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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别人再好,你才是唯一

蒋正璇把面料贴在脸上,感受它的细腻顺滑,凝神想了想,道:“这几年都流行宽松的军装小风衣,我想夏装用这个面料配上蓄丝设计一款试试。我很期待这面料上身后的那种飘逸轻灵……当然,我还得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构思。我个人很喜欢这款面料……”

宁熙微笑:“好,我等你的惊艳设计。”蒋正璇莞尔一笑:“哪里能称得上什么惊艳呢!我每设计一款衣服,其标准只不过是问自己喜不喜欢。我只是想设计我自己喜欢,自己想要的衣服而已!”

“而我也一直都认为,一件衣服如果连设计师本人都不喜欢不满意不想要的话,又怎么能让消费者喜欢和购买呢?”

“我是因为喜欢才做这份工作,所以要么不设计,既然要做就做出自己喜欢的物品。仅此而已。”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精­致的眉眼仿佛被一团光晕缭绕,流光溢彩,好看得熠熠闪光。宁熙顿了顿,方有开口的能力:“Teresa,你想过拥有自己的品牌吗?”

每个学服装设计的人,谁没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梦呢!蒋正璇笑:“当然,你不想吗?”

闻言,宁熙执着咖啡杯的手势一顿,定定地瞧着她,忽然露出古古怪怪的一个微笑:“我也想啊。”他停顿了一下,似鼓励又似肯定地道,“我相信以你的才华和努力,以后一定可以实现的。”

蒋正璇后来才了解为什么这晚的宁熙会有如此古里古怪的笑容。因为宁熙是K.W集团的继承人之一,他的全名叫池宁熙,是K.W集团的三公子。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开K.W集团从未有过的例子,可以在宁城兼职做设计。

不过当时的蒋正璇耸耸肩,道:“我没有想那么长远……”蒋正璇与很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子一样,顺风顺水惯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不用努力就可以唾手而得,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与目标。如果一定要算的话,当年她想嫁给叶英章,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应该算是当时最大的梦想吧。

可如今经历一番世事的她,却还是没有什么伟大的目标理想。只要家人平安健康,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甚至都没有去细想以后她与聂重之该何去何从。她回洛海,他继续留下来呢,还是怎么样?每当这个念头涌起,想起聂重之与她相处的无数画面,过往的,现在的,她的心头便会涌起一种无法厘清的感觉。

过往的聂重之,她厌恶之极。可现在的聂重之,她却总是无端地心疼,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就像一滴泪回不了眼眶,她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只是她与他,到底要怎么办?她却真的不知道!

蒋正璇乘车回到楼下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望了望顶楼,黑漆漆的,一点儿光线也没有透出来。聂重之等她不及,已经睡下了吗?

怕吵醒他,蒋正璇做什么都是轻轻的,轻轻地打开门,轻轻地关门,轻轻地按亮灯。整个屋子一片安静,静得……静得就好像没有人一样!

蒋正璇在门口处弯腰换鞋,她的视线一顿,聂重之最后一直穿的那双鞋子不在。

莫非他不在家!蒋正璇顾不得换鞋了,聂重之房间的门虚掩着,她猛地一把推开。

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聂重之真的不在!

这么晚了,他去哪里了?不会是又去……

蒋正璇的念头方涌起,便慌忙地摇头。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答应过她的!

聂重之没有手机,她无法联系到他。可要出去找他的话,宁城说大不大,说小亦不小,去哪里找呢?

蒋正璇无措地站在小厅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了片刻,决定还是下楼等,于是匆匆跑下楼。深冬的寒冷午夜,屋外的温度已经是零下十多摄氏度了,每一丝风吹打而来都冷如刀割。

等了不过片刻,蒋正璇便冻得瑟瑟发抖。原来等人竟是这样度秒如年,聂重之他昨日到底在下面等了多久呢?

几十分钟后,蒋正璇觉得自己硬生生地都快冻成冰棍人,只好呵着白气来回地小跑。跑了停,停了跑,在门口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就是不见聂重之的身影。

聂重之他到底去哪里了?

蒋正璇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在她觉得哆嗦都已经快无法哆嗦的时候,终于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踉跄而来。隔了不远的距离,蒋正璇也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

聂重之喝酒了!他居然跑去喝酒了!她为他担惊受怕,在这里冷成这个样子,他居然逍遥快活,跑去喝酒了!

蒋正璇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瞬间解冻了一般,那提心吊胆的惶恐害怕转化成了汹汹愤怒:“你去哪里了?”

聂重之不知是惊住了,还是被她这么一喝给喝住了,整个人便站着没动弹,呆呆滞滞地望着她。

蒋正璇深深地盯着他:“你去喝酒了?”聂重之没有回答。

蒋正璇忽地笑了起来:“原来你去喝酒了。”她猛地转身,大步霍霍地冲上了楼。

她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

哪怕是头昏脑涨,醉意浓重,聂重之也察觉到了,他脚步踉跄地跟她上楼:“我……我……”

蒋正璇蓦地转头,光火地道:“我什么我,你别跟我说话。”她当着他的面“眶当”甩上了门。

蒋正璇一个人在屋子里生了许久的闷气。这段时间,聂重之一直没进来,外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蒋正漩冷静了下来后,忽然一惊,他不会又走了吧。

猛地拉开门,聂重之高大的身影便进人了眼帘。他没有走,神­色­黯然地垂头站在外面,表情像足了一个知道自己犯了重罪的犯人。明显有些酒醒了!

聂重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良久,才轻轻地对她说:“你这么晚都没有回来……我……我……”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本是怒火滔滔,可他这么一句话,像用一把刀片在蒋正璇心里轻轻地割开了一条细缝,似有什么酸酸软软的东西腾腾地窜了上来,她顿觉心疼。

他这个傻子,她什么时候不要他了。

聂重之结结巴巴地低声辩驳:“你说了你很快回来的……我……”

蒋正璇面­色­不露半分,瞪着他,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不过是晚点儿回来,你就去喝酒,还喝得这么醉,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

聂重之嗫嚅着道:“我没有理直气壮。”

蒋正璇瞪着他:“身上这么浓的酒味,臭死人了,还不快进来洗澡。”

聂重之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还是不敢动弹。

蒋正璇板着脸,对着聂重之喝道:“你到底要不要进来?”聂重之这才抬步,缓缓地跨进门。

蒋正璇一路推­操­着他进了浴室:“臭死了,熏死人了,快去洗澡,不洗­干­净就别出来了。”

小小的屋子里很快响起了浙浙沥沥的水声。蒋正璇怔征地瞧着浴室的那扇门。

原来他是在怕她离开!他一直怕她离开!

聂重之出来的时候,见蒋正璇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可捉摸。

聂重之不敢莽撞,缓缓地上前一些。蒋正璇依旧坐着,连睫毛也没有牵动过分毫。

聂重之慢慢地俯身,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拥抱住了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不安。她现在这么漂亮,这么光彩照人,追求她的人肯定很多很多。他看到过那个叫宁熙的,那么出­色­的一个男子。哪怕他在鼎盛时期,都没有把握可以赢过他,更何况如今呢!

还有那些他没看到过的呢?或许有更出­色­的存在。

在等待她回来的时间里,聂重之此生从来没有这么焦灼不安过。哪怕是当时破产,他都浑浑噩噩的,毫无不安惊慌。可她走后,他看着时钟一秒一秒地走过,每一秒都跟一辈子那么漫长。他在屋里等,跑下楼去等,又跑回屋里等,再跑下去等,这样来来回回,不知所措……

外头这么黑这么冷,八点她没回来,八点半她没回来,九点她没回来,九点半她没回来,十点她没回来,十点半她还是没回来。

在接近十一点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她不要他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的念头一起,便再也驱除不去,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便要成疯了,于是就跑去买醉。

如今,她真实地在,在他怀抱里。

聂重之更用力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这样便会将她拥在自己情里,永不分离。

蒋正璇任他抱着自己,她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已已经再无法把他推开了!

既然推不开,那么就不要推了。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早上,蒋正璇醒来,伸了伸懒腰起床。片刻后,她忽然觉得不对劲,家里好像太安静了。

小餐桌上如常地摆着聂重之熬好的小米粥和小菜,盖了保温的罩子,触手犹温。

小小的屋子,一目了然,可就是不见他的身影。只在几上找到了一张纸,聂重之留了言:“我有事情出去一下,厨房里有蛋炒饭,中午你放微波炉里热一下。我傍晚会回来。”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一个“重”字。

聂重之的字显然是从小练过的,气势开张,字体舒展,十分好看。蒋正璇拿着小纸张,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他是去哪里了呢?不过转念一想,随便他去哪里,他这么大个人了,不至于弄丢吧!

蒋正璇想到此,便微微一笑。她用过了早餐,收拾­干­净了餐桌,然后搬出了电脑和资料,搁在这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开始办公。

蒋正璇一个人静静地修改设计稿,一直忙到了下午两点,回了神才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乱叫了,这才进了厨房,把蛋炒饭放进了微波炉。

才一转动,就一室飘香,勾得人馋虫四起。蒋正璇吃光了整整一盘蛋炒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的缘故,整个人懒懒暖暖的,只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只猫,连伸伸爪子都觉得无力。

令人喜欢的阳光透过窗户,一点点地照进屋子,细致的尘埃在光束中轻盈地盘旋舞动。

这样子安安静静,温暖安心!

蒋正璇忽然生出了一种幸福的感觉,忽然之间便很想很想聂重之快些回家,想快点儿看到他。

几个月相处下来,她也习惯了他每天的陪伴,习惯了他冲泡的咖啡的味道,习惯了水杯里的水永远是温的,习惯了小小的屋子里永远有他高大的存在……

可聂重之没有手机,她根不联系不到。于是余下的半个下午,蒋正璇便在抬头看天、低头看电脑中度过。

盼啊盼的,聂重之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提了菜回来。进门见蒋正璇埋头在忙,什么解释也没有,便匆匆进了厨房,歉意地道:“饿了吧?我马上煮面。”

蒋正璇心里头本有些小小的气恼,但一见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暗含着的那股气恼委屈的感觉便缓了下去。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加水煮熟面条、起油蝙炒作料,看着他把煮熟的面条放在作料里头一起煮,然后小小的屋子香气四溢。

从前在他那顶层公寓的时候,很多个中午时分,她一睁开眼见他靠在床头,边喝红酒边闲闲地翻着文件。见她懒懒地醒来,会第一时间朝她露出­性­感的微笑:“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然后会搁下酒杯,过来吻她闹她……

那个时候她从来不会理睬他,也不与他说一句话。可他好像并不为意,一直甘之若怡。

蒋正璇怔怔回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突然地就想起了从前。而且最奇怪的是,如今回忆从前,竟然再提不起当年那些对他咬牙切齿的恨意了,仿佛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偷走了所有的爱恨,只剩下许多浅浅的画面。

她回神抬眼,便看见聂重之端着香气腾腾的海鲜面对她微笑:“好了,可以吃了。”

聂重之在她对面坐下,默不作声挑着料,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碗里的大小海鲜一一都拣给了她。

灯光流离中,他的轮廓好看分明,神­色­柔软得不可思议,蒋正璇心头一抽,一股没头脑的酸楚欢喜涌了上来。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对待她的!吃牛排会给她切好,吃鱼会帮她把骨头剔了,烤­肉­会把­肉­烤好蘸好酱料夹到她的瓷碟里。吃日料的话,更是会将芥末、酱油、醋调好才递给她。

那个时候的她一直处于被强迫的不甘、委屈、愤怒之中,跟他吃的每一顿饭都觉得像是一场酷刑,恨不得早吃完、早点儿从他身边逃开,所以她从未留意过什么。

可是,此时此刻,蒋正璇忽然有种奇怪之极的感觉事情,他以往对她做的事情,好像也并非完全不能原谅。很多时候,他待她,其实比大哥对她还宠爱几分。

见他碗里挑得只剩面条,蒋正璇低头把自己碗里的料也学着他的样,默默无言地拣了给他:“吃吧。”聂重之整个人似乎震了震,好半晌才缓缓动筷。

橘黄|­色­的灯光下,两人静静地吃完了一碗面。

很多年后,聂重之回想这一天,依旧觉得那般不真切。她的脸,她嘴角的那抹微笑,都是光晕缭绕般不真切。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等蒋正璇早上醒来的时候,聂重之又已经不在。依旧留了纸条,说晚上回来给她做饭。

这一日,又是如此。蒋正璇捏着纸条颇有些纳闷,他到底是做什么去了?晚上她一定要问清楚,绝对不能让他一句“有事”就敷衍了过去。

聂重之又是天­色­漆黑才回来。一进门,便含笑道:“煮了一个星期的面条,今晚给你做大餐。”

其实聂重之的手艺好,又变着花样给蒋正璇做,哪怕是吃面条,一日海鲜面,一日青菜面,一日炸酱面,一日排骨面,等等,蒋正璇亦未觉得厌倦。但听聂重之说大餐,她不免心头痒痒,放下画了一半的设计手稿,跟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进了厨房,站在他身旁探着头:“做什么大餐?”

不料聂重之回头,蒋正璇的­唇­便堪堪地从他脸上擦了过去.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不免让彼此一征。蒋正璇见聂重之的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她,便有些羞赧,眸光不自然地垂下。

聂重之心里却因这一接触漏跳了一个节拍。他摸不清蒋正璇的反应,只好表面上淡淡地若无其事地道:“买了很多虾蟹,我记得你喜欢吃海鲜。”

蒋正璇的视线垂落在聂重之的手臂上,忽热停顿了下来,他袖子卷起处,隐隐露出黑红的一条。她定睛再看,感觉像是伤痕。蒋正璇伸手去掀他的袖子:“这里怎么了?”

聂重之右手臂往身后一缩,避着她:“没什么,不小心擦到了,不碍事。”见他这样闪躲,蒋正璇自然更是不肯放手,与他面对面地僵持着:“让我瞧瞧。”

聂重之无可奈何,只得由着她把袖子往上翻折。蒋正璇蓦地便凝住不动了。他手肘上方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结痴了,可还是血红得狰狞之极,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弄的?”蒋正璇的指尖颤颤地搁在上头,隔了几毫米的距离,不敢碰触到伤口,她慌乱地道,“小药箱搁哪儿了?”

聂重之:“不小心擦到的,不碍事的,已经快好了。你先出去听会儿歌,看会儿电影,我很快就好了。”

蒋正璇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杵着不肯出去。聂重之无可奈何,只好道:“药箱在我的卧室里,你先去拿来,等下我弄好了饭菜再擦碘酒.我得先把虾和蟹煮了,不然我们半夜也吃不上饭。”

蒋正璇这才出了厨房,去他房间找药箱。捧了药箱回厨房的时候,便见聂重之弯腰在水池前洗虾蟹。他的衬衫本是塞在里头的,不弯腰的话蒋正璇也没有注意到,可他这么一弯腰,衬衫便因动作而往上扯,露出了腰际的皮肤,一块一块大小不一的淤青红肿。

蒋正璇上前猛地一把撩开了他的衣服下摆,手指轻轻地触碰到他的腰,恼声质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这又是在哪里伤到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电光石火间,蒋正璇恍然大悟,“你去找工作了是不是?你去哪里工作了?”她一连串地发问,又惊又怒。

聂重之缓缓转身,见她好看的脸因生气而红润。见瞒不过去,聂重之只好说实话:“工地。”他的声音轻微了下来,“那里不用经验,只要有力气就行。”

蒋正璇只觉胸口处有股气在乱窜,后退一步:“你疯了,你去工地搬砖头,你居然去工地扛材料?!你……你……”她气到极处,胸口起伏不定,余下的话竟一下子说不下去。

聂重之侧着脸,避开她的视线:“我知道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我总不能让你跟着我挨饿受冻。工地没什么不好,我凭自己的力气吃饭。”

蒋正璇想说:“家里明明有钱。”但聂重之凝重的神­色­,令她知道她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那会伤了他的。再说了,她当着他的面在两人公用的抽屉里搁了一大沓钱,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肯用而已。

她并不介意他出去工作,只是他现在身体才刚刚康复,再说了他怎么能去工地做那些粗活呢?

蒋正璇去揪他的纽扣,也不管聂重之愿意不愿意,一颗又一颗地解开,然后一把扯开了他的衬衫。果不其然,聂重之的身上特别是两个肩膀处红肿成一片。

一阵刺痛难过似云一般掠过了蒋正璇那漆黑如墨的眼睛,泪水一点点地在她眼底凝聚,她怒不可遏,拿指尖去戳他肩头的青红处:“你不知道疼的是不是?不会疼的是不是?不会疼的是不是?竟然瞒着我去那种地方工作。”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

被她戳到的地方酸酸胀胀地泛着疼意。她是不是终究开始在意他了?虽然是这样缓,这样慢,可她终于开始在意他了!

聂重之怔怔地凝望着她,沉沉的眼开始明亮闪烁,他缓缓地吐出一字:“疼。”

蒋正璇悬于睫毛的那颗泪似珍珠,无声无息地坠落了下来。她不解气地再度戳他,用尽力气地狠狠一戳再戳:“聂重之,疼死你!疼死你算了!看你还去不去工地做那些活儿!看你还去不去工地做那些活儿!”

明明是她戳他的,可是蒋正璇的泪却扑扑地落下来。

聂重之一直无言地站在那里,深深沉沉地望着她。忽然,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他一点点地低下头去,缓缓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那样虔诚,那样珍视,那个瞬间,仿佛有什么从他的吻里头缓缓地倾泻出来,从手上的脉络一点一滴地流讲了骨髓,慢慢地渗进了蒋正璇心里。

空气里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浅浅流动,周围是令人心酥的灯影夜­色­。

他说:“是我不好。你不哭了好不好?”

这个傻子!聂重之这个傻子!

蒋正璇不知自己怎么了,涌起了想吻他的冲动,­干­是她也这样做了。她轻轻地踮起脚,轻轻地触碰了他的­唇­。聂重之却一动不动,片刻后,他才迫不及待地回吻了过来。

蒋正璇每一次发觉原来心甘情愿地与一个人接吻,缠绵回应,是这么美妙这么甜蜜的一件事情。

冬日暖­色­的阳光,慵懒醉人。蒋正璇轻轻地拥着被子翻了个身,身畔是空的,聂重之显然已经起来了。她抬眼便瞧见窗口处的那一朵斜斜绽放的红­色­玫瑰花,红花绿叶,热热的明艳。

那是他昨日与她逛街路过街边花铺的时候买给她的。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默默地递给了她。

不由得忆起那年她生日,他曾经用路易十四玫瑰花瓣铺满他的整层公寓,每隔几步就搁一件礼物。那年她二十四岁,整整二十四件礼物。

她连多一秒的目光也不肯停留,一点儿好脸­色­也没给他。而他居然也不恼,还瞧着她轻笑了出来:“怪不得都说女儿要富养,这样子以后就不会随便被男人骗走了。看来啊,要是以后我有女儿的话……”那个时候的他停顿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眼前的这朵玫瑰是他送给她的最廉价的礼物吧。蒋正璇侧头微笑,可是她心头盈盈满满的,俱是稳稳当当的幸福。

这个时刻,她突生了一种念头:愿世事安稳,岁月静好,日子就这样一直一直过下去吧!

被子里有他的味道,暖暖的如同那渗透进来的阳光。她又窝了半晌,才起身下床。

卧室的门此时虚掩着,透过缝隙,她看了聂重之正侧身坐在小桌前,戴了一副白手套,拿着清洁液和小布块,正在替她清洁手提电脑。

这倒是蒋正璇与他再遇后第一次瞧见他触碰电脑。她站在门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缓慢而又认真,仔仔细细地擦拭了每一个角落,无一遗漏。好半天,他放下手里的物件,缓缓地脱下了手套。

蒋正璇要推开门,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聂重之的面­色­很奇怪,他伸出了右手,指尖一点点地探向了电脑,可还未碰触,便忽地缩了回来,似毒蛇猛兽在咬他的手一般,避之不及。

他整个人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怔怔望着电脑,然后大步走出了屋子。

聂重之他这是怎么了?现在居然会怕这台冷冰冰的电脑!

怪不得他宁愿去工地工作。

蒋正璇也不知道在电脑边站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丁零零”地响起,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只见手机屏幕上大哥两个字一闪一烁,她忙滑开屏幕:“大哥……”

蒋正楠的语气如常,但蒋正璇还是从中听出了急促不安:“璇璇,你快回来。妈妈心脏病发,刚送进医院,目前在急救。”

似有黑布一下子笼罩下来,明亮的屋子里瞬间黑暗:“好,大哥,我马上回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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