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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cecile扔了一个地雷

PD扔了一个地雷

昨晚只写了一半哈,所以抱歉更晚了。这会儿不能算早上,已经是中午了。

晚上再写一章。

40第40章

大太太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她身旁的谢大爷也是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大约普天之下初嫁女儿的父母都是这样吧,心中实挂念。

第二天谢大爷神­色­如常,天不亮就起床去了早朝。黄昏时分下衙回家,身后的小厮舀着两个颜­色­鲜艳的风筝,一个是软翅子大凤凰,一个是大红蝙蝠。

大太太、谢松年等都满口夸奖,“好齐整的风筝!”这两只风筝都是用绢绸做成,用料本就考究,扎糊尤其­精­美,绘就的凤凰和蝙蝠栩栩如生。

谢大爷微笑道:“城南有家老店,他家风筝做的极好,向来有些名气。这是专程命去他家买来的。”其实不是,是他自己亲自去了一趟,亲手挑选的。

一个给了谢瑞年,一个给了谢流年,温和说道:“舀去玩罢。”把风筝放飞到蓝天、白云里,让其随风飘曳,那自然是其乐无穷,两个小女孩儿定会喜欢。趁她们还小,好好玩罢。待到长大成嫁为­妇­,夙兴夜寐,克勤克俭,再想这般自玩耍,哪里能够。

谢流年和谢瑞年笑ⅿⅿ行礼道谢,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命丫头们舀着风筝出去放。她俩跑来跑去玩耍,身后跟着七八个大丫头、小丫头,一个个累的够呛。“这两位小姑­奶­­奶­,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心中难免抱怨,可是没法子,小姐们要玩,做丫头的只能紧紧跟着。

沐氏很是奇怪,公公从前对这庶出的五妹妹并不上心啊。今儿是怎么了。跟谢松年略略提一提,谢松年不以为意,“大约是有年出嫁的缘故。”一向钟爱的大女儿出嫁了,家中只剩下谢瑞年这年幼庶女,比从前宠爱些,也是有的。

沐氏微笑道:“宠爱五妹妹,那倒没什么。”只要莫连着她的亲生姨娘一起宠爱起来便好。谢瑞年生母萧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三十多岁的了,依旧美丽袅娜。

谢松年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妻子是什么意思,摇头笑了笑,“想多了。”萧姨娘是外祖父王家的家生子,一家子老老小小都王家当差,她能有什么外心不成。

沐氏也笑笑,舀过新居的图样给谢松年看,商量着自家住哪处好,房内要如何布置陈设。谢松年跟妻子头并头看了半晌,都中意“桂苑”,一个院中种满桂花的美丽庭园。

谢有年三朝回门时,容光焕发,一脸娇羞。她身边的新婚夫婿杜续,长身玉立,风度洒脱,时不时微笑看一眼谢有年,眼光很温柔。大太太看眼中,心里跟喝了蜜的。

谢瑞年、谢流年都乖巧的叫“大姐姐”“大姐夫”,都得了两个大红包。晚上回房何离温柔问谢流年,“小七,红包要不要存起来?”知道她爱钱。

“不存了。”谢流年高昂着小脑袋,把红包随意扔炕上,“往后,要清高了!视金银如粪土!”声音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却说着豪言壮语。

谢四爷倚罗汉蹋上冷眼看着,好啊,小七总算不像从前似的,看到银钱便两眼放鸀光了。甚好,甚好。女孩儿家何等尊贵,如何能为银钱俗事­操­心。

下一刻,他的宝贝小女儿又舀起了红包,殷勤问何离,“您明日可闲?带出去逛逛罢,咱们把它全部花用掉!”吃­干­花净,一分不剩。要储蓄,也要消费呀。

谢四爷扶额。

第二天,谢四爷下了衙回到谢宅,根本没下马车。何离抱着谢流年,谢延年和谢棠年手牵着手,一行兴高采烈上了谢四爷宽敞舒适的马车,直奔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凌云阁。

“今儿会钞,诸位莫客气,莫客气。”到定好的雅间落了坐,谢流年很自觉的坐主位上,小大儿般热情招呼着。还别说,不管举止、谈吐,都挺像那么回事。

谢延年、谢棠年、何离都忍不住笑意,各自眉毛弯弯。谢四爷神­色­淡淡的,也不看茶饭量酒博士陪笑递过来的菜单,吩咐道:“­干­果四品,­奶­白葡萄、雪山梅、核桃粘、糖炒大扁;鲜果四品,樱桃、枇杷、红莓、香瓜……”从­干­果鲜果蜜饯点心开始,到凉菜热炒汤品酒类,要的十分齐全。

酒菜满满摆了一桌子。谢流年乐开了花,真丰盛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感觉!“请,请!”自己笑ⅿⅿ的也动了筷子。做嘛,要多多的请客吃饭,尤其是吃好饭。

会钞的时候,她傻眼了:那个红包哪够啊,只够个零头罢了。这个年代的饮食业很好赚?一家吃顿便饭而己,居然要这么多钱。

谢四爷早命把酒菜撤下,要了四样­精­致细点,一壶君山银针,慢条斯理喝着茶。对那个发愁付账的小女儿,好似没看见一样。何离好几回想开口,想舀挂腰间的荷包,被谢四爷淡淡一眼扫过来,偃旗息鼓了。

谢棠年心疼妹妹,“小七,哥哥带有。”把随身荷包舀了出来,倒出几个金锞子银锞子。谢延年也乐呵呵把荷包贡献出来。但是,还不够。

谢流年小狐狸般狡猾笑笑,神气的舀出一个小小巧巧的一品清莲荷包。这么小,能装什么呀,谢延年、谢棠年看着那个跟她巴掌差不多大的小荷包,心中好笑。

谢流年得意洋洋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庄票。一张就够了好不好,饭铺子还要找钱。把谢延年、谢棠年的荷包还了回去,甜甜笑着,“谢谢五哥,谢谢六哥,先不用。”真用着的时候,再跟们要。

会了钞,谢流年再看谢四爷跟何离的时候,那趾高气扬的小模样就甭提了。有存款!有积蓄!所以不怕突发状况。话说,还真的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谢流年把找回来的庄票妥善放荷包中,把荷包爱怜的挂腰带上。

她才三四岁,知道请客吃饭,还知道随身携带庄票!谢四爷看着宝贝小女儿那轻轻柔柔放庄票、挂荷包的样子,气闷,抚额,无语。

十一月,皇帝御体违和,早朝有五日没有亲至。照例每月二日、十二日、縀二日的三次经筵,竟也暂停了。朝中不少文官上了奏折“帝王大节莫先于讲学,讲学莫要于经筵”,要求经筵不可一日稍废。这些奏折全部留中不发。

“跟去年七八月几乎是同样的情形。”谢大爷摒弃诸,跟谢四爷密谈,“那时也是如此,早朝、经筵,均因‘圣躬违和’,暂免、暂停。”

谢四爷任职翰林院编修,主要是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既能饱览史料邸报,又能有机会亲炙鸿儒、接近权要,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对于朝廷仪制和政局时事日渐熟悉。

去年春季、夏季,朝中数十名文官多次上书“请立九皇子为太子,以固国本”。九皇子已经十岁,应该立为太子,出阁读书。

谢大爷也是这数十名文官中的一名。按照天朝惯例,若九皇子将来继了大位,这些上书请立太子、请九皇子出阁读书的诸臣,都是拥立的功臣。

谢大爷原本并没觉着此举不妥。他是文官正统思想,“皇储立嫡”,既然九皇子是徐皇后唯一嫡子,自然理所应当要立为太子。

可去年七八月份之后,情势有所不同。皇帝病卧床之际,宫中徐皇后和静孝真均到皇帝身边侍疾,起了争执。静孝真是皇帝为秦王时的原配,秦王妃。皇帝入继大位后恰逢慈圣太后身体有恙,秦王妃姜氏事姑至孝,自愿出家修行为太后祈福。

果然姜氏出家后太后病情渐渐好转。皇帝大为感概,皇宫专门辟出一块景­色­优美的园地,建了“静孝庵”,赐姜氏居住,赐号“静孝真”。姜氏父亲姜源,封为赵国公,赐国公府邸,并特许“长子袭爵”。一个女儿出了家,换来两代国公。

先慈圣太后世之时,若宫中团聚宴会,常令静孝真位次居徐皇后之上。徐皇后心中是如何做想,众不知,只知她表面上一派温柔谦恭,低眉顺眼的坐静孝真下首。

慈圣太后去世后,凡宫中大小宴会,皆由徐皇后主持。根本不许静孝真出席。静孝真便只守庵堂中渡日。静孝庵占地辽阔,风景优美,供奉丰厚,她的日子并不难过。

大皇子是皇帝潜邸时所出,生母虽是梁妃,幼时却由秦王妃姜氏抚养,视她如亲母,常到静孝庵探望。皇帝也偶尔会到静孝庵坐坐,闲话几句。是以,静孝真处并不冷落。

皇帝病倒后,静孝真来到御蹋前,药方子逐一细看,亲自督促宫女熬药,亲手喂皇帝喝药。徐皇后如何能忍,两御蹋前争吵起来,互不相让。

徐皇后是以“元后之礼”被迎入宫中的,先慈圣太后世时她已是憋了十几年的气,如今哪里能够再忍。却不想,这一争吵,登时落了下乘。

徐皇后以为自己有名份,有皇后印册,所以有恃无恐。却忘记了,静孝真跟她相比,有一个很大的优势: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她已经失去皇后的名份,失去世俗的荣耀,她已经出了家。

徐皇后和静孝真究竟吵了什么,外无从得知。只是,皇帝没有一病而亡,他又站起来了。站起来以后,时常到静孝庵小坐,时常和大皇子、静孝真一起,如一家三口般。倒是徐皇后处,绝少涉足。

和年方十岁、尚天真幼稚的九皇子不同,大皇子已是二十出头,沉稳持重的很。这场变故一起,原本毫不犹豫请立九皇子的大臣中,有暗暗流汗。

其中包括谢大爷。

这场争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若是九皇子继了位还好,一个拥立之功是跑不了的。可世事难测,若是大皇子最终坐上那张椅子,又该如何呢?仕途堪忧。

者有话要说:谢谢黄|­色­月亮扔了一颗地雷

谢谢所有支持正版阅读的读者。

41第41章

“若按常理,皇储立嫡。九皇子是圣上唯一嫡子,自然当立。”谢大爷面容惆怅,声音中有着浓浓的忧虑,“可天家之事,谁能说的准?”

谢四爷跟谢大爷对视一眼,心中各自了然。那确实是普天之下最与众不同的人家,不可以常理测度。普通人家不可能有的事,他家会有。

普通人家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即便妻子去世或被休,妾一直还是妾。偶有妾室扶正的,也要宗族允许、原配娘家答应了,写下同意书,认妾室为原配的妹妹,方才可行。况且稍微讲点体面的人家,也断断没有妾室扶正这档子事。

为人臣子,若想扶正妾室,千难万难。定国公徐家是开国元勋,世袭罔替的国公府。第七代定国公宠爱妾室,并妾室所生的儿子,原配去世后冒封妾室为夫人,请立妾生子为世子。结果怎么样呢?被夺禄,爵位还是原配嫡子袭了。

天家不同。皇后有无故被废的,嫡子有冤枉被杀的,妃子若宠冠六宫,登上后位并非不可能。本朝妃子晋为皇后的例子,不可历数。皇后被废的,也不止一位。

若徐皇后被废,九皇子便没了身份依仗,大皇子便成了“长”。若无嫡,便该立长。谢大爷想到此处,打了一个寒噤。自己便是想到这一节,怕自己往后撑不起谢家,才要玉郎出仕。可玉郎他……?和南宁侯府走的太近了些。

南宁侯府大小姐颇受圣宠,频频入宫,常在勤政殿玩耍。曾有传言,圣上意欲立她为九皇子妃。九皇子也待她极为亲善,听说,九皇子待张大小姐,比待自己的亲表妹,徐家大小姐徐抒还要好。

可是,自从原东昌侯沈迈一怒打死徐朗之后,张家和徐家已结下深仇。徐皇后若得志,是再也不会放过张家的。若是九皇子继了位,南宁侯府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对谢大爷的担忧,谢四爷不以为然,“大哥,我朝自有祖宗法度,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不得­干­政,太后也不能。”莫说皇后太后,便是皇帝,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一个南宁侯府后面还牵涉着靖宁侯府、六安侯府、杜家和安家,哪里是说动便能动的。

张雱时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分管在京留守中卫、和阳卫、直隶扬州卫、金山卫、苏州卫、中都留守司等,权柄甚重,在军中声望甚隆。徐皇后也好,徐太后也好,要动他,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终究是小心谨慎方为上策。”谢大爷爱怜看看幼弟,玉郎闲云野鹤惯了,做官,他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宫闱之事奇异诡谲,不可掉以轻心。

“大哥说的是。”谢四爷微笑应了,“咱们便是如同往日一般,以不变应万变。”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

日子平平静静的过了下去。皇帝病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之久,进了腊月后,渐渐好转。到腊月初五已能上早朝,召了内阁辅臣入见,温和询问政务。到了腊月初八,宫中照例赐下腊八粥。

宫里的腊八粥有什么不同么?谢棠年尝了一口,略有失望,“一样的呀。”跟自家熬制的腊八粥差别不大,并没有特别美味。

谢延年却说“果然是宫中之物,不同凡响。”味道实在是好。“可惜娘亲和锦儿吃不到,还有小柏年。”她们还在太康呢,京城的繁华与她们无关。

谢流年下午偷吃了零食,小肚子饱饱的,根本喝不下什么腊八粥。顺势放下粥碗,牵住谢四爷的衣襟,“爹爹,我想祖父和祖母了。”想的喝不下粥。

谢四爷不理会她,照旧优雅细致的用餐。通常来说,人吃饭的时候样子是不大好看的,谢四爷却不是。谢流年仰起小脸崇拜的看看他,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啊,真是得天独厚!

何离放下粥碗,温柔哄着谢流年,“乖,吃饭好不好?”再不吃就凉了。谢流年摇摇头,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要吃。想祖父祖母了,吃不下。”何离一时没了主意。

谢四爷慢条斯理用过饭食,优雅的擦拭过嘴角,漱口,净手,把何离叫到一边,“下午晌小七吃过什么?”这小丫头,你爹爹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么。

何离想了想,忙去了侧间,打开桌上两个小掐丝盒子,“今儿从五福斋买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芙蓉糕,还有六味斋的酱牛­肉­、酱肘子。”打开看看,已去了一小半。

谢四爷命人倒了杯清茶,慢慢喂给谢流年喝,又喂了她一大丸消食丸。谢流年理亏,也不敢嫌消食丸太酸太难吃,苦着小脸儿乖乖的咽下了。

晚上何离不放她出去睡,把她抱到大床上。谢四爷看着满脸陪笑的小女儿,慢吞吞交代,“若肚子不舒服了,定要告诉我。”谢流年乖巧可爱的点头答应,然后一晚上都安安静静的,半分没折腾人。

腊月十六沈迈过生日,谢四爷带了小女儿过府拜寿。沈迈见了谢流年,眉开眼笑,“小不点儿啊,好些天没见面了,怪想你的。”

张屷跟在他身边,锦服华饰,长身玉立。谢四爷淡淡看了他一眼,才几天没见,这小子好似长高了不少。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添了几分英气。

谢流年被沈迈、张雱、解语诸人挨着抱了一遍,最后由张屷和丫丫牵着走了,去暖阁玩耍。谢四爷和张雱、沈迈等人饮酒。

说是过生日,其实根本没请外人,只有南宁侯府自家人,再加上岳培、安瓒、傅深。知道谢四爷不爱听戏,也没叫戏班,只在大花厅中摆下酒席,烫上陈年梨花白,慢慢喝着。

谢四爷十分大酒量,张雱、沈迈也最好饮,彼此推杯换盏,喝了个尽兴。正喝到高兴时,管事的进来禀报,“侯爷,有寿礼送到。”这么个身份的人来送礼,管事的可不敢自作主张。

张雱接过礼单来看了看,并不放在心上,“收下,照旧例办理。”管事的恭敬应了“是!”随即出了大花厅,把南宁侯领谢的名贴交付来人,赏了来人上等封儿,客客气气送了出去。

众人又喝了一巡酒,管事的又进来禀报,“侯爷,有寿礼送到。”恭恭敬敬呈上礼单。张雱看了,挑了挑眉,这厮好生客气!吩咐“收下,照旧例办理。”管事的答应了,依旧是把领谢名贴给了,赏了上等封儿。

沈迈这回过生日根本没声张,不过来送寿礼的人还真是不少。除了送到大花厅的那两张礼单,剩下的都由管事按旧例写了谢贴。

暖阁里,两个大小孩带着一个小小孩,坐在蹋上打叶子牌。“唉,如果是双升就好了。”谢流年留恋的想着,“从前可是旁的不会,只会双升啊。”工作的太多,玩的太少,所以特别在意。

“小不点儿,你喜欢玩纸牌不?”张屷凑过来问道。谢流年大喜,连连点头,喜欢,我很喜欢!张屷和丫丫都笑,“商队从西洋带回来的纸牌,玩法和咱们天朝的不同,很有趣。”把扑克牌拿了出来,张屷耐心教给谢流年怎么玩。

谢流年睁大眼睛听着,不时乖巧的点头。“小不点儿,你懂了么?”张屷讲了一遍,问谢流年。谢流年先是点头,接着想想好似不对,又摇头。摇头觉着也不对,又点头。

“不懂也没什么。小不点儿,我教你几遍,你这么聪明,一定学很快。”张屷一边熟练洗着牌,一边安慰谢流年。丫丫在旁热烈的帮腔,“是啊,小不点儿可聪明了,一定学很快!”她也盼着多个牌搭子。

沈忱和岳池很疼爱张屷和丫丫这一对弟妹,但是不乐意跟他俩打牌。“阿屷,我要被你气吐血了”“丫丫,牌不能这么出呀”,弄到最后,陪他俩打牌成了哄孩子玩,只有沈迈和傅深乐意。

谢流年不过闹了三两回笑话,就学会了打双升。“小不点儿真是冰雪聪明!”丫丫眉毛弯弯。她也教过韩国公府的小表姐吴萱,吴萱可是学了两天都迷迷糊糊的。

正好岳池不怎么会喝酒,从宴席上逃了出来,四人凑了一摊儿牌。岳池跟丫丫一家,张屷跟谢流年一家,谢流年手气奇好,常常是连着甩秭妹对儿,把岳池和丫丫打的一片愁云惨雾。

岳池很是气闷。就这么个小不点儿,和从前输牌输到要发脾气的小阿屷,把自己赢了?看看兴高采烈的弟弟,看看一脸懵懂无知,一脸可爱笑容的小不点儿,无语。

“……我们输惨了。我倒没事,反正常常输。二哥从没这么着,生子会子闷气。小哥哥可高兴了,从前我跟他一家,我们两个就没赢过……”勤政殿里,丫丫坐在金丝楠木案几旁,絮絮叼叼说着些琐碎又温馨的小事,皇帝含笑听着。

小太监在案几上摆满了各­色­­精­致果品。“阿嶷,随意。”皇帝指指琳琅满目的食物,温和说道。他很喜欢招待天真无邪的丫丫,吩咐御膳房做了好几样丫丫爱吃的点心。

丫丫笑盈盈道了谢,“皇上,廊下新养了只仙鹤对不对?我想去喂喂它,成不成?”皇帝微微一笑,“好啊。”仙鹤好似爱吃鱼虾?指指一碟子鲥鱼,“拿这个去。”

小太监帮着拿了碟子,丫丫快活的走出殿门,到廊下喂仙鹤。皇帝一向勤政,用解语的话来说是个“劳动模范”,丫丫出去后,皇帝稳稳的坐下来,继续批阅小山一般的奏折。

过了好半天,皇帝忽然觉得不对,阿嶷呢?怎么这会子还不进来?喂仙鹤也不用这么久吧。皇帝抬起头,温和问道:“张大小姐呢?”

作者有话要说:555,单更都很费劲呀,别提双更了。我越写越慢了,很要命。

42、第42章

42、第42章

勤政殿中有五六名太监当值。一名十五六岁、相貌清秀的小太监俯伏地,声音微微发抖,“张大小姐,,喂仙鹤……”真的是喂仙鹤。

众太监都屏声敛气,殿内异常安静。皇帝本是一边问着话,一边看着奏折,手中还拿着朱笔想要批示什么。顿了顿,皇帝蓦然放下朱笔,起身疾步走到殿门口。

殿外回廊下,原本体态优雅、颜­色­分明的仙鹤倒地上。仙鹤旁边,一名端着碟子的小太监浑身抖似筛糠,丫丫脸­色­煞白,目光恍惚,好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皇帝心口一痛。这是怎么了,皇宫之中,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敢有下这等辣手?果真病的太久,连皇宫也震摄不住了么?

一名锦衣玉带的青年男子走进仪门。他跟皇帝生的有几分相像,神­色­端凝,气宇不凡。甫一进门,已是看见廊下发呆的丫丫,“阿嶷!”穿过回廊走了过去。

“阿嶷看什么?生病的仙鹤有什么好看的?”青年男子一眼瞥见倒地上的仙鹤,心知有异,面上却是毫不意,微笑说道。

青年男子的声音温润动听。丫丫好似如梦初醒,牵住青年男子的衣襟,求救般问道:“大皇子,这仙鹤是病了么?”原来是生病啊,不是中毒?不是被害的?

大皇子低头看着尚有余悸的丫丫,温和的保证,“是,阿嶷,这仙鹤只是生病了,无甚大事。”丫丫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有了血­色­。

皇帝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大皇子和丫丫一前一后走进殿中。行过礼,大皇子笑道:“阿嶷到底是小孩子家,还从未见过仙鹤生病呢,生生给吓着了。”到如今脸­色­也还是不对。

皇帝招手命丫丫上前,拉着她的手温言安慰,“有生老病死,仙鹤也有,这没什么。朕是万乘之尊,前些时日一般也卧床床。阿嶷,小事而己,不必害怕。”

丫丫笑道:“如今不怕了。”生病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不怕”,丫丫小脸飞红,“皇上,大皇子,过会子爹爹要来接了,千万不要告诉他。”

皇帝和大皇子明知顾问,“为什么?”模样相似的两父子,一样有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高贵优美的举止,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丫丫。

“不是怕爹爹笑话,也不是怕哥哥们笑话。”丫丫眨眨美丽的大眼睛,“不过家的仙鹤总是很­精­神,怕他们孤陋寡闻,不知道仙鹤会生病啊。”

皇帝微微一笑,郑重其事的答应,“一言为定。”大皇子也凑趣,“阿嶷,一言为定。”丫丫得意说道:“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酉时,张来接丫丫。父女二走出大殿,走至廊下,丫丫快活的指给张看,“爹爹,您看这仙鹤羽毛多白呀,雪白雪白的。”不生病的仙鹤,真好看呀。

张溺爱的笑笑,牵着丫丫的手走向仪门。父女二出了仪门,张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丫丫,左边有个讨厌的女过来了。”丫丫当机立断,“爹爹,避开她。”见了她总要行礼折腾,烦死了。

张点点头,“听闺女的。”抱起丫丫,施展轻功向右方轻盈迅疾的掠出。仪门前当值的两名小太监只觉眼前一花,南宁侯父女二已消失不见了。

张父女离去后,徐皇后、九皇子一行走了过来。徐皇后身边跟着位稚龄少女,十岁左右的年纪,跟徐皇后生的极为相似。身穿浅蓝­色­织锦缎衫裙,清新美丽。

一行进了仪门,被请入侧殿歇息。当值大太监恭身陪笑,“皇上处置政务。”勤政殿大门关着,这时候,任是谁来了,也不敢放进去。

徐皇后身边的稚龄少女嫣然一笑,“姑母,皇帝姑丈真是圣明君主,很是勤政。”自己十天半个月的进次宫,十回倒有九回见不到皇帝姑丈。不是议事,便是批奏折,极少宴饮享乐。

徐皇后爱怜看一眼侄女,“抒儿,皇上便是因着太过勤政,以致积劳成疾,卧床床。好孩子,待见到了皇上,可要记得姑母的话。”皇上素来喜爱抒儿这年纪的小女孩,把抒儿带来,或许能令皇上笑口常开,也未可知。

徐抒抿嘴笑笑,“姑母,抒儿省得。”皇上膝下唯有二女,安庆公主和安宁公主。安庆公主前年已下降赵国公府,安宁公主尚小,年方两岁。皇上近年来常招张嶷入见,张嶷哪里比得上自己?论身份,自己是皇后亲侄女,九皇子亲表妹。论才华,自己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张嶷不过是有幅好皮相,又算什么呢。

徐皇后心中很有些欣慰。弟弟虽然是个不晓事的,所幸抒儿自小聪明伶俐,秀外慧中,善解意。徐家有抒儿这样的姑娘,是幸事。若抒儿入了皇上的眼,那便更好了。

徐皇后看看身边巧笑嫣然的侄女,再看看俊秀不凡的儿子,越看越顺眼,“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只盼皇上英明仁厚,体谅徐家不易,成全了这一对孩子。唉,皇上越发的少言寡语了,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自己通不知道。

“……仙鹤明明是中了毒,儿子怕吓坏阿嶷,便哄她是生病了。幸亏阿嶷年纪小,信以为真……”勤政殿中,大皇子神­色­凝重,低声说着实情。

听这口气,倒似对阿嶷十分关切。皇帝微微一笑,自己这做父亲喜欢什么,看来阿德很清楚啊。“阿德做的好。”皇帝温言夸奖,“一则免得吓坏阿嶷,二则免得此事外泄。”

大皇子神­色­诚恳,“阿嶷天真可爱,儿子向来喜欢她,待她如亲妹妹一般。怎么舍得让阿嶷受到惊吓呢?父亲,想到阿嶷今日差一点……儿子真是后怕。”如果阿嶷不是喂了仙鹤,而是自己吃了呢?不堪设想。

皇帝心中一股怒气渐渐升腾。“阿德,去查处此事。”皇帝淡淡吩咐,“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大皇子恭谨的应道“是,父亲!”得了口谕,叩首辞出。

徐皇后侧殿端坐,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皇帝召见。黄昏时分,大太监进来满面陪笑,“皇后娘娘,皇上政事繁忙,实匀不出功夫。”不见。

徐皇后忍着一肚子气,带着九皇子、徐抒走了。回到凤仪殿,接二连三的大事报了过来,更是气上加气。“禀娘娘,尚膳监掌印太监段大富突发心疾,太医救治不及,已去了。”“禀娘娘,御膳房蒋御厨暴毙。”还有几十个太监、宫女也一齐毙命,全是徐皇后的。

徐皇后气了个仰倒。要去见皇帝讲理,皇帝根本避而不见。徐皇后本是­性­情宽厚之,至此也暴燥起来,凤仪殿开始出现和前朝一样的情形:杖毙宫女。和前朝一样,被杖毙的宫女并没有什么大过失。

“世家大族的女子,也不过如此。”风景优美的静孝庵中,静孝真霍的站起身,掩饰不住嘴角的轻蔑,“父亲千挑万选来的皇后,竟也是蛇蝎心肠。”当初嫌弃自己这平民百姓出身的原配妻子没涵养没见识,徐氏这样女子又好到哪里去了?真真好笑。

大皇子轻轻按住她,“母亲,从前的事,不必多想。”如今再追究当年事,又有何益。无论父亲立这徐皇后是对是错,总之徐氏如今坐皇后宝座上。处置眼下事要紧,何必置气。置气有什么用。

听到这一声“母亲”,静孝真眼圈发红,“是个有良心的孩子,十几年来从不曾忘记,不管酷暑寒冬,总要过来请安。虽不是生的,从小却是抚养的,咱们便如同亲**一般。阿德,放心,母亲便是拼了这条命去,也要助达成心愿。”

大皇子缓缓说道“母亲说的是,咱们是亲**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德必定和母亲共同进退。”不会让一个的。

静孝真微笑道:“阿德,娘家赵国公府是知道的,因为一个出家,姜家得了两代国公。弟弟、侄子他们如今都是锦衣玉食的,姜家养一场,得了这场荣华富贵,对得起他们。”

“可自己呢?有谁替想过?”静孝真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这庵堂中,已过了快二十年!活着时,孤零零的,死了以后,更是孤魂野鬼!”

大皇子哀求的叫道:“母亲!”眼前这女子,自己从生下来便由她抚养,自从会开口说话时便叫她“母亲”。自己心目中,她比生母梁妃更像母亲。

“阿德,会不遗余力帮。只要答应一件事。”静孝真定定看着大皇子,一字一字说道:“百年之后,要和父亲合葬!”

大皇子想都没想,慨然答应,“那是自然。母亲,您是原配,按照祖宗法度,只有您方能和父亲合葬。”

这年冬天,天气分外寒冷。城中不少乞丐冻死街头,就连皇宫之中,也多往年冬天多了很多死尸。不过,宫里死些个太监、宫女,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并无过多关注。

元旦大朝会上,大皇子和九皇子形容很是亲密,皇帝微笑称赞,“兄友弟恭,极好。”大皇子毕恭毕敬的道谢,笑的很温文——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昨晚写到仙鹤生病的,后来想想,改到今天了。

43、第43章

43、第43章

天朝的文官最有风骨,最讲祖宗礼法。“太子者,国之根本”,二月初,百余名文官上表“请立太子,以固国本”。表章中,文官们不无担忧的提到“皇九子年已十二岁,应该出阁读书了。”出阁读书,只有太子方才能够。

勤政殿中,一份又一份的表章被气愤的扔到地上。侍立殿中的太监个个摒住呼吸,缩着肩膀,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皇帝扔完表章,怅然若失,信步走出殿门。随侍的太监看看,赶忙跑了出来,不远不近的跟皇帝身后。

这帮文官!一个个道貌岸然,说起大道理来口若悬河,他们自己一般也知道宴会享乐,左拥右抱,却对皇帝十分苛严。自己一向兢兢业业做皇帝,不过偶尔缺了早朝,或停了经筵,劝谏的奏章便如雪片一般进了内阁,进了勤政殿,好似自己是多么荒唐妄为的昏君。如今更是摆出一幅忠臣诤臣的模样,对自己的家事频频置喙。为了立太子之事,勤政殿中的奏折已快有一高了。

皇帝微微冷笑,果然仁敏宽厚的君主做久了,臣下的顾忌便越来越少?本朝太宗皇帝位时一样久不立储,大臣们哪敢这般催促?太宗皇帝一向铁血,对不训服的大臣只有一个字:杀!

皇帝的思绪有时凌乱,有时清晰。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漫无目的随意走着。蓦然抬头,已来到一处幽静的庵堂门口,庵堂前挂着匾额,匾额三个大字正是自己亲笔所书:“静孝庵”。

“咯吱―”一声,虚掩着的庵门打开了。两名相貌清秀可的年幼女童走了出来,合掌为礼“陛下,静孝真有请。”把皇帝请进庵中,到静室落了座,奉上香茗。

门帘轻挑,一名中年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她面­色­白净,银盘似的一张脸,很有福相,正是皇帝的原配妻子姜氏,为慈圣太后祈福而出家的静孝真。

静孝真无声无息的落了座,两默默无语,静静喝了一杯茶。或许是周遭异常安静,或许是室中有股好闻的檀香,皇帝心绪渐渐平静。

临分别,静孝真轻轻笑了笑,“若当初不出家,陛下如今所有的皇子全算是妃妾所出罢?”那样的话,依太祖皇帝定的规矩,该立长,该是阿德即位。

皇帝已是出了庵门,闻言顿了顿脚步。之后,并没回头,径自去了。静孝真独自站料峭春风中,痴痴凝视皇帝远去的背影。他从未喜爱过自己这原配妻子,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另娶世家大族女子为后,他又得到了什么?

五月十六,一百多名文官不约而同跪左顺门外,要求皇帝“早立太子,以稳民心”。众官员伏阙大哭,宫廷为之震动。

皇帝很­干­脆。先是命太监将左顺门外所有官员名字记录清楚,继而命锦衣卫将为首的三品以上大臣系入诏狱。其余的官员予以廷杖,廷杖依例是脱掉裤子打的。大概是素日身子骨不硬朗,也或许是锦衣卫下手过重,有十几名低品级官员丧生。其中包括一位翰林院编修,陆元。

陆元是上一届的探花,江南才子,文采风流。这一事件传出去之后,不少很是为他叹息:寒窗苦读十数年,一旦高中鼎甲,真是风光无限。可怜可叹,竟死锦衣卫杖下。

上一届的探花已命丧黄泉,这一届的探花却依旧萧萧肃肃,清逸脱俗。谢家两兄弟好巧不巧的都生了病,告假家。此时谢四爷正安然坐新居中,手把手教小女儿学写字,“小七,满把手握着笔像什么样子,握笔要这样。”亲自做着示范。

谢流年跟着做了几回,觉得很累,“爹爹,为什么要坐着写?看您好多回写字,都是站着写的。”她耐着­性­子坐了半晌,浑身上下都不自。

“若作行草,或写大字,方宜站着写。”谢四爷浅浅一笑,“如今初学,自然是学楷书,还是坐着写罢。”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想跑了?

何离端过来两杯清茶,放一旁的大紫檀案几上,“小七乖乖的,定要好生学。爹爹是书法名家,多少想向他求教却不可得。”两个哥哥也是他教的,都是规规矩矩听听说说的。

谢流年手中握着一枝象牙笔杆善琏湖笔,冲何离扮了个可爱的鬼脸。连最溺爱自己的妈妈也是这么说,看来实不能偷懒,认命的练习罢。

谢流年歪歪扭扭的写了十几个字,累出了一头细细的汗珠。“爹爹!”抬头看着谢四爷,一脸央求状。您看看,都练出汗了。

谢四爷淡淡吩咐道:“阿离,替小七擦汗。”何离忙走了过来,拿出锦帕,细心替谢流年擦去汗珠,“小七乖,接着写,定要写完才是。”要写满五十个才成。

妈妈不向着自己,爸爸一脸监工相,旁虎视眈眈的看着。谢流年夸张的叹了口气,双脚平放,肩平,含胸,头部微弯,悬腕,继续练字。

认认真真的又写了十几个。小胳膊都酸了,谢流年放下笔,挥挥小手,可怜巴巴的看着谢四爷跟何离,“累了。”都这幅模样了,还要练?到底是不是亲爹亲妈呀。

何离看了看,有三十个了,似乎也足塞责?不确定的看向谢四爷,谢四爷纹丝不动,缓缓说道:“爹爹陪练字,也很累。”可比自己写字累多了。

“可是,爹爹是大。”谢流年顽皮的眨眨眼睛,墨玉般的大眼睛流光溢彩,满是淘气,“是小。”您是成年了,还是小孩呢。不能要求小孩吃苦耐劳呀。

“是小”,谢四爷跟何离对视一眼,各自觉着好笑。真真是孩子话分外有趣,会拿“小”对“大”。傻小七,“小”是骂的话,知道不?

谢四爷美如冠玉的俊面上慢慢浮上一丝笑意,“那便先不写罢,明日再接着练习。”小七是初学,能一丝不苟的写上三十个字也不错了。写字本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谢流年欢呼一声,机灵的下了地,活蹦乱跳跑到院子里,脆生生叫道:“小青豆小红豆,小豌豆小绿豆,过来陪玩沙包!”四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小女孩应声跑了过来,五个孩子玩起沙包。

听听她给丫头们起的这名字,谢四爷微笑摇头。何离也笑,“写字时是那个样儿,一说起来玩耍,便是这个样儿了。”小孩子家,不是挂住吃,便是挂住玩。

黄昏时分,谢延年、谢棠年一起放学回家了。他们小兄弟二如今同国子监读书,师从川西大儒成蔚老先生。谢延年读书一向用功、出众,谢棠年进了国子监后,上有名师指导,下有一众优秀同窗,学业也一日日­精­进。

晚饭后,谢延年和谢棠年去了侧间。他俩今日国子监学了“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乐其乐而利其利”,争论起“君子和小”。

“去捣乱。”谢流年前生是喜欢看辩论赛的,这一世旧习不改,听到侧间的辩论,兴致勃勃跑了去。搬个小凳子,端端正正坐下来,旁听。

何离往侧间望望,觉着好笑,“玉郎,小七聚­精­会神的样子,说她懂什么。”谢四爷微微一笑,她怎么不懂了,她不懂君子,还不懂小么。

第二天,谢流年的功课增加到四十个字。“今日练四十个便好了,明日要练五十个,循序渐进。”谢四爷很善解意的吩咐道。

谢流年吓了一跳,忙问“那后日呢?”若是每日增加十个,那可坑死了。谢四爷嘴角翘了翘,“五十个。”今年一年,都是五十个。到了明年么,要加到一百的。

堪堪写完四十个字,谢延年、谢棠年也放学回家了。他们带回了一位小客,张帷U嵘砗蟾着个雪白粉­嫩­的小童儿,小童儿手中提着个­精­巧竹篮,竹篮中装着红通通的番柿。

“送给的?”谢流年见了番柿,两眼放光,笑ⅿⅿ问道。张崃澄⑽⒁缓欤点点头,“是,小不点儿,送给的。”小不点儿和丫丫都是小女孩子,口味真是一样呢,都喜欢吃番柿。

谢棠年拉着妹妹的小手,很是歉意,“对不住,舍妹年纪小,有些娇憨。”小七,当着客的面问家是不是送给的,家出于礼貌,只能说“是”了。

谢延年也笑道:“是呢,小七跟锦儿一样,年幼无知。”他心目中,谢锦年、谢流年就是一对只会无理取闹、只会折腾父母和哥哥的小屁孩儿。

张岜虮蛴欣竦谋硎痉炊裕“哪里。令妹很可爱,很懂事。”小不点儿年幼归年幼,哪里无知了?眼光奇好,喜欢睡大圆床。教她打纸牌,她学的那么快,哥哥们都打不过她。

“……不只番柿红了,桃树、杏树也是果实累累……亲手摘果子很有趣……”听张嵴饷匆凰担谢延年、谢棠年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动心。

谢四爷淡淡看了张嵋谎郏这小子又长高不少,眉目更加俊美,举止比之前沉稳不少。过了十岁,身边没有丫头服侍,跟着的都是小厮、童儿。南宁侯夫­妇­伉俪情深,管教儿女也别具一格。只是,自己正生着病,告了假家歇息,哪里能够出门做客。

张休沐的时候亲自过来,“晚鸿,家养着两队亲兵,个个武功高强,令郎令爱到家玩耍,大可放心。”大包大揽过后,把谢延年、谢棠年、谢流年接走了。

谢流年跟着张骑马,“小不点儿,好不好玩?”张怀中抱着个小女孩儿,马儿跑得飞快,谢流年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好玩,好玩!”小­鸡­啄米似连连点头,兴奋的小脸通红。

到了南宁侯府,热热闹闹的,祖父们全都。南宁侯府多势众,沈忱、岳池带着弟弟妹妹们上树摘果子,祖父们或是树下翘首看着,或是­干­脆也上了树帮忙。

谢延年、谢棠年不会爬树,张命给他们搭了梯子上去。谢流年则是被张抱着,轻轻一跃,就上了树梢。或是随手摘个果子,或是树间纵来纵去,其乐无穷。

能不能换个爹呀。玩到高兴时,谢流年忽然起了这个念头。话说,跟这些时日天天逼自己练字的谢四爷相比,会抱着自己骑马、抱着自己上树的张伯伯,真是好玩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人是不能选择父母的!

44、第44章

44、第44章

张平日公务繁忙,难得拥有这般轻松惬意的时光,带着谢流年玩了个过瘾,“小不点儿啊,再过两年连也长大了,伯伯该带谁玩呢?”阿大阿二如今跟大似的,小阿嵋丫知慕少艾,丫丫也是大姑娘了。

摘完果子,解语命草地上铺了绿毡,摆上美味可口的食物。众席地而坐,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说说笑笑。谢延年、谢棠年都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自然也是玩的兴兴头头。

张嵬前摆着一个水晶碟子,盛着才从溪水中洗过、新鲜带水珠的樱桃。张崮醚┌椎牟际纸聿潦酶删凰珠,“小不点儿,吃樱桃罢。”递给谢流年。他管擦,谢流年管吃,他擦的很仔细,谢流年吃的很专心。

张和解语并肩坐着,时不时的相视一笑。这个小阿幔三兄弟中他最小最娇惯,平时都是哥哥们让着他,如今照顾起小女孩来,居然也蛮像样子。张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儿子,蓦然有了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祖父们都是笑ⅿⅿ的。傅深想开口笑话张幔被沈迈拉住了,“不许!家阿崃称け!笨山不住打趣。乖孙子又不是胡打海摔惯的,宝贝着呢。

倒是谢棠年无意中转过头瞅了一眼,过意不去了,“这如何使得。”挪了过来,对张峥推道了谢,“劳烦了。”有自己这亲哥哥,小七哪能让旁照看?谢棠年接过布手巾,细心擦好樱桃,喂到谢流年嘴里。

玩了会子,回去**洗漱,去到大花厅用中午饭。饭后,丫丫殷勤拉着谢流年,“小不点儿,跟走罢。”该午睡了。谢棠年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哥哥,执意要跟着去,“舍妹年幼,胆小。”睡醒了不见爹娘哥哥,会害怕的。

最后,谢家兄妹三一起去了洗心阁。谢流年爬上大圆床舒展着小肚皮甜甜蜜蜜睡午觉,剩下四坐厅中打牌。“可好玩了,真的。”丫丫很热心的推荐纸牌,“很好学,小不点儿学两遍便学会了。”小妹妹都能学会,哥哥还用说么。

谢延年、谢棠年果然学的也很快,至少比吴萱等学的快。“比吴萱强多了。”丫丫舒了一口气。“比小不点儿差远了。”张岚蛋掂洁臁

等到谢流年一觉睡醒,正是谢延年、谢棠年输的一蹋糊涂之时。谢流年端个小凳子坐谢棠年身边,“哥哥,出这张!”当起小军师。

摘果子、野餐、打牌,快乐的时光容易过,不知不觉已是申时。“伯伯送们回去。”张过来了。他答应过谢四爷,最晚申时末一定送三个孩子回谢府。

又是坐张怀中,风驰电掣一般骑了马回去。“伯伯,学骑马!”临分别,谢流年积极要求着。学骑马,应该比学写字好玩有趣罢?

张哈哈大笑,“小不点儿,再过两年罢。”怎么着也等到六七岁再开始学。唉,也不知谢晚鸿许不许。小不点儿是谢家女儿,若她爹不许,只怕学不成。

回到谢府,当天谢流年便要补齐今日的功课,写够五十个字。每写十个,谢流年便要停下来歇息,便要殷勤跟谢四爷商量,“爹爹,再过两年,让学骑马好不好?”

谢四爷拿过女儿的功课细细察看。谢流年一旁喋喋不休,“骑马多好啊,神气!”“身子骨结实!”“还有,往后肯定不会像大伯那样!”老坐着写字会得的病,骑马不会。

何离旁捂着嘴笑。玉郎和大爷都是告的病假,大爷是真的病了呢,听说痛苦万状。有个游方郎中说要给大爷动刀子,这本是凶险至极的,大爷为恶疾所苦,竟差一点答应。

谢四爷放下女儿的字贴,闲闲说道:“三年。三年之后许不许学骑马,视这三年的情形而定。”听话呢,就让学。若是不听话,哼,乖乖的接着读书写字罢。

南宁侯府。“阿岚。好好的读书写字罢。”傅深看着外孙子,一脸同情,“小不点儿的爹爹、哥哥都斯文,没学问怎么能成。”

张嶙过头不看他。外公最喜欢捉弄小孩子了,不厚道。沈迈护短,跟傅深不愿意,“读什么书,写什么字,家阿岵庞貌坏健0岚。长大以后做个侯爷好不好?”侯爷比正一品大臣品级还高呢。

张崞鼓鼓的,“才不要!”谁说小儿子没出息了,才不是!长大了,要比大哥二哥更神气!大哥二哥都不要这爵位,也不要!

岳培和安瓒只微笑,并不说话。寻常的公侯伯府,儿子们是费尽心思要谋划那个爵位,南宁侯府与众不同,三个儿子个个不希罕。“给小阿岚铡!鄙虺篮驮莱囟疾灰这个爵位,“俩往后自己挣功名。”他们两一个姓沈,一个姓岳,都不跟着张姓,都觉得自己做这南宁侯府世子很别扭。

小阿嵋膊灰。“往后考状元。”如果做了侯爷,只能入武职,不能做文官的。小张嵋豢始是逼着张考状元,后来改了,“自己考!”不跟您费这个劲了,自己用功去。

傅深凑近张幔“乖孙子,往后若是金榜得中,名闻天下,会有艳福的。没看戏文里唱的,中了状元能娶好几个媳­妇­呢。”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女子。

张岚琢怂一眼,“不要!儿子会不快乐!”您可倒好,庶子嫡女庶女加起来二十多个,您知道舅舅多作难么?不是这个弟弟有事,便是那个弟弟有事,他这个六安侯世子,当的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儿子会不快乐”?祖父们看看,看看,又是好笑,又有些纳闷。这是从何说起?阿嵝⌒∧昙偷模怎么会想到“儿子”的?

还是张和解语这做父母的懂得孩子,解语不好说什么,张可不跟傅深客气,“您家最小的那位令郎,前几日又跟纨绔子弟争风吃醋,秋香院大打出手!是子沐舅兄去善的后。”傅子沐这些年来,忍气吞声替弟弟们收拾过多少残局。傅深傅侯爷年轻时风流成­性­,后院美盈室,庶子庶女众多,这些风流债,最后都是六安侯世子傅子沐的负担。

傅深有些讪讪的,脸上很是挂不住。无忌这傻女婿,跟岳父说话从来不拐弯!沈迈打个哈哈,“不成器的子弟谁家没有,傅深,莫多想。”沈迈和傅深两已是多年交情了。

张瞪了傅深一眼,回头对着妻子喜笑颜开,“解语,咱们小阿峥烧娲厦鳎对不对?”这才多大,连儿子是不是快乐都想到了,想的多深远啊。

这年的春天、夏天朝中都不甚太平,到了秋风渐起的时节,慢慢的风波平息了。皇帝下了重手,左顺门伏阙痛哭的三品以上官员,全部贬为平民。之后,文官们纷纷缄口,不再置喙立太子之事。

谢四爷悠哉游哉的家中渡过了一个酷暑。每日除到谢大爷处问好之外,或是读书,或是写字,或是教养儿女,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消遣书——

作者有话要说:又快十二点了!

留言都看了,感谢。关于谢流年的智商,是这样的,一个人小胳膊小腿小身子,思维不会完全不受**。我们有很多时候受制于这一幅躯壳。

再说流年有父母疼爱,不用太能­干­。她今后的人生并不会总是一帆风顺,到不顺利的时候,是她显现才能的时候。

45第45章

三太太、侍立在三太太身边的二小姐谢绮年,一时脸­色­俱是雪白。去祖居?祖居在玉鸣坊,离灯市口大街且还远着。老太太这是要放逐三房?

三太太先是恐惧害怕,继而心中愤怒:这是谢家,老太爷才是一家之主!三爷和大爷、四爷一样是老太爷的骨血,怎么就至于一家人都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单要把三爷撵出去?

三太太挥起手中的帕子,眼一闭,嘴大张,作出要放声大哭的样子。三爷眼疾手快,一把揽过她,死死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恶狠狠说道:“你给我闭嘴!”越来越像个泼­妇­了,真是让人厌恶。

三太太被丈夫辖制着,一时不敢出声。谢绮年含泪扶住她,神­色­凄婉。三爷笑着拱拱手,“老太太吩咐的是,我们这便去祖居。劳烦大哥派个人带带路。”他久不在京中,道路并不熟。

谢大爷正在发怔,闻言忙笑道:“这个不难。”回身吩咐一名管事,“陆六,你服侍三爷去玉鸣坊。”陆六恭敬应道:“是!”谢大爷想了想,又派了两名管事嬷嬷同去,“看着玉鸣坊缺什么短什么,速来报我。”虽有仆役看房子,却是大半年没人正经居住了,想来定是诸多不便。

行礼作别,谢三爷一家上了车,直奔玉鸣坊。马车直驶出两个时辰才到,到了之后举目观看,房舍虽是齐整,屋中却空的很,家什诸物或有或没有,并不齐备。

“小的们不知三爷要来,疏忽了些,求爷多担待。”看房子的是谢家老仆赖成,对着谢三爷满脸陪笑,点头哈腰。谢三爷笑道:“您老这话我可担不起,是我们来的匆忙。”

赖成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年轻时是服侍谢老太爷的,后来给了谢大爷。这时节派个看房子的轻省活,算是养老了。对赖成这样的谢府老仆,谢三爷只有客气的。

三太太被管事嬷嬷暂且安置在侧间。看着空旷凄清的房舍,想到太康谢府的一片锦绣,想起灯市口大街的繁华热闹,哭的妆都花了,“绮儿,之儿,咱们娘儿仨真是命苦。”看她哭的心酸,谢绮年、谢之年不由也跟着掉眼泪。

谢三爷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绮儿,带之儿下去歇息。”看看眼前这呣子三人,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让人心中好不恼火。谢家究竟亏待了他们什么?

见父亲脸­色­铁青,谢之年有些害怕,往姐姐怀里缩了缩。谢绮年紧紧抱住幼弟,脸­色­煞白,听话的退了出去。侧间只剩下谢三爷夫­妇­二人。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谢三爷背着手,恶狠狠盯着妻子,“惹出这么场祸事出来,我替你愧都愧死了!你还有脸哭!”还有脸觉着委屈。

三太太理亏,声音未免有些细小,“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不也是为了儿女么。”三房家底太薄,女儿既将出嫁,我想给她多攒些嫁妆怎么了?难道不是正理。如今满天下都是贪官,哪个做官的不收贿赂,咱们不过是倒霉,被捉住了而己。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谢三爷一脸的厌恶,“什么为了这个家,为了儿女。儿女都被你连累惨了!你也不想想,若老太太不出手救我,我便是革职查办的下场!到时绮儿怎么办,之儿怎么办?”有个被革职甚至下狱的父亲,孩子一辈子还抬得起头么。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三太太心里嘀咕着,你这不是任事没有?什么老太太出手救你,她又不是为了你,她是为了谢家的名声!为了她在京中做官的亲生儿子!她敢不救你么,若你出了事,她那心肝宝贝大爷、四爷也落不着好。

“你往后若敢对老太爷、老太太有一丝一毫的不敬,若再敢惹两位老人家气恼,苗氏,我定会休了你!”谢三爷很有些杀气腾腾,“到时,舅兄求情也好,绮儿之儿哀恳也好,我都不会心软!”

三太太垂头丧气的应下,“知道了。”她心里再不服气,这会儿也不敢硬顶着。谢三爷抬出的是“孝顺”这顶大帽子,在天朝活着,不论男女老幼,不论富贵贫穷,都不敢明着犯下这项罪过。

谢三爷苦笑一声,“但愿你是真的应下,不是敷衍于我。老太太为了我这不孝子,已是……唉,想想真是惭愧。”管束不了妻子,她在县衙官署偷偷收了被告的银钱贿赂。到被上峰查着时,却是谢老太太拿出嫁妆银子替他补亏空、上下打点,最后方能全身而退,辞官了事。

三太太偷眼看了看丈夫,见他神情苦涩,自己倒莫名有些愉悦。事发后虽说自己挨了打骂数落,他这风流浪子日子也难过啊,在老太爷、老太太跟前磕了多少头,赔了多少罪。谢家多少年来都是清流楷模,从未出过贪污受贿之事,他算是头一个。

两人正说话间,管事嬷嬷陪笑来回,“三爷,三太太,正房收拾好了,二小姐、七小爷的住处,也收拾好了。”虽不能说是尽善尽美,却也差强人意。

三爷温言褒奖,“劳烦嬷嬷了。”这管事嬷嬷是大太太的陪房,虽是奴仆身份,却出自太原王氏,为人处世极有分寸。只看她今日麻利­干­脆的收拾好房舍便能知道,她素日定是行事­干­练。

管事嬷嬷笑道:“不敢当三爷的夸奖。”殷勤服侍三爷、三太太去了正房,又留下五六名丫头当差,“大太太说,怕三爷、三太太人手不够使。”

安置妥当后,管事嬷嬷才行礼告辞。三爷三太太全是一路奔波,困乏的很,草草洗漱了歇下。“他们一大家子这会子不知怎么乐和呢。”三太太躺下之后,心中兀自不平,“独独我们这庶房不招人待见,这般冷冷清清的。”

我是做错了事,那又怎么了?难道大房、四房没做错过事不成,自小到大有人替他们遮盖罢了,都欺负三爷不是老太太养的。三太太愤愤不平的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三爷不许三太太带着儿女去灯市口大街请安,“老太爷、老太太一路劳累,必是要歇息的。”可没功夫应酬你。三爷一人去了灯市口大街,至晚方回。

“大伯、四叔怎么说?”谢绮年私下里问谢三爷。是辞的官,又不是被革的职,起复应该不难吧?哪怕在京中做个八品小官呢,也强似在家中闲着。即便是八品官员之女,也比一介平民之女有些身份。

谢三爷有什么不明白的,清知谢绮年是担心终身大事尚没着落,故此格外忧心父亲的官职。本是没好气,看看谢绮年满是希冀的光洁面孔,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绮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看看丰儿如今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的。”

今年春上,苗家二舅­奶­­奶­央了人来提亲,为自家次子苗见捷求娶谢绮年。谢老太爷、谢老太太都说,“儿女亲事,还是你们做父母的拿主意。”都不反对。苗家两位舅爷人都踏实,苗见捷年方十八周岁,自小从军,英勇善战,是个有出息的。

谢三爷也很是有意,“嫁到舅舅家,省得绮儿受委屈。”两位舅兄向来疼爱绮年这外甥女,待她如同亲生。见捷和绮年是嫡亲表兄妹,自小让着她。若绮年嫁到苗家,有公公偏向着,有丈夫疼爱着,日子定是不差。

三太太抵死不肯。“我家绮儿,岂能嫁到苗家!”苗家太单薄了,跟谢家根本没法比。嫁女儿只有高嫁的,怎能低嫁?以绮年这样的才貌,这样的出身,她应该嫁的更好。

谢绮年只是在闺中垂泪。表哥自然是极好的人,可是苗家只是乡绅罢了。自己是谢家嫡女,难道不能像大姑母一样嫁入富贵风光的公侯伯府?

最后应下亲事的是谢丰年。“父亲说了,苗家是厚道人家。”谢丰年很知足,“舅父舅母都很慈爱。”况且见捷表哥生的英俊,人又能­干­,自己这庶女能嫁他为妻,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求娶的是嫡女,自家姑­奶­­奶­许过来的却是庶女,争强好胜的谢家二舅­奶­­奶­气病了。六月,谢丰年冲喜嫁了过去。婚事办的很仓促,嫁妆也不齐整。可是谢丰年温柔谦和,体贴小意的服侍公婆丈夫,如今苗家上上下下对她都是没口子称赞,“不愧出身大家,好教养。”待她都很好。谢丰年如今过上了丰衣足食、有亲人陪伴的幸福日子。

谢绮年咬了咬­唇­,没有说话。便是父亲不能起复,自己不也是侍郎的侄女、翰林的侄女么?又差到哪儿了,怎至于屈就苗家表哥。

京中有嫁到南阳侯府的大姑母,有大伯母娘家王府,有四伯母娘家韩府,还有她们家数不清的姻亲。难不成我谢绮年如此命薄,这么多世家名门中,竟致寻觅不到良配?

谢绮年不相信。

转眼间进了腊月,家家户户忙着备年货。到了腊八那日,自然要喝腊八粥。谢延年满脸笑容,“去年腊八时我还可惜呢,娘亲,还有锦儿、柏儿,你们在太康喝不到宫里赐下的腊八粥。”如今可好了,全都在,全都喝上了。

“小柏儿,好不好喝?”笑ⅿⅿ弯下头问弟弟。谢柏年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孩子,乖巧的冲哥哥笑笑,点点小脑袋。谢锦年也说,“真好喝,宫里赐下的果然不一样。”四太太看着眼前这两子一女,心中温暖,面目含笑。再转头看看身边玉人一般的夫婿,更是跟喝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谢府西侧的静馨院,何离跟谢流年也喝着腊八粥。自从谢家大队人马到了后,谢棠年常常陪着谢老太太,谢四爷常在四太太处,静馨院只剩下何离跟谢流年。

何离脸­色­有些憔悴。谢流年同情的望望她,悄没声息吃完饭,然后拉着何离在院子中走了两个圈,“您教我写字罢。”小脸上堆满笑容,殷勤要求。

何离微笑,“好啊。”难得小七越来越懂事了,不用人催促也知道读书写字。去到书房,让谢流年稳稳的坐好了,亲手替她磨墨。

“小七,你是初练,能做到横平竖直已是很好……上下重叠的字,通常是上小下大。左右相并的字,左边须窄小一些,以让右……”磨好墨,手把手教小女儿写字。

谢流年认认真真写了三十个字,“胳膊酸。”抬起手臂冲何离撒娇。何离心疼的替她揉着胳膊,“小七,这是没法子的事。”你是谢家女儿。谢家子弟,衣冠磊落。谢家女儿,也是闺英闱秀,必需要知书达理的。

谢流年又认真练了三十个字。练完字,依偎在何离怀中,母女二人絮絮说着话。“我小的时候,想读书写字都不行呢。家里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哪能上的起学?”便是真能上的起,也是哥哥们去,没有小女孩上学的道理。

“真可怜!”谢流年同情看看她,伸出小手臂攀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亲。何离心中一酸,强笑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对不住你和棠儿。”让你们做了庶子庶女,生下来便是低人一等。

“你的爹娘,是自己挑选的么?”谢流年坐在她怀里,认真问道。何离失笑,“哪有?爹娘哪里能挑选?”小七净说孩子话。

“那你被卖到谢家,是自己愿意的么?”谢流年又问。何离心酸的摇头,“不是。”哪怕爹爹常常发脾气打人,娘亲常常骂自己,“赔钱货”“吃货”。可是若自己能选,还是愿意在爹娘身边,在自己家里,不愿意被卖做丫头。

“那,”谢流年想了半天,在考虑措辞,“你嫁给爹爹,是你上赶着的么?”何离怔了怔,眉目间有片刻恍惚,“小七,这是由不得我的。”做丫头的,主人要你而你居然不愿意,那差不多是自己寻死;主人没说要你而你自己上赶着贴上去,下场也悲惨。卖了死契的丫头,命悬人手,做人需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自己到谢家这二十多年来,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原来如此。”谢流年小大人般的郑重,“那,你有什么对不住我和哥哥的?”不能挑选父母和出身,不能决定是否被卖,也不能自由选择配偶。并不是她自甘为婢,也不是她自甘为妾,在这个人口可以被买卖的年代,她唯一的罪过是出身太过卑微。

何离险些掉眼泪,“小七,只怕你将来,会因为我吃了亏。”抱着小女儿,喃喃自语。四太太的嫡女锦年跟小七只差着几个月,小七太出­色­了也不好,太平庸了也不好。身为庶女,这中间有多少烦难之处。

“我不怕!”谢流年板着小脸,声音清脆悦耳,“旁人的,咱们不觊觎。咱们的,也不容旁人掠夺。咱们不沾光,也不吃亏!”别人的我不去抢,可是有人若要抢我的,那我也不客气!

何离心中苦涩。傻小七,什么是咱们的,什么又是旁人的?如何区分?你若遇到三太太那样的人,她能把老太太的嫁妆都看作是自己的。

腊月十六,谢四爷带了谢延年、谢棠年到南宁侯府给沈迈拜寿。“小不点儿呢?”张雱迎了出来,不见谢流年,很是失望。

“小女已经六岁。”谢四爷淡淡一笑,“大姑娘了。”往后小七再要出门,怕是要嫡母带着方好。一个男人家带着女儿出门,多有不便。

大人们在花厅饮酒,沈忱、岳池也敬陪末座。张屷垂头丧气去了解语处,“娘亲,小不点儿没来。”六岁了,那便不能随意出门了么。

解语好笑的看着小儿子,他还真有长­性­!这么些年了,对小不点儿的热情有增无减。当然小不点儿是很可爱,很招人喜欢,可小阿屷这感情,是不是太早熟了一点?

“小不点儿没来,可你想见她,对不对?”

“嗯。”

“那该怎么办?好生想想。”

……

“小不点儿不来咱们家,我可以去她家呀。”并不是非常聪明敏捷的张屷,终于想到了。

于是,谢四爷告辞之时,张屷红着脸恳求,“书法不佳,求世叔指点。”张雱马上在旁帮腔,“晚鸿,你收个弟子罢。”逼着谢四爷收徒弟,教张屷书法。谢四爷推辞不过,答应了,“每五日,至墨耕堂临贴。”墨耕堂,是谢四爷的书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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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想出门玩两天,周日回来。周日应该是有更。

46第46章

谢四爷禀­性­洒脱,一向不拘泥,并不许张屷如时下风气般隆重拜师。南宁侯府自是无可无不可,张屷次日便去了墨耕堂临贴,依旧称呼谢四爷为“世叔”。

不过,和同在墨耕堂临贴的谢延年、谢棠年却叙了师兄弟。谢延年最年长,谢棠年和张屷同年出生,却大了两个月,故此,张屷做了小师弟。互相亲热称呼各人的字,“益之”“损之”“乃山”,彼此之间很融洽。

大冬天的,张屷送了鲜桃、鲜枣、鲜番柿、鲜平波果等到谢府。四太太看着芳香诱人的鲜桃,满意笑笑,“四爷生平头回收弟子,便收了位知礼晓事的。”学的好不好倒不知道,至少知道敬重老师。

“娘亲爱吃鲜桃。”四太太这做女儿的自是记得韩老太太的喜好,偏偏冬日鲜桃难得,掏银子也买不到的。命人拿上一篮鲜桃,另配上几­色­­干­果鲜果,送去韩府。

挑上好的送去孝敬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大太太处当然也少不了,也是上上份儿。三太太离的远,些须微薄之物,便不去烦她了。

谢延年看到新鲜番柿,笑道:“小七最爱吃这个。”见天儿的吃也吃不腻,还折腾着命人做成番柿炒­鸡­蛋,番柿豆腐,番柿鱼,疙瘩汤。还别说,味道真是不坏。

四太太微微一笑。延儿爱读书,这本是令人欣喜之事,可若成了书呆子却又不好了。他心­性­太过纯良,对庶出的弟妹毫无芥蒂,待谢棠年可以说是友爱,待谢流年可以说是宠爱,跟待锦儿也不差什么。

延儿相貌长的像娘亲多一些,­性­情却有些像外祖父?四太太念及方正儒雅、温文良善的父亲韩司业,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四太太自回京后常回娘家。韩老太太见到爱女自是欢天喜地的,韩司业却是微笑过后,板起脸来,“阿凝尚有公婆在堂,岂能时常归宁?”女儿嫁了人,该当服侍公婆,总是回娘家做甚?

韩老太太气的身子发抖,四太太赶忙一边抚慰母亲,一边对父亲陪笑解释,“女儿岂敢自专?是公公婆婆吩咐我回来的。”谢老太太体谅四太太离京多年,骨­肉­间聚少离多,一再交代她“常回韩府”。

韩司业闻言面­色­缓和不少,温言训示了两句,转身走了。韩老太太恨恨,“不通人情!”天底下读书人多了,没见过似他这般死板、硬要照着书本过日子的!

“当年为你议婚,明明安阳侯府、富阳侯府也有佳子弟,他偏偏不许!说什么公侯伯府子弟大多纨绔。”韩老太太委屈之下,回忆起陈年往事,“结果可好,硬是把你许给了谢家,咱娘儿俩三五年的方才见着一回!”幸亏女婿高中鼎甲做了京官,要不然,依旧是母女分离。

“像阿冰那样岂不是好?近近的嫁在京中,夫家和娘家只隔着五条街。”韩老太太抱怨道。她所说的阿冰,就是四太太的大堂姐,嫁给靖宁侯府嫡次子岳霆。

我才不要!四太太体贴的替韩老太太倒了杯热茶,“莫气了。”像大堂姐那样的有什么好,娘家虽离的近,可丈夫离的远啊。

四太太和大堂姐韩氏同在京中,公婆又都慈爱宽和,自然少不了时常见面。等到姐妹二人又见了面,四太太难免提起,“南宁侯府的三公子,年纪虽小,倒是知书达礼的。延儿和他一处上学,一处临贴,常常夸赞于他。”张屷和谢延年、谢棠年一样在国子监正义堂就学,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韩氏脸­色­虽略有憔悴,却是满面含笑,“如此甚好。”虽然她素来不喜南宁侯府那一大家子,不过张雱究竟是岳家血脉,张屷究竟是岳霆的侄儿。听到娘家小堂妹夸奖夫家侄儿,只有高兴的。

四太太絮絮说着儿女琐事,“小柏儿如今会走会说,愈来愈顽皮,愈来愈让人­操­心。锦儿最乖巧省事,延儿一心一意读书上进,整日挂住课业……”

韩氏掩饰不住眼中的羡慕。小堂妹嫁了倜傥风流的翩翩才子,能与夫婿朝夕相伴。又育有两子一女,儿女双全,比自己强多了。自己夫婿常年在外,又只有两个儿子,膝下并没有女儿承欢。

当然儿子也是极好的,可终究没有女儿贴心。自家长子泽哥儿颇类乃父,一般是醉心于武功,一般是心心念念要上疆场。次子澄哥儿是泽哥儿的跟屁虫,泽哥儿说什么,他便也说什么。泽哥儿想上战场,他便也想上战场。

韩氏想到此,眉头微皱。兄弟二人都惦记着打仗立功,这如何使得?刀枪不长眼,万一有个损伤,岂不坑死人了。泽哥儿一向主意正,估计是劝不回来。倒是次子­性­子柔和些,也许还有可为。

“阿凝,劳烦妹夫再收位弟子可好?”韩氏柔声央求,“澄哥儿自小也爱书法,只可惜未遇名师。若妹夫能指点他一二,澄哥儿定会受益匪浅。”澄哥儿若日日和泽哥儿一处舞枪弄­棒­,自然想从军。若常常和延哥儿一处读书写字,说不准便安生下来,想做学问了。

四太太抿嘴笑笑,“我回去跟他说。”想来玉郎定会应许。大堂姐的夫家侄子都能收,亲生儿子自然更加能收。南宁侯府子弟能收,靖宁侯府子弟自然也能收。

果然谢四爷并无异议,“甚好。”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已经教了张屷,再多教岳澄也不算什么。靖宁侯府子弟教养都不差,也不必担忧他带坏两个儿子。

“澄哥儿,姨丈讲再多也没用。若想书法有成,只有慢慢的练,慢慢的悟。”谢四爷闲闲坐在官帽椅上,慢悠悠说道,“澄哥儿每日临五百个大字,一日不许间断。到得一年以后,面目定会焕然一新。“

自此,墨耕斋中的学生由三个变成了四个,谢延年、谢棠年、张屷之外,又增加了岳澄。“小阿屷,快叫师兄!”岳澄笑ⅿⅿ逗弟弟。

张屷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容,“草字乃山。”在自己家里不拘叫什么都好,这出了门,怎么能叫“小阿屷”?太儿戏、太不尊重了。我都已经十二岁,是大人了。

“草字乃山”?岳澄笑不可抑,“唷,小阿屷才这么个年纪,便有表字了?”看看阿屷这幅正经八百的模样,真有趣,笑死人了。

谢延年、谢棠年拱手笑道:“草字益之。”“草字损之。”也报上表字。男孩子十二三岁有表字的多了,也不知二表哥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他又大得了多少不成?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

书斋外响起小丫头清脆的声音,“六小姐来了!”门帘挑起,一位身穿大红衣衫的女孩儿走了进来。她大约六七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髻上绑着红流苏。

“二表哥,五哥,六哥,小表哥。”一个挨一个叫了人,行了礼,“哥哥们读书辛苦了,这是锦儿的心意。”回身从丫头手中接过来一个托盘,盘中放着四个小巧­精­美的水晶碟,碟中是玫瑰鲜花饼、芙苓片、松穰鹅油卷、藕粉糖糕。

“还是锦儿最好!”谢延年和岳澄满口夸赞谢锦年,净了手,坐在案几旁用点心。谢棠年、张屷彬彬有礼的道了谢,继续专注的练字。

谢锦年嘟起小嘴,“六哥和小表哥怎么不吃?”人家专门吩咐厨房现做的,几样点心都是­精­挑细选。看起来好看,吃起来好吃,还有清雅的香味。

谢棠年放下手中的笔,歉意说道:“六妹妹,对不住!我这两日积了食,大夫嘱咐我要饿两顿。不光这会子不吃,便是晚饭,也是不能吃的。”

张屷身姿端庄,手中稳稳握着湘妃竹笔杆善琏湖笔,“实在抱歉得很,家父家母管教甚严,向来不许下午晌用零食的。”到了饭点儿才许吃饭,不许喝下午茶。

岳澄差点咽岔气。管教甚严?不许下午晌用零食?小阿屷是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这任­性­孩子,叔叔和婶婶多娇惯他呀,祖父就更甭提了,什么时候不许他吃零食的?婶婶给他准备的下午茶一向丰盛无比。

“阿屷啊,锦儿的点心真是好味道……”岳澄才开口想说什么,抬头看见张屷恶狠狠的目光,改了主意,“不过没法子,叔叔婶婶管的严,管的严。”

岳澄吃了两口点心,兴致索然,“锦儿,小七怎么没来?”姐妹两个,怎么送点心的只有锦儿?小七呢?那小丫头模样生的好看,说话行事也有趣,比锦儿有趣。

谢锦年甜甜笑着,“这会子,小七该是在萱晖堂陪祖母。她每日不是陪祖母,便是在静馨院陪她姨娘,可孝顺了。”她哪有功夫上这儿来?这里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娘亲说了,自己是嫡女,小七是庶女。就她那身份,抛什么头露什么面,不够丢人的,还是在静馨院中静静呆着吧。可惜,祖母疼爱她,天天要见到她,否则……

谢棠年和张屷都停顿了一下,仔细审视笔下的字:平正如何?匀称可合宜?章法可严谨?审视过后,重又提起笔,继续认认真真临贴。

等到谢延年、岳澄吃完点心,谢锦年命小丫头收拾收杯碟,“哥哥们用功罢,锦儿告退。“恋恋不舍的走了。唉,大伯母正在给寻出­色­当行的女先生,若寻着了,到时自己也上学去。上学多有趣啊。

谢棠年、张屷中间没歇息,故此比谢延年、岳澄先练完,先行告辞了。“损之,这是家母送给小不点儿的。”无人处,张屷从贴身服侍的小童儿手中拿过一个锦盒,打开后递给谢棠年一个可爱的洋娃娃。这洋娃娃脸蛋粉­嫩­,金发碧眼,很是可爱。

谢棠年美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丝喜悦,“真好看!舍妹定会喜欢。”自从四太太来了之后,姨娘已是挨了好几通打骂。小七跟着姨娘,渐渐也没了笑脸。但愿小七见了这洋娃娃,能够开怀一笑。

郑重道了谢,谢棠年尤嫌不够,“乃山,舍妹该当面致谢。”南宁侯夫人虽跟四太太是姻亲,却跟自家兄妹没有瓜葛。南宁侯夫人如此惦记小七、偏爱小七,小七总要当面跟张家人说声谢。

谢府暖阁中,一名十二三岁的俊美少年和一位六岁小女孩坐在地上,说着话。暖阁中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小女孩比上好瓷器还细腻的面庞上有两团粉晕,很是好看。

……

“小不点儿,上回我们都等着你,可惜你没来。”

“我往后出门都会不容易的。”

“为什么?”

“因为我娘亲,不是我父亲的妻子。”

……

张屷回到南宁侯府,闷闷的,“娘亲,小不点儿不快活,她很少笑。”从前小不点儿笑的多么天真无邪,如今却不是,她偶尔也笑,笑容却不复是无忧无虑。

解语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屷,小不点儿的童年过去了。”人生的际遇难料,有的人十二三岁童年还没有结束,有的人才六岁,童年已经离她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晚

47第47章

47第47章

这个时代,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妻是明媒正娶的,“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管理权利、女儿的教养权利在正室手中。小不点儿是庶女,要在嫡母手中讨生活,六岁的她哪里还会有童年。

嫡母分很多种。像谢老太太那样坦荡的女子,她不喜庶子是放在明面儿上的,并不会腥腥作态的装贤惠。可她心地善良,为人公道,不会、也不屑于暗中作什么手脚陷害庶子,该给庶子的份例,她绝不会刻扣半点。

谢家大太太则是里里外外都很贤惠的样子。自己已育有嫡子嫡女,和丈夫又琴瑟合谐伉俪情深,她偏偏还许萧姨娘生下庶女。五小姐芳年一幅天真娇憨模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没吃过苦头的,“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嫡母宽厚。

于是,谢家大太太的名声极好。

谢家三太太就太蠢了。明打明的虐待庶女,“贱人生的贱种,天生的下流胚子”。呃,一个女人生得出孩子么?当然不能。这个“贱种”是她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合作的产物,骂这个“贱种”,也是打她丈夫的脸。是非对错且不提,并不明智。

谢家三太太连装样子也不会,以至于名声不佳。她的长女谢绮年小姐受声名所累,并没有在世家大族中寻觅到门当户对的亲事。

谢家四太太是什么样的嫡母呢?解语跟四太太打过交道,觉着她和岳霆的妻子韩氏颇为相似。相貌美丽,仪态娴雅,手腕圆熟,谈吐得体,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至于心胸是否宽阔,心地是否善良,­性­情是否豁达,待人是否真诚,可就难说了。表面太周到、太完美的人,内心往往不可测。

这个时代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所谓的包办婚姻。包办婚姻可能产生很恩爱的夫妻,也可能产生很冷漠的夫妻,或者貌合神离的夫妻,都是正常的。不过夫妻是否恩爱,对妻子的地位并没有决定­性­的影响。规矩礼法保证了正室的地位,不管丈夫是不是爱她,都要给她足够的尊重,都要给她管理内宅、教养女儿的权利。

嫡母若真想为难庶女,法子多了。小不点儿,你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嫡母?解语想到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心生怜悯。可怜的孩子,她并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其实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是可怜的,无论正室还是妾侍,无论嫡女还是庶女,各有各的无奈。

前些时日小不点儿还在南宁侯府开开心心玩耍过,往后,怕是难了。不说别的,四太太会不会带她出来?若带她出来,会不会约束她?即便四太太不约束她,她还会有玩耍的心情么?可怜的小不点儿,她要学会看人眼­色­,学会奉承嫡母,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再做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了。

“可是小不点儿才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张屷不愿意了,“才这么小为什么童年便过去了?不要,娘亲,我要替小不点儿把童年追回来。”

解语本有些落寞的心情,因小儿子这真情流露的话语雀跃起来,阿屷和无忌一样有长­性­,一样有颗赤子之心!“好啊,”解语笑盈盈说道:“咱们想法子,把小不点儿的童年追回来!”

黄昏时分张雱回府,闻言摩拳擦掌,“让我儿媳­妇­受委屈,那可不成!”摸摸张屷的头,慨然允诺,“儿子放心罢,爹爹和娘亲定会想法子的。”张屷红着脸点点头,“嗯。”

晚上沈忱和岳池也回来了。岳池殷勤询问张雱,“爹爹,从前我才学骑马的时候,您怎么没带我去看看绿萼梅花?”要是去看了,没准儿我也能遇上一个小不点儿,从小看着自己媳­妇­长大。

沈忱扬扬手臂,笑道:“我也是。”张雱面有得­色­,“这个可怪不得我,你们两个骑马都不是我教的!”老大是阿爹教的,老二是爹爹教的,没我什么事儿。

“偏心!”沈忱和岳池同时义正辞严的指责。张雱哈哈大笑,“下回罢,下回罢。”沈忱和岳池都瞪他,下回?您就是真能带我们去看绿萼梅花,真能遇上个小不点儿,我们也来不及等个­奶­娃娃长大呀。

唉,还是阿屷最好,小不点儿比他小上五六岁,等到阿屷弱冠之时,小不点儿正好及笄,什么都不耽误。沈忱、岳池都拍拍弟弟,“用不用哥哥帮忙?”要打架,哥哥们可都是好手。

“用!”张屷想了想,下了决心,“大哥二哥会不会飞檐走壁?你们穿上夜行衣,替我去谢府打个人。”小不点儿不快活,是因为她娘亲被人欺负了。四太太几回发作都是因为被人挑唆,就是她的陪房费嬷嬷。

“四太太是谢世叔的妻子,益之兄的娘亲,打她终归是不大妥当。那便打费嬷嬷罢。下手也甭太狠,打个半死不活的便好。”张屷认真交代。

沈忱和岳池也认真应下,“好,半死不活。”应下后两人庄严肃穆的走了出来,确定张屷看不见自己,仰天狂笑起来。小阿屷,哥哥肚子好痛!

张家人一向奇葩,沈忱和岳池当晚真的夜探谢府。谢府内宅守门、巡夜的只有婆子们,沈忱和岳池根本不用把她们放在眼里,真是来去自如。还别说,这一探,真探出了些­阴­私之事。

“大哥,还打不打人了?”

“先不打。回去禀了爹娘,再商议。”

“好,不打。”打个老婆子,本来也没劲,可“若阿屷闹腾呢?”臭小子常常不讲理。

“……小小惩诫一番,也无大碍。”

第二天,四太太的心腹陪房费嬷嬷告了病假。“病了?”四太太有些诧异。费嬷嬷身子壮实的很,这些年来留在京中打点自己的陪嫁产业,一人管三个庄子七个铺子,从来都是生龙活虎的,并没生过病。

自四太太回京后,费嬷嬷真是她的左右手一般,如今费嬷嬷告了病假,四太太颇觉不便。命丫头去探了病,赏了几样珍贵药材,命费嬷嬷“好生养着。”

四太太这一天过的非常之不顺利。上午躺下一个心腹陪房,下午迎来一位袅娜妩媚的绝代佳人:袁昭。袁昭穿着秋香­色­盘金顾绣小袖掩衿银鼠短袄,水红灰鼠皮裙,脚踩掐金挖云红香鹿皮小靴,俏生生走了进来,娇美华贵,楚楚动人。

她怎么来了?不是特特的把她留在太康老家了么?四太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磕头的袁昭,有些愣神。这女子身姿如杨柳,下拜行礼如舞蹈一般好看,真让人恼火。

“太太命我在家中养病,我自是不敢违。”袁昭恭恭敬敬俯伏在地,“只是四爷命人星夜兼程到了太康,要接我一同进京。四爷的令,我更不敢违。”你是正室你厉害,还不一样要听男人的?有本事你管着四爷。

饶是四太太涵养好,这会子也是怒不可遏,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袁昭俯伏良久,缓缓抬起头,美丽的杏眼渐渐有了水光,“太太,四爷的令,我真是不敢违。”声音渐渐哽咽。

不光袁昭爱哭,她的丫头也是一般爱哭。袁昭身后跪着一个身段苗条、相貌清秀的小丫头,跟着掉下了眼泪,“姨娘,您身子本就娇弱……”这大老远的赶了来,再跪上这半天,怎么吃得消?

袁昭哭,小丫头也哭,四太太气得发抖。大丫头怀风忙上前为四太太顺着气,揉着胸,计嬷嬷站出来厉声斥道:“嚎什么丧?太太跟前,有你们放肆的?”

袁昭跟小丫头抱在一起,籁籁发抖,颤声说道:“我并不敢。”她身材婀娜,线条柔美,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滑过晶莹的面庞,惹人怜爱。

计嬷嬷冷笑一声,“不敢?你连太太都敢顶撞了,连太太的话都敢不听,还有什么不敢的……”话才说到一半,门帘挑起,谢四爷徐徐走了进来。计嬷嬷脸­色­一僵,怎么四爷今儿回的这么早?忙急急收了怒容,换上笑脸,“四爷!”不过她不是表演系专业人士,转换表情难免不到位,很是生硬难看。

计嬷嬷已是人到中年,难免有些发福,便显得人高马大的。因是发着怒,训着话,更增威仪。袁昭却是如一枝柳条般娇­嫩­脆弱,一强一弱,一站一跪,无论谁看到这情形,大概都会以为袁昭受了欺负吧。

四太太镇静心神,款款站起身,“四爷回来了。”迎了上来。谢四爷面­色­似有不悦,没说话,默默在官帽椅上坐下。四太太亲手递了茶过来,谢四爷点头致谢,还是没说话。

四太太也在官帽椅上坐了,内心中劝了自己无数遍,方才对着跪在地上流眼泪的那一对主仆温言说道:“袁姨娘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下去歇息罢。”

怀风机灵,忙上前搀扶起袁昭,“袁姨娘,我送您去侧间歇息。”袁昭委委屈屈的起来,站都站不稳,小丫头在一旁抹眼泪,“可怜的姨娘,跪了这么久,腿脚都麻木了。”

袁昭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走后,四太太微笑问道:“玉郎使人接她回来的?却没告诉我。”这可怪不得我,你没跟我商量。

谢四爷淡淡说道:“阿离笨拙,服侍不好你。阿昭伶俐多了,我接阿昭过来,为的是服侍你。”这不是有两个妾侍么,一个不好,再换一个。你不喜欢阿离,再试试阿昭。

四太太胸口发闷,真想大声说一句“我宁愿要丫头们服侍!”谁想要妾侍服侍了?看见她们娇滴滴的模样不够闹心的。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己,她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无法理直气壮说出这话。

四太太笑笑,温柔说道:“玉郎想的真周到。”谢四爷淡淡一笑,声音也很温柔,“若是阿昭能服侍好,便罢了。若依旧服侍不好,我也不能委屈了你。这几日倒有三五位同僚硬要送妾给我,却之不恭,挑好的抬两个进来也使得。这些女子出身良家,知书达礼,定比阿昭、阿离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后天争取双更哈

48第48章

四太太胸更闷了,胸口钝钝的疼。玉郎一向不好­色­,多少亲友要送美人给他“*”,都被他一一婉拒。如今是怎么了,竟想要纳良妾。是因为他的阿昭受委屈了么?

晚上,谢四爷去了袁昭的溶月院。计嬷嬷低着头,嗓音低低的,“溶月院中一­色­的黄梨木家什,多宝阁中的摆件儿俱皆­精­美,有两件还是汉朝古董……”溶月院中什么都是现成的,什么都是上好的,早就准备好了,单等袁姨娘大驾光临。

四太太疲惫的闭上眼睛。天下木材中最珍贵的是紫檀,其次便是黄花梨,黄花梨纹理清晰,如行云流水一般,美丽可人。袁昭一个姨娘,院中一­色­全是黄花梨家什,让自己这做正室的情何以堪。

孤衾冷枕,胡乱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四太太起了个绝早,打算回趟娘家。请早安时陪笑请示谢老太太,谢老太太摇了头,“今儿可不成,你大姐姐要回来。”谢家大姑­奶­­奶­要回娘家了,你这谢家儿媳怎能也回娘家。

四太太羞红了脸。是啊,怎么会把这事忘了呢?真是气昏头了。大太太在一旁温文尔雅的笑笑,“四弟妹昨日还跟我念叼着,想念大姐姐,盼着大姐姐归宁。想是记岔日子了?”帮四太太解围。

四太太满心感激,“可不是,记岔日子了。”以为是明天呢。让婆婆以为自己记­性­不好,遇事忙乱,总比让婆婆以为自己不敬重大姑­奶­­奶­、不把大姑­奶­­奶­放在心上要好。

巳时,四辆马车徐徐驶来,停在谢府门前。打头的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紧跟着的是辆朱轮华盖车,车饰­精­美,显是名门淑媛所乘坐。后面是两辆黑漆平顶马车,从车上下来的人俱是丫头、婆子打扮。

两个俏丽灵巧的大丫头待脚踏放好,从翠盖珠缨八宝车上扶下来一位中年贵­妇­,和一位十二三岁的美貌少女。朱轮华盖车上下来的则是两位十五六岁的姑娘,一着浅蓝衫裙,一着浅绿衫裙,俱是风姿楚楚。

早有管事婆子满面笑容迎了出来,“给大姑­奶­­奶­请安!给姑娘们请安!老太太正念着呢。”请中年贵­妇­、三位姑娘分别上了两人抬的轿子,从角门进了谢府。丫头、婆子俱是步行跟着。

约摸有半盏茶的功夫,走到一个垂花门前,轿子停下了。轿夫们恭身退出,丫头、婆子们殷勤掀起轿帘,扶着姑­奶­­奶­、姑娘们下了轿,走进垂花门。

大太太、四太太一起迎了出来,“大姐姐!”都很亲热。又拉着十二三岁的郁妍满口夸奖,“咱们妍姐儿出落的越发好了!”彼此行过礼问过好。穿浅蓝衫裙的姑娘秦怡,是大姑­奶­­奶­夫家三弟媳秦氏的侄女;穿浅绿衫裙的姑娘江洁,是大姑­奶­­奶­夫家五弟媳江氏的侄女。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萱晖堂。谢老太太坐在萱晖堂中金丝楠木镶大理石罗汉床上,嗔怪道:“这会子才来!”回娘家么,还不早早的到了,累你娘亲傻等着。

谢寿已是人到中年,又一向沉稳端凝,不过再老成的人到了亲娘面前也还是免不了撒娇,“您还嫌晚呀?我可是用过早食便出的南阳侯府。”路上花功夫啊。

行礼宣暄过后,谢老太太拉着秦怡、江洁的手一一细细打量了,“真是齐整孩子。”每人送了一枝珠钗做见面礼。秦怡、江洁见珠钗做工­精­美,镶着的南珠有拇指大小,晶莹圆润,闪着柔和的光芒,便知这珠钗价值不菲,忙行礼谢了。

谢寿则是拉着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一一亲热,“都是好孩子。”五丫头天真娇憨,六丫头娇贵矜持,七丫头长的像她爹,清丽绝伦,都是谢家的好女儿。

郁妍凑趣,跟谢老太太撒着娇,“外祖母偏心!只有秦表姐和江表姐讨您喜欢不成!”小嘴撅的,能栓只小毛驴。把谢老太太乐坏了,“哪能没我妍儿的?”从腕上取下一个碧绿通透的老坑玻璃种满绿手镯,亲手替外孙女戴上。

郁妍跟谢老太太可还客气什么,自然是笑纳了,“得,总算没白开一次口。”回头冲着三个小表妹淘气的笑笑,举起手腕炫耀,“外祖母赏我的!”眼气眼气你们。

谢寿微笑摇头,“这孩子!”眼中全是溺爱。妍儿这是在外家,放纵些也没什么。若是在南阳侯府,若是对着她亲祖母、小堂妹,她可不会这般撒娇撒痴。

谢瑞年眨眨大眼睛,也举起手腕,露出一个漂亮的古银手镯,“祖母也赏我了!”手镯么,我也有的,也是祖母亲手替我戴上的。

谢锦年礼貌的笑笑,“九表姐是客人,应该的。”你是外孙女,我们是孙女,不一样的。我们是自己人,你是客人呢,自然应该待你客气些。

谢流年就简单多了,冲郁妍甜甜笑着,“九表姐戴着,真好看!”确实,郁妍纤细白腻的皓腕,碧莹莹水润温文的玉镯,相映成趣。

中午,在大花厅摆了酒席。叫了一班小戏,在厅外家常小戏台上悠扬唱着。一边听曲,一边饮酒,谢寿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平日在南阳侯府她是儿媳­妇­,还要服侍公婆的。

酒饭过后,撤去肴撰,上好茶。谢老太太、谢寿听了会子戏,回萱晖堂午睡歇息了。大太太、四太太也各自回房理了一回事。谢家三位小姑娘,陪着郁家三位大姑娘听戏。

萱晖堂中,谢老太太歪在罗汉床上,谢寿坐在她身侧,母女二人絮絮说着话。“六丫头已经出了阁,我膝下只剩妍儿一个女孩儿,难免娇纵一些。”谢寿长女郁婷,在南阳侯府排行第六,去年已出嫁了。

“如此方好。女孩儿家也只有这几年好日子过。等到嫁了人,夙兴夜寐,勤勤谨谨,再想这般肆意,可就难了。”趁着她还在父母膝下,能多疼她几天,便多疼她几天罢。

“您吩咐给三个丫头寻先生的事,已差不多了。”谢寿在京中时日久,人头毕竟熟,“骊国公府几位女公子都已年长待嫁,她们请的先生是一位姓卓的女子,已在骊国公府教了五年。说妥了,待卓先生手头余事一了,便能过来。”能在骊国公府教五年学生,可见学问、人品都是好的。

谢老太太点点头,“愈快愈好。”谢寿有些奇怪,“您这么着急做什么?”三个小姑娘家,又不考科举,早学几日,晚学几日,又有什么不同了?

谢老太太淡淡说道:“先生早日过来,我便有由头早日安置小五小七分院子单住。”否则,还不到十岁呢,毫没来由要把庶女分出去,难保大儿媳、小儿媳这做嫡母的心中不快。

谢寿吃了一惊,“难道两个弟妹……?”苛待了庶女?不像呢,小五小七都是锦衣玉食的模样,小脸蛋红红的,粉粉的,不像是受气的小庶女。王氏、韩氏都出自名门,哪至于做出这样小家子气的事来?不过是个庶女,小时候公中出银钱养着,长大后公中出一幅妆奁嫁人,碍着嫡母什么事了。

谢老太太叹了口气,“老大媳­妇­通透,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待小五极宽厚慈爱。小五,我倒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玉郎媳­妇­么,到底年轻不懂事,对小七……小七到了她跟前,大气也不敢出,那可怜的小模样,心疼死我了。”

谢寿沉默了片刻,没说话。大凡做正室的,心中都不喜庶子庶女,不过有的深藏不露,有的遮盖不住。玉郎媳­妇­大概是属于不善于遮掩的那种嫡母?可她出自汝南韩氏,大家子的姑娘,怎么会呢?

也许,不是玉郎媳­妇­不善于遮盖掩饰,是老太太过于疼爱小七了?谢寿抿嘴笑笑,小七跟玉郎一个模子,是招人疼。玉郎从小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这不,如今小七跟她爹一样,也成命根子了。大约是玉郎媳­妇­对小七有一丝一毫冰冷、厌恶,老太太都替小七心疼。

“也成。”谢寿笑道:“早早的分了院子,让三个丫头学着自己管家,也是好的。”既分了院子,侍女少不得自己管,院子中诸事少不得自己打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仰赖长辈。

这边是母女二人说私房话,那边大太太、四太太妯娌两个也说着私房话,“大嫂,这秦姑娘、江姑娘,可是要说给咱家老二的?”谢家二少爷谢鹤年已是十八岁,也该紧着说媳­妇­了。

“不是。”大太太矢口否认,“绝无此事。”南阳侯只有两位嫡子,自大姐夫以下,全是庶子。庶子媳­妇­能有什么好出身?庶子媳­妇­娘家侄女,且都是庶出,这身份怎么可能配鹤年。

“那她们是……”四太太便有些不大懂。这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跟着远房亲戚抛头露面的,不为亲事为什么?不为相看为什么?

大太太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两位姑娘,家世本就不显赫,又全是庶出,故此……”若不能正正经经嫁人做正房­奶­­奶­,做个好人家的二房也愿意。

四太太脸­色­雪白。大太太低声劝她,“四弟妹,有几位做正房太太的,身边没有妾侍烦心?丫头出身的倒也罢了,翻不出天来。若是良妾进了门,那可难说了。”似这秦姑娘江姑娘一般的,进了门便是二房。她们能逮着你叫“姐姐”,还能动不动闯到老太太跟前去。若生下一子半女,敢把正室不放在眼里,也敢把不得宠的正室踩在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抱歉太晚了。

我接着写,明天早上再看吧,惭愧惭愧,太慢了。

49第49章

“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至于?”四太太不解。这为人妾侍是多么卑微的事,若是像袁昭、何离那般倒也罢了,横竖她们是卖的死契,自己不当家不作主的。好人家的姑娘给人做妾,图的是什么啊。

“说起来也是可怜人。”大太太摇头叹息,“家中虽败落了,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这会子她们没家世没妆奁,高门大户的亲事不易说,嫁到贫寒人家又吃不得那份苦。如此,只好委身屈就。”又或许有狠父­奸­兄的,巴不得拿她们卖了,好得些银钱使使。或献给上峰,得些关照。

四太太神­色­一暗,“她们这一屈就可好,不知哪家正室太太要倒了霉运。”虽说大户人家都是广蓄姬妾,毕竟大多是丫头侍女出身,或是贱籍女子,像秦怡、江洁这样身份的人若做了二房,正室太太睡觉都不敢闭着眼睛。

“这个么,却也难。”大太太微微一笑,“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无缘无故娶二房的?”除非是无子,或正室有恶疾,或正室不贤惠,或正室不得公婆丈夫的欢心,却又休不得,才会出此下策罢。否则,正室好端端的,要二房做什么?极易乱家。

谁家不想过太平顺遂的日子,谁家想无故生事。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家和万事兴。

四太太幽幽叹了口气,“大嫂,我真有些羡慕南宁侯夫人呢。她回回出门只带丫头不带姬妾,三子一女全是嫡出,日子何等清净。”

大太太正­色­道:“她么,咱们却是比不了。弟妹可知道,回回外命­妇­至宫中朝贺皇后,圣上必定交代皇后‘南宁侯功劳很大,要善待他的夫人’。可见圣上何等器重南宁侯。她嫁了这般英伟的夫婿,夫婿又对她一心一意,这是她有福气。旁人羡慕不来的。”

圣上赐美女也好,同僚赠妾也好,南宁侯全部推了不要。南宁侯夫人能令丈夫做到这一步,是她的本事。你若想学她,只能设法令四爷也“不要”,而不是拿妾侍姨娘作伐。

妾侍算什么?若男人不在意,她便什么也不算,微如尘芥。可若男人在意,你拿她作伐,除了惹人不快之外,又有什么用。更何况那妾侍已育有子女,你打了她一个人,至少伤了三个人。损人不利己之事,为之何益。

四太太若有所思。又说了两句闲话,作别去了,大太太看着她不复轻盈的背影,心中祈祷:但愿她想清楚了,一家人继续太太平平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四爷若真有了二房,往后谢家难免会热闹,自己这当家人又多出不少麻烦事。

大太太到花厅照看了一会儿,见瑞年、锦年、流年做主人都很周到,便放了心。估摸着这会儿谢老太太和大姑­奶­­奶­私房话也该说完了,又去了萱晖堂侍侯。

谢老太太母女二人的私房话确实说的差不多了。临了谢老太太问谢寿,“那秦家姑娘和江家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带着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过来。

“咳,甭提了。”谢寿很无奈,“我们家,您还不知道么?自家人口本就多,又常有借住的亲戚。这两位,虽一位姓秦,一位姓江,却是常年住在郁家。”美其名曰陪伴姑母。

“我公公那个人,疼庶子更胜过疼嫡子,连庶子媳­妇­的家人都乐意照顾。”南阳侯府有这么位侯爷,做人儿媳的好意思不提携“侄女”么?少不得带她们四处走走。至于旁的,那可管不着。兜揽她们的终身大事?闲疯了不成。

“原来如此。”谢老太太微微颔首。她也是做过儿媳­妇­的人,自然知道公婆的意愿有多么重要。南阳侯是武将,­性­情粗犷,他若定了主意要照顾庶子,那还真是轻易拧不过来。

大太太久在京中,和谢寿常来常往,姑嫂之间甚是熟稔。大太太进来后,三人一起说些家常闲话,“鹤年的亲事该紧着了”“有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才成亲不久,已怀了身孕”“三个小丫头要上学了,整日疯玩哪成”。

正说着话,四太太、谢家三位小姑娘陪着郁家三位大姑娘回来了。“戏好不好听啊?”谢老太太慈爱的问郁妍。郁妍笑吟吟连连点头,“好听!”是有名的徵班呢,怎能不好听。

哺时,谢寿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真不想走,还是家里好。”做姑­奶­­奶­多娇贵,全家人都让着宠着。做人儿媳么,那可是个苦差使。

谢老太太明知她还有公婆在堂,不便久留,也没多说什么,只交代“若闲了,常回来瞧我。”谢寿含笑应下,带着女儿、侄女行礼告辞,大太太、四太太带着女孩儿们送至垂花门,方洒泪而别。

之后大太太冷眼看着,四房消停不少。即便是谢四爷一连数日宿在袁昭院中,四太太也并没有寻趁袁昭,反倒是和颜悦­色­的。连何离也跟着沾光,不再被随意打骂了。

“同僚赠妾,我都推了。”谢四爷握住四太太的纤纤玉手,眼神很温柔,“我有你,有阿昭、阿离,于愿足矣。”已经三子两女了,纳的什么妾,多余。

不会再来新人了,自己不会多个姐妹,四太太心中大定。谢四爷跟她温存了一会儿,晚上还是起身去了溶月院,“两三年没陪她了,过意不去。”你才到京城之时,我也是天天陪你的。

四太太笔直端坐着,一句话也没说。第二天,再见谢四爷的时候,四太太把《礼记内则》搬出来了,“故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跟谢四爷商量,“玉郎,袁姨娘何姨娘处,每月五日可好?”其余的二十天,自然都是我的。

谢四爷无可无不可,“甚好。”四太太把早已拟好的单子拿出来,上面注明了具体时日,谢四爷毫无异议,“好,便是这么办理。”

当晚谢四爷宿在四太太处。次日四太太给袁昭、何离训了话,把哪五日由袁昭服侍、哪五日由何离服侍都定好了。何离低眉顺眉的只会说“好好好,是是是。”袁昭美丽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不甘,却终究也不敢说个“不”字。

“小七,我往后能再见到你爹了。”何离回到静馨院,抱起谢流年低语,“一月之中,能见着五回。”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谢流年弄明白什么意思之后,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敢情风流倜傥的谢四爷便是这般被瓜分了?五天给袁昭,五天给何离,二十天给四太太,瓜分的真彻底。

好吧,这个时代是绝代的男权社会。男人把持着政治、经济、文化各个领域,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女子没有独立的经济,更没有独立的­精­神,只是男人的附属品。不过做男人也有不好的地方,被动的地方,比如,被妻妾以这种形式瓜分。

这晚谢四爷被分到了静馨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已经隔了不知多少个秋。”谢流年庄严说道:“两位,我不打扰了。”姿势优美的微微曲了曲膝,昂着小脑袋走了。

第二天谢四爷来的早,见他的宝贝女儿正优雅斯文的吃着一只粉红­色­的番柿,很享受的样子。见谢四爷过来,热情的递给他一个,“很新鲜,才摘下的。”

确实很新鲜。谢四爷端详着手中粉­色­的番柿,慢吞吞问道“哪里来的?”张屷这小子很会做人,常往谢府送新鲜果子。番柿在京城属于希罕物,并不常见,他家却好似多的很。不过,他送来的番柿并没有这么新鲜的,也不是粉红­色­,是红通通的颜­色­。

“张乃山送的。”谢流年不经意说道。

“你见过他?”谢四爷问的也是不经意。

“嗯,见过。”埋头苦吃。

吃完了拍拍小肚皮感概,“可惜只能生吃。”

谢四爷拿布手巾细心替她擦着嘴角,“什么时候见过他?”谁许你们见面的。

谢流年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记得了。”隔三差五的老见面,谁记得是哪天见的。

谢四爷替女儿擦完嘴,又擦小手,“在哪里见的?”张屷那小子墨耕堂,小七在静馨院,怎么见着的。

“有时在花园,有时在暖阁。”谢流年一脸懵懂无知,“张乃山不是跟着您学写字么?他回回都带新鲜果子给我。”每回的篮子都不相同,很漂亮。

谢四爷手顿了顿,回回都带?那可有日子了。

谢流年伸手指指,“爹爹,还有这里。”没擦­干­净。

何离在旁抿着嘴笑。玉郎三子两女,也就小七会支使他。其余的孩子见了他总是恭敬的多,亲近的少。小七可好,指挥爹爹时总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谁带你去见他的?”擦­干­净手、脸,继续问。

“没人带。”谢流年摇头,“碰巧撞见的。”

“都说过些什么?”

“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什么都说。

……

“小七近来读什么书?”晚饭后,谢四爷闲闲问道。他这些时日只在萱晖堂见过女儿,已很久没给她讲过书了。

“我读的书,您肯定没看过!”谢流年净了手,漱了口,机灵的溜下地,跑到侧间拿了本书过来,得意洋洋的递给谢四爷,“呶,是这一本。”

《泽山剑侠传》。

谢流年眉飞­色­舞,“书里全是英雄豪杰!”熟练的攀到谢四爷怀中坐下,殷勤举起《泽山剑侠传》,“爹爹,开讲。”光是自己看也没意思呀,还是听爹爹讲有趣!

繁体字自己又不是个个都认识,有时候蒙不出来还要翻翻《字汇通》。本来是想看本休闲娱乐的书,结果弄的跟学教科书似的,阅读乐趣大大降低。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安之若素扔了一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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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切有理智、有灵­性­的生物当中,我们女人算是最不幸的。女人到了年纪还不出嫁是不幸的;而要结婚,就得贴上重金购置嫁妆,结果却是为自己找了个主人;更糟的是,如果嫁个坏家伙更苦不堪言。因为离婚对于女人是不名誉的事,但我们又不能把坏丈夫轰出家门。这样,女人结婚后首先要学会的,是应该怎样驾驭丈夫。如果成功,那么生活便是可羡慕的,要不然,还不如死了的好。”

美狄亚说过的话。

50、第50章

50、第50章

“话说陕西泽山,乃是一处有名的胜地……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每年由春至夏,那些专为游山玩景的人,着实不少……这日风和日丽,泽山脚下,一位妙龄少女骑着匹黑驴,不紧不慢的走着……”

谢流年满足的叹了口气。原来最早的侠女不是骑马,是骑驴的!想想就有趣,一位美丽动人的姑娘,骑着头小毛驴!要说起来骑驴也蛮好,累的时候能骑,饿的时候能吃,驴­肉­很美味。骑马就不行了,马­肉­难吃的要死。

“两匹高头大马迅疾驰过,马背上是两名身穿亮蓝­色­锦衣锦袍的青年男子。这两名锦衣男子到了泽山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歇下。对面厢房窗根儿下栓着头小黑驴,房檐下立着位绝­色­女子,正对着他俩微微冷笑……”

真有艳福呀,谢流年拍掌大笑。是两男争一女么,好玩,好玩。不知这两名锦衣男子长相如何?最好有幅潘安之容,宋玉之貌。不管相爱还是相杀,都要俊男美女才好看。

谢四爷不讲了。把书扔到一边,捉住女儿盘问,“小七,书从哪里来的?”也是张崮浅粜∽樱康ǘ真肥,敢给我闺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拣的。”谢流年毫不脸红,一派天真,“赶巧了,我和小樱在花园里头瞎逛,逛累了去菱香榭小憩。在那儿拣的。”菱香榭是一个水中楼阁,盖在荷花池中,跨水接岸,有曲廊可通。

拣的?谢四爷柔声问着详情,“我们小七怎么拣的啊?”在菱香榭能拣着《泽山剑侠传》,还能拣着什么?《泽山剑侠传》是书坊里买的,书坊里卖的话本传奇可多着呢,香艳的也有,粗俗过露的也有,女孩儿家如何能看。

“就是拣的。”谢流年也说不清楚,“总共三本呢。还有一本《武则天外传》,一本《杨贵妃外传》,小樱说这书­淫­邪,让人看见可不得了,拿出火折子给烧了。”说烧就烧,半点不犹豫。自己也算手疾眼快,才抢了本《泽山剑侠传》揣怀里,死活不给她。

《武则天外传》?《杨贵妃外传》?饶是谢四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变了脸。这样香艳粗俗的话本若落到小七手中,先不说旁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叫人看见知道了,便对她闺誉有碍。女孩儿家名声最要紧,容不得出上一点半点差错。

谢流年这小话痨还兀自嗦着,“那时费嬷嬷尚未生病,活蹦乱跳的,她不知怎么的也来菱香榭了。还是跟祖母身边的扈嬷嬷,杜府的印嬷嬷一道呢。”那几日谢有年归宁,杜府也有几位嬷嬷跟来了,谢家自然款待周到,除好吃好喝招待之外,费嬷嬷还陪着游园。

谢四爷倚在罗汉蹋上,眼神清冷。“爹爹,爹爹!”谢流年自说自话了一阵子,耐不住寂寞,伸出小手扳过谢四爷如凝脂般的玉脸,讨好的笑着,“爹爹,我记­性­是不是很好?那印嬷嬷我只见过一回,听扈嬷嬷叫了两声,我便记住了。”一脸的天真无邪。

不知怎么的,谢四爷嗓音有些发哑,“小七乖,小七记­性­好。”谢流年淘气笑笑,站起来叉着小蛮腰,“谢家小才女,谢流年!”背诗背的快,记人记的准!

晚上,把女儿哄入睡之后,谢四爷把小樱叫过来问了几句话。小樱一一具实回了,“是费嬷嬷说,有帕子拉在菱香榭了。让我和七小姐路过之时,顺便替她取回来。”回完事,小樱蓦地跪下哀恳,“四爷,我是卖倒的死契,原不该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如今情非得已,求四爷许我赎出去!”再不赎出去,没活路了。

谢家向来是慈善宽厚之家,待下人仆役并不会朝打暮骂的。小樱是个机灵、忠心的丫头,这会子神­色­凄然,显是有不可说之事。谢四爷并没多问,淡淡说道:“准了。”

小樱千恩万谢的磕了头,退了出去。何离低声说道:“这可怜孩子,她也是没法子了。”费嬷嬷的儿子费大海看上了小樱,想娶她。费嬷嬷已求过四太太,小樱不过是一个卖死契的丫头,四太太哪会放在心上,随口答应了。费大海虽是奴才出身,却吃喝**赌无所不为,又好打人,小樱宁死也不愿嫁他。

“菱香榭的事,是冲着小樱,还是冲着咱们小七?”谢四爷清澈眼神看着何离。何离苦苦一笑,“玉郎,这都怪你。”一个男人生这般好看做什么。

“玉郎生的这么好,小七像玉郎,小小年纪已是清丽绝伦。”何离又是骄傲,又是忧伤,“小七和六小姐只差着几个月……”抢了嫡女的风头。

所以,要不露痕迹的加一个“行为不检点”的名头给她,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出身本就不如人,行事又不尊重,怎么办呢?要不送去庄子静养,要不关在后院发霉,休想在亲朋好友面前讨好卖乖。

门后挂着一个靶子,谢四爷拿起小飞镖一支一支掷了过去。掷完后,何离默默无语走过去,把飞镖全部拨下,交到谢四爷手中。

又掷了一遍。又掷了一遍。何离眼睛湿润,他自小便是如此。若实在气狠了,不说话,不摔东西,不发脾气,就是一遍又一遍的掷飞镖。

“不是四太太!”何离从背后抱住谢四爷,声音哽咽,“一定不是她!”这和她平日行事风格丝毫不相像,她城府没有这么深,行事也没有这么毒辣。她是韩老太太独女,自小娇生惯养的,韩老太太未必舍得教她­阴­毒伎俩。

谢四爷停顿良久,慢慢放下了飞镖,“但愿不是她。”是刁奴欺主也好,是韩家手伸的太长也好,都没什么。只要不是她。

过了两日,谢四爷休沐。隅中时分,小樱的父母到门房求见,“原来是没饭吃,才把小闺女卖了。如今家里颇颇过得,想把闺女赎回去。府上一向宽厚仁慈,想来一定是许的。”门房见这一对中年夫­妇­虽是身穿布衣服,却也能说会道的,且暗中收了他们一吊钱的红包,乐的替他们通传,“小樱父母来赎她。”

四太太愣了愣,小樱父母不是在太康么?怎么跑京城赎人来了?卖倒的死契,不许他们赎自然也无碍,可堂堂谢府,哪辈子也没做过这种事啊。

谢四爷正好在,漫不经心的应了,且吩咐“身价银子赏他。”买了个丫头,战战兢兢服侍了十年,临了她父母来赎,再要回身价银子?太康谢氏哪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四太太陪笑说道:“赎自是许他赎,哪能不许人家骨­肉­团聚呢?只是前儿费嬷嬷替她儿子求娶小樱,我已是答应了。”那时谁知道小樱父母会来赎人呀。

“赎出去也能娶。”谢四爷不以为意,“这丫头赎出去也是平民百姓之家,费嬷嬷的儿子,配得上。”费嬷嬷虽是奴才身份,家底儿厚实着呢。

四太太无奈,只好任由小樱磕头告辞,随着她爹娘去了。小樱素日为人周到,人缘极好,临走时到各院辞行,太太­奶­­奶­们都赏了银子、衣料等,丫头们也各有馈赠,和小樱洒泪而别。

“你们做事孟浪了。”谢老太太后来才知道,一迭声抱怨,“那丫头走了,谁服侍小七?”何离那院子中得力丫头只有小樱一个,剩下的全是小萝卜头,只能供粗使,或陪小七玩,哪能服侍好了?

四太太只有陪笑认错,“是,媳­妇­想的不周到。”谢四爷则是直接伸手,“娘给两个好的罢。”您会调-教丫头,您身边的丫头一个比一个能­干­,匀两个好的给小七使使。

谢老太太嗔怪的看着小儿子,“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谢四爷洒脱的笑笑,“如今只跟您要人,好东西您先备着,过一两个月再要。”

正好谢大爷进来了。谢老太太跟大儿了告状,“大郎你看看,玉郎又来讹我!”谢大爷会凑趣,兴冲冲递上拐杖,怂恿着,“娘,您兜头给他一拐杖,情管他再不敢了!”

谢老太太笑ⅿⅿ拿起拐杖,冲谢大爷打过去,“你配当哥哥么?”谢大爷一边躲闪一边笑着叫“冤枉”,“娘您讲不讲理呀,我这不是为您出气么。”

谢延年、谢棠年两位少年从廊下过来,掀起帘子旁观。谢延年捅捅谢棠年,“六弟,大伯该不该躲。”谢棠年攘怂一眼,淡淡道:“大杖则走。”即便是父母要打,也是能跑则跑,等着挨打的那是白痴。

有两个知情识趣的儿子彩衣如亲,谢老太太痛痛快快笑了一场。欢笑过后,大方的给出去六个大丫头,“小五小六小七,一人两个。”甭说做祖母的偏心。

给谢流年的两个,一个­性­情机敏,模样周正,名叫怀茗;一个­性­情谨慎,模样老成,名叫怀芷。两个都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谢府当差,也算谢家世仆了。

何离抿嘴笑了笑,怀茗、怀芷都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她们两个可不好欺负。费嬷嬷之流若再打什么歪主意,怀茗、怀芷能直接告诉老太太去。

晚上,谢四爷告诉何离,“小樱到了绸缎庄。”绸缎庄的大伙计何文奎是小樱的表哥,两人彼此有意,过几个便成亲。“等往后小七出阁的时候,让他们两口子做陪房。”谢四爷是这么打算的。女孩儿家到了婆家两眼一摸黑,身边总要有几个得力忠心的自己人——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又是这么晚呀,第二更到明天了。

留言都看了,感谢。

51第51章

等往后小七出阁的时候?“把小七嫁给谁呀?”何离凑近谢四爷,笑微微问道。自己这二十多年来都活的战战兢兢,任凭玉郎再怎么宠爱,并不敢随意乱问什么。小七的亲事,论理不是自己该管的,可是,自己实在太关心了。放肆一回,只这一回。

“小七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四爷慢悠悠说道。何离咬了咬­唇­,自己当然不算“母亲”,那便是没有资格过问了。小七的未来,掌握在他和四太太手里。

“是,自然是玉郎和四太太说了算。”何离强笑道。

“错。”谢四爷悠闲的更正她,“是我说了算。”夫为妻纲懂不懂?父母之命,实际上是父亲之命。

吕公要把女儿吕雉嫁给时任泗上亭长的刘邦时,其妻吕媪不乐意。吕公根本不理会妻子的反对,“此非儿女子所知也。”该怎么嫁女儿,还怎么嫁女儿。男人就该这样。

何离眼波流动,崇拜的看着谢四爷,“我说了算”,这话可真霸气。谢四爷低低一笑,“阿离想不想小七往后日子顺遂?那可要待我好。”

谁知何离­精­乖,不上当,“玉郎比我还疼小七呢。”谢四爷不理会她,抬手解下帘钩,如梦似幻的银红­色­软烟罗纱帐摇曳至地。“阿离,如此良宵,岂能虚渡。”应该温存缠绵,合二为一。

没过两日,谢四爷的墨耕堂又多了三个女学生:谢瑞年、谢锦年、谢流年。谢老太太发了话,“先生快到了。着她们几个先练几笔字,省得先生笑话。”太康谢家的姑娘写出字来是个墨团团?那怎么成。

谢大爷原本是不怎么赞成的,“男女有别。”要练字,哪里不能练。墨耕堂不是只有谢家子弟,还有靖宁侯府和南宁侯府两位小公子。虽是表兄妹,也该避避嫌。

“大郎从小便是如此,迂腐之极。”谢老太太笑着摇头,“一则,延儿、棠儿他们在东厢,小五小六她们在西厢;二则,孩子们年纪尚小,哪至于便忌讳到这地步了?”三个小女孩儿才六七岁、七八岁,懂得什么?

谢大爷满脸陪笑,“娘教训的是。”他不敢跟老太太硬拧。无人时,谢老太太跟小儿子表功,“玉郎,娘为了帮你,又骂你大哥了。”谢四爷体贴的给她捶肩捏背,“娘最疼我了。”逗的谢老太太挺高兴。

“做什么要三个丫头也去墨耕堂?”谢老太太不懂。谢四爷淡淡说了一句,“小七不听话,我看着她好点。”与其让他们上花园“偶遇”,还不如看在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光明正大在墨耕堂“相遇”。

到墨耕堂练字之后,五姑娘谢瑞年小姑娘蛮高兴,回去跟生母萧姨娘炫耀,“四叔父夸我了!”谢四爷极少夸人的。又从怀中拿出雪白手帕包裹的两块­精­致点心,“给您的!可好吃了。”

萧姨娘感动的不行,“五小姐吃块点心也想着我啊。”瑞年自小是养在大太太身边的,跟自己并不是很亲近。谢瑞年扭捏了一下,小脸微红,“甭客气了。”小七说,世上亲娘最好,应该是真的吧。

“好不好吃?”谢瑞年亲眼看着萧姨娘吃了,殷勤询问。萧姨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连点头,“好吃,好吃!”是我吃过的最美味、最可口的点心!

“那便好。”谢瑞年兴兴头头的,“下回我还给您捎回来。张家小表哥送了好几碟子点心给我们三个,我和小六小七可吃不完。”

“五小姐,有这份心便好。”萧姨娘蹲□子,劝谢瑞年,“往后莫再捎了,真的。”会被人看不起的,会被人说“眼皮子浅,连块点心也看到眼里”。

“没事。”谢瑞年满不在乎,“小七也给她姨娘捎。”姨娘的份例少,没有­精­细点心。“怀桔遗亲”还是二十四孝呢,没错的。姨娘不是母亲,总是生母吧,也要孝顺的。

“七小姐也给她姨娘捎啊?”萧姨娘怜爱问道。谢瑞年点点头,“嗯,她和我还不一样,她是整碟子整碟子的拿。”有时若碟子好看,­干­脆连碟子一起拿走。“怀桔遗亲,美德!”还很理直气壮。

谢锦年回去也很高兴,“爹爹夸我了!”谢锦年字确实写的好,很秀气,像闺阁女子的笔体。四太太骄傲看看自己唯一的女儿,我家锦儿身份又尊贵,做人又争气,任是谁也比不上!

在四太太的心目中,谢锦年是世上最好看、最温柔、最孝顺、最能­干­的小姑娘,比什么瑞年、流年都要强上百倍千倍。孩子,是自己的好。

谢瑞年、谢锦年放了学都回家了,谢流年还在外头游逛。谢棠年劝她“小七,回罢。”谢流年摇头,坚决不肯。虽然谢家很大,可是常年只能在谢家游来逛去,闷死人了。若是再圈到静馨院那个小院子里,会神经衰弱的。

张屷纵容她,“再逛逛。”看谢流年脸­色­好似有些烦闷,悄悄在她耳边商量,“小不点儿,要不我让阿爷把你偷出来?”玩会子再回来呗。

他说的很认真。谢流年心绪莫名愉悦,笑成了一朵盛开的白莲花,“成啊。”可以晚上把我偷走,在张伯伯家玩一晚上再回来!玩通宵!

张屷激动的挥挥拳头,“好,说定了!”真好玩,小不点儿答应把她自己偷出来了!对了,我要回家跟爹娘哥哥还有丫丫商量,那天好好陪陪小不点儿,让她尽情畅意玩耍,莫拘束她。

“说定什么了?”谢棠年好奇问道。谢流年笑嘻嘻的,“说定了,我要荡秋千呀。”走到一个秋千索旁,坐了上去。她荡秋千,张屷和谢棠年轮流推她。

“小七,莫荡太高!”谢棠年仰起脸,不放心的交代着。张屷则是心中非常不确定:我轻功好不好?能不能拉住小不点儿?这会儿真有点后悔,怎么平日没有刻苦练功呢。

所幸谢流年并没有荡太高,随意玩了玩就下来了。“这秋千索不好看!”玩起来没劲。张屷安慰她,“小不点儿,你若到了我家,可以玩丫丫的秋千。是用鲜花装饰的,很漂亮。到时爹爹在旁边看着,你想荡多高都成。”

谢流年认真点头,“好!”张伯伯武功卓绝,有他在,放心啊。谢棠年觉着好笑,“荡个秋千还要武林高手在旁边看着,奢侈,太奢侈了。”这武林高手还是位高权重的都督,更奢侈了。

“不会。”张屷礼貌的笑笑,“我爹爹还喂小不点儿吃饭呢。”这有什么奢侈的,做父亲的会抱孩子,哄孩子,陪孩子玩耍,不是最自然而然的事么。

谢棠年目光很柔和。张伯伯、张伯母都疼爱小七,真让人感动。有那样宽厚仁慈的父母,张乃山待小七也很好呢,这般耐心的陪小七玩耍。跟自己这做哥哥的一样有耐心。

张屷回南宁侯府后拉着沈迈要求,“阿爷,您替我把小不点儿偷出来!”她在谢家不快活,要出来散淡散淡才好。要不,会憋闷坏身子的。

沈迈挠挠头,“偷出来倒容易。”可是能不能偷,许不许偷,我可当不了家,要问准你娘亲才行。解语这丫头最霸道了,什么都要管,要是背着她把小不点儿偷出来了,准落埋怨。到时我家阿雱会不高兴的。

张雱听了直乐,“哪用得着劳动你阿爷,爹爹出马便好了。”偷谢晚鸿的宝贝小女儿,这事有趣!怎么能让阿爹去呢,这么有趣的事当仁不让应该我去。

解语温柔解释,“阿屷,这事急不得。咱们需把谢宅诸事都整理清楚后,方可行动。静馨院都有什么人,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中间有谁值夜,谁半夜要照看小不点儿,都要清清楚楚。”否则,半夜谢家发现七小姐被盗了,那还不闹翻天呀。

谢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谢晚鸿钟爱小女儿,肯定牵肠挂肚。到谢家偷小不点儿,这事可要慎重了,不能胡来。一个不小心,会让小不点儿的父母、祖父母担惊受怕的,那可造孽了。

“娘亲,有没有万全之策?”张屷眼巴巴问道。

解语摇头,“还没有。”

“那,­干­脆不偷了。”张屷很快做了决定,“您还是想个法子,让小不点儿光明正大的来咱家做客罢。”偷偷摸摸的,确实不好。

“放心,很快了。”解语微笑,“乖儿子,小不点儿很快会到咱们家做客的。”想长期留住她,那没法子,只能慢慢等,等到十年以后。想短期留住她,这个不难。

晚上沈忱和岳池回家,头凑头商量了半天,“要不,咱们也寻个小不点儿照看起来?”瞧瞧小阿屷,整天多热闹多有意思啊,要偷自己小媳­妇­了!

丫丫满脸同情,“小哥哥,你还有的等呢。”至少十年吧。小不点儿只有六岁,只知道吃和玩,不懂事呢。解语听着好笑,阿屷自己也不大好不好,今年才十二,他要成亲,正经的也确实该等到十年以后。

自己这三子一女,亲事最早尘埃落定的居然是小阿屷。解语想着想着,嘴角微翘,阿屷认定了,无忌认定了,那将来便是抢也要抢回来的。

沈迈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问沈忱,“乖孙子,阿爷这两年能抱上重孙子不?”十八岁,也该紧着说媳­妇­了。若是这两个月说好亲事,明年新媳­妇­过门,后年自己也能抱上重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晚了,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52第52章

沈忱但笑不语。阿爷和祖父一样,或明着说,或暗着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乖孙子啊,你不小了,该相看媳­妇­,该娶妻生子了。”可这京城闺秀之中,实在没有看入眼的可爱姑娘啊。

岳池颇为同情,扯扯沈忱的衣袖,“哥,你又被催婚了。”我比你强,没这个烦恼。沈忱不在意的呵呵一笑,“我比阿泽强多了。”我是被催婚,阿泽是被逼婚。

阿泽的母亲韩氏一心要早早娶位顺心畅意的儿媳­妇­进门开枝散叶,时常在阿泽耳边遍数京城名媛,“勇国公府大小姐生的极好,又端庄大方。平北侯府幼女虽娇纵了些,相貌着实可人……”有时简直是逼着阿泽挑一个,“横竖都是好的!”

沈忱想想岳泽的遭遇,大发感慨,“还是娘亲好。”从小到大都尊重儿女的想法,从不曾勉强儿女做违心之事,从不曾逼过婚。沈忱凑到解语身边,一脸殷勤笑意,“娘亲,做您的儿子真幸福啊。”

“那是自然。”岳池、张屷、丫丫都跟了过来,一起围在解语身边群拍马屁,“娘亲最好了!”张雱本是在解语身边坐着的,结果冷不丁儿的被儿女们挤一边儿了。

解语被儿女们围着笑闹,心中温暖,一脸宠溺笑容。张雱不­干­了,毫不客气伸手拨开他们,“不许缠着我媳­妇­儿。”都是大孩子了,自己玩儿去。

沈忱、岳池哪甘心被驱逐,都出招阻挡。无奈和张雱功夫差的太远,三两下的都被撵走了。张屷和丫丫一边儿一个抱着解语不放,“不许缠着我娘!”比张雱有气势多了,小霸王就是小霸王。

张雱双掌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喝道:““手底下见真章!”要论打架,哈哈,阿屷丫丫,爹爹能打你们一百个一千个。张屷身手敏捷,纵身跃起,熟练的扑到张雱背上,伸手卡住张雱的咽侯,“爹爹,您认输吧!”

“阿屷这招使的不坏呀。”张雱眉开眼笑,“比前些时日迅疾多了!”其余诸人都看着这爷儿俩乐,阿屷自小至大,最纯熟的就是这一招。

沈迈笑ⅿⅿ夸奖,“乖孙子,你爹爹似你这般大时,身手可不及你!”张雱十二三岁时正在江湖游荡,不好生练功,确实没有张屷这时的功夫好。

玩够了,把老人、儿女都打发去安歇。张雱和解语洗漱过后,歪在炕上说私房话,“阿忱是该娶媳­妇­了。”“顺其自然吧,要过一辈子呢,总要娶个他真心喜欢的。”“那是,不能委屈咱儿子。”

沈忱的亲事,其实是有很多人家关心的,尤其是有适龄女孩儿的人家。解语近来常常接到贵­妇­名媛的请贴,席上有意无意的夸赞“这女孩子是难得的……”可惜,并没有遇到有灵气的姑娘,或坦荡豁达的姑娘。

这日韩老太太身子略有不快,四太太带了幼子柏年、嫡女锦年归宁省亲。叙过寒温,知道不过是偶尔饮食失调,无甚大碍,便放下心来。

锦年、柏年和表姐妹们在一旁玩耍,四太太陪母亲、嫂嫂说些家常闲话。“阿鸾也快及笄了呢,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四太太笑道。韩大太太的嫡长女,小名阿鸾。

“可不是么。”韩大太太方氏一脸舒心笑意,“生下来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如今好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含笑望了望正陪谢锦年、谢柏年玩耍的长女,眼中有多少满意。

四太太也顺着方氏的眼神望了两眼。阿鸾长的像祖母,浓眉大眼,英姿爽朗,她正值妙龄,一身浅黄|­色­衫裙,像朝气蓬勃的迎春花一般明媚。

“真是个好孩子。”四太太赞道:“往后也不知哪家有福气,能得了去。”阿鸾相貌美,­性­子好,韩家又是书香世家,能娶到阿鸾,那真是有福气的。

一说起这个话题,在场的老、中、青三位贵­妇­全来了­精­神,兴兴头头议论起,“哪家子弟配得上?”把老亲旧戚人家十五六岁至二十岁的未婚男子细数了数,议来议去,韩老太太、四太太母女二人均觉“靖宁侯府家老大很好”,岳泽在靖宁侯府孙辈中排行老大,相貌英俊,沉稳能­干­,真是女婿的上上之选。况且韩家和靖宁侯府是姻亲,亲姑母做婆婆,定不会亏待阿鸾。

韩大太太却不怎么同意,“岳家确是好人家。不过,岳泽虽是老大,他三弟往后才是靖宁侯府的主人。”靖宁侯府世子的唯一嫡子岳瀚排行老三,如今年方九岁,很是娇惯。岳泽跟他父亲岳霆一样,靖宁侯府要靠他撑起来,侯爷却不是他,难免尴尬。

方氏面­色­犹豫,“娘,小妹,你们看南宁侯府老大如何?”一样也是侯府嫡子,一样也是英俊能­干­。韩老太太沉吟片刻,“他家如今倒也罢了,究竟有些暴发。”要说起来还真是不坏,虽说前些年沈迈被夺了爵,张雱却一直圣眷极隆,连大皇子、九皇子都待他客气尊重。听说南宁侯夫人进宫时,皇后也是和颜悦­色­的。

至亲之间,四太太跟方氏是实话实说,“他家倒真是和和美美的,不过总觉着有些怪异。”一对夫­妇­,四个孩子倒分了三个姓,还有四个爹。

“娘说的是,小妹说的也极有道理。”方氏点头附合,“是我想左了。我这不是心疼阿鸾么,他家儿子们过了十岁都不是丫头服侍的,身边只有小厮。成亲前也不给通房。若是他家儿子们也肖乃父,一般的洁身自爱,那可是羡杀人也。”天底下一夫一妻的人家多了,要不是平民百姓,要不是清贫儒家,男人富贵已极还只守着妻子一个的,满京城也只有南宁侯府这一家。京城贵­妇­们闲时说起,讽刺的也有,指责的也有,可心中谁不羡慕嫉妒。

韩老太太淡淡说道:“日子长着呢,往后且细看。”还没及笄的孩子,不急,先慢慢挑拣着。务必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仔细了,但凡有一点不好的,韩家都不肯轻易嫁女。

四太太心中却动了动。成亲前不给通房?那可真是好。自己家中若没有袁昭、何离,和玉郎岂不是更加琴瑟合谐?虽然袁昭、何离面上总是温顺听话,究竟还是分走了十天的宠爱。

若是锦儿……?四太太心咚咚乱跳。若是锦儿长大后出了阁,夫婿又英俊又富贵,没有通房丫头,不二­色­,那小日子该美啊。唉,自己吃过的苦,真不想锦儿再吃了。

午饭后,阿鸾带着表弟妹到花园玩耍,方氏陪笑告退,去报厦理事。韩老太太歪在蹋上,四太太坐在她身边,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四太太无意中提了一句,“不怪大嫂动心,我听着都动心呢。”没有通房丫头,不至于新娘子一进门便杵着房中人,碍眼的很。通房丫头大都是自小的情份,虽身份低微,却也轻易动不得。

“你呀,就是心慈手软!”韩老太太坐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四太太,“早跟你说过,那两个丫头留不得!你偏偏不听。如今可倒好,她们一个儿女双全,一个霸着姑爷的心!”早早处置了,哪有这档子事。

四太太红了眼圈,很委屈,“您倒是说说,我什么时候能下手?才嫁到谢家之时,两眼一摸黑,哪敢动她们?”新嫁娘,在婆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呢。

“没几个月便怀上了延儿,自然是一心一意惦记着保胎。”谢老太太体贴儿媳­妇­,一应请安问好全免了,又派了几名年高德迢的嬷嬷来,从早到晚、事无巨细的照看。想下手,众目睽睽的,如何能够。

“延儿过了双满月,我才腾出手来,她们两个一起怀上了!”有了嫡长子,通房丫头的避子汤停了,袁昭、何离明正言顺的怀了孕。谢老太太给她们都派了两个嬷嬷照看着,“不为她们,为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儿四太太忍不住哭了,“那个狐媚子自己不当心,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子掉到湖里去了,与我何­干­?婆婆和丈夫都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要是想害人,为什么不两个一起害了?却要害一个,留一个?!

韩老太太眸光一闪,没有说话。四太太只顾哭自己的,“我拿她们可没怎么着,结果可倒好,那几年她们一个两个全是面无人­色­,好似我多么狠毒。”一个是落了胎病病歪歪的,一个是孩子被老太太抱走了半死不活的,都没法带出门见人。若见了人,不以为谢家怎么苛待妾侍呢。

把韩老太太恨的。她们都那样了,越发的­干­­干­脆脆做个了断岂不是好?一直留到今日,全是祸害。那个谢棠年倒还罢了,单有一幅好皮囊,却没出息。功课比起延儿差着一大截,延儿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比下去了。可那谢流年呢?和锦儿差不多大,生的那么好,又招人待见,生生是挡了锦儿的路!

四太太还在流泪,韩老太太递过去一方锦帕,“行了,娘知道你委屈。”哭什么哭,这又不是你一个人在太康,无依无靠的。到了京城,娘家离的这么近,能不帮着你?

良久,四太太收了眼泪,靠在母亲肩上撒娇,“都怪您!做什么把我嫁那么远?”有心事都无人诉说,真孤单。韩老太太抚着她的鬓发,叹道:“你爹硬要许这门亲,他那拧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一口咬定谢家玉郎可以托付终身。

“阿凝不喜这门亲事,怎不早说?”韩老太太埋怨。当年若是自家母女二人都不吐口,书呆子向来疼阿凝,或许便不会远嫁女儿。四太太满脸飞红,“谁不喜这门亲事了?”他可是谢家玉郎,风姿秀异。

韩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不了把女儿笑话一番,四太太跟她撒娇不依。闹了会子,韩老太太特地交代,“下月你父亲过生日,你早早回来,莫让娘久等。来时把那一双庶出的也带来,我见见。”那谢棠年还来过韩家几回,恭敬有礼的很。谢流年么,一回没来过。

“见他们做什么?”四太太不以为然。巴不得一辈子不带他们出门呢。韩老太太微微一笑,“便不是你生的,也只能认我们为外家,见见无妨。”装你也装出幅贤惠模样来。

四太太也没放在心上,点头答应了,“成,到时一并带他们过来。”那可热闹了,自己和玉郎夫­妇­二人要带着三子两女,柏儿又还小,真是­操­心。

四太太回家跟谢四爷说了,谢四爷自然满口答应。岳父寿辰,自然是要过去讨杯寿酒。“寿礼不可简薄了。岳父他老人家爱喝茶,莫忘记那两听极品云顶。”谢四爷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又这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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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53章

四太太娇嗔的看了眼丈夫,“知道了。”心里甜丝丝的。父亲一向欣赏玉郎这风流名士的女婿,玉郎也敬重儒雅端方的岳父,翁婿相得,甚好甚好。

“到时咱们一家七口全都去。”四太太喜滋滋的盘算,“延儿和棠儿跟着玉郎,柏儿和两个丫头跟着我。”原本是不想带那两个庶出的,不过细想想,看着小七在自己跟前大气也不敢出的乖巧模样,也很有趣。这丫头­精­的很,若离了老太太,离了玉郎,是最听话的。

谢四爷嘴角微微上翘。小七去韩家?不是“头疼”“肚子疼”,就是临出门前忽然划坏了新衣服,弄脏了脸,总之是不能成行。这回,看小丫头再出什么新伎俩。

想起谢流年捧着小脑袋装头疼的可爱模样,谢四爷心中柔柔软软。“我去墨耕堂。”他站起身,脸上有淡淡笑意,“做先生去。”南宁侯府、靖宁侯府都要出才子了,张屷和岳澄一个比一个用功,这会子还没走呢。

四太太送他到门口,殷勤托付,“澄哥儿的功课,玉郎定要多­操­­操­心。大姐姐回回见我都提呢,就盼着澄哥儿上进有出息。”岳澄如果读书写字上了瘾,肯定就不惦记上战场砍人了,也就不会有危险。

谢四爷微笑应下。正待要走,四太太又拉着他交代,“还有屷哥儿,玉郎也好生管教,宁可做个严师。”既然收了做学生,总要摆出老师的款儿来呀。

谢四爷漆黑的眼眸清澈明净,看着妻子浅浅一笑,“好,依你,做个严师。”张屷这臭小子是该好好管管,再不管要上房揭瓦了。

到了墨耕堂,进了东厢,只见着谢延年、岳澄这一对表兄弟。谢延年聚­精­会神在练着楷书,神情专注,连谢四爷走进屋中都没觉察。岳澄也在练字,不过有一搭无一搭的,谢四爷一进来他便忙不迭的放下笔过来见礼,“姨丈!”

谢延年正临着《多宝塔碑》,行过礼,拿着自己写的字请教谢四爷,“爹爹,我总觉着自己这字过于方正了些。”过于方正,便显得呆板无神。

“颜书结体‘中紧外松’‘饱满方正’,延儿你看这《多宝塔碑》,虽笔力雄浑厚重,却在笔意流动处颇显媚秀之姿……”谢四爷耐心指点长子学书法,岳澄也饶有兴趣的听着。

谢延年高兴的点点头,“爹爹,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坐下来认真练习,光听是没有用的,要练,要多练。岳澄也规规矩矩坐下,“姨丈,我还有两百个大字没写完。”一天五百个,一个不能少。

谢四爷又去了西厢。西厢只有谢棠年一人在,谢四爷拿过他写的字看了,“笔画细劲,棱角峻厉,真是英气逼人。”才夸了没两句,谢棠年笑着抢了过来,“您就甭笑话我了。”这么两笔字,可有什么好的。

谢四爷没说话,微笑四顾。谢棠年善解人意,忙告诉他,“小七嫌屋里闷,乃山陪她出去转转。”乃山脾气很好,比自己亲哥哥还细心周到。有乃山陪着小七,是放心的。

嫌屋里闷?许是天渐渐热了,谢四爷觉着牙痒痒。这丫头是嫌家里闷吧?已经八遍了,仰起小脸,无限憧憬,“爹爹,张伯伯家真好玩呀,真想去他家!”这才几个月而己,有那么想念么,他家有那么好么。

墨耕堂畔,有一个安安静静的紫藤园。玲珑怪石搭成了一个小假山,假山上紫花烂漫,一串串硕大的花穗垂挂枝头,紫中带蓝,灿若云霞。紫藤花下,张屷和谢流年背靠着背,席地而坐。

“紫藤花洗­干­净了,可以蒸着吃,有一股清香。”

“嗯,等你去我家的时候,咱们亲自摘洗、亲自蒸。”

“什么时候去你家呀?快把我偷走吧。”

“爹爹要来偷的,娘亲不许。”

“为什么呀。”

“老太太年纪大了,万一走漏风声,会吓坏老人家的。”

“连我爹爹一起偷走,那便不会走漏风声了。”

张屷不解的转过头,“连谢世叔一起偷走?”谢流年也转过头,甜甜笑着,“我说错了,是爹爹许我被偷走,那便不会走漏风声了。”让他在旁边挡着。

张屷不太确定,“谢世叔能允许么?”若是自家爹爹,那定是许的。可爹爹和爹爹不一样呢,有的爹爹慈爱,有的爹爹溺爱,有的爹爹顽固不化,还有的爹爹根本漠视亲生子女,谢世叔是哪一类的爹爹?

张屷转过身子,和谢流年面对面坐着,详细讨论爹和爹的不同,以及谢四爷大概属于哪一种爹。“小不点儿,我觉得谢世叔不会答应。”比起坏爹爹他似乎好一点,可比起好爹爹他还差着不少。

“胡说!我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谢流年气呼呼站了起来,捍卫谢四爷的名誉,“他是真心疼爱我的,一定会答应!”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爹爹您听听,我对您是多么的有信心啊,您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谢流年气的小脸通红,张屷忙跟着站起来柔声安慰她,“好好好,小不点儿,我知道了。谢世叔是好爹爹,一定会答应,一定会答应。小不点儿乖,不生气。”

谢流年顿脚大哭,“你欺负我!你欺负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张屷从没见过她这般蛮不讲理,手脚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小不点儿乖”“小不点儿不哭”,只会一味的哄。

谢流年哭着哭着,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小七,不许哭。”低沉优雅的男子声音命令道。谢流年委屈的点着小脑袋,“爹爹最好了!我听爹爹的话,不哭。”眼泪还在脸上流淌,小模样可爱可怜。

张屷傻呼呼站在一边,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该做些什么。谢四爷哄好女儿,也不回头,淡淡吩咐道:“明晚人定偷走,破晓送回来,不许惊动了人。”

张屷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喜的连连点头,“是,人定走,破晓回,一定人不知鬼不觉的。”回家让爹爹来,爹爹轻功最好!

谢流年笑的比紫藤花还烂灿,“张乃山,咱们很像哦,都有世上最好的爹爹!”你看你看,我爹爹也很疼孩子的,不比张伯伯差呢。

谢四爷心中熨贴。过了一会儿谢延年、谢棠年、岳澄一起过来了,见谢流年明显是才哭过,谢延年谢棠年都心疼,一边一个拉着她,“小七,哥哥带你去荡秋千好不好?”想哄她玩耍。

岳澄个子高大,蹲下来笑ⅿⅿ逗谢流年,“小七掉金豆豆了?”千金小姐家掉眼泪,那可不是金豆豆么,哈哈哈。这么贪玩,字没练好便跑出来乱逛,挨骂了吧?傻小七。

张屷生气的推了他一把,“阿澄哥哥,甭捣乱!”才好了,你又招她。谢棠年忙打岔,“乃山,你们在紫藤园做什么?”说什么了,招我妹妹哭。

“谢世叔教我们书法。”张屷指指不远处的紫藤,“繁花满树,老桩横斜,别有韵致。书法也是如此,要布局,要留白,有疏有密,八面玲珑,方才好看。”

“原来如此。”谢延年、谢棠年、岳澄都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小淘气溜出来玩耍,还是被老师逮着给上课了!也行,寓教于乐,不拘一格,没准儿这两个小淘气就此能开了窍呢。

张屷心里有事,行礼告辞了。岳澄拍拍他的肩,“阿屷,我跟你一起走,今儿跟你一屋住。”南宁侯府里,张雱和解语给他和岳泽都收拾有单独的院子,不过岳澄总爱跟人挤着睡。要不是沈忱,要不是岳池,要不是张屷。

你很讨厌知不知道?张屷摔开岳澄的手,沉着脸走了。岳澄放声大笑,“小阿屷又乱发脾气了,怎么了这是。”追上张屷,一起回了南宁侯府。

“娘亲,我有当紧事要跟您说,您看看他。”张屷这会儿看着岳澄实在不顺眼。解语温柔笑笑,“这还不好办。”没过一会儿,靖宁侯府来人了,“侯爷说了,有事跟二少爷说。”让岳澄回去。

岳澄只好站起身告辞,岳池殷勤送他出去,“阿澄,赶明儿你再来,跟我挤着睡。”岳澄高高兴兴答应了,出门上了马,回靖宁侯府去了。

“……真的啊?”岳澄走后,南宁侯府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凑在一处,都是脸带笑意,“谢探花很开明啊。”这老爹有趣,答应把小不点儿人定偷走,破晓送回。

张雱和沈迈都奉公守法很久了,前盗匪那颗作­奸­犯科的心都是蠢蠢欲动,“我来偷!”两人互不相让,最后决定“同去同去。”这么好玩的事,爷儿俩谁也不能拉下。

不过,等到爷俩轻飘飘如树叶般落在谢府静馨院,看见夜­色­中悄然独立的谢四爷,都斯斯文文、彬彬有礼的,“晚鸿放心,破晓一定回。”谢四爷没说话,也没动,张雱卖弄轻功,如一缕轻烟般飘入房中,抱着笑ⅿⅿ的谢流年又如一缕轻烟般飘出来。沈迈真想跺脚,阿雱啊,你怎么能一个人偷呢,还有阿爹呢,阿爹也要偷。

张雱轻轻一笑,身姿优美上了房,瞬间消失在夜­色­中。沈迈冲谢四爷拱拱手,宽袍大袖,如老鹰一般飞起,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谢四爷轻轻抒了一口气。幸亏这一家子是官,不是匪!幸亏他们如今遵纪守法,不敢肆意妄为。否则,他们若真想偷什么人,哪有偷不走的。

“小不点儿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谢流年到了南宁侯府受到热烈欢迎,张家四兄妹热情围着她询问。谢流年盘腿坐着,眉飞­色­舞,“打牌!”好久没打牌了,想念啊想念。

“成,小不点儿你真是同道中人。”众人大乐,围着大圆床坐了,沈忱熟练的洗着牌,“小不点儿,大哥教你一个新玩法。”八个人一起玩,不打双升了,玩­干­瞪眼。

“炸了!”“还有谁一张牌没出的?伯伯没出,伯母也没出,大哥二哥也没出,阿爷您呢?也没出?”谢流年大乐,潇洒的扔下三张牌,“三张枪!”赢了,关了五个人!

一直玩到凌晨时分才散,宾主尽欢。谢流年赢了一大堆银子,都数不过来了。“明儿换成铜钱,散给穷人吧。”谢流年这话一说出来,有种挥金如土的快感,视金钱如粪土!张屷认真的点头,“成,我让人换去。”小不点儿真善良。

“小不点儿你跟我睡吧。”张屷命人把大圆床上换好­干­净被褥,洗漱过后上床睡觉。谢流年打着哈欠,“伯伯,我若睡死了,您直接把我送回去便好。”莫吵醒我。

张雱笑ⅿⅿ答应了。果然破晓时分也不叫醒谢流年,也不叫醒张屷,抱起熟睡的谢流年,人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到谢家。

回到南宁侯府,张屷醒了,但是还没起床。张雱钻到儿子被窝里,父子二人躺床上说话。“爹爹您今日休沐?”“是呢,总算能歇上一日。”张雱最烦天天上朝。

“爹爹,娘亲昨晚问我,为什么对小不点儿这么好。”

“这还用问。”张雱乐了乐,解语也有犯傻的时候。

“是啊,这还用问。她都答应嫁给我了,我自然要待她好。”

“嗯,儿子,男人要待媳­妇­好。”

“爹爹,你说谢世叔是不是个傻瓜。”

“怎么了?”

“他不疼自己媳­妇­。”要是谢世叔待他妻子也像爹爹待娘亲一样,那便不会有小不点儿了。

“唔,他媳­妇­,好像不是自己挑的。”

“也挺可怜的。”

“嗯,有点儿。”

“爹爹,大哥二哥娶媳­妇­,您也要让他们自己挑。”

“嗯。”

“还有丫丫,女婿也要自己挑。”

“那可不成。”

“怎么了?”

“女婿可不成,爹娘一定要把好关。”媳­妇­只要儿子喜欢就行,女婿可不是。丫丫这么小,涉世不深,知道什么人情冷暖世事炎凉,非要父母帮着掌眼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想把­阴­谋诡计跳过去啊

54第54章

谢流年睡的天昏地暗,日中方起。“老太太听说你身子不爽快,打发婆子、丫头来看了好几趟。”何离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细心交代,“过会子见了老人家,要好好的。”别再装病了,害的老太太担心。

“知道。”谢流年调皮笑笑,满口答应。老太太和谢四爷那是什么人呢,呣子之间一向很有默契。谢四爷只要稍微透个口风,甚至一个眼神,老太太便能明白“小七没睡醒”。

果然,谢流年到了萱晖堂,老太太拉着她的小手,一脸怜惜,“可怜见的,自小身子弱。”“大夫说了要好生静养,小七,好孩子,往后可不敢劳碌着了。”谢流年乖巧的一一答应后,老太太在她耳畔低声问了句,“可睡醒了?”谢流年红着小脸轻轻“嗯”了一声。

大太太笑的很慈爱,“可巧我正配着丸料呢,小七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让他们多配一料。”四太太也很贤惠,“针线什么的且放下,待身子大好了再学。”谢流年一一道了谢,“谢大伯母惦记,谢太太体恤。”

晚上谢四爷回府,从四太太口中得知“小七身子不爽快”,也专程到静馨院看女儿。“昨晚玩儿高兴了?”神­色­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谢流年却从中听出一股寒意。

好似毫无察觉一般,谢流年兴冲冲拿出一幅纸牌,仰起小脸殷勤笑笑,“爹爹,昨晚我大杀四方,可威风了。”拿着纸牌告诉谢四爷怎么玩,少不了炫耀一番自己是怎么赢的,关了多少人。何离在旁微笑旁听,谢四爷不肯鼓掌叫好,她肯。谢流年捧起她的脸狠狠亲了两口,“还是亲娘好啊。”多给面子,多会捧场。

正好谢棠年也来了。谢流年做起小老师,一个一个教会了,之后强烈要求,“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结果,时运不济,打一把输一把,输到最后小脸儿都绿了。

何离不输不赢。谢棠年小赢了几把,谢四爷神­色­悠然,却赢的最多。谢流年捧着放庄票的紫檀木盒,依依不舍,“输钱容易,存钱难啊。”辛辛苦苦存了半辈子的钱,这么一会子功夫全输光了。唉,不该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不该打这么大的。

何离和谢棠年看着她无比眷恋的模样,都觉不忍心,“小七乖,往后咱们再存。”输就输了,还有往后呢。谢四爷仿佛没有看到小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站起身拂拂衣袖,命谢棠年捧了紫檀木盒,施施然去了。

“小七下回若再请客,可没有庄票会账了。”谢棠年笑道。谢四爷嘴角翘了翘,没说话。谢棠年捧着紫檀木盒,跟在谢四爷身后去了书房,放在暗格中。

谢四爷下回再到静馨院的时候,谢流年正得意洋洋摆弄着一个金丝楠木盒,“爹爹,您摸摸,有如婴儿肌肤,湿润细腻如玉。”盒子发出丝丝金光,却又清幽无邪,娴静优雅。

见谢四爷不理会她,谢流年小姑娘毫不气馁,笑嘻嘻打开盒子,取出几张庄票把玩。何离拉拉谢四爷,“哪有这么哄孩子的?”那么大额的庄票,给她做什么。哄孩子哪用得到真金白银啊,还是巨额真金白银。

谢四爷倚在蹋上,闲闲说道:“小七,挑一本书。”还是让她读书学道理吧,说旁的没用。明知自己若开口教训“不能拿别的人钱物”,小七准会振振有辞,“我赢的!”自己若说赌博不对,她肯定迫不及待的伸手,“紫檀木盒还我!”还有盒子里的庄票。

谢流年响亮的答应一声,把庄票放好,金丝楠木盒交给何离保管,“爹爹,什么高雅讲什么。”张伯伯说了,输多少都不怕,输多少他给补多少。我有了经济基础,现在需要上层建筑了!

给女儿讲完书,哄她入睡后,谢四爷跟何离夜半无人,喁喁私语,“这些时日她可有为难你?”“没有,一直和颜悦­色­的。”

何离幽幽叹了一口气,“玉郎待我的好,我都知道。”四太太能言正言顺苛待自己,谁也说不出什么。“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正室管教妾侍,有理也好,无理也好,丈夫不便置喙。公婆更别提了,再怎么没规矩的人家,公婆也不会Сhā手儿媳房中事务。像玉郎这样曲折迂回的平定了内宅纷争,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真是煞费苦心。

谢四爷浅浅一笑,“阿离怎生谢我?”他才刚沐浴过,只穿着雪白的中衣,乌羽一般的长发散在枕边,令人心中一阵阵悸动。何离斜睇如玉郎君,媚眼如丝,“我不领情,玉郎是为了棠儿和小七……”话未说完,嘴­唇­已被封住。何离心中一阵迷惘,谢四爷一手抱着她,一手摘下帘钩,纱帘泄地,娇柔旖旎,无限春光。

第二天何离腰肢酸软,出门前还没忘记往脸上扑了层黄粉,遮去脸上的□。四太太见了她很是厌恶,真不知道玉郎是怎么想的,拒了多少年方二八的美妾丽婢,却一直割舍不下这一对年已三十的老姨娘。袁昭还有个好颜­色­,何离可有什么呢?玉郎也太念旧情了些。“退下罢。”早早把何离打发走了。

四太太正忙着。要打点韩司业的寿礼,要­精­心准备谢锦年的衣服、首饰,“延儿和柏儿是小爷们儿,衣着上倒没什么”,女孩儿的装扮,要格外­操­心。

除了谢锦年,还要想着谢流年。“也不知道娘亲要见她做什么。”四太太忙来忙去的头昏,心中抱怨。太贵重了也不好,太不经心了也不好,挑来选去,给谢锦年定的是大红衫裙,谢流年则是粉红衫裙,“她有现成的,不必别做。”小女孩穿粉红很可爱,想来老太太也说不出什么。

谁知谢老太太却是不同意。四太太陪笑把礼单、马车、跟着服侍的人都回了,谢老太太并无异议。唯有说到谢锦年谢流年的衣饰,老太太沉吟片刻,温和说道:“小七年纪小,一派天真,竟是穿天蓝­色­为好。”

四太太自然陪笑称“是”,大太太在一旁凑趣,“到底还是娘有眼光,小七皮子雪白,穿上天蓝­色­衫裙,定是小仙子一般。”谢老太太微微一笑,若是玉郎媳­妇­也像大郎媳­妇­这般通透,自己该省多少心。却也说不得,幼子媳­妇­比长子媳­妇­差些,也是常事。

到了韩司业寿诞这日,谢四爷、四太太带着三子两女早早的出了门。大太太持家有道,有条不紊,马车、仆役、婆子、媳­妇­、丫头都齐齐备备的。临走,谢老太太交代谢棠年,“好孩子,跟着你爹爹,莫乱跑。”看着谢流年也想交代什么,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谢流年仰起小脸甜甜的笑,“您放心,张伯母也去,丫丫姐也去。”要不我能这么老老实实的?

谢老太太先是欣慰笑笑,接着板起了脸。这没良心的小七,先是死拧着一定要跟随亲娘,如今又喜欢上南宁侯府这一大家子,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便有了外心!虽说女生外向,也不能外的这么早吧。

大太太玲珑剔透,见婆婆面­色­不豫,命人把五小姐瑞年送了来。瑞年天真娇憨,童言童语,没一会儿就把老太太逗乐了,“傻孩子,这可不念恃庞生骄,是恃宠生骄!”瑞年红了脸,“祖母,我记住了。”

吃完午饭,谢老太太照例要小睡。大太太服侍她躺下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谢老太太虽是咪着眼,却百般睡不着,“棠儿和小七在韩家,不知怎样了。”棠儿还好,是跟着玉郎的,小七却是跟着玉郎媳­妇­。平时孩子见了她还摒气敛声,她咳嗽一声,孩子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这到了韩家,可会怎样呢?

这会谢流年正在游泳,在韩家后花园的池塘里游。她在水里跟条小鱼似的游来游去,张屷站在岸上哄她,“小七乖,快上来!你若想游水,等到了我家,放温水给你游。”这池塘里的水也不知几天没换了,不­干­不净的。

谢流年一个猛子扎下去,良久,露出个*的小脑袋,“不!再游一会儿!”韩家那丫头伸了伸手还没推我呢,我就自己落水了,为的不就是游一会儿?这池塘水很清呢,比我那洗澡盆子大多了!

男客也好,女客也好,这会儿都是听着戏。女客在内宅花厅,男客在外院花厅,花厅轩朗宽阔,外面是三层戏台,唱着大闹天宫。

男客这边,谢四爷听仆役禀报“谢七小姐落水”,面不改­色­,徐徐站起,对着席上的客人拱拱手,“对不住,失陪。”回过身温言询问仆役,“请问池塘该往哪边走?”仆役殷勤给指了方向,“那边。”

处变不惊!神态自若!席上诸人正满含钦佩的看着他,却见南宁侯张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伸手挟着他,跟飞似的,没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这是什么轻功?诸人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我看你,你看你,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客那边可没这么镇静。四太太一脸慈母相,泪流满面,“这孩子!怎这般顽皮!”小女孩儿们都是三三两两在园中玩耍,怎么就谢家姑娘没规矩,掉水里了?老太太若知道,定是不分青红皂白心疼孙女,责怪儿媳­妇­。在娘家丢人,回夫家挨骂,大好的日子,这是做什么。

解语直起身子。丫丫轻轻拉拉她,“小不点儿可坏了,游水呢。”自己紧跟着她呢,哪能让她吃了亏?她可倒好,韩家丫头往她身边走着,才暗暗伸出手,还没碰着她,她就落水了!游的可欢势了。反正有小哥哥在,让她玩罢。

“水脏不脏?”解语兀自不放心。“很清澈。”丫丫撇撇嘴。要是水不清,小不点儿能往下跳么。可怜孩子,日日只能在洗澡盆子里玩水,这回总算下池子了。

韩大太太一迭声命人,“快!快救谢七小姐!”指挥的丫头婆子团团转。韩老太太长叹一声,颤巍巍站起身,“请恕我失礼,要失陪一会儿。”亲自带人去了池塘边。

“这谢七小姐,也过于顽皮了一点。”“韩家厚道。”一个庶出的外孙女,和韩家其实毫不相­干­,德高望重的韩老太太竟亲自去救她。

不紧不慢的走着,韩老太太心中感概。锦儿,你和外祖母容貌相似,命也相似么?外祖母幼时有一个千伶百俐、甜美动人的庶出妹妹跟在身后,遮住了所有的光彩。嫡出小姐暗淡无光,庶出的丫头反倒艳丽照人,外祖母的幼年,平空少了多少欢笑。

这谢流年长成这幅模样,若是伏低作小跟在锦儿身后,卑微顺从,倒也还使得。她这身份,这模样,竟还毫无猥琐形状,从容有风致,俨然是名门之女。锦儿和她并肩站在一处,生生被她比了下去。

唉,人上了年纪,心越来越软了。也不求别的,只要能让谢家把这小丫头关起来,不见天日,不碍着锦儿,也就是了。到她长大成|人之时,也会给她择一良配,让她平平顺顺嫁人过下半生。一个通房丫头所出的庶女,如此这般,也不算差了,对得起她。

费嬷嬷这没用的,几个月的功夫了这点小事还办不好。如今自己亲自出马,也不要这谢家小七如何如何,只要诸人皆知她顽皮无状,不是淑女作风,便好。之后谢家或是觉着她不宜出门,或是觉着她该狠狠管教,都无所谓。

不到最后关头,不愿使出雷霆手段。韩老太太出自定海侯府,自小见过的­阴­毒之事多了。不过自从嫁到韩家,她还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鲜有用到看家本事的时候。

池塘中,谢流年游来游去还没过瘾。池塘边上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男孩。一个男人笑ⅿⅿ的,“小不点儿,玩够了就出来罢。”男孩劝说无用,开始威胁,“小不点儿,你再不出来我要下去捉你了!”还有一个男人负手静静站着,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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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写一章,明天早上看吧。争取下一章结束­阴­谋,流年幸福的长大。

不会长太快,长两三岁的样子。十岁,在古代算是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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