不是侍卫尽不尽责的问题,对这个答案不满足的皇帝再接再励:“我问的是如果正好身边没有侍卫,而我和她同时落水,你会先救谁?”
“救她。”贾环仍然如此答,解释说:“你是男人有力气,可以在水里多撑一会儿,我先救她再救你。女士优先嘛,危难当前先救妇女儿童是国际惯例而且是绅士风度。”
“屁的国际惯例。”萧景撇嘴不忿,“如果我晕倒了没力气呢?你先救谁?”
“救她。”贾环还是这个回答,看眼前人悲痛欲绝,又笑着补充一句,“然后和你一起死,行了吧。”
萧景想了想,对这个答复还算满意,这才放心睡去。
但是,萧景还是不满意的,因为贾环太忙了,忙得根本顾不上陪他。
先是要处理无数的国事。虽然排在他前几位的内阁辅臣都很有眼色地让他,但是他也明白以他不到三十的年纪坐上首相的位置,恐怕压不住场子,所以甘愿在内阁排末位,一边熬资格,一边历练自己。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忙得一塌糊涂。
萧景表达不满时,贾环有说辞,如果我不好好干活只陪着你,害得你也不能正常理政,李琰那张脸一定难看死,又得好生说你一顿。朝中百官也会群起攻击,我们不能做落人口实的事。
李琰兼严师加严父,萧景也有些怕他,听贾环这么说,乖乖等他处理完公事再来陪自己。
可是下班时间贾环还有做不完的事,萧芝的学业要抓紧,家里的妻子女儿老妈也要应付。当没有时间陪皇帝时,皇帝又想胡思乱想,在你心里我到底排第几位?
这天,萧景准备好晚膳,准备和贾环一起吃饭,然后再吃了他。
贾环没空,迎春和丈夫吵架,刘珂一气离家出走,贾环费尽唾沫劝架,搞不清锥子扎不出声的二木头居然会吵架了。对于这种奇特现象,贾环认真研究了一番,也没注意皇帝需要关注和顺毛。
又一天,宝玉纳的通房丫头麝月生了一子,正值周岁要举办抓周仪式。贾环好久没见他们,也去凑热闹,看宝玉仍然对黛玉恩爱如前,也替他们高兴。孩子跟宝玉一样漂亮,抓周时别的不取,只抓了脂粉钗环玩耍,宝玉很生气,贾政王夫人盼了几年才盼这么个孙子,仍然待如宝贝。贾环回来后还笑说:“宝玉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儿子象他一样喜欢脂粉。”说了一大通,也没看出来皇帝心情很不好。
贾琏从流放地回来,感激平儿替他养女儿,将平儿扶正,在自家院子里摆席请客。接着是贾兰成亲。刘姥姥过寿。还有薛蝌和邢岫烟的儿子满月,再接着是薛姨妈大寿。还有冯紫英打倭寇胜利还朝全家都去迎接。这些事情贾环都去凑了热闹。
荣国府占地广大,赵姨娘占据西边,宝钗带着孩子住正中,贾环觉得浪费就是犯罪,把东边开辟成学堂,招来许多上不起学的穷学生来读书。这样一来,有限的工余时间还要分一部分出来视察学生们的学业。
……
终于,萧景忍不住,吼道:“你能不能把你家那乱七八糟的亲戚放一边,还有那帮讨嫌的学生也放一边,好好陪陪我。”
贾环赶紧点头:“是我不好,忙完这段我一定陪你。”
再一次,是萧景的生日,萧景好好准备过一次二人世界,要和贾环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再讨论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然后实践一下龙阳十八式。结果使馆的亚当约翰传来一封信,说今日是哈雷彗星回返地球的时间,要不要看?结果那小子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卷了铺盖冲到使馆天文台一夜未归。
想到生日时,那混蛋抛下自己和洋夷看星星看月亮讨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萧景独守空房气得咬烂被角。结果第二天贾环顶着一对幸福的熊猫眼回来,毫不愧疚还振振有词说:“哈雷彗星七十六年才能见一次,你的生日每年都会有嘛……”
那一刻,萧景真想打人。
贾环瞧出某人心情很不好,赶紧赌咒发誓,下次一定一定好好陪他过二人世界,天塌下来都不管。两人郑重定下约会地点和时间,不见不散,谁失约谁是小狗。
可是,意外的事情很多,探春从南方回家省亲,正好第二天抵达,贾环高兴得忘了和皇帝在小明湖畔约会的事,跑到码头迎接。
几年不见,探春也做了母亲,依旧漂亮,只是英气减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慈蔼,手里还抱着一个粉嫩小萝莉,贾环捏着小萝莉的胖脸,很好玩。
张洪抓住间隙悄悄提醒:“皇上还等着呢。”
贾环想起来,这天是说好了要和皇帝约会,共度浪漫二人世界的时间,抓紧时间安顿了探春一家,赶回宫里,却见皇帝不在寝宫。
内侍指指小明湖中心的藏书楼,说:“皇上进去后再没出来,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只有一道曲栏木桥通向藏书楼,贾环跑过木桥,敲门:“陛下,微臣来陪驾了。”
里面没有声息。
贾环又敲:“皇上不要生气了,我来陪你了。”
里面还是没有声息。
贾环再敲:“小景乖,都是大人了别跟小孩子一样怄气好不好?乖哦。”
里还是没有回答。
“你开不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我就……”贾环挥拳恐吓,“再不开门,我就跳窗啦,怕了吧,怕了快开门。跳窗户很影响我的状元形象,这样我会生气,生气了我也会不理人滴。”
听不到里面的声息,贾环掀开窗缝看过去。登时大吃一惊。
只见萧景倒在两排书架之间,书梯翻在一边。
“快来人呀。”贾环吓得声音都在发抖,使劲撞门。“他妈的,这是什么鬼门,质量这么好。”
侍卫闻声施展轻功飞来,一脚踹开房门,只见萧景软软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皇上……小景……快去传太医。”贾环叫着一边吩咐侍卫守门,“保护案发现场,谁都不许进来。”
贾环紧紧握住萧景的手,心里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该抽时间陪他的,这样他就不会自己生闷气躲在藏书楼,就不会被凶手袭击了。
过一会儿,太医赶来,察看了伤势把了脉,说:“后脑有受过撞击的迹向,脉象还算平稳,只是昏过去了,过一会儿就好,眼下不要搬动。”
藏书楼有现成的供读书累了时休息的软榻,太医和侍卫将萧景平托着,运到软榻上休息。贾环守在一旁等着他醒来,一边思索。又找来值班侍卫问:“你们看见谁进入藏书楼了?”
“没有,没看见一个人。皇上进去也是一个人进去的。”侍卫们众口一词。
贾环皱着眉头分析案情。书籍最怕火,所以藏书楼建在湖里,只有一道木桥可以通过,任何人进来,只有通过这道木桥,可是所有侍卫都说没见到一个人过去,不可能所有人都没看见。侍卫见贾相爷发怒,都急得赌咒发誓说真的没见人过去。
太医已经包扎了萧景的伤口,说:“请相爷带人出去吧,皇上表面上没什么了,我还要再检查里面。”
灵光一闪,贾环明白了:“我懂了,我们被凶手做的表面工作骗了,凶手是从桥下面过去的。”
见贾相爷这么快揭出做案手法,众人佩服地五体投地。贾环又下令:“给我查,案发当时,谁的身体是湿的,皇宫里这么多侍卫,找一个浑身湿透的人不难。”
众人得令下去。贾环又陷入沉思,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住的,那么凶手是怎么进到房里的呢?
张洪看贾环茶饭不思,劝道:“大人不必烦恼了,横竖等皇上醒过来问他就是了。”
贾环白他一眼,我要在皇帝醒来之前查出真凶,等他说出来岂不是对不起我神探大名?
晚饭时分,萧景终于轻哼一声,醒了过来。正在思考案情的贾环见他醒过来,赶紧凑过去。
“皇上醒了?”先进行初步判断。
“你果然醒了?”然后喜笑颜开。
“还觉得哪不舒服?”做嘘寒问暖状。
“我早就被你吵醒了,你做起侦探来动静真大。”
萧景见他的全部注意力终于集中到自己身上,心里一暖,下意识的想抱他,等手伸出去了,才想起来自己要和他生气,于是萧景傲娇扭头,表示自己在生气中,快来讨好我。
贾环这没眼色的却没意识到皇帝急需他来抚摸顺毛,只顾急切地问:“凶手是谁,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制造出密室的?”
萧景白了他一眼:“什么凶手?什么密室?”
“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袭击你?”
“不是啦,我登上书梯拿架子最上层那本书,不知怎么滑倒摔下来,碰着后脑了。”
贾环泄气,白做了一回大侦探,把宫里折腾的底朝天,原来没有凶手。又生起气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在人前出丑,有损我神探威名。”
“我觉得你分析案情时眼睛发亮,自信满满的样子很可爱,所以想多看看嘛,就忘了醒过来了。”萧景眼里划过一丝狡黠。
“讨厌,枉费我这么担心,你居然这么骗我。”贾环挥拳捶他。
萧景夸张地大叫:“痛啊,要死啦。”
贾环意识到对方是病号一枚,还是等他好了再教训他。
于是,萧景安心当起病号,吃饭时必须要贾环喂他才肯吃,喝药时也要千哄万哄才肯喝,最后碗里还要剩下一口死活也不肯喝。
更开心地是,贾环把所有公文全搬到榻边处理,全天候守着他,陪他说话。
萧景幸福享受这一切,逮着好机会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大傻蛋。
“去,给我倒杯水。”
“过来揉肩。”
萧景不停地使唤某人,谁叫你冷落我,现在要你百倍补偿。
贾环嘟着嘴倒了水,又给他揉肩,你老子指使我倒水揉肩,你也指使我。孟子说,给老人揉肩是应该,可是你又不老。
“你嘀咕什么呢?”萧景被伺候的很惬意,没有忽略他嘴里嘟哝。
“我说你太难伺候了。”贾环指挥下人摆上午膳。
一个黄铜火锅,底下燃着无烟木炭,上面翻滚着香喷喷的肉汤。旁边摆了许多碟子,有肉片,蘑菇,丸子粉丝之类。
萧景嫌弃地捂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难闻,好象是羊肉。”
“不是好象,是的确是羊肉。这个季节吃羊肉最补,多香呀。”
“你故意折磨我,京城有几家吃羊肉的?”
“我打算在京城开两家涮羊肉馆,推广羊肉餐饮。”
“你缺钱?”
“不是,我打算给蒙古地区多增加一项贸易项目,那边的羊比内地的羊好吃的多,如果京城地界的人接受羊肉,肯定会大量从套内买进绵羊,这样不好吗?我带这个头肯定发挥偶像效应。现在京城好多人用玻璃杯喝茶,流行阳光肤色,都是我带领起来的潮流。”
“好吧,你是领潮人物,但是我不吃。”
“乖,给点面子嘛。”贾环把肉夹在小碗里调好味,“这是事关两地和平避免战争的大事,你身为君主要带个头,张嘴,啊……”
萧景郁闷之极,怎么吃个东西都要扯上国计民生了。不过,这家伙小心翼翼地喂饭,又认真挑鱼刺的样子很好看,为了国家和平朕还是勉为其难吃下去好了。
但是要提条件,比如晚上的姿势和次数由我来定啥的。
贾环忍住冲动没把碗扣他头上,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宰相肚量了。
吃过饭,太医来诊脉,然后说:“恭喜皇上,脉象平安,想无大碍……”
咦,怎么觉得冷嗖嗖的,好象上头射来两道寒光,太医一缩脖子,改口道:“表面上没有大碍,其实内里淤血未散,还需好生调养。”
萧景躺床上做奄奄一息状:“哎呀,我不行了,头好疼,小环你要守着我。”
“好啦,我一直守着你。”贾环有些纳闷,这家伙看上去胃口不错,睡眠也好,折腾起人来生龙活虎,不象是颅内淤血未散的样子。可惜他虽然万能,偏偏有一样不能,就是医学知识不行,只能相信太医的话。继续围在皇帝身边打转转。
萧景满意地直叹气,晚上做起来精神百倍。贾环被他日渐娴熟的技巧挑逗的丢盔卸甲,说:“怎么你的头不疼了?”
萧景脸皮红都不红说:“只要能取悦你,我就头不疼,腰不酸,干啥都有劲了。”
放低姿态,跟女人吃醋抢人,身为一国之君,萧景做不出来。来点强硬的,以贾环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只会把他进一步往他老婆身边推。
现在,终于找到贾环的死|茓,只要这厮一冷落尊贵的皇帝,萧景马上头疼腰酸身麻腿软。贾环怕那次摔倒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真的会马上回来陪他。到后来,萧景再接再励,两人吵架时,如果他吵输了,立即倒在床上叫:“哎呀,头疼。”
马上贾环会过来哄他,狠做自我批评,晚上也很乖的任他摆布。还签下保证书,保证工余时间除了分给妻儿一半外,还有一半是属于皇帝陛下的,萧景收好保证书,窃喜。
换上以前,尊贵的皇帝不会这么好说话,可是经过几年分别,他万分珍惜已经得到的一切,不想再为身外的事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爱一个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除了他的缺点怪癖,还有他的家人。硬逼着他在妻儿和爱人之间做选择,其实是一种挺幼稚的表现。只要感觉到贾环的情意,萧景也能成熟对待这些情感纠葛。
日子一天天这么过,国家大事也在明君贤相的治理下平平安安,人民安居乐业,一心要挑刺的李琰也挑不出什么刺来。百官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唯一遗憾的是,皇帝陛下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三天两头的卧床不起,娇弱的和林妹妹有一比,这种情况在小贾大人回朝后显得非常严重。真正情况只有太医知道,他们当然不会说。
在床上做病美人也很无聊,两人会找点事做,别误会,不是那种事,比如讨论一下外面的新戏,或是学洋文什么的。
“什么?你想学洋文?”贾环惊讶,“算了,洋文不那么好学,就你那智商,就算学了说起来也跟鸟语似的,连鸟都听不懂。如果你很想学,只需要学一个词就够了。”
贾环给皇帝教了一个洋词,就是“爱老虎油”。
“这是两人见面打招呼用的词。”贾环郑重严肃交待,“只能对我一个人说,记住没有?敢对其它人说我不理你了。而且要天天说,说到老,如果那个时候你的牙还没掉光,就要继续说下去。”
听说过香油猪油花生油,萧景很不明白老虎油是个什么东东,问了御膳房的大厨,也得不到答案,不过,既然小环喜欢听他说,就说给他听好了。哪天去狩猎打只老虎熬些油来送他。
所以,萧景天天对那个人说“爱老虎油”,直到老掉牙的时候,也仍然对他说:
爱老虎油。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上新文了,狠狠戳一个坏孩子努力奋斗变成好孩子的故事,变成好孩子会怎样捏?就是被另一个坏孩子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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