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御花园传了太监惊恐的叫声。
戴权负责管理内宫,把事情报知皇帝:“小柳相公上吊自尽了。”
皇帝震惊的不敢相信,戴权送上遗书,原来是柳明不愿以身侍人,最终犹豫多天,还是选择了自尽。
皇帝又心疼又生气,手指都在发抖。
戴权赶紧上前安慰说:“皇上不要跟这种生气,小柳是个没脑子的货,皇上不值得为这种人气恼,当心伤了龙体。皇帝的宠信多少人求不得,另寻一个,保准比他好。”
皇帝还是闷闷不乐。
戴权又说:“要不招小贾大人过来给皇上解闷,哎呀,小贾大人的眉眼和小柳相公颇有三分相似,都是一样的单眼皮瓜子脸。”
“胡扯,小贾是朝廷大臣,怎么能以色侍人。你说这话是找抽呢。”皇帝板起脸训斥。
戴权赶紧跪下,万分委屈道:“皇上英明圣主,所以尊重臣下,可是小贾大人自己不自重,皇上何必看重他。他和四王爷的关系京城中谁人不知,以身侍上的事他不是没干过,侍候一下皇上又怎么了。”
“你是说他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以身侍人?”
戴权说:“小贾大人只是侯门庶子,不得意时一心想出人头地,但是他毫无资本,想出头谈何容易,所以就拿色相交换,换得淳王殿下对他的扶持。”
皇帝不信:“胡说,小环不是这种人,他看似随和,其实很有风骨的。何况他现在的地位都是凭自己的奋斗挣来的,与淳王无关。”
戴权却说:“皇上英明,淳王殿下本来只是想和他玩玩罢了,小贾大人是极有风骨的,严辞拒绝逢场作戏,据说对淳王殿下提了好些要求,说什么你要和我好就只能和我一人好,要我做你的相好必须做唯一,还说了什么要平等之类的话。”
皇帝听了皱眉,萧景和贾环的关系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不大敢相信贾环居然胆敢向皇子要平等,无视上下尊卑,不是好臣子。
戴权又象听了什么笑话般,说:“好笑的是,淳王殿下居然同意了,这些传闻果然不可信,淳王殿下何等尊贵,怎么他说什么就听呢?独宠的害处殿下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只对他一人好。”
皇帝想起来萧景遣散所有男宠,打发大部分姬妾,只留下少数几个有宜男之相的女子侍奉,这些都是遇见贾环之后的改变,而且自从去年贾环出征后他就斋戒祈福,直到那人平安回来。
两个儿子风流好色,养男宠纳姬妾,皇帝并不计较,甚至不时赐美女,鼓励他们广撒蝌蚪多养孙子。但是要独宠一人,皇帝是不允许的。他爹就是因为独宠董妃弄得六宫生怨,朝堂不稳,最后董妃早逝,老皇帝也悲伤过度而死。所以皇帝和太后都对独宠深恶痛绝。
“景儿知道专宠的害处,他不会这么做的。”最后,皇帝这样安慰自己。
戴权说:“淳王殿下仁厚孝顺,不会做不该做的事,只怕是被小贾大人蛊惑了。”
“何以见得?”
戴权凑近,悄悄说:“奴才有一计,可以试试他们之间的感情。”
“你说。”
“皇上可命小贾大人侍寝,如果他反应强烈,坚决拒绝,可见他对淳王殿下之心是真的。如果淳王殿下也反应强烈,甚至不顾父子君臣大义来跟皇上理论,则说明淳王殿下对贾大人也是认了真的。皇上一试便知。”
皇帝听了良久不语,不停地捻着胡子,这个法子是个好法子,一试便知两人之心,可是皇帝不敢试,怕万一在萧景的心里爱人的地位胜过亲爹,跟父皇翻脸,那么皇帝肯定是玻璃心碎了一地,超级万能胶都补不起来。若当真如此,以贾环的才干,将来必然成为权臣,皇帝忍痛赶走了相交二十年的胡相爷,就是为了不使朝廷出现权臣,可不是为了让某人骑在新皇帝头上的。
小贾家里,贾环的表情好象如遭雷劈,被炸得外焦里嫩。半晌,才能发出声音来:“你……你……说什么?皇上真是这么说的?”
戴权皮笑肉不笑:“是啊,皇上招小贾大人侍君。”
“放屁,”贾环愤怒至极,“我是朝廷大臣,怎么可以以身侍人,真是有辱斯文,真是……真是……”
贾环气得说不出话来,戴权慢悠悠说:“小贾大人怎么这样说,你和淳王殿下的关系当没人知道么?你和他都可以那样,为什么不能安慰一下皇上,这两天皇上正为小柳相公的事不开心呢。”
一股子火气冲上来,贾环只觉得脑袋里似有什么突突跳,好象要冲出血管,几年官场沉浮,也积累了一些经验,他很快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幕后黑手是谁无从可知,只知道这件事他处理不好,就会使萧景和皇帝的关系恶化。
护国寺的文峰塔上,贾环和萧景又并肩而立,自从萧景得了宠之后,他们之间的来往也不再象以前那样摭掩,但是这次仍然登到文峰塔顶层商量,不是为避人耳目,而是这个地方四面空旷,让人胸襟一宽,很有荡胸生层云之感。
“怎么会突然这样?”萧景被这突然打击打得方寸大乱。
贾环深吸一口气,俯瞰整个京城,胸中闷气舒散许多,说:“你我的关系皇上已经知道了,肯定是有奸人进谗,挑动皇上试探你我。”
“那怎么办?”
“如果我不从,皇上认为我是为了你才拒绝他,他会怎么想?如果我从了,你肯定心里恨他,总之,不管我怎么做,你父子之间都会扎一根刺。这招真毒,分明是要挑拨你和皇上的关系,如果让他得逞,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
贾环说得很淡定,约萧景见面之前,他已经苦苦思索对策。但是,他不想把对策说出来,他心里一直埋着一个想法,就是想知道在萧景心里,他到底占多重的位置,他会不会为了自己跟他的父皇翻脸抗议,敢不敢向皇帝表示他的独占欲,舍不舍得放弃大好江山,放弃快要到手的皇位。
“你看那些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布衣蔬食悠闲自在,没有勾心斗角,也不必成天防着别人暗算。”贾环遥指远处的农家,几间草屋,院里种着瓜菜,一缕炊袅袅升起,孩子在院中玩耍,丈夫荷锄而归,妻子倚门望归,一派温馨景象。
贾环手扣栏杆,轻声吟道:“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萧景接下去:“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小景……”贾环艰难地开口,“我们走吧,离开这纷杂的尘世,离开这些不停歇的算计,寻找一个干净的地方,我们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好么?”
萧景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矛盾,难言的沉默,象块巨石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天,萧景才张开口想说话。
“别说,什么也别说。”贾环制止他,他想知道自己在萧景中的位置,但是又害怕知道,不愿把他逼到非要决择的地步,如果萧景经过无比痛苦的斟酌思考,还是选择了妥协,那么他情何以堪,还不如糊涂下去,保持着心中那一分憧憬和期待。
“不,我要说。”萧景表情严肃又凝重。“我知道你想听我说:‘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比皇位还重。咱们走吧,远走高飞,放下一切负担和责任,远离这个繁扰的尘世。’可是你真心想让我们这么做么?我们真的能入下一切吗?身在尘世却想远离尘世,这可能吗?
你我身上联系着多少人的命运和事业,你的老师和朋友,我的老师和手下,他们相信你我,把成功的希望寄于我们身上,我们现在走到这一步是用他们的牺牲换来的,如果现在放弃,你我二人固然可以逍遥自在,可是那些跟随我们的人怎么办?他们能活吗?
一切回到原点。你的老师骆养性,陈九成,我的老师李琰,还有那些和奸臣做斗争的人,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你是理智的人,明知道该怎么做,却要用言语试探,这是何苦?”
贾环苦笑摇头,说:“我并不想试探,只是想知道……也对,是我太天真,真不该说这样的话,如果你真的放下一切和我隐居桃源,我反而还要怪你太不负责任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当他真的顾全大局选择了江山和皇位时,心里的难受还是难以用语言表达,这种矛盾心情没法向任何一人诉说。
算了,还是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要拿得起放得下,何苦如小儿女纠结这些感情琐事。
贾环如此安慰自己,又无比郑重无比严肃认真地说:“我只交待你一句话。
这件事我会想法子化解,你要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别人说什么,你绝对、绝对不可以有什么行动。切记,切记。这关系到包括你我在内无数人的性命和前途。”
萧景记下了,却不知贾环有何对策,见他不说,也没有追问。
清波园,是皇帝指使胡相爷挪用国库巨资建起来的皇家园林,淹民田,开湖泊,堆三山,取名“方丈”“瀛洲”“蓬莱”山,摹仿传说中的仙境。其美丽壮观,如神仙洞府。
皇帝时常携妃嫔宠臣游玩,尽享人间欢乐。
身处如此人间仙境,贾环却没有心思观赏,捏搓着手里的鱼食,面对皇帝的发问,沉思许久才说:“皇上错爱,臣受宠若惊,却是不能从命。”
“为什么?”对于贾环的反应,皇帝完全是在意料之中,所以并不惊讶也不愤怒。贾环看他的反应,便知他并不是被自己迷住了。如此,这件事还有转机。
贾环很正义凛然说:“臣是国家大臣,怎能以身侍君,臣为孔孟之徒,断不以做这等媚上之举。”
皇帝冷笑:“不知道你的人还真以为你多清高呢,说的比唱的好听,你即为圣人门徒,不肯做媚上之事,为什么还要和淳王做,肯和他做却不肯和朕做,是嫌朕太老了么?”
说着,皇帝酸意上涌,他最怕老了,这意味着无上的享受和权利都要离自己而去。
“陛下,臣和淳王殿下的关系是超脱身份地位,完全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绝不是媚上,更不是攀附,就算他被贬为平民,老了,病了,残了,臣都会待他好。”贾环说得很认真。
听到这话,皇帝有些震惊,世上真的有超脱地位身份的约束,完全平等的感情么?皇帝有些不信,很生气地拂袖离去,扔下一句话:“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敢不从,治你抗旨之罪。”
贾环把手里剩下的鱼食用力往池子远处扔去,引得水里的鱼竞相接喋。
“就知道吃,你们知不知道功名利禄如饵,就这样甘愿被钓上。”贾环抓起石头向湖里的鱼砸去,一边说:“人是万物之灵,才不会舍不得丢下已经到嘴的饵,看我赌一把。”
贾环投完鱼食,雄纠纠气昂昂投入下一波战斗中去了。
皇帝在贾环那里碰了老大一个钉子,气呼呼回到寝宫,歪在龙榻上想事情,想着想着,许多忽略掉的事情都浮上心头。其实他也是好美色好享受之人,所以两个儿子都象他。而且父子三个都是即好女色又好男风。萧景在府中广纳姬妾,而且还和几个世家公子的关系密切有些暧昧,这些皇帝都知道,只要不玩过火,他一概宽容。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萧景会认了真,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庶子,拒绝了所有美貌男女,成了少见的正人君子,这贾家小子到底有哪里好?
本来皇帝视贾环为晚辈,后来见他能干,又拿他当智囊大臣来看,并没有往其它方面想,现在开始想他在其他方面有什么好,这么一想,还真的发现这小子与众不同的地方来。
这家伙有一种与年龄不相趁的成熟和冷静,即调皮又稳重,即狡黠又正直,即活泼洒脱又少年老成,几种相反的品质非常矛盾地聚在一个人的身上,却是无比的和谐。
皇帝越想越对贾环兴趣盎然,第一次起了探究之心。下令将贾环留在宫里不许出去,直到他答应为止。
“这家伙鬼点子多,这次不知有什么招术为自己解围。”皇帝越发感兴趣,捻着胡子奸笑出声。
三天过去,皇帝实在忍耐不住,招来戴权问:“永寿宫那个人怎么样?是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戴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皇帝说的是谁,答道:“小贾大人是重臣,不会做那种事。”
“是不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没有,他照常吃饭睡觉。”
皇帝也不得不佩服贾环神经强大,难道他是认命了?可是看他不象那种容易放弃的人。
“那他这两天在做什么?”
“他在写小说。”戴权老老实实答。
皇帝听了差点一跟头栽倒,不会吧,到这会子,这厮居然还有心情写小说,他的神经是什么做的?
巧暗示贾环破毒计
永寿宫位于皇宫西边,地处僻静,小巧精致,很适合养静。贾环就在里面趴在桌上做思考状。
皇帝在窗外看见,只觉得他微蹙眉头沉思的样子很可爱,很惹人疼,让人恨不得过去抹去他眉间那丝皱纹。皇帝不敢惊动,在窗外驻足观赏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进去。
“在想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吓得贾环差点跳起来,转头一看是皇帝在后面,正要行礼,皇帝伸手扶住,又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臣在构思一部小说,正在想怎样才能把情节发展得合理,所以想住了。”
“你身为朝廷重臣,怎么搞这些不入流的名堂?”皇帝有些不满,难道你不该思考怎么使个手段拒绝朕,或是讨好朕么?居然还想着写小说。
贾环却是很认真地说:“中国的小说从民间集体创作发展到文人个人创作,是个了不起的飞跃,一旦有大批文化水平高的文人加入,小说就不再是不入流了。”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是不是也隐了真名姓写小说了?”皇帝一边问一边回忆自己看过的几篇小说,尤其是最近那部很火爆的《定风尘》,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在热烈讨论,从构思到情节都很奇特新颖,如果不是林彬写的就是这小子写的。
“《定风尘》的作者清风樵客可是你?”
“啊……”贾环一惊,没想到这么容易地被人扒了马甲,想否认也来不及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皇帝觉得好笑:“你也不必害怕,只要不耽误正事,你想写就写吧,就连你的座师骆养性,他也写过小说呢。”
“哦,他写的是什么?”贾环顿时两眼发亮,扒马甲是最有趣的事了。
皇帝看他的表情从惊到喜到好奇,非常丰富,更觉得有趣,偏要逗他,道:“就不告诉你。”
贾环嘟起嘴,拽什么拽呀,你以为不告诉我猜不出来,以骆老头的为人,估计他的小说有宣扬因果报应,赞扬忠孝节义的内容。很快锁定一本,讲的是一个寒门学子破窑读书多年,终于高中状元名气天下,泡了几个美妞,斗了几个坏蛋,成为一代名臣。
“是不是《风雪破窑记》?”
“猜对了。真聪明。”皇帝有些意外,大力表扬。
“切。”贾环撇嘴,这么容易扒下老骆的马甲真没成就感。
跟他聊一会儿,皇帝觉得很放松,拉着他并肩坐在紫檀榻上,道:“你不要只顾着做这没正形的事,我要你考虑的事你考虑好了没有?从还是不从?”
“皇上多此一问,我敢不从吗?你就算强/暴我,我也只能受着对不对?”
“我强/暴你什么了?”皇帝气得脸发黑。朕在他心里居然是这种形象么。
“如果你不想强/暴我,想让我自愿,那么答应我一件事。”贾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皇帝一听大喜,忙道:“你说,慢说一件,一百件也成。”
贾环拿起桌上的文稿,道:“我构思了一篇小说,才写了个开头,本来想交到《京城晚报》连载,偏那编辑,哦,就是那老板说,你这文是悲剧读者不爱看的,原则上我们不收悲文。
可是我又舍不得已经写好的开头,请皇上帮我看看,看能不能把这文扭成欢喜结局。情节要合理,不要大开金手指。
皇上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皇帝莫明其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把他写好的小说开头接过来细看。
只见这小说名为《王子复仇记》,讲的是古代有一个国君,他有一个太子,父慈子孝十分和睦。朝中有个奸臣受过太子斥责,对太子怀恨在心想把太子拉下宝座,于是心生一计。正值邻国送来一美貌无比的公主来和亲,准备嫁给太子,那奸臣对国君说,现在有一个美女长得特别的美。鼓动着国君去见未来儿媳,国君见了十分喜爱,受奸臣的怂恿将公主据为己有,奸臣命公主的侍女冒充公主嫁给太子。
太子婚后并不知此事,然而国君强夺子媳,心里发虚,从此不愿与太子见面,奸臣趁机进馋说,太子心怀怨恨,在府里诅咒父王。国君得知把太子赶到边境上守城。从此父子分离,缺少交流,奸臣借此机会设计陷害太子,说太子怀怨谋反。国君信以为真,命人赐太子死罪,太子流亡国外……
“报社老板一看我的开头,就说这文是个悲剧结局,说就算在报上载了,读者也不爱看的,谁愿意花钱买憋屈。”贾环盯着皇帝,说:“皇上见多识广,请问这个开头如何才能发展到喜剧结尾呢?”
皇帝不答,收下文稿离去,只说一句:“让我想想。”
皇帝回到寝宫,对着文稿陷入沉思,他主政多年,见过多少风雨政潮,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对方打的什么算盘一看就知道,贾环这番做法隐含的谏意,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他要想想怎么应付。
这时太监进来禀报:“杨大人求见。”
皇帝知道是杨彬来了,忙命传见。杨彬进来见皇帝神情看上去心事重重,问道:“皇上遇上难事?微臣愿意分忧。”
“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看看这小说怎么样。”皇帝把文稿扔给他。
杨彬接过看了一下,说:“作者的文笔和构思都不错,但是臣看不下去。”
“为什么?”
“臣上了年纪,内心越来越脆弱,见不得生离死别,还是喜欢看皆大欢喜的东西,这文一看就知道必是悲剧结局,何苦来自找不自在。”
“你看了个开头就知道结局定是悲剧?”皇帝很不服。
杨彬说:“皇上请想,做父亲的和儿子抢爱人,还能不悲剧么?就算儿子孝顺不反抗,难道心里没有心结吗?普通人家也会落个父子反目,更何况帝王之家,涉及权利之争,再加上奸臣兴风作浪,不搞个腥风血雨不算完,弄不好国家都折腾亡了。”
皇帝沉默一会儿,又说:“也许作者文笔好,可以把它掰成喜剧也不一定。”
“那么臣倒要看看这作者怎么把它掰成喜剧,但是,如果情节太不合理,比如一道惊雷把奸臣劈死了,或是神仙用手指一点让国君悔悟了,这样的烂情节臣是不看的。”
“依你说,如何才能不以悲剧结局?”皇帝还是不肯放弃希望。
杨彬又把文稿看了看说:“依臣看来,这个文不想发展到悲剧,开头要推翻重写,不让国君做出那种事来。只要他做了,则父子之间必然扎一根刺,想恢复到以前父慈子孝实在是很难很难。所以,要想不悲剧,就要推翻开头,让国君抢夺子媳的事不要发生。否则,只要发生了这种事,则结局必是悲剧。”
皇帝苦恼地支着头,良久没有说话,杨彬不敢打扰,在旁边静静地候着。
皇帝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贾环这小子是不是看萧景的太子位已经板上钉钉,所以敢这样毫无忌惮地出难题,现在就急着抱下任皇帝大腿是不是太早了些,朕又不是只有萧景一个儿子。
半天,皇帝才抬起头来,道:“自从那年朕得了疟疾,虽然好了,可是精神愈发不如以前,不得不考虑后事。如今朕只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八皇子才长牙,朕熬不到他长大的一天,目前的选择只有老四和老五两人可选。依卿看来,哪个比较好?”
这种立储大事,杨彬这老狐狸才不敢多嘴,忙跪下说:“皇上龙体康健,老当益壮,现在不必急着考虑后事。”
这话让皇帝心里舒服了些,但是后事还得考虑。轻轻踢他一脚,笑道:“还不滚起来,朕只是问你一句,你吓成这样干嘛?”
杨彬起来说:“立储是国家大事,全凭圣心独断,臣真的是没什么主意,只觉得两位皇子都是天纵英明,雄姿英发……”
“闭嘴,我不是要听你拍马屁,只说这两个哪个更好些。”皇帝不耐烦了。
杨彬老老实实说:“两位皇子真的难分高下,如果皇上为难,可以看皇孙。”
“对啊。”好象黑夜中点燃一盏明灯,皇帝心头一亮,在皇子之间难以决择的情况下,可以看皇孙嘛,哪个皇孙更好就把皇位传给哪个皇孙的爹。
“可是皇孙太小了,看不出什么来。”皇帝高兴完又沮丧起来。
杨彬说:“可以看身体素质嘛,大户人家选儿媳妇也要选身体健康能生子能主持家务的,选储君更要选身体健康的,一方面是为子嗣考虑,一方面也是为了权柄不至下移。皇上想想,若是宝座上的皇帝是个病秧子,没有精力处理国政,必然要将权力交给臣子,臣权大于君权,则太阿倒持,社稷之祸也。”
“说得对。”皇帝点点头,深以为然,权柄必须握在皇帝手里,若是握在臣子手中,则则王莽乱国之祸不远矣。
“老五家的小子还算聪明,可就是身体娇弱,一到秋冬就离不开药罐子。”皇帝对萧晨家的孙子有点不满。
“富贵人家的小孩子不都是娇生惯养的。”杨彬不以为然,“我家的孙子孙女们也是这样。”
“小贾家的芝儿就不是这样。”皇帝反驳,“芝儿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却很少得病,胳膊腿也比其它孩子有劲,去年冬天比往年冷许多,许多小孩子都病了他却没事。”
“皇上知道小贾大人怎么养孩子的么?”杨彬笑道,“大冬天的还让孩子在外面玩一两个时辰,还不给穿厚棉衣,平时洗脸洗手都用冷水,甚至有时洗澡也用凉水。估计贾芝不是他亲生的,否则他哪舍得这样对孩子。”
皇帝不吭气了,想到贾芝身体强壮头脑敏捷,打起架来一个顶俩,搞起恶作剧也是让大人头疼。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不会吃亏,与天斗与地斗与臣子斗也是精力旺盛,国家交到他手里让人放心,这样一来,萧景的太子之位不能废。那么,和贾环的关系要重新考虑,为了他导致父子反目,发展成不可挽回的悲剧不太划算。
皇帝带着文稿回到永寿宫,见贾环和小太监在闲聊天,聊得很带劲的样子。
皇帝把文稿扔到桌上,贾环用探询的眼光看着他。皇帝说:“朕仔细考虑,觉着你这文若是想有个喜剧结局,只能把开头推翻重写,不能让国君强夺子媳的事发生。”
“皇上果然圣明,标准的名牌鸟生鱼汤。”贾环一听心里一阵狂喜,大大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无比灿烂的笑容,殷勤地凑过来:“皇上看上去有点累,要不要微臣给您揉个肩?”
皇帝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向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样,现在却是一脸阳光,这发自内心的欢喜倒真是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只是他既然送上门来,不享用一番就过不去了。
“嗯,去倒杯水,再过来揉肩。”
“遵旨。”贾环大声答应着,屁颠颠的过去倒水。
几天内,朝堂上刮起了流言。说是小贾大人甩了淳王,又跟皇帝好上了。好端端的状元,有才干有能力,居然做这种以身侍人的事,真让人不耻。
贾环的同年们有些不信,刘珂,曾存仁,何国维等人听到有人这些议论,拼命为他辩解,可是随着流言进一步发展,这辩解越来越无力,贾环自从那天入了宫以后就没有再出去过。
臣子们的消息也是非常灵通的,很快从内监处探得消息,皇帝和贾环同宿永寿宫,同吃同住,晚上一起睡在寝殿,一点不掺假。
多数大臣们都惊讶得不敢相信,看小贾大人做事虽圆滑,做人却是极有原则的,怎么会这样?
随着流言日盛,萧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天天在佛堂敲木鱼,也难以让自己的心情淡定下来。
“哇哈哈……小胡大人你真是太有智谋了。”萧晨乐得嘴巴合不上,“你没见今儿朝堂上老四的表情,臭得就象三天没洗的便壶一样。”
胡应龙微笑地摇摇扇子,眼下已入深秋,他摇扇子不是为了取凉,而是效法诸葛亮,手不离鹅毛扇,好象智多星一样。
“本来我是派人散播谣言,不料贾家小子真的天天留宿在皇上寝宫,这谣言变成真言了,只要萧景妒火攻心,再使人鼓动他发动宫变,你再去保护皇上,到时他必然完蛋,皇上也定会对你改观。”
“他日我若登上大宝,小胡大人就是当朝第一宰相。”萧晨赶紧许下重赏。
胡应龙又晃晃扇子,道:“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要做一件事。”
“什么?”
“君主选择继承人,不但看皇子本人素质,有时候也要看皇孙。如果皇子难分上下的话,那么皇孙就会成为决胜负的因素。”
“老四没有子嗣,这个无须多虑。”
“你以为淳王真的没有子嗣吗?你想想,皇上几次去小贾家是为何?”
“不是为了视察种苗?又或是看他老婆漂亮。”萧晨有些不安。
“你好糊涂。”胡应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红薯苗有什么好看的,看一遍也够了,薛氏长得虽漂亮,皇上却讨厌她亲自剔了她的入宫资格。就是皇上宠爱贾环,在朝堂上也看够了,没必要多次去他家,这说明他家里有一个能吸引皇上的东西。”
“啊?”萧晨反应过来,“难道老四把儿子藏他那里了?”
“我猜是这样。贾芝是淳王以贺礼为名赐给的妾侍所生,那妾侍据说是被门槛绊了一下早产,可是你见谁家早产儿长这么结实。而且听说贾芝长得极漂亮,根本就不是贾环那样的人能生得出来的。”
“可恶。”萧晨恨得咬牙握拳,“他居然用了这一招,我大意了。”
“现在弥补还来得及,我养了几个死士,个个武功高强,找机会下手干掉那孩子,就更加保险了。”胡应龙说得轻松,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亲说想看小环当宰相后和小景的甜蜜生活,我会考虑加进去,只要和大纲不冲突,亲们的合理要求我都会考虑的哦,大家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前提条件是不要违背曹公原意。曹公的意思很明显,黛玉和宝钗是分别代表感性美和理性美的两个美好女性,想抹黑哪个然后狠虐,恐怕不行。如果不抹黑就无故开虐,也是不行滴。
做严肃状
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同一天晚上,淳王府。
书房里,萧景摒退所有人,对面前的小太监说:“你说有秘事告诉我,说吧。”
那小太监上前低声说;“是小贾大人命我来向王爷求救的。”
说着,送上信物。萧景接过一看,正是他送给贾环的蟠龙玉佩,皇族传代之宝。顿时心里发慌,忙问:“出了什么事了?”
“皇上凌逼贾大人以身侍君,小贾大人不肯从他,被他百般折磨蹂躏,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拿床头的烛台打破了皇上的头……”
“啊……”萧景一声尖叫,第一反应就是无论皇帝有救没救,贾环绝对是死定了。伤害龙体,放哪个朝代都是不赦的死罪。
“皇上现在昏迷,生死未知,杨大都督在守候皇上,只等皇上醒来就处死小贾大人。”小太监很急切地说,“弑君之罪是诛九族的大罪,小贾大人此次在劫难逃,所以命我冒死送来信物,再晚一会儿他就没命了。”
萧景急得五内俱焚,贾环犯了如此弑君犯上之罪,求情是没有用的,唯一的办法是发动宫变,提前登基掌握大权,才能救他性命。萧景急命侍卫长点齐王府护卫队,又命人持印信找九门提督和京营节度使。
正要出门时又想到在护国寺最后一次见贾环时他说的话:“你要信我,无论听到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动。”
永寿宫小书房里。
贾环趴在桌上狂码字,码完数了数,才四千字,叹道:“人家雍正皇帝最多一天在奏折上码字八千,还不算思考斟酌和上朝接见大臣的时间,真是个工作狂人。他要是写文的,估计土豆西红柿外加唐三少都得靠边站。”
里间传来皇帝懒洋洋的声音:“你嘴里叨叨什么呢,莫明其妙的。”
“没什么,”贾环答道,“再写一章就睡。”
里间没了声息。贾环揉揉发酸的手腕继续码字中。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惊心,贾环巨震,扔下笔转过头来,只见一个穿着太监服色的人站在他身后,不是萧景那厮是谁?
“你……”贾环正要惊呼,赶紧又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里,还穿成这样?”
“我听说你出了事,所以乔装来看看情况。”萧景简要说了说事情经过。
贾环一听就明白了,急得跺脚,道;“你中计了,快回去。”
这分明是要置萧景于死地的毒计,只怕对方已经埋伏下人马,绝对治他个逼宫谋反之罪,别说太子位了,性命都保不住,而且还会身败名裂。
眼下情况紧急,怎么办?
怎么办?
贾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这时,寝宫门外传来大太监刘越的声音:“启禀皇上,裕王爷有紧要大事要见皇上。”
皇帝从睡梦中醒来,命人带他进来。隔间贾环正急得团团转,估计萧晨已经埋伏了人,萧景想出去是不可能的,只得让他藏在衣柜里。
萧晨进来,向皇帝行了礼,急切切地道:“父皇不好了,听说四哥带兵封锁了宫门,想要逼宫。”
皇帝吓得一激凌:“怎么会?”
“真的,他点齐王府卫队,还下令九门戒严,他自己也混入宫中,不信,请父皇派人去他府里宣召,看他在不在。”
皇帝听了,果然命人去淳王府传人,贾环在隔间听得一清二楚,明白对方设下了一个恶毒的陷阱等着萧景跳下去,迅速思量一番,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对皇帝说:“皇上不必派人去了,淳王殿下就在这里。”
萧晨故做惊讶状:“哎呀,未奉宣诏,深夜进宫,这可是死罪。不知四哥明知犯法,还要深夜私入宫廷,有什么用意。”
皇帝的脸拉长了。
贾环见瞒不住,只得对隔间说:“你别藏了,快出来向皇上请罪吧。”
萧景只得现身出来,跪在皇帝跟前:“儿臣未奉宣诏夜入宫廷,请父皇降罪。”
萧晨在一旁点火:“四哥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奉诏就入宫,而且还是在夜里,还穿成这样,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是想弑父么?还是想有什么不轨?”
“你……你……”萧景气得说不出话。
贾环拉拉他的袖子,使个眼色,道:“你就如实说吧,你为什么会来?”
萧景只得如实说了。说听到宫里来了个小太监说贾环有难,所以他放心不下来看看,只隐去了他点齐王府卫队又封锁九门准备宫变的情节。
萧晨不信,道:“一个小太监说了几句,你就要宫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萧景辩解道:“我没有要宫变,是听说父皇被打昏了,我心里急,只是来看看情况。”
“那你还带着兵来?”
“我没有带兵来,只有我一个。”
贾环听了一挑眉,萧景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放心”。贾环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萧景是打算点齐人马发动宫变把贾环抢出来的,临行动前想起贾环再三叮嘱他,要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他的政治敏锐感虽不如贾环,却也能够从事情最开始感觉到一只看不见的黑手织了一张大网,只要他有所动作,这张网就会收紧,把他困死。
萧景有一个优点,就是贾环特意在皇帝面前提起过的好处,就是他能听取别人的意见,所以,在行动前,他把师父招来商量。李琰还在流放地,接到赦免的诏书正往回赶,京里只有乔世宁,纪显两位师父在。
两位师父都是稳重多谋的老臣,一听萧景想要发动宫变,都大惊失色坚决反对。
“万一失败,你就万劫不复了。”
“是啊是啊,还是先把情况弄清楚再说,小心有诈。”
两位师父都极立反对他这样冒险。
萧景沉思许久,他能嗅到里面的阴谋味道,可是他不能肯定。
如果情报不实,那么他这么去了,就正中对方圈套,逼宫谋反之罪足够让他满门抄斩,就象汉武帝的太子刘据一样,起兵失败,全家被杀只剩下一个未出世的孙子。
可是,如果情报属实怎么办?贾环危在旦夕,性命随时不保。他不能失去他,就算是个圈套,他也要冒险打探。
最后,萧景权衡利弊,推翻原计划,打算自己进宫看看情况,如果贾环确实身处险境,那么他发动信号,宫外的王府卫队和京营部队会控制宫禁,他在宫内里应外合,发动宫变,当然他不会伤害老爹的,只是为了救贾环。
现在看来,他的谨慎救了他一命,幸好没带兵贸然冲进来,否则,估计萧晨已经通知了杨彬,锦衣卫已经埋伏到位,立马能将他拿下。
听他说没有带兵来,只是一个人来看看情况,皇帝的脸色好转了一点。
萧晨却说:“小贾大人却为何谎报军情,让四王爷过来?难道你不是想与他密谋什么?”
“我没有向淳王传任何消息,是有人假传消息。”
“这就怪了,如果不是有你的信物,四王爷不可能就这么相信的。”
“肯定是伺候我的太监拿衣服换洗时,趁机偷了我的贴身内衣给淳王爷,所以才骗得他相信。”
“胡说。”萧晨斥责道,“明明是你拿那块皇家至宝蟠龙玉佩做信物,那是你贴身带的,如果不是你亲手给予,谁能拿得到?”
“哦?”贾环反问,“你怎么知道淳王爷看到的信物是蟠龙玉佩?”
萧晨一时不妨,被他诈了一下,气红了脸,他脑筋转得快,很快转移目标,说:“那么把那个传话的小太监叫来问问便知怎么回事。”
一会儿,传话的小太监被带到皇帝跟前,皇帝开始审问:“你老实交待,小贾大人是怎么对你说的。”
那小太监吓得哆嗦,低着头答道:“小贾大人把那块蟠龙玉佩给奴才,让奴才拿着去淳王府告诉殿下带兵进宫。”
贾环怒目相向:“你胡说,我根本没见你。”
小太监打一哆嗦,说:“你确实这么说的,说皇上逼迫于你,还百般凌/辱,让你无法忍受……”
“你……好,好。”贾环气极反笑。
萧晨得意说:“小贾大人是不是想说这小太监说谎?可是,皇上会相信吗?”
贾环悠然道:“我想皇上圣明,不会相信这小太监说的话。”
所有人的眼睛看向皇帝,皇帝点点头:“没错,这小太监说谎,让杨彬好生审问,问他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
萧晨奇道:“父皇怎么就这么相信贾家小子的话?”
“还是让我来解释吧。”贾环慢慢道来,“这事还要从皇上宠爱的小柳相公无故自杀说起。我进宫后验看了尸体,发现他的脖颈部有指甲抓过的痕迹,手指缝里也残留着少许血迹皮屑,这说明他曾经挣扎过,一个自杀的人怎么会挣扎呢?
可见他是被人勒死,然后制造出自杀假象,接着有人趁皇上伤心愤怒之下,提出建议,让我来填补这个空缺,安慰皇上受伤的心。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我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所以,和皇上进行了恳切的交心,言明了其中的利害。
皇上圣明天子,终于选择了维护父子亲情。”
说着,贾环脸上露出感动表情,萧景也很感动,没想到皇帝最后选择了父子亲情。萧晨则大为惊讶。
贾环接着说:“然后,皇上与我配合演了一出戏,将计就计,引出幕后黑手。”
皇帝点头道:“没错,这几天小贾在里间写他的垃圾文,朕在外间看奏折,然后就歇在榻上,不知道他是何时睡的,我们根本什么也没做,他怎么可能对人说他受了凌/辱,要景儿冒大险来救他呢?”
萧晨脸色发白,身上也不由自主抖起来。原以为自己设下天罗地网,却原来对方已经看破计谋,将计就计,引他这大鱼上钩了。
贾环微笑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然后朝中流言四起,说我无耻媚上以身侍君,也有人说是皇上强迫,就是为了激得淳王爷妒火攻心失去理智,然后派个小太监偷了我的玉佩告诉淳王爷说我不堪凌/虐,打破了皇上的头,使淳王方寸大乱之下不顾一切地闯宫,然后裕王殿下就带人在这里把他抓个正着。如果是带兵进宫,那么他的谋反之罪是跑不掉的,幸好淳王殿下仁厚稳重,没有做出冲动的事。”
贾环摆出一个自认为酷的姿势:“这一环套一环,的确是万分阴毒之计,好在有我这个神探狄仁杰转世之称的大侦探在,从柳相公之死就发现了阴谋的端倪,终于沉着应对,揭穿某人挑拨离间的……”
“你说完了没有?”皇帝不耐烦。
“完了。”贾环再补充一句,“最后一点要说的是,我写的文只是有些狗血,不是垃圾。”
最讨厌有人连文也没看就说人家写的是垃圾文,就是皇帝这么说也要抗议。
咣当!
皇帝把手边的茶杯扔了过去,贾环一缩脖子躲开,暗道:好嘛,老子朝我扔茶杯,儿子朝我扔枕头,这两只都不是好鸟。
皇帝开始下令:“杨彬,你亲自带上去裕王府,只怕那军师还在,这种恶毒点子,也就胡家那个小子能想得出来,你问明白了,赐他自尽。”
见皇帝杀气腾腾,所有人吓得不敢抬头,都摒气敛声。那小太监也吓住了,见事情败露,招出是戴权指使他干的。夏秉忠又带人搜了戴权的院子,搜出巨额来历不明的财宝,戴权吓得磕头求饶,皇帝看也不看,只一挥手:“按宫规处置。”
夏秉忠赶紧带人把戴权和那个小太监拖出去。
众人见皇帝瞬时间连杀三人,都吓得不敢出气。
皇帝又指着萧景,道:“至于你,虽然没有逼宫之举,但是听人一句话,明知可能有诈还要未奉宣召夜入宫廷,实在胆大妄为之极,你给我滚到太庙反省,没有旨意不许出来。还有你的两位师父乔世宁和纪显,居然劝不住你,罚他们革职留任罚俸半年。”
“还有你……”皇帝转向萧晨,萧晨被他阴寒的眼光一瞪,象寒风中的枯叶抖个不住。
皇帝停住了,有些犹豫,怎么处置这个以前最疼爱的儿子是个事。这时,夏秉忠慌里慌张小跑进来:“皇上,贾大人的夫人薛氏在宫门口急着要见贾大人,她浑身是血,衣衫不整,脸上带伤,好吓人。”
贾环一惊,出了什么事了?
“快传。”皇帝急命人把宝钗带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写新文,苦恼中,想写小人物奋斗为主非穿越非重生不带空间肯定冷得要死的文。
这个文会继续更新,速度会稍慢一点。
无情最是帝王家
宝钗抱着芝儿进来,披头散发,脸上额上全是伤口,衣衫破烂,身上全是吓人的鲜血,看上去万分狼狈。
“你……出了……”贾环知道事情不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宝钗哭啼啼说:“今儿一早,我带姨娘丫头和孩子去散花寺进香,不料路上遇上一伙蒙面劫匪要杀我们……”
萧景和贾环惊得说不出话,皇帝还能保持镇定,问道:“芝儿怎么样了?”
宝钗答道:“芝儿被那坏蛋一脚踢下山崖……”
“啊……”萧景和贾环齐声惨叫。
宝钗赶紧说:“我赶紧下崖找他,幸好他没事,只是秋姨娘为了救孩子,用身体挡刀……”
宝钗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惊吓,血淋淋的人头滚落眼前还能受得住,可是贾芝若有个好歹,她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萧景得知芝儿无恙才放了心。贾环有些难受,能不顾自身安全把孩子保护在身下的,只有伟大的母亲了,想到秋露就这么死了,心里实在不好过。
皇帝急命人传太医,又命人叫皇后过来安顿宝钗和芝儿。
又问:“自从上回进城仪式发现有人暗藏兵刃,朕不但命锦衣卫拨了人保护,还派了暗卫保护,个个都是一等高手,怎么还治不了几个劫匪?”
宝钗道:“侍卫们确实尽责,后来也冒出了几个乔装过的陌生高手,想必是皇上说的暗卫了,可是那些劫匪武功很高,那些个高手拼了命,也没有保得我们所有人平安。”
杨彬惊讶地看向皇帝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数,派过去保护贾环家小的锦衣卫和暗卫都是高手,就这样还不能保得所有人平安,可见那些劫匪也是高手,至少在江湖上排名百名以内,根本不是什么匪徒。不劫财不劫色目标直冲贾芝,那幕后指使之人只能是……
萧景和贾环也互看一眼,心里有了数。
贾芝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神情凝重的大人,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严肃。
贾环捏捏他的小手,又抬起小胳膊观察,问:“芝儿,哪里不舒服说出来,是不是吓着了?”
“没有。”贾芝挺起小胸脯大声说,“我是男子汉,不害怕大坏蛋。”
一会儿,值班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过来,检查一番,回报说:“小少爷身上只是些皮肉擦伤,上点药就好,不妨事。”
贾环问起详细经过,贾芝有些得意说:“我被大坏蛋踢下山崖,按爹爹以前教的那样,护住头和胸部,幸好我抓住了突起来的树枝,我的胳膊很有劲哦。”
然后举起小胳膊表示我很有劲,很男子汉。
贾环勉强做出轻松状朝他笑笑。
皇后过来,把贾芝和宝钗带入后宫梳洗上药。
皇帝觉得这孩子遭此大难居然如此表现,可见必有神灵庇佑是个有大福气的,将来必成大器。一念至此,皇帝立萧景为继承人的心思彻底坚定下来,可以考虑把他关禁闭的时间缩短一些。
皇帝心思潮涌,闭目养神好久才平静下来,左思右想下了决定,对萧晨说:“为了争夺大位,你兄弟二人明争暗斗,朕看在眼里,只要不突破底限,朕也能容忍,这底限是什么你们也知道,就是不能手足相残。
七年前你指使人在宫外害你哥哥,朕是知道的,为了皇家体面,只得隐忍不发。你却不知收敛,又几次下手害你兄长的孩子,包括出生的和未出生的,还勾结胡应龙,使出这等手段挑拨父子关系。你如此不顾亲情,朕也容不得你。你自行了断吧。”
“啊……”所有人都惊呆了,萧晨吓瘫在地上。
萧景赶紧跪下求情:“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
皇帝很痛心,缓缓说:“朕这么做也是心如刀割,并不是朕狠心,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顺利掌握权柄,朕必须帮你除去权柄上最硬的刺。所以朕忍痛赶走了相伴二十年的老相爷胡有恒,因为若朕不在,他是三朝元老,你根本奈何不得他。同理,你兄弟若是跟你捣乱,你怎么办?
你若是亏待他,天下人会怎么说你?你的名声和脸面还要不要?与其将来让你为难,背个残害手足的坏名,还不如现在朕就为你解决了难题。”
萧景流下了眼泪,父皇对他感情淡薄,可是为了他将来能顺利柄政,如此劳心劳力,还要背上不慈的恶名。这叫他如何担得起。
萧晨醒过神来,使了性子,叫道:“我不服,我不服,我比老四聪明能干,为什么你要把皇位给他?就算你把皇位给他,为什么非要除去我?难道你杀了我,他的位子就坐安生了?难道你心里不痛?”
皇帝背过脸去,不让人看见自己已经泪流满面,道:“我的心都快碎了,可是帝王之家容不得温情,不能有私爱,为了社稷江山,有时不得不舍弃自己心爱的人。汉武帝为了儿子能顺利掌权,忍痛杀了自己最爱的钩弋夫人,你说这是心狠手辣也好,说是雄才伟略也罢,总之,这种痛砌心肺的感觉古今如一,外人不可能体会。”
“可是……”萧景说不出反驳的话,一边继续求情,一边向贾环使眼色,示意他想办法。
贾环眼看皇帝指顾间杀戴权,杀胡应龙,又要杀自己儿子,吓得心脏砰砰跳,想起一句老话:“无情最是帝王家。”
果然。
虽然他对萧晨没好感,可是站在萧景的立场来看,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就这么死了,而且是为了自己能顺利掌权而死,估计在他的心里会留下永远的伤痕。
为了萧景,他再讨厌萧晨,也不得不想办法了。
“朕累了,什么都不想听,你们统统出去。”皇帝疲惫地挥手,歪在榻上合上眼睛。众人不敢再说,都默默退下。
贾环没有退,悄悄留下,轻声道:“皇上无非是怕裕王爷日后不死心,会给淳王殿下制造麻烦,所以想替淳王殿下解决掉这个麻烦,以免他日后为难。可是皇上心里的痛锥心刺骨,淳王也会难受一辈子的。臣有一计,既可以免了这个麻烦,又让皇上不再心痛。”
“嗯?你说。”皇上睁开眼睛,含着期盼。
贾环看他这反应,心里暗叹,道:“将裕王爷打发到封地上严加看管,若是还怕他生事端,就贬为庶人,让他连生事的本钱都没有。同时,将他的子嗣交给淳王殿下养育。”
皇帝心中一动,如果以后萧景想生事夺位,没有子嗣是没有用的,把他的孩子交给萧景养着,这法子还真是称得上釜底抽薪。
贾环看皇帝表情,知道说动了,便自行退出,见萧景还在殿外跪着,过去劝道:“放心,皇上不会杀你那混蛋兄弟了。”
可是皇帝传出的旨意,将胡应赐自尽,将淳王两位师父革职罚俸,对萧晨的处置依然是没有旨意下来。萧景不放心,又长跪在殿外求情。
皇帝休息一会儿摆驾坤宁宫,皇后迎上来回道:“贾夫人身上的血不是她的,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现在梳洗了,也上了药,正在里间休息。芝儿也上了药,捣了一会儿蛋,也睡了。”
皇后指指被连根拔出/来的盆栽,又指指纱帘后睡得正香的小捣蛋鬼。然后拿帕子捂着嘴直笑。
皇帝轻手轻脚过去瞧了瞧,笑道:“男孩子还是调皮些好,要那么秀气做什么。这孩子大难不死日后必有大福。可怜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母亲,希望以后他不会再受折磨了。”
宝钗在里间听到皇帝过来,也不敢再休息,出来拜见,皇帝看她明艳娇媚的脸蛋上划破了好几道血口子,想必是不顾一切下崖救芝儿弄出来的伤。心里对她的恶感全消,说:“宫里有秘制的孙仙玉容膏,你涂在伤处好生养着,不会留疤。你依旧是个大美人,以后把你老公看好了。”
宝钗正愁容颜被毁,听了有灵药可治正在欣喜,待听了最后一句话,又万分窘迫,心道:“你怎么不把你儿子看好。”
皇帝的几道旨意让文武百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胡应龙挑拨皇上父子关系,散布流言诬蔑皇帝和小贾大人的清誉,于是皇帝将计就计和贾环做了一出戏,把这只幕后黑手揪了出来。但是不知道两位皇子如何都触怒了皇帝,一个正在寝宫外罚跪,一个在宗人府待罪。
后来消息灵通的人打探出来了,是萧晨做了激怒皇帝的事,皇帝要处死他,萧景正跪在殿外为他求情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什么样的事能让皇帝震怒不顾父子亲情要杀亲儿子呢?也只有那种事情了。百官心里有数,涉及皇家颜面也不敢说。但是对萧景宽容的气度大加赞赏,如此孝悌友爱,好让人感动。这是百官的看法。
乾清宫里,皇帝悠然地和杨彬下围棋。杨彬有些发急,眼看萧景都已经从白天跪到黑夜,老皇帝居然不心疼,贾环不是已经提了两全的建议了吗?还这么折磨自己的儿子做什么?
杨彬实在忍不住了,说:“皇上不是已经心软了打算饶五皇子一命吧,怎么还让淳王殿下在外面跪着,我都心疼您就不心疼?”
皇帝悠闲地说:“我也是疼儿子的,只是疼法和你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请皇上明示。”
“我要让晨儿知道,他这条命是他四哥保下来的,那么他以后想生事可要掂量,天下人都会不耻他的。而且景儿如此重手足亲情,这在朝廷内外会有什么样的名声?”
“啊!”杨彬明白了,皇帝想饶了萧晨,却要让萧景来做这个好人,他这么跪上一天一夜为兄弟求情,文武百官天下百姓还不感动得稀里哗啦,赞他厚道仁爱珍视手足,总之,这样的好名声多少钱也买不到。
第二天一早,皇帝被萧景的仁爱“感动”,终于放过萧晨,将其贬为庶人,远远地打发到云南,其一子一女交由萧景抚养。至此,萧景虽然没有被明立为太子,但是太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但是萧景却没有享受到百官的祝贺,而是又被关在太庙反省。几天后,皇帝才把他叫来,问道:“反省了几天,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知道。”萧景老老实实答,“是儿臣不应该误听人言,就莽撞地深夜入宫。”
“呸!你反省个鬼了。”皇帝恼怒道,“真的为了什么要紧事你夜入宫禁朕也不怪罪你,可是你却为了贾家那个小子,一听到他可能有危险就不管不顾,明知道有可能是圈套,仍然冒大险闯了进来,你到底想干什么?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吗?”
安静宽大的殿堂除了父子二人没有别人,皇帝也不用给他留面子,声色俱厉道:“你要是看中哪个想要玩玩,朕也由着你,可是你居然动了真,这真情岂是皇家该有的东西,你为他遣散姬妾男宠,为他斋戒祈福,如今又为了他冒险夜探宫禁。你这样做太令朕失望了。咳咳……”
皇帝气得大咳起来。
萧景赶紧上前拍背,一边求饶:“儿臣知错了,父皇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缓过劲来:“你是将来要继承帝位的人,该怎么处理感情之事,想必也是知道的。”
“请父皇指教。”
皇帝盯着他,缓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自幼读圣贤书,当知这两句话的意思。”
萧景心里一颤,低声道:“天地圣人并非不仁,只是没有私爱,所以……”
萧景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闻。
皇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明确答复,长叹一声,道“我忍痛驱赶了胡相爷,赐死他的宝贝儿子,又忍着心碎赐死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是为了替你除去权柄上的硬刺,好让你顺利握住。朕绝不允许有人给你带来麻烦,也不允许有人骑到你头上。除去姓胡的权臣,绝不是为了让另一个权臣上位的。”
萧景身上一晃,差点晕倒,头上好像被人用千斤巨锤擂了一下,震得头晕眼花,又如有人用钝刀在心口划了几道口子,痛得撕心裂肺。
对于这个皇帝老爹的性子,他太清楚了。所谓帝王之爱绝不是象一般人家那样温情,里面含着血淋淋的伤口。
萧景死死抓住皇帝榻前的床脚,颤抖着双唇,道:“儿臣真的知错了,当时只是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所以才想玩玩的,玩腻了自然丢开手,不可能让他骑到头上,他也不可能做权臣,求父皇放过他……”
“是吗?”皇帝冷冷地来了一句,语气中透着寒意。
“是的,是的,”萧景拼命点头,“父皇不是视他如自己儿子般疼爱,用心栽培么?怎么忍心毁掉。”
皇帝悠然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眼神迷离,道:“他若真的是朕的儿子,朕也用不着如此操心了,以他的心性和智慧,绝对把自己的兄弟臣子们制得服帖,哪里用的着朕替他当恶人。而且……他不是受人控制的人……”
萧景赶紧说:“儿臣也不是受人控制的人……”
“你还好意思说,”皇帝又生气地提高声音,“这次的事已经暴露了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为了他你差点要逼宫了,现在就如此,等朕归了天,他还不爬到你头上,他还年轻,有很长的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来若起了异心效法王莽曹操,你哪里是他的对手,我萧家江山肯定完蛋。”
萧景心里无语泪流,他现在已经爬到我头上了,从多年前,他认真地向我要求平等、独立、唯一开始,我就让了步,以后步步退让,我退一步,他进两步,直到被他吃得死死的。他会不会在将来成为权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没有他,我的人生没有意义,活着没有趣味。
没想到,我的爱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我可以退让,可以妥协,但是不能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知道肿么回事登陆不上,今天补上,恢复日更
抄贾府皇帝传真言
高大的殿堂在黄金自鸣钟的滴嗒声衬托下显得无比安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萧景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居然没有发觉。
萧景心里打定了主意,郑重道:“经过这次的事,儿臣也看明白了,他和儿臣亲近,只是想攀着一颗大树向上爬罢了,当年他受儿臣轻视欺侮,却仍然选择妥协,继续和儿臣交往,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其实他对我根本没有多少情意,这样不对等的感情不要也罢。”
“真的?”皇帝看了一眼萧景身后的珠帘,饶有兴味地发问。
“真的,真的。”萧景赶紧说,“儿臣不想再见到他,不如打发他出去,又不是没他不行,不到两年,儿臣对他的感情自然就淡了。”
“也罢。朕暂且信你一回。”皇帝点点头,又朝着珠帘后面说:“有什么事?”
“九边传来加急奏折。”珠帘后的声音让萧景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居然是贾环,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他听了多少,只知那段要和他了断的话,他肯定听去了。
又被老头子耍了一道。
萧景有苦说不出,用乞谅的眼光看了贾环一眼,贾环目不斜视,呈上奏折。
皇帝简单看了下奏折,命将此折下发内阁,由宰相召集六部共同商议。贾环接过奏折退下。
萧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不敢露出丝毫不该有的情绪,只低下头看地板砖。
皇帝缓缓开口:“不是朕狠心,你和他……将来若是做一对相辅相成的好君臣,也是一段佳话,可是你们这样绝对不行,世人会怎么看,百官也不服。”
说着,皇帝拿出一封拟好的旨意,萧景接过一看吃了一惊,居然是命锦衣卫查抄贾府。
“父皇这是何意?”
“什么意思你该明白。”皇帝淡淡的说,“朕在位时把那些难搞的硬刺替你拔了,你接位时再施恩,他们受了重创后无力与你抗衡,还要感念你的恩德。至于那些名声不好,没什么力量的世家贵族,比如贾家,原来打算留给你登位时立威用的,看样子不行了。做皇帝的,总要恩威并施,才能驾驭天下。”
“可是……”
可是贾家与胡家不同,根本不属于硬刺,为什么非要拔掉?
皇帝很清楚地一字一句给他解释:“驾驭臣下,不但要有恩,还要有威。贾环是个人才,但是性子高傲,驾驭这种人只靠施恩是不够的,还要让他知道厉害,让他领会皇权的不可侵犯。这样,将来你才可以使用又不致于被他骑到头上。
他是臣子,你是君上,他居然敢向你要平等,如此无视上下尊卑,就该让他受点教训。让他知道雷霆雨露皆君恩,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君主赐予,随时可以收回去。
和臣子相处要保持距离,不要让他们看透你,不要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在外,只有保持神秘,他们才会敬畏,才会听话。
你一定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地位,绝不能允许任何人挑战你的权威。
当你觉得握着的权柄有硬刺扎手时,一定要及时清除,不要让他坐大。
臣子结党是常态,只要不威胁到君权,你可以适当利用,当一派处于弱势时,你要扶一把,当一派处于强势,你要适当压一下,维持这种平衡,你的位子才能做得稳。
同理,后宫之中也要维持平衡,不要专宠一个人,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
所谓治国之道,说到底就是用人之道,把人用好了,许多事并不需要你亲自做。自然可以天下大安。
这些是朕做为一个皇帝和父亲教给你的金玉良言,你要切记,切记。”
萧景想流泪。
这是一个父亲留给儿子的治国真言,听到这番肺腑真言,他真正意识到自己一直盼望的皇位其实是个沉重的负担,一旦担在肩上,就不能有正常人的**和感情了。
萧景收敛情绪,很郑重很严肃,带着发誓的意味说:“儿臣谨记在心,以后当与任何人保持距离,不再表露自己的感情。一切都以大局出发,不让私爱左右自己的判断。”
皇帝稍稍放心,道:“好,朕看着你的表现。”
萧景退出,以监国身份下了两道旨意。一、查抄宁国府,及荣府的贾赦。二、任命贾环为苏州同知,即日起程赴任。
贾环接到旨意默然良久。一旁的禄儿劝道:“爷不要难过,任外官并不意味着你受了贬斥,唐朝时官员必须要做过一任州县官,充分了解了民情,才能升任中枢。”
“我不是不愿下基层,只是这个时候……”贾环摇头叹息,“我以为我已经把贾府从覆灭的深渊中拉了出来,没想到又把他踢了下去。如果不是因为我和淳王的关系太过亲密,皇上肯定会放过贾家的。”
禄儿说:“皇上这样做不仅是因为你和淳王的关系太过亲密,而且不愿意你将来有可能与他分庭抗礼做权臣,以帝王手段,你这样的人必然是杀之除后患,皇上没有杀你,只是打发你出去任外官,可见他还是看重你的。”
“是啊,雷霆雨露皆君恩,”贾环苦笑一下,“我要平等,要独立,要唯一,这些都触怒了皇上,他要给我点厉害,让我知道皇权无上威严不容任何人挑战,所以拿贾府下手。”
禄儿又安慰他:“爷不必烦恼,等淳王殿下登了基,肯定会召您回京,到时候您又是风光无限的部堂高官。”
“我懂,老皇帝当恶人除去不听话的硬刺,然后让新皇帝继位后当好人,笼络人心坐稳位子,这也是身为帝王的父亲一种爱子方式吧。”
钱槐表示不懂:“我看不出皇上怎么爱儿子了,寻常人家里父子闹别扭也是常事,可是他要杀亲生儿子,又让另一个儿子在外面那么冷的天气跪了一天一夜,这就是父爱吗?我不信他心里会好受。
我也是当父亲的人,我多挣钱让孩子们过好日子,还陪他们玩,我这样的才叫父爱呢。”
贾环笑了:“傻子,你是平头老百姓,他是皇上,所以他不能象你那样爱儿子,甚至不能表露真实感情。”
钱槐嘟哝:“这当皇帝的也太可悲了。”
“你闭嘴。”贾环赶紧呵斥他。
禄儿说:“旨意上说接旨后即刻起程,爷还是马上动身吧,家眷以后再接来。”
“可是我想回府一趟,老太太这大把年纪却要受这样的折腾,这都是受我连累。”
禄儿坚持说:“可是旨意上说接旨后即刻动身。”
贾环也坚持:“我回府看看又怎么着,那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只是安慰一下老太太,又不做什么。”
禄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小的奉命送大人离京赴任,即刻起程,不得耽搁,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贾环很镇定:“果然是你,锦衣卫地字号暗卫。”
“你已经知道了。”禄儿收起锦衣卫令牌,“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在白虎峡遇险的时候,生死关头你临危不惧,巧计脱困,这种素质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仆人所有的。我可以想象,等我离开后,你亮出令牌说是杨彬手下,杨彬的威名黑白两道都怕,那些盗匪不敢把你怎么样,然后你再脱身。”
贾环这么一解释,铁槐瞪圆了眼睛,惊道:“原来你是锦衣卫的暗卫,难怪去山西时爷留下我看家,不带我去却带你去。”
禄儿笑道:“白虎峡那次太过危险,我也顾不得惹人怀疑,只能出手了。”
贾环说:“就算没有白虎峡那次遇险,我也早就怀疑你了。”
禄儿惊讶地挑眉。
贾环解释说:“你为人处事相当稳当,也有见识,而且模样是贾府最帅的男子,凤姐姐是爱才的人居然没注意到你,可见你在有意收敛自己的光芒。再加上我平时说话做事会传到皇帝那里,我就知道身边有暗卫,两相结合,头一个锁定的怀疑对象就是你。”
“呵,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想不到你早就怀疑我了。”禄儿自嘲地笑笑,“象我这样的人,每个王公府第都有,负责替皇上监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能不能报上你的真实姓名?”
禄儿正式报上名号:“我原名凌傲风,代号地十六。”
“如今你暴露了身份,你想怎样?是要转为明卫,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
“我会继续留在你身边,以仆人的身份保护你。”
“那么彩云呢?”
“她是我老婆,而且她为人正直厚道,也很贤惠,我很尊重她,就算以后我转为明卫,我也不会不要她,还会给她挣份诰命。”
贾环放了心,道:“你若是抛弃她,我一定饶不了你。”
“现在你可以动身了吧?”
贾环只得收拾一下简单的行装,一边收拾一边磨蹭,可是左等右等,只有淳王府的侍卫长跑来,带着四名侍卫,说是王爷派来的高级保镖。
贾环有些失望,道:“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难道他连见我一面也不敢?”
既然在皇位与我之间选择皇位,分手时又何必吝惜一见,连句话也没有,真的要断得干净彻底。
侍卫长说:“王爷要亲自监督查抄贾府,以免番役粗鲁惊着女眷。所以不能来送大人,只送一封信给大人。”
贾环接过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字条,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惟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
说不出口的苦衷,难以割舍的留恋和牵挂,浓缩在短短两句诗中。
瞬时,眼前一片模糊。
贾环收好字条,侍卫长等了一会儿,问道:“大人可有回信?”
“没有。”贾环抽抽鼻子擦擦眼睛,“你只转告他,我会等他。”
我会等你,等到你真正掌握权柄的那一天,如果那天到来时,你还没有淡忘我的话。
可是……
时间,是抹平一切的万能剂,那一天,你真的还能记得我吗?
贾环甩甩头,做潇洒状骑上白马,挥下马鞭。
贾府。
一片凄风苦雨,男女老少都万分凄惶。
宁国府被抄,贾珍贾蓉流放三千里。
荣国府贾赦辜负圣恩交通外官,革去爵位,流放。
贾琏,图财害命,高利盘剥凌逼百姓,国孝家孝停妻再娶,革去职衔,发往军台效力。
百年望族,一朝云散。
朝廷百官见萧景亲自下旨查抄了贾府,都放了心,原来他和贾环的关系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情深意重,也就是玩玩罢了,不会影响国事的。
贾府上下惶恐不安,主子们如吓得如陷阱中的兽,奴才们趁机拐骗,甚至落井下石。关键时刻,还是贾母站出来主持大局,拿出自己的私房,给珍蓉贾赦几个起身使费,又填补外面的亏空。带着子孙们继续度日。
宝钗回府看望了贾母诸人,安慰一番,然后回家告别母亲,又回小贾家收拾东西准备赴苏州随任,将家里人一一分派,莲儿和紫晶家人都在京城,所以不跟着,留在京里看家,贾政指派的通房丫头如意知道没有希望做姨娘,也愿意出去另找夫君。晴雯没有家人,只能跟着主子走,宝钗按自愿原则挑了些丫环婆子和小厮跟随。
萧景来送别,派了几个高手暗中护持,安排得很妥当,又问还有什么需求。
宝钗默默摇头。
萧景心存歉疚,低声道:“贾家到这一步,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宝钗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朝堂之争步步惊心,萧景也是身不由己,事已至此,也不想多说。只问:“芝儿是不是送回你那里?”
萧景舍不得芝儿,却摇头说:“环儿养孩子比我强,而且芝儿和他感情深厚,强行分开也不好。”
他费了好大劲,以贾环会养孩子为由,劝说皇帝让贾芝留在贾环身边,有贾芝在,如果皇帝起了杀心,好歹会有个顾忌。
宝钗也觉得有芝儿在身边,贾环会安全许多,当即点头保证:“请王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你……”萧景迟疑着还是说出口来,“也请你照顾好他。”
宝钗默默点头,心里暗自忍泣,贾环如此年轻有为风光得意,却选她为妻,莫不是瞧中她是个三从四德忍气吞声的人,以后好与萧景继续双飞?
你休想。
作者有话要说:山西遇险那一段有人问暗卫哪去了,其实暗卫一直在身边,猜到的童鞋表扬一下。
抚苏州贾母交后事
苏州府是个民丰物阜的地方,也是人文集萃之地,是天下公认的肥缺,只是贾环从三品侍郎任五品的同知,说不上是一种贬斥,还是一种政治策略。苏州知府不敢轻视这位前状元,亲自妥善安排下处,天知道哪天风向转了,这家伙又重新得宠了。
没过几天,知府调任,腾出正印官的位子给贾环。
贾环接印后入驻府衙,放出告示允许民众上告,可以不用诉状,一时间告状申冤的人不计其数,都想看看这位前状元的理政能力,一天之内接状高达数百。
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案子,一是的确有冤情,大家相信这位有神探狄仁杰转世之称的前状元能还民公道。二是一些乡绅大户想看看这位新父母官的斤两,如果理政清楚,以后还存个敬畏之心,如果不中用,那就对不起,以后三年内他们根本不会把他放眼里。所以大户们故意找了些根本理不清的陈年旧案来看新官上任这三把火怎么烧。
接了无数诉状,还有好多是无头案,幕僚们叫起苦来,这些案子有许多都是多年前的陈案,如果理得清?
贾环指示:“如果证据确凿,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冤屈好人,也不许巴结权贵。”
幕僚说:“如果是证据清楚自然没问题,问题是好多案子证据不清,双方各执一词,于是这么拖下来,一拖就拖成了疑案,根本没法断。”
贾环自有办法,定下三大原则:“在证据不明,也不可能找到给力证据的情况下。
如果是争财产,则偏向处于弱势一方的贫困小民。
如果是争面子,则偏向那些爱面子的有地位威望的强势一方。
如果是什么也不争,比如那年我断的一桩撞人案,说不清那个扶人的有没有撞人,象这种说不清的案子,则偏向舆论,怎么判对社会影响好就怎么判,不必管证据。”
定下三大原则,处理那些没法说得清的疑案就好办了。很快,积累的旧案清理完毕,又有力打击了一些讼棍。许多以告状为业的刁民也老实了许多,整个苏州风气一变,大家都安生度日,那些准备看新知府笑话的人也服贴了。
皇帝接到御史的报告感叹:“果然是个能干的,你和景儿没有那扯不清的关系该多好,将来做一对明君贤相万古流芳,可惜……”
林彬前来视察,同一科的进士,他的官位反而跑到贾环上面了,也是难料的事,林彬摆出上司架势指责道:“有不少乡绅指责你断案不依律法,你有何说法?”
贾环无所谓道:“想让我依法断案也行,拿出证据来,那些证据不清的陈年旧案,怎么依法来断?”
“可是你偏向那些平民。”
“只有在争财产的案件中,我才偏向弱势的平民,他们本来就穷,再被夺了财产就没法活了。那些争面子的案子,我不是也偏向那些爱面子的乡绅了吗?”
“不得不说你这样断案有你的道理,放心,我会支持你。”林彬也不再说了,又说另一件事:“巴加里要回国,邀请朝廷官员随行出海,你去不去?如果你不去我就去,我的位置可能由你接任,咱们要提早交接哦。”
贾环很心动,他也想出海长长见识,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萧景对这事的反应很可能是坚决反对他去,或是闹着和他一起去,到头来又是一场风波。
贾环还是摇摇头:“算了吧,我答应要等他,就要说话算数。如果几年后他淡忘了我,我再出海不迟。”
正如林彬所料,朝廷很快下了命令,任命林彬为外交大臣出访不列颠佛朗机五国,他的江苏巡抚位子则由贾环接任。一个月内,贾环从三品侍郎降到五品知府,又恢复到三品。其间荣辱沉浮不足为外人道也,对风雨飘摇的贾家来说倒是个好消息,那些躲避唯恐不及的亲戚们也敢来往了。
贾环与林彬交接完公务去码头接家眷,见宝钗把芝儿也带来了,有些意外,很快明白了萧景的苦心,萧景很想和芝儿培养感情,却还是忍痛把芝儿送到他身边,只是为了保他安全,万一皇帝起了杀心,有芝儿在手也会有所顾忌。这番苦心可能除了他再没人能体会得到了。
回到府衙,宝钗接手内宅家务,开始忙碌起来。第二天听得差役报告说有一美貌妇人抱着孩子来,说是和大人有旧。贾环赶紧说:“我在这里不认识什么美貌妇人。”
宝钗笑道:“你不用急着辨解,我不是那种掂酸吃醋的人。她要见你,你就见见好了。”
贾环觉得不见好象自己心虚,便去见那妇人,意外发现这妇人居然是香菱。看她荆钗布裙,抱着一个小孩子,看上去还算幸福。
“没想到居然是你?”贾环很惊讶。
“是啊。”香菱笑道,“我家祖籍就在姑苏,大人忘了么?我和母亲回乡后,母亲把我嫁了一个相识的人家,那家也是书香之家,相公也知道上进。瞧,这是去年生的闺女。”
说着,递上手里的孩子,一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宝宝露出无齿笑容,奇的是眉尖也有一颗胭脂记。
“真是小美女啊,长大肯定跟你一样。”贾环赞美着,叫宝钗找个金镯子什么的当见面礼。
宝钗也很欢喜,取了一块金锁,一对金镯做见面礼。见香菱穿着布衣想必家境一般,再添四匹绸缎。又嘘寒问暖几句。
香菱谢过,说:“本来听说大人外任,我就想来拜见的,可是大人家眷不在,我一个妇人家也不好上门。我能有今天,都是靠大人救了我,大恩大德一直铭记在心。”
听她说起当年救她的事,贾环不大好意思,当时救她确是存着利用的心思,实在不敢以恩人自居。
“其实……嗯……当年的事不提也罢,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香菱也明白他是利用自己,可是她并不介意。又对宝钗说:“这辈子我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宝姑娘给我的,如果不是你带我住进大观园,我哪能这么快乐地在园里学诗还入诗社呢,现在想起来真怀念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宝钗笑道:“还提学诗,你学诗学的都魔怔了,连觉也不睡。我们女子还是要以针工纺绩为要,那些移性情的东西要不得。”
香菱笑了:“宝姑娘还是这么口是心非,你嘴上如此说,可是并没有阻止我学诗,还给我指点和鼓励呢。”
宝钗低头含笑,她怜惜香菱身世可怜,所以想法满足她的要求,带她进园来住,助她学诗,不忍心泼她冷水,并不是赞成学诗是女子该做的事。
两个女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说。孩子由仆人带下去玩,贾芝看见一个比自己要小的宝宝,看上去很可爱的样子,去外面抓了条毛毛虫逗她玩耍。
香菱用过晚饭离去。宝钗卸了钗环准备歇下,对贾环说:“看香菱穿着布衣,估计日子不是很好过,她在薛家素来锦衣玉食,哪里能过这种苦日子。爷想法帮她男人找个好差使吧。”
贾环答应了:“我会帮她的。不过你说她过的是苦日子,这个我不能赞同,日子是好是坏,不能看吃穿好不好,她现在有个疼她的丈夫,有个可爱的宝宝,就算穿不上绸缎衣服,也是很幸福的。”
贾芝在一旁Сhā嘴说:“可是宝宝好可怜,是个残疾。”
“天哪!”宝钗和贾环都惊呼一声,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宝宝是个残疾,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香菱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能过个舒心日子,却生下残疾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好苦命的香菱。”晴雯忍不住抹起眼睛,说:“爷不是认识太医院的名医,不如请个高手来看,说不定能治好。”
贾芝又说:“宝宝木有**,太医能给接上吗?”
晴雯脸黑了下来,眉毛竖起,拎着贾芝往外走,骂道:“臭小子,你存心捣蛋是不是,睡觉去。”
贾芝挣扎:“我没有捣蛋,宝宝没有**,好可怜,连尿尿都困难,叫太医给接一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