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些官兵们，一些村民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官兵们的脸被硝烟弄得黑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不仅破烂，还沾着污泥或者血迹，乍一看完全是一群叫花子。他们全都又饿又累，脸­色­憔悴而疲惫，几天来没日没夜的行军和战斗把他们拖得­精­疲力竭，已经快要挪不动腿了。村民们把他们接到村里的祠堂里休息，然后张家宰一只­鸡­，李家煮一块腊­肉­，赵家蒸一条­干­鱼，大家自发凑着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招待官兵们饱餐了一顿。庄上一个80多岁的老秀才听说他们的师长牺牲，把自己准备了十几年的棺材献了出来，这才把林松柏的遗体装殓了。

在整理林松柏身上的遗物时，一名警卫在师长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递给于理聪，他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封遗书，遗书上面已经浸着血痕，但还可以勉强辨认出字迹：

素琴吾妻：余奉命防守观音铺，任务艰巨，此战乃43师成立后与日寇之首战，余欲与全师官兵浴血奋战，歼灭倭贼，以保国土。余自抗战以来，早持成仁决心，以报国家民族。为国战死，事极光荣，余倘于此战中得以成仁，则无遗恨，望勿以余为念。余治军廉洁，未留产业，惟望吾妻艰苦持家，节俭度日。时间紧迫，不能多言，望珍重，并善待翁姑，爱护儿女。孝文、孝武两儿，俱极聪慧，定可教育成才，吾妻将来必能享福，余于九泉，也当含笑！

松柏

民国30年9月26日

看完，于理聪泪流满面，又当众念了一遍，官兵们听了，无不失声痛哭。村民们也感叹不已，一些人拿来香烛和酒，到林松柏棺木前祭奠。

吃过饭，官兵们告别了村民，抬着重伤员和师长的棺木，继续朝着长沙方向走去。

得知43师被击溃，张一鸣惊怒交集，但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却又无从发作。对敌人发作吗？不可能。对上司发作吗？不能够。对下属发作吗？没道理，谁不是在流血拼命。他只能憋着气，一面派出收容队收容43师官兵，一面打听林松柏等人的下落。

此时，新25师已经和日军在小青山一带缠斗了3天，张一鸣密切关注着每天的战况：24日晚上，新25师攻上虎头岭，在山上设置阵地。25日凌晨，新25师向鹿跑岭的日军主力森田联队发起突然袭击，两军激战一个早晨，该联队未能抵御住攻击，狼狈撤出鹿跑岭，后退到青枫岗，在佐佐木联队接应下，才稳住了阵脚。26日上午，市川联队赶到，袭击新25师左翼，又被击退。27日拂晓，第3师团击败105师后，立即掉头向新25师反攻，两支军队都是各自国家的­精­锐之师，以敢打、善打硬仗自负，双方在群山中拼命厮杀起来。新25师遭到数倍于己的日军一个主力师团的猛烈攻击，依然毫无惧­色­，沉着应战。

为了更多地消灭日军，新25师充分地利用小青山的地理特点，巧妙地在山洞中、战壕里设置火力点，将火炮、迫击炮、重机枪伪装隐藏，避免被日军侦查机发现。当日军的轰炸机、重炮铺天盖地地轰炸时，官兵们躲藏在壕沟、山洞和各种掩体内，静悄悄地毫无动静，等到轰炸机和重炮停止轰炸，敌人的步兵开始发动冲锋时，隐藏在山洞中的火炮，随即开始发­射­复仇的炮弹，一颗颗炮弹发出愤怒的吼叫，直飞向冲来的日军。日军越冲越近，在岭上伪装设置好的各迫击炮连也开始居高临下地发­射­，火炮和迫击炮共同打击，打得日军尸横遍地。炮兵战斗时，步兵们拿着武器等候，等到躲过了炮弹轰击的敌人好不容易冲近，立即开始­射­击，各种轻重机枪、步枪喷­射­出来的弹雨形成了一道严密的火网，步兵与炮兵的协同作战，打得敌军心惊胆颤，只得狼狈地退了回去，撤退途中，又遭到火炮打击，扔下了一路尸体。3天来，双方天天都在发生激战，经过无数次轰炸，许多山头几乎被炸弹和炮弹削平，新25师的战壕炸平了又挖，挖了又被炸平。而在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的拉锯战中，日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阿南砸向新25师的这一拳，就像砸在了钢铁铸就的墙壁上，碰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击败43师以后，阿南惟几对着巨大的棋盘，又开始挪动了军棋，屠刀刀锋所指之处，正对着新25师，他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这支部队彻底从棋盘上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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