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他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了——
“寺井,我要你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他们呣子的安全!”
“可是……盗一老爷……”
“这是命令!!”
“星雨,把儿子带走!”
“我要留下来,盗一!”
“不行!快走!快斗不能离开你!”
“可是……”
“没有可是!”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黑羽盗一脸色一沉:“可恶!没有时间了!”
他当机立断,走到少妇面前,轻声说:“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知他做了什么,少妇便倒在了他的怀中。
“老爷……你……”
“寺井,”黑羽盗一把昏睡的女子递到他怀中,“把她和快斗带到密室去!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老爷……”
“快走!!”
纷乱的色彩,杂乱的声音,东倒西歪的黑衣人,满地的血(忽略)渍,有一个金发的男人,眼神像冬日的寒冰。
他举起qiang,对准目标,扣动扳机——
快斗在一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
“砰!!”
但是这次,这次甚至没有人把他从噩梦里救出来。
不要再上演……不要再让我看……让我醒过来……让我醒过来……
子(忽略)弹准确地从脖颈处钻进去,燃(忽略)烧着,旋转着,从后脑下方出来。鲜血(忽略)四溅,一代伟大的魔术师最悲惨最狼狈的时刻。
快斗想尖叫,可是嘴巴被一只颤抖的手掌紧紧捂住了。他感到大滴大滴滚烫的液体滴进了自己后面的脖子里。
寺井黄之助压抑地在他身后哭着,咬牙切齿,颤抖不已。
但是他是忠实而理性的仆人。
快斗看到父亲没有死,看到父亲口中流出了很多血,看到父亲的身体在地上抽搐。他甚至感觉到父亲的眼神带着临终前特有的凌厉,卷着仇恨刺向那些黑衣人。
金发男子踢了黑羽盗一一脚,冲身后的人点点头,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说道: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把医疗组的人带进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他们不是来救死扶伤的。
他们是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
鲜血的腥气。
殷红的颜色。
雪亮的手术(忽略)刀。
其中一个男人对金发男人说:“对,复活终于有希望了,你做得很好。”
声音圆滑好听,好听得快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寺井的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捂不住他的听觉。
“大家最好快点,潘多拉等不及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那颗宝石快点找出来吧……”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另一个男人的,没有特色的声音。
寺井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从指缝望出去——
锃亮的手术刀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操作者熟练地下(忽略)刀,刀(忽略)刃一闪,就刺进肉体,汹涌的血(忽略)液喷涌而出。
他猛地闭上眼,良久,还是睁开眼,泪水模糊了眼眶,哽住了喉咙,然后,他隐隐约约地看见,非常恐怖、非常恶心的一幕——
心脏。
父亲的心脏被他们熟练地剜了出来,盛在托盘里,还在跳动……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嘶力竭的嚎叫几乎穿破他的耳膜!
谁在尖叫?!
快斗惊恐的眼搜索着,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挡住了那鲜血(忽略)淋漓的场面,他的姿势像是抱着一个孩子,他的确抱了一个孩子,快斗听出来,就是那个孩子被吓得尖叫起来,然后是歇斯底里、尖声的抽泣。那男人说话了,声音圆滑好听——
“不哭啊不哭啊……”
“让你看看吧……以后会经常见到的……”
“没关系没关系……”
“看来这次是失败了呢……”
“不过没关系,正好可以给你用呢。是不是啊……?”
“静子……”
快斗眼前猛然一片黑暗,不!!
不要让我看!!不要让我看!!不要让我看静子被……静子被……
“哥哥……你一定……幸福啊……:
不——不——
就在他绝望盖顶的那一刻,周围突然,温暖起来。
快斗,不要怕,不要怕。
不用怕。
有我在这里,有我在这里,有青子在这里。
他闭上眼,那些过往的回忆,渐渐淡去……
另一个声音说,跟我来。不要怕。
他睁开眼,看见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微笑着招手。
有我们在这里,不要怕。
我们该去寻找,寻找我们的命运。
为了我们的青梅竹马,不是吗?
快斗慢慢微笑,那笑容,终于变得无所畏惧。
是啊……哥哥。
手术结束。
灰原哀松了口气,走出手术室。
门外的一张张苍白的脸,盯住她。
她露出绝美的笑:“没事了。情况稳定了。”
众人长长松了口气。
“志保!你的手?!”白马探突然脱口而出,他上前去一把拽起那小小的手,看见手腕处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时,心里一痛,“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哀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好久不拿手术(忽略)刀了,身体又太小,只是不小心而已,不算什么。”
“你真是——”
“青子?!”有希子的惊呼。
探回过头,看见中森青子已经站了起来,她脸色苍白如雪,衣襟上还染着快斗的血,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哀的跟前,不顾有希子在身后焦急的呼唤。
“你……救救快斗……”她的声音剧烈颤抖着,“救救快斗……”
“……”哀蹙起眉,湖泊般的眼里透出悲伤。
看见哀的反应,青子的眼泪惊慌失措地落下来:“不是的!不是的!他还活着!真的!快斗还活着!”
哀疑惑地看着她,但是快斗身边的有希子探了探快斗的呼吸和心跳,还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青子局促不安看看有希子,看看哀,突然腿一软,跪了下来。哀惊异地后退一步。
“……不!相信我!他真的活着——你——救——救——他——啊——!”青子扯住哀过长的衣摆,“刚才他有动静!真的!!救救快斗啊——救救他——”
“青子……你冷静一点……”探和有希子过去拉她。
“拜托你——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他很痛苦……救救他啊!他还没有死——不要放弃他啊……不要放弃他……”青子的泪水终于决堤般地倾泻出来。
“我们试一试吧。”一个柔美的声音传来。
“兰……?”有希子唤道。
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苍白的脸颊上还有之前的泪痕:“那个时候,我也和青子一样,感觉出来新一没有死……”
众人一震。是的,他们都过于被医理知识所束缚,忘记了工藤新一创造的奇迹,也许……也许……
哀回头看青子满眼的恳求,她心里一痛,上前扶住她的肩:“你起来,我们会尽力。”
青子半是绝望半是惊喜地点头,她抓住哀的手:“你能救活他的对不对?”
哀回头,淡淡微笑:“我会尽力创造一个奇迹。”
白色的瓷杯,温润如玉,他的手指滑过羊脂般细腻的杯壁,触感是温和,感觉是疼痛。
端起杯子,透明的茶水,淡绿色的茶叶漂浮在内,恍若他的心,摇摆不定。
他的眼睛在杯中留下倒影,深邃而孤独。
他的心,缓慢地沉下去,不再犹豫。
他的手不太像男人的,修长而苍白。右手拇指上戴了一个古老的扳指,他对大家说,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尽管他上个星期才刚刚触碰。
拇指巧妙地旋转,左手上前去帮忙,把那翠绿的扳指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里面的白色粉末,轻飘飘地撒下,在透明的液体里散开极其微小的涟漪,不留痕迹。
他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转过头,有着银色长发的外籍女人,褐色的眼空洞而寂寞,红唇却对他绽开一个冰冷而妩媚的笑:“好了么?”
他点头,扬起嘴角,他知道自己的笑一定显得别有用心,不过,他的微笑太深邃,一般人看不透,包括她在内。
包括……她……在内。
“她”不是指他身边这个外籍女人。
“拿着。”他把白瓷杯放在白色托盘里,端给身边的人。
笑容更加妩媚了,她端着托盘转身,走出宽大的饭厅,在门口顿住了步子:
“我以为你会不甘心。”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你对她很特别,我知道。”
他沉默。
她走远了,步子轻轻地宛如高贵的猫,但那轻轻的脚步声却让他的心脏泛起干涩的疼痛。
“……哼。岂止是不甘心。”他低低呢喃,“但是……这是宿命。”
抬头,窗户外面,孤独随风摇摆。
低头,楠木书桌,满眼陈旧阳光。
这一切都发生在工藤新一的脑海中。
服部平次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眼睛凝视着坐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的新一,良久,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推理能力果然是略逊一筹,他自嘲地想,看来工藤早就怀疑那个“Boss”的真实性了,而我还被蒙在鼓里。
只是……你这样……也太乱来了……
他蹙起浓眉,快点醒来吧,工藤。
闭了闭眼,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红色的瞳孔,血丝浓密的眼,让人毛骨悚然。
所谓“真正的Boss”一度让服部平次震惊不已。
“那……刚才和我们……”他感到太阳|茓一突一突地跳动着。
“可以不用去理会他了。”真正的Boss平淡地说,“他要做的事,已经全部做完。”
“所以……你不再关心的他的死活,是吗?”工藤新一冷冷地问道。
“这不是重点。”他微笑,“不过……他总算是把那帮碍事的警探们阻止在无法接近的范围内,我想,他们暂时是无法到达的。在此之前——”
“需要接着做实验——对吗?”新一面无表情。
男人优雅地一笑:“很好。你的表现已经超出我的预期。”
很好……
——很好,跟我来。
平次一惊,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这个声音……
那扇黑色的门前,停下来,走进去。类似于办公室的房间,白炽灯闪着清冷惨白的光,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低着头看报纸,右手在玩弄一支钢笔。
——说明目的。
——给我一杯“Whisky”。
两道犀利的光从那深色的镜片后面箭一般地刺过来。
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气氛,让他几乎呼吸困难。
——很好。跟我来。
当时没有细想,但是和男子对视时的感觉——的确……有点不太对劲。
怪不得……怪不得他觉得不太对劲,不是因为视线,而是因为那墨镜后的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
平次突然感觉身上发冷。
那个时候……其实他……是知道自己的目的的。
这是他作为侦探头一次感到的刻骨的恐惧,他感觉自己没有了秘密,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通透透……
平次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新一感觉到了什么,又上前一步,身体若有若无地挡住了平次:
“你想怎么样?”
“先跟我走。”Boss以不容置疑的语调说。
“为什么要听你的?!”平次强硬地说。
“唰!”
平次一声闷哼。
“服部!!”
平次咬牙按住左臂,那里被一道凭空而来的红线径直穿过,鲜血四溅。
“还是听话吧。”Boss笑道,“来吧,孩子们。”他转身向通道的里面走去。
新一和平次沉默半晌,对视一眼,终于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那些恐怖的圆柱形容器,容器里安静的死者在缓慢地后退,两个少年都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那个男人的气质,虽然普通,却和四周让人心寒的景物极其搭调。简直……简直就像他已经融入了这个环境,就像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年。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新一和平次都感到背心上冒出彻骨的凉意。
这个通道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出现了一扇光滑的金属门。Boss蹲下身,翻出密码板,在上面灵活地按了很久,遗憾的是他的背部完全挡住了键盘。
不过平次能猜到,这么长的密码……大概和上次苦艾酒按的密码是一个东西。
他的念头还在纷乱中旋转,门无声地开了。
Boss回过头,微笑:“我们进去吧。”他的表情像是要去朝圣。
三个人进入了房间。
明亮的鹅黄|色光线,照亮了一幅令人震惊的景象。
房间很大,但是布置得很普通,是平常人家卧室的风格。一共有两张床,一张床上铺着深色格子的床单,有普通的枕头和被子,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上面睡觉……另一张床上……
放置着一个长方形的容器,里面是透明的液体。透明的液体中,双手交握漂浮在容器里的,是一个*的女子。
“……这是……”平次蹙起浓眉。
“你不认识她吗?”Boss转头,饶有兴味地看着新一在一瞬间变得茫然的眼。
“……不。”他低声说,不顾平次在旁边焦急地呼唤,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低头,看那女子的脸。
精致的五官、在液体中显得飘逸的长发,没有血色,几乎是透明的皮肤和嘴唇……胸口,Сhā入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和仪器,连接着旁边一个复杂的机器。
她像是睡着了,虽然全无生气,却仍然美丽。
太熟悉了。
他绝不是,只在那古老的像框里,在那泛黄的老照片里,见过她的……
新一闭上眼。
加代,终于,见到你了。
然而,你还,记得我吗。
“工藤!!”平次咆哮道,上前一把将新一拉开,“工藤!记住你是工藤!!”他感到一阵恐慌,因为新一没有理会他的动作,仿佛已经陷入了某个未知的世界……
而且……
平次一边拽着新一的手臂,一边看向Boss看好戏般的表情,心头的无力感开始扩大,然后是Boss解答了他心里的疑问:
“知道我为什么纵容关西的名侦探来到这里吗?”他猩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促狭的神色,“因为——这是实验,我要好好看一看……在好朋友的监督下,‘潘多拉’是否还能维持呢……?”
平次心里涌上一股愤怒,冷笑道:“好,那我们就试试!”
Boss宽容般地微笑,点头道:“很好。都是优秀的孩子。”
他猩红的眼配上宽厚的微笑竟然很协调,平次看得心里发冷,他用力扳住新一的肩膀,试图把他从梦幻般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然而只是徒劳。新一毫不反抗,却也并不正常,他冰蓝色的眼仍然死死盯着池泽加代的位置,仿佛那里下一秒就会生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喂——工藤——拜托快醒过来!工藤!!”平次焦急地低吼,猛烈摇晃着面前的人。
Boss看了他们良久,微微眯起眼,说道:“我给你们半个小时,如果你们能顺利地逃出去,我将不再追究任何问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平次呼吸急促地说,他的手臂仍然紧紧抓住新一的肩膀,鲜血浸湿了右臂的衣料。
“首先要告诉‘潘多拉’的是——”他看着新一慢慢地把头转向他,“如果你留在这里,加代会醒来的。毕竟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没有放弃。那些往事可以留给你,利用这半个小时慢慢回忆,如果成功了,我们就真的会很幸福……”
“工藤!!别听他的!!你不是‘潘多拉’!你是工藤新一!!明白吗?!工藤新一!!”平次吼道,眼里充溢着愤怒和焦急,“喂!!工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