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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嗜梦仙 > 三 为了独树一帜,所有姑娘改名,一律不准叫花名。

三 为了独树一帜,所有姑娘改名,一律不准叫花名。

最后到来的禁殇那时候还双脚站立着走路,只是已经开始一副不可一世的臭屁样子了,淡漠的说了一句。

“琥珀狐狸是永远不可能离开鬼界的,身放着也是放着,又有何妨。”禁殇歪着头说,“就算他身不在了,他也是我们的老大,不是么?”

阎往久久没有说话。

最神秘的六大鬼差之首,永远不能离开鬼界的琥珀妖狐,对外只声称是“鬼界重犯”。他的灵镇守在大同世界的最高点锁灵台,驻守着一个就连其他鬼差也不能过问的秘密。

据说私闯锁灵台的人,会被永世囚禁在四周的血池之中,和老大做伴,再也不能出来。

小鬼们有心无胆,鬼差们有胆无心。

阎往是最不愿意将笑忘的这出戏和老大联系在一起的,可是无奈,那老祖谁的身都不选,就偏偏借走了琥珀妖狐的身。

这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喻示着笑忘和锁灵台之间若有还无的联系。

“你究竟在恼什么,阎往。”

“没什么。”

阎往逼迫自己露出一个微笑,看着那被他揍得不成|人形的唯笑,关心的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方才对不住了。”

禁殇眯着眼睛,仿佛嗅到了­阴­谋,“阎往,莫非那轮回之祖将老大的身子给了什么特别的人么?”

阎往呵呵一笑,仿佛预见未来一般的说,“早晚,你会见到那个人的。”

唯笑足足喝了一百多碗人血休息了好几个月才又回去看守锁灵台,可巧复工第一天就碰上阎往守在那里,抱着双臂,一副围观的样子。

“你你你——”

“别紧张,唯笑,我只是想通知老大一声,他的身子不在了。”阎往眯着眼睛,“你放心,老大不会生气的。就算他生气,他也不能离开锁灵台,怕什么?”

“怕你。”唯笑脱口而出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领子已经被阎往揪了起来,轻轻一撩就把他扔到几米开外。

“我本可以自己来的,可是为了尊重你,请你来带路。”阎往的语气是恳求的,有种让人发毛的温柔,唯笑唯唯诺诺的在前面连滚带爬,四周是泛着泡的血池,一路蜿蜒向上,终于看到那个貌似简单的五面体,立在高处。

“这就是老大一直在守护的东西?这是...锁灵台?”

唯笑讪讪的笑,“没错,老大就在上面了,偶尔我会来陪他说说话,不过他可能不大希望你们看到他的样子...”

“为什么?”

“因为他...”

“因为不好看。”

声音从台上传来,却不见一人,阎往快步奔上去,却是在能够平视台子的时候,才看到了老大现身的灵。

那个被五条绳索牢牢锁住的琥珀妖狐,六大鬼差中最神秘的一个。

他们的老大。

阎往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微笑,琥珀狐狸看不到,却感觉得到那寒意。

“我以为第一个私闯重地的会是禁殇那个家伙,没有想到是你。”

“我更喜欢围观,总是出现在不该我出现的地方。”阎往走近,手伸向琥珀狐狸,透过他的灵触碰到锁灵台,不知为何,那手触碰到透明­色­台体的一瞬间,居然有一种紧密不可分离的贴密感。

“阎往,如果我不是被锁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琥珀狐狸眯着眼睛,流露出连禁殇都不及的杀气,那眸子逼迫得阎往不自觉缩回了手,可是留在手上的温暖的感觉,却那样吸引他。

“老大,就算没有铁链,恐怕你也杀不了我吧。”阎往退后一步,将唯笑扔向他,“说吧,你都­干­了什么——”

“我我我.....”

“如果你是说我的身,这件事是得到我允许的。”

“六大鬼差之首的琥珀妖狐,和轮回之祖...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游鬼。”阎往露出了然的笑,“看来,这游鬼,也并非那般无足轻重。”

“那不是你该管的。”

“老大,你要记住,我叫你一声老大,只是因为大同世界覆灭后,我们的记忆都被迫封存了——一觉醒来就成了鬼差,而你就成了我们的老大——可是,我从来都没承认过哦。”

琥珀狐狸没有回应。

“鬼差的选择标准是什么?得到了魑魅的灵力?那老大的标准又是什么?因为你被选中来看守这玩意儿么?”阎往踱着步子,“也许,我该回去跟大家说一声,我们一直莫名其妙跟随的老大你,只是一只被锁在锁灵台的狐狸?你是妖吧——”

幻界三灵,妖为最低。

阎往感觉到杀气颇重的琥珀狐狸的气势突地降了下去,大笑几声。

这果然还是他的软肋。

“你若不想被戳穿,就将六大鬼差之首的位置让出来,我想其他几人还没有那个脑子找到这里来。”

“那种虚名,你随便拿去好了。”

“哦,不是给我,我可不想当那风头浪尖自从禁殇成为六大鬼差之首后,那小子果然越发的自负而高调了,总是摆出一副坐佛的模样,从来都是横着飘。

而阎往,则成为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和唯一能谈谈话的朋友。

有时候禁殇也会在他面前说出所有鬼差的不解。

“你说,大同世界前的那些记忆,为什么都没有了?”

“禁殇,这个你不能问我,大概要去问轮回之祖。”

“那个女人。”禁殇头从一边偏向另一边,“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她不说,那一定就是对她不利的。”阎往总是恰到好处的煽风点火,“我这些年来常在人间走动,每每看到那些卑贱的人类竟然也能入轮回谈什么前世今生,就笑不出来了。”

“卑贱如蝼蚁的人类,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都永远囚禁在鬼界。”禁殇顺着杆子往上爬,阎往又是及时的顺了一句话。

“只怕你的灵力...”

“如何?”

“不是我小瞧了你,但是你要知道,想把人类全都消灭,你需要很庞大的灵力。”阎往摸着下巴说,“我还没有找到方法,但是方法总是会有的。”

也许那答案就在锁灵台,只是琥珀狐狸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的吧。

就是这个时候,鬼界来了一个人,一个和所有人一般死后轮回转世的人。

那个人叫做张先,他在鬼界怅然的走着,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狐狸,你在哪里?

这一声,偏偏让­性­喜旁观的阎往听去了。

阎往跟着转世的张先入了人间界,发现了一个满是大神的村子。原来,还有存在着远古记忆的神?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忘记的,总会有落网之鱼。

阎往在找寻这条鱼,找了好几世,刚开始是自己找,找了一段时间怕惹老祖注意,又帮助­阴­笑跑路,让她去找。

找了好久,找的阎往都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影儿出现了。

据说,她是那远古时期的食人血狸,而她那梦魇,就是九世前最好的掠影。

影儿本是食人血狸的头目,却因为遇见了一个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那个人只是个妓汝,却有着那样镇定而淡定的风姿,红罗。当魑魅扫荡人间界,食人血狸肆虐的时候,红罗却不屑于保命,而是站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名字,叫做影儿。

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办法杀人了,因为她开始有了名字。

因为她做错事的时候有人会记住她的名字,因为她受伤害时有人会呼唤她的名字,因为这世上除了毫无意义的灭绝物种的杀戮,她开始有了自己。

是的,一个名字,让她找到了自己。

她走了,陷入那一片混乱的人间界,如同消失的青烟。而她的位子则被他人占了去,那便是日后成为鬼差的­阴­笑。

影儿并不记得­阴­笑,事实上那时候­阴­笑尚未有名字,她也只是那上千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中的一个罢了。

可是­阴­笑却记得她。于是几世之后,当­阴­笑在人间界四处逃窜躲藏的遇上了影儿的时候,会一眼认出她。

那天晚上,确认影儿的住处之后,­阴­笑马上汇报给阎往。

“大人,您吩咐我找的人找到了。”

“是神隐村的么?”

“不是。神隐村有那时候记忆的只有很少几个人,但是他们都被轮回之祖很严密的监视着,我不能动手,但是被我找到了另一个人,一个还可能有那段时间记忆的人。”

“远古的人?”

“还记得我的出身么?我是食人血狸,而这一次竟然让我在人间找到了另一只血狸——”

“你们和我们一样,记忆都被封存了。”

“不一样,她和神隐村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在魑魅大人被俘前就下界了,轮回之祖来不及封印他们的记忆。”

“哦?然后——”

“大人——”­阴­笑有些不甘心,却咬着嘴­唇­说,“她可能要比我知道的多一些,因为她是血狸的头目,而且她曾和琥珀妖狐是好友。”

“恩。”阎往一眯眼睛,“这样,就有趣了。”

这样,一切又开始有趣了。

在鬼界的亡者簿上,阎往意外的收获了影儿的记录,这个远古的妖居然曾经被灭过一次,而那执行者,竟然是轮回之祖。

看来,轮回之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锁灵台事件抱有记忆的人,就算是逃走的影儿。那个女人始终比自己快了一步。

她不会给他留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那过去的事情会永远的被她封存,而那不能说的一切究竟是什么?

越是忌讳,那诱惑就越大。

“因为轮回转世,影儿的记忆已经被封印。但是她并没有喝孟婆汤。”

“没喝孟婆汤?可是要怎么进入梦魇呢...她越是要把这个秘密保护的密不透风,我就越要挖出来。”阎往将亡者簿撕得粉碎,低声吩咐­阴­笑,“你去继续监视影儿,我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

“很久之前借了琥珀狐狸的身逃去人间的那个游鬼——”阎往摸着下巴,“他是我最后一个王牌。”

那是笑忘和嗜梦的第八世,正在平静中有点小风波的通梦,那桃花扇那功德簿,都挡不住那大红袍和琥珀眸子,阎往一时之间竟然以为看到了老大,却是感觉到完全不同的气场。

少了一份杀戮,却有着那么一丝不可思议。

你到底是谁?轮回之祖为了你可以和我做那么大的让步?为何奈何桥边没有你的身?为何老大将他的身子借给你去入世?

虽然满腹疑问,阎往只是默默围观,还不是显身的时候。

直到他看到嗜梦通梦,当她元神出窍进入梦魇的时候,阎往终于展露一丝笑容。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可以进入梦魇?

是嗜梦的躯很特殊?是轮回之祖给她的法术?

无论是什么,阎往都会找到的。

无论是谁,都不能挡住他寻找自己的路。

“这叫做入梦草,是从神隐村找到的,可以进入梦魇。”­阴­笑碰上仙草,“老大,不好意思,找了几十年才找到这个方法,会不会太晚了?”

“在我的人生中,永远没有晚这个字。”阎往拿过入梦草,“想必也是找了很久吧。”

“是,一个叫景澴——”­阴­笑还没有说完,阎往就打断了她的话,“影儿如何?”

“影儿身在青楼,在一个叫做百花仙的地方。老大,那轻歌坊很奇怪,被下了结界,看来有人在保护影儿。”

“那就找个办法把她逼出来。”阎往邪恶的笑着,“我不介意你顺便吃个人改善一下生活。”

不久后,百花仙除了离奇的命案,作为最大嫌疑者的影儿离开了轻歌坊,失踪了。

她被阎往囚禁了。

而看到阎往的第一面,影儿就颤抖不止,如发狂一般,几乎要把自己撕扯成碎片。“不,不,我不想去,不要让我去,主人——不,不,我没有背叛你,主人——”

“看来,她的确知道我的过去啊——”阎往满意的点点头,“­阴­笑,影儿的主人是?”

“老大...”­阴­笑抬头,一脸敬畏,“影儿是直接听命于...”

魑魅。

是谁在呼唤那记忆 ...

嗜梦身在大狱,笑忘去找影儿迟迟未归,那本是对笑忘嗜梦百般照顾的廖大人像是突然转了­性­子,一会蒙头睡大觉谁也不让进,一会又直奔轻歌坊大门出去再无踪影。

红罗和阿牛两个坐在台阶上,四周的门都关的紧紧的,自从厨房发生了命案,姑娘们连下楼吃饭都不肯,就用房间里平时装饰用的点心水果充饥。

有些人选择独居,手握一把菜刀靠在墙边,因为实在不知道谁是那凶残的剥皮者。

有些人选择群居,几个信得过的姐妹凑在一起说说话,也不寂寞。

总而言之,轻歌坊从上到下都明白,嗜梦入狱不是这件事的终结。

“我有个老相好,捕快,我套来点消息,据说那嗜梦是懂妖术的,好几个男人都拔不出的钉子,她手指轻轻一碰,那钉子自己就出来了——”

“听说笑忘楼就是一座鬼楼,滋滋,不知道红罗怎么会招惹上这些人。”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之前那个食人妖­精­的同伴?这次来是专门来救她的?”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孩挤眉弄眼,她论资历和红罗是同年的。“几年前轻歌坊有个姑娘,艺名海棠,私下了大家都叫她影儿,红罗就是她带出手的。那女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妖气,吃香的很,她好臭屁的,谁都看不上眼...后来呀,她脑子乱了,又凭空失踪了一段时间,回来就彻底疯了...你们知道么?据说几年前那起剥皮命案,死的正是影儿第一个恩客呀,他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哎呦,那影儿正在喝血...”

“快别说了,快别说了,这次­干­出这一笔的若真是那影儿的同伙,你这根舌头还要不要了你!”

门外不声不响的站着一个男人,鬼鬼祟祟,时不时露出笑容。

轻歌坊越是乱成一团,他越得意,这肥­肉­近在咫尺,只需要娘子再稍稍一折腾,这事儿,那就成了!

蹑手蹑脚溜回屋子里,娘子好似正在休息,那眼睛却是睁大的,毫无神­色­,怜郎斋的小爹爹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她也完全没有反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这样都要持续好久,等她回过神来总是恶狠狠的说,“不准在我休息的时候打扰我。”

可这一次,好不容易碰上难缠的廖大人不在,正是功败垂成的好时机,怜郎斋的小爹爹顾不得娘子的警告,摇了摇她的肩膀,见她仍旧是木头一般没有反应,猛地推了她一下,她就如人偶一般,直愣愣的从凳子上仰身,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好大一声,小爹爹先是本能的向后一跳,耳朵抖了抖,好似并没有人闻声而来,这才想起自家娘子的安危,刚靠前几步,那娘子竟然就那样的姿势漂浮起来,房间里漂浮着一股糜烂腐臭的气息,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小爹爹想喊,却是喊不出一声。

­阴­笑的身子慢慢竖起来,那高高在上的头仿若从脖子上断裂一般,嘎嘣一声完全竖起来,两只眼睛全是血红——

小爹爹捂住自己的嘴,骨子里开始渗出寒意。

听着那一声声鬼哭,从他的耳朵鼻子眼睛嘴巴这七窍同时涌进去,仿若要把他撑碎。

往年那些旧日悲伤突然没由来的通通浮现在眼前,一幕连着一幕,所有的悲伤委屈痛苦折磨蜂拥而上,那曾经被人任意羞辱亵玩的日子浓缩成几秒将他如蛹一般包裹其中。

越来越紧。

不——

小爹爹叫的惨绝人寰,然而屋子里是一片死寂。

如若这时候有人推开门,只会看见一个女人拄着手靠在桌边小寐,而她面前,一个男人七窍流血,双手将自己的面目抓的血­肉­模糊。

小爹爹的尸体是当天晚上轻歌坊解开封锁的时候才被发现的。

当人们找寻他的娘子欲给予安慰的时候,那一直都不曾抛头露面的女人已经杳无踪影。

鬼界,突然被丈夫打扰而消失的­阴­笑,几分钟后又慢慢的出现。等在她身边的禁殇,一搓手指,萤火虫聚到一处为他打亮,让他好仔细分辨出面前的女子。

没错,正是消失的好久的­阴­笑。

“­阴­笑,我以为你无颜见我,刚刚和我打过招呼就逃跑了。”禁殇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来,那语气似乎是说,我若想追究你,怎么也能弄死你,只是现在本大爷不想。

“禁殇。”­阴­笑小心措辞,鬼界里怕也只有她知道真正的老大是阎往,她可是两边都不想得罪。“我是来投奔大人的。”

“哦?”

“听说大人在寻找五极之灵,小女子帮您找到了一个,现在特意来请大人一去。”

禁殇打量着许久未见却很是自来熟的­阴­笑,半响说了句,“你一直和阎王有来往吧。”

这并不难猜,这鬼差能来去人间界,还知道五极之灵的事,若不是阎往身边的喽啰还能是什么?

­阴­笑也没有否认,只是抬头拱手,“小女子已经成功扫除了障碍,现在那人身边没有别人了,您但去无妨。”

“你找到的是?”

“火极之灵。”

“很好。”

“轮回之祖的眼线把她孤立起来了,正适合大人现在去。”­阴­笑一抱拳,“小女带路,大人能够出鬼界的,放心。”

“这阎往,懂得这般法术,传给你却不透露给我,真是该死。”

禁殇这“该死”二字说的甚是风轻云淡,在­阴­笑听来却有些冷。

这个可以剥皮拆骨的女人,可以轻易就用鬼界极刑的鬼泣来对付自己的丈夫的女人,却是在禁殇面前瑟瑟发抖。

禁殇看在眼里,甚是愉悦。

“我知道阎往和你都是有私心的人——”禁殇这句一出,­阴­笑更加颤抖,却听到下一句,心里总算放轻,“你放心,等我得到魑魅的灵力,我会让阎王杀光那些卑贱的人类的,当然,你可以尽情喝光他们的血,其实,还挺脏的。”

自负一笑,禁殇始终比魑魅,差了一级段数。

自从嗜梦再次入狱之后就开始惶惶不安,这不安始于笑忘那好似诀别的一去,等她发觉狱中结界的时候,这不安已经升级为狂躁。

而她本不是个狂躁的人。

究竟是谁给她下的结界呢?无论那人是谁,他都是要把她囚禁在这大狱之中,远离红罗,她的下一朵桃花。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偏偏这个时候笑忘又不再身边,嗜梦看看一窗天,离入夜还早,远距离通梦加上白日,这似乎有些困难,搞不好会伤及她的元神。

可是也没有别的法子。

如果此时匆匆北上的廖倾知道自己多此一举的结界会让嗜梦有如此举动,也许他会自行了断以谢罪。

可惜在当初的当初,他不知,而后来的后来,一切的谢罪都已经晚了。

红罗好端端的坐在轻歌坊的大堂台阶上,和阿牛长吁短叹,突然,从空中出现了一团黑雾,就那么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明明是坐着,那一瞬间红罗竟然看到一个男人向她走来——

猛地站起来,红罗嘴­唇­发抖,而那男人却毫无表情,只是细细打量着这火一般的女子,说了句:

这就是火极之灵么?

“没错,嗜梦和笑忘都不在,廖倾也走了,现在这就她一个。”

­阴­笑的声音从黑雾中悠悠传来,阿牛努力分辨却听不清,而红罗早已听不见任何,嘴­唇­轻轻的抿着,久久没有发出一声。

眸子里渐渐清晰的那个从闪着光电的黑雾中显现的身,就如她魂牵梦萦的一般模样,只是那手臂上诡异的花纹,闪烁着诡异的奇光。

“木生火,嗜梦本会旺你,这几个命案一闹,廖倾那蠢货把嗜梦支走,正合我意。”禁殇眯着眼睛,手伸向红罗,那红罗却是挺起胸膛,丝毫没有惧怕,那眼神中的倔强,让禁殇那远古的记忆倏地被抽出,似乎也有个时候,也是这个红衣女人,在他面前这样注视着他——

她说过——

你来了。

正当禁殇脑子中飞快的闪过这个记忆碎片的时候,红罗几乎同时在他面前字正腔圆的说了出来。

面对禁殇巨大的压迫感,阿牛挡在红罗面前,却是身后响起最镇定的一声,“阿牛,你让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你们?”

“我们?”

阿牛和禁殇同时反问,就在这个当口,本是直直站立的红罗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当家的!

——...

阿牛大呼一声将她抱入怀中,禁殇不自觉向空中伸出了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怎么了?”禁殇问着躲藏在黑雾之中的­阴­笑,听着她说了一句,“可能是被嗜梦强行进入了梦魇。”

“又是那个女人。”禁殇噤噤鼻子,“我一开始就不该为了一把刀放走了她。”

“大人,入梦草被阎往带走了,红罗的梦魇您可能——不如直接杀了她。”

“这个女人我要留下。”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远古的记忆回响,面前突然闪过了一个美丽女人的脸,满头的卷发一直绵延到地,在他面前轻轻鞠躬。

“您放心,我会把她从人间毫发无缺的带回来的。”

食人血狸...

禁殇自言自语,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阴­笑一颤。

禁殇,你的记忆,在慢慢修复么?

果然相生的两个极灵相逢,居然会产生可以突破记忆封印的强大力量么?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绝对不是好事。

­阴­笑默默念咒想趁禁殇发呆的时候用鬼泣直接做掉这红罗的­肉­身,留下她的火极之灵献给魑魅就好——

就在鬼泣从黑影中慢慢爬出来涌向阿牛和昏睡的红罗的片刻,就在禁殇没有阻拦­阴­笑的那时,一道亮光猛地将黑影轰飞。

禁殇紧逼双眼,这感觉似乎也很熟悉,光亮之中走来一个女人,羽衣飘飘,手握权杖。

她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她在违背自己的誓言。

轮回之祖,轻挥权杖,审视一周,说,“还是晚了,希望廖倾在土极之灵那边赶得上。”

五极之灵的苏醒 ...

嗜梦进入红罗梦魇之前,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一片亭台楼榭,而或是吵闹市井,总之不该是现在眼前的这一副画面。

不管红罗前世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是一无所有的乞丐,嗜梦都能坦然的面对,唯有此时的景象,让她无法不扼紧呼吸。

遍地鲜血,残垣断壁,食人血狸扑向了一个又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少­妇­孺,而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他们生而为人。

一个食人血狸轻轻向她一跃,被她灵巧的闪过,而那血狸嗅了嗅鼻子,说,“你不是人类,快走。”

这还是第一次有梦魇中的人物和她直接对话,这梦魇之中貌似有一种强大的灵力在流窜,可以打破时空,甚至是梦魇的结界,让她不再隐身,让梦魇中的人物可以真实的感觉到她,甚至是杀死她——

嗜梦心里有些慌,以往她都是梦魇的主宰,而这一次她也成了这混乱舞台上的角­色­之一。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嗜梦貌似天真的一问让那只血狸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轻蔑笑容,“这是魑魅大人的命令,你知趣的就快点让路,否则就算你是仙人我也会喝了你的血。”

魑魅?喝血?

为何红罗的梦魇会和大同世界的毁灭,和食人血狸有这么多关联?

嗜梦闻到了史无前例的­阴­谋的味道。而这­阴­谋远远超乎她的预计。

也许她该等笑忘回来的,也许她该汇报轮回之祖,也许,也许,可惜她一入梦魇深似海,这惨绝人寰的景象和这层层叠叠的谜团让她无法停下探寻的脚步。

而且,这里还有真相。

而且,这里还有南柯。

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宿主的身影,依旧是平日里轻歌坊的那个老鸨红罗,而背对她的女子一头及地的长发甚是美艳,有种超脱人类的鬼魅。

此刻她们伫立,对视,在这大火纷飞残垣断壁血狸前仆后继一片人间灾难的时间地点里。

她们却像两个超脱这背景的人。

——我听说过你,你叫做食人血狸,那个人告诉过我。

——那个人叫我放过你,所以我亲自来接你去鬼界。

——我听他说过,我死了以后,身体腐烂,思想没了,什么都不是了,而你们就算死了,还可以轮回,那个可以让你们延续下去的东西,叫做躯。

对话到了这里嘎然而止,那长发女人慢慢转过身,仿佛看见了嗜梦一般。

嗜梦一愣,影儿。

影儿眸子的视线终于穿透了嗜梦望向远方,嗜梦感觉到身后一股强大的灵力,温暖,熟悉,像是情人的召唤。

身子没由来的紧绷,心跳这一刻开始加速,喉咙如同被身外的浓烟灌入一般,大脑中每一根神经纤维都在颤抖。

嗜梦慢慢转过了身子,看见一张她魂牵梦萦却并不熟悉的脸,那眼睛的暖意让她有了一瞬间想哭的冲动,那时候,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

南柯公子。

他自然看见了他,连一只血狸的灵力都足以看见闯入梦魇世界的她,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周身散发着如太阳般温暖而强大灵力的南柯公子。

他开口说,“嗜梦,你怎么也在这里,躲在我身后。”

然后嗜梦听见身后的影儿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的,望。”

穿越了一无所知的她,对着那南柯公子,说。

笑忘在影儿的梦魇里游荡着,自那一声甜甜脆脆的“望”,他的思绪就像被拍烂的西瓜,一地破碎猩红。

虽然是漂浮着,无法说是跌跌撞撞,但是笑忘的灵在这真相中浮动,就像断线的风筝,只剩下一副空架子。

我怎么会是望,我怎么可能是望?

笑忘不断的反问。

现在他是琥珀狐狸的身,分享着嗜梦的躯,也早已没有望那强大的可以庇佑一切的灵力。

这样三不同的两个存在,为何竟然会是一体?

他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跟随着当年亲历大同世界毁灭一刻的影儿的记忆。

能保留下如斯的记忆,究竟对影儿,对笑忘,对嗜梦,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事到如今,恐怕已经没人能做一个决断。

笑忘这样走着走着进入了血池锁灵台的范围。

这里应该是鬼界了吧,在鬼界那么多年,他却对这地方没有什么印象,只是那熟悉的感觉,如同共鸣。

轻笑一声,到如今这份上,他和嗜梦的记忆都不再可靠。

他们都是从头到尾被蒙蔽的人。

什么积功德,什么破梦魇,不过是被让他们疲于世事远离真相的一个扯。

而今,这轮回之祖一直在刻意隐瞒的真相,竟然作为最后一朵开放的最美艳的桃花,浮现在这本该是歌舞升平皆大欢喜的桃花扇上——

锁灵台如今沾满了人,一眼望去,很多他熟悉的嘴脸,禁殇,紫冉,红罗,白刃,采薇,影儿——

包括他自己,琥珀妖狐。

还有另一个他自己,此刻站在高台之上,展开手臂,面目安详的男人。

他有着一张张先的脸,有着嗜梦怀念的各种习惯,有着天下人为之倾倒的强大灵力。

还有着笑忘不知的自己。

望。

此刻那漂浮在空中的五条锁链,分别牵绊着他的四肢和脖子,那五条链条的终结,各是一个光球,金木水火土,白绿黑红黄。

那恐怕就是五极之灵的最开始,那就是望的灵力之所在。

“如今魑魅的灵被我和源生封入这大同世界的制高点,”望俯瞰众生,目光所及,心之所系,“可我恐怕自化后的我和源生没有把握能封住他,所以,今天,我将我的灵力分化为至极的五行,以最古老的诅咒,封存着最庞大而黑暗的灵力,我需要你们中的五个人,作为五极之灵的载体,你们就是打开锁灵台的钥匙,日后必然受到不断的滋扰,所以,走上来的这五位勇士,我希望你们能倾尽所有来保护自己体内的五极之灵。”

轮回之祖的前身,源生此刻还是很慈祥的模样,她站在离望最近的地方,可以清晰看到锁灵台里面正在翻腾汹涌的暗黑的灵力。

“我和我妹妹,我们愿意。”

第一个站出来的,出乎笑忘所料,竟然是那个男人,那个给他这辈子带来最大的痛苦和恐惧的男人,禁殇。

还有紫冉。

两个人都满身血痕,似乎刚刚打过一场硬仗。

“木,金,为了你们的身份,你们从此是相克的极灵,也许你们会不断寻找彼此,但是我希望为了这个最大的秘密,你们一辈子都不要相见。”

日后,这二人一个被轮回之祖送入鬼界成了无情的鬼差,一个送给孟婆做了­干­女儿。一如望最开始预见的那样,妹妹一直在寻找哥哥,即使那时她并不知道他就是哥哥,而哥哥最后也终于认了妹妹,虽然那时他早已不记得当初他是如何疼爱这世上他唯一疼爱过的人。

“我。”第二个站出来的是幻界有名的冰霜乐神采薇。

采薇话音刚落,就被妖刀在喉拉至身后,“我来。”

“你?”

“我。”妖刀在喉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直面那高高在上的望,望微笑了一下,“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此女子一人而甘愿成为极灵,而当你决定放弃她的时候,也就是你放弃这身份的时候。”

“我不会放弃她。”

日后,当源生的诅咒封锁了人间界和幻界,双双破界的二人经受了最痛苦的考验,当一切的一切过去后,那散淡的刀匠白刃,一如望最开始预料的那般,潇洒的将一切所谓的责任抛在身后517Ζ,去过他平凡自由的人生。

“那便也算上我一个吧。”

当那一身红艳的女子站出来的时候,本是面无表情的禁殇猛地打断了她,“不要胡闹!”

“你真的很自负,不要以为你能够随意­操­控我的人生。我甘愿成为极灵,就和你一样。从此我们就是完全平等的了。”

红罗坚定的目光看着望,“将极灵掩盖在芸芸众生之中,想必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望示意禁殇不要再乱来,然后镇定的看了看红罗,“在这场鬼界清扫人间界的大战中现的很好,但是,你始终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望,你是高高在上的祖,我只是个活过一次就会死去的卑贱的人类,但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是一样的。”红罗淡定的说,“如果你还信奉着你会给我们带来躯的约定,那就让我也背负你的一部分使命。”

“火。”

日后,在轻歌坊混的风生水起的红罗并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一番豪言壮语,她只是尽一己所能保护着她想要保护的人。殊不知,一世又一世,她循环往复在保护的影儿,就是这秘密的最后核心。

她一直在做着最伟大的事,以一个最平凡的人类的身份。

“还有最后一个,是谁——”

“我。”

“你,又是一个人类?”

……

廖卿一路飞奔北上,他知道自己是在和一个极灵抢时间。

那望亲亲苦苦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能否守住,成败就在他手里。

土极之灵的封印一旦打开,五极之灵的封印就会悉数开启,那将是生灵涂炭的前兆。

他必须赶在紫冉之前找到他,必须。已经为了红罗和影儿的事几天没合眼的廖卿此刻是深深的疲倦,这疲倦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

如果五极之灵真的都苏醒了,如果魑魅再生…

看着四周的人间美景,会不会顷刻变成一片火海,看看那幸福生活的人们,会不会就此成为一个时代的终结?

那为了这个时代付出了那么多的他们,是否又要面对一切重新来过的悲哀。

而这一次,是否还有足够的本钱让一切重新来过?

越想心越寒。

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拜托一定要来得及。廖卿脚下一蹬在空中急行千米,看着那熟悉的皇宫出现在眼前,几乎是冲撞着闯入大殿。

大殿之上,苏叶帝望着面前这个曾经带给他无限凄迷的女人,那个曾说要扶他上位的女人——

她眸子深处已经是不一样的­色­彩。

“我是仙,你是人,你得听我的。”

往昔对白如斯,至今再说,却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等等,紫冉!老祖有话要对你和禁殇说——”

廖卿还来不及说完,只看紫冉已经将苏叶随身携带的­鸡­血石的坠子拽了下来,大殿之上,缓慢捏碎——

乐神采薇的­鸡­血石,和妖刀在喉的斗篷一样,都遮蔽灵力的作用。

那时无心的将­鸡­血石留给了这个男人,却是冥冥之中成了他的封印。

土极之灵,你终于苏醒了。

五极之灵,终于都苏醒了。

我们共同迎接那盛大时刻的到来。

桃花扇的秘密 ...

笑忘从没有如此认真的瞧过一眼自己这手中的桃花扇。

从没有。

尽管他终日画着桃花,尽管他记得每一朵桃花背后的故事,可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仔细的端详。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锁灵台,看着一切在影儿的记忆中穿梭成歌,而自己就是那闯入却最为和谐的一个音符。

他在等另一个不速之客。

五极之灵全面复苏的那刻,阎往正巧达到了地道的尽头,一眼看见笑忘那个狐狸身,嘴角得意的上扬。

“有趣。”

默默含一片入梦草,阎往的灵嗖的飞入影儿的梦魇中,出乎意料的是,刚进入那弥漫着血雾和杀戮味道的梦魇,竟然一抬头就看见笑忘的那身红袍。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锁灵台,面对着梦魇的入口,在等。

在等他。

“望。”

目光触及笑忘眼神的千分之一秒,阎往就知道,眼前等他的不再是那个嬉皮笑脸以柔克刚的笑忘。

而是望。

“魑魅。”笑忘淡定的说,阎往周身缠绕的紫雾再也无法触及他内心的柔软,此刻,他是那般坚强。

就算没有了原本那般强大的灵力,就算没有了身,就算连躯都没有了,他依旧是那个望。那个强大的望。

究竟恒量强大的标准是什么?

是让人畏惧的强大灵力?是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是天下唯一能无限割分的躯?

也许,望的强大,就在于他放逐了自己的全部。

原来,强大并不在于拥有多少,而是在于给与多少,可惜这个道理,无论是当初的魑魅,还是如今的阎往,永远也不会懂。

“我知道你会来。”笑忘的琥珀眸子第一次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是不同于狐妖那凌轹杀气的一种凝聚,它反而更有种静止的力量。

“哦?”

“知道五极之灵秘密的人不少,还记得锁灵台上发生了什么的人也有七八个人,可是记得五极之灵这道封印背后的第二道封印的,只有三人,望,琥珀妖狐,影儿。”

“望和妖狐是不可能告诉你这些的,所以就只有影儿是么。”笑忘看着阎往得意的笑着,他说,“要怪你就怪自你当初给自己留了最后一条后路。”

阎往眼睛落在笑忘那盏桃花扇上,“九百九十九朵桃花,最后一朵是拥有全部记忆和真相的影儿——积功德是假,你在为自己重生积攒躯。”

笑忘眸子淡扫一眼桃花扇。

原来,这一切并不是老祖的一个谎言。

而是当初的当初,他给自己留的一条重生之道。

*******************************************

“救救忘——”

“救救忘——”

当五极之灵走近锁灵台时,他们几人连同源生,并下面二十几个人,都猜不透望的心思——

明白他的,也许只有此时被望囚禁在幻界宫殿的那个万般无奈千种忧思的小小的一个,嗜梦。

可惜她的呼喊没人听得到,没人听得懂。她一直一直一直呼喊得只有一句:

救救望。

没人会相信。

没人能拯救。

救世主都是孤单的。他们被崇拜敬仰,却不能被怜悯拯救。

制高点上,成为五极之灵的无人走到锁灵台边,仰望着高高飘浮在那团黑暗力量之上的望,同时跪下,低下了他们或高贵或平庸的头颅。

他们之中有禁殇这班已经修炼成神的,有紫冉这位列仙班的,有白刃此等妖类,也有红罗和苏叶这来自人间界最普通的人类。

他们走到一起来,为了共同的目标,这聚合本身,就已经是望的化身。

那五条锁链嗖的从望身上垂落下来刺入他们的心脏时,五人没有一人曾怀疑过望的举动而或是自己的初衷。

让这一切都结束吧,让自然界这自然繁衍的世界就这样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下去吧——

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幻界三灵,也没有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力。

望的灵力顺着五条鞭子流入五个人的心脏,那不同颜­色­的光芒承载着灵力渐渐从望体内流失,那高高在上的祖在用尽全力压住那不安分的黑­色­灵力,魑魅的亡灵。

可是随着那灵力越来越多的流向五极之灵,早先被望强行压下的魑魅又开始蠢蠢欲动,擅于下结界的源生那孕育了无比强大灵力的锁灵台也开始发出了超负荷的低鸣。

魑魅的灵力和野心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要在这个关键关头一击反转。

这个时候,任何贸然冲上来的人也许都会成为牺牲品,被卷入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可是必须有人上来,必须有人跳入那无止尽的黑暗来消磨魔王的欲动——

“可惜我本是来寻人而已,却要搭进一条命进去。”

台下除去正在维持锁灵台灵力运转的源生,便只剩下作为神而存在的药神张先,那调侃的语气遮掩不住他的恐惧,慢慢走上台子,他的步子每一下都是软的。

这不同于神灭,一进入那永远的黑暗,恐怕就再也没有什么轮回转世可说。

他就会和这魑魅永远的被封锁在这台子里,永远。

张先一边走着一边四处张望,目光所及都是一片火热的血池,掩住了那袭他一直在寻找的红­色­大袍子。

狐狸,你这回真是把主人玩死了。

我本已放弃做英雄的打算,为了你做了逃兵去了人世间,可是你偏偏要为了我那不值一提的命运而回来理论——

结果呢,结果我英雄主义泛滥不得不舍生取义。

但愿还能见你最后一面。

张先对着那台子里无边的黑暗叹了一口气,就在舍身一跳的刹那,突然一抹红­色­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

琥珀­色­的眸子朝着他千娇百媚的一挑,而那大红袍的身子,已经挡在他前面,封住了那汹涌澎湃的黑­色­浪涛的出口。

那万分之一秒的接触就让琥珀妖狐一个痛入骨髓的吃痛,那紧紧皱起的眉毛让张先心里一抽,伸出手去想要抱住他,他却安然的躺在整个出口上,那大红袍子不时飘出黑雾,红黑混杂,分外妖娆。

他在抗争,那紧紧把住洞口的四肢在牢牢锁住,眼看他的­肉­身被魑魅一瞬间吃掉,就算只剩下灵,也要封印住那人要涌动出来的欲念。

只因为琥珀妖狐知道,倘若他封不住,那一个来投身的,必将是主人。

必将是主人。

源生用尽全身力量加大了对锁灵台的咒念,望的灵力在源源不断输入五极之灵,这一刻是如此漫长而宁静。

狐妖狐狸的灵被紧紧的吸在井口一般的洞口,他的四肢在不断的痉挛,张先刚要扑上去,却被一双手拉住了。

那是后来神隐村的村长。

“我听得到他心里的话,虽然他已经痛苦到不能发声,他在说,主人,相信我。”

张先忍住鼻子一时酸涩,娘的,这可是他培育了好几千年的琥珀妖狐啊,吃了多少灵丹妙药,看过多少大千世界,就被这死了还诈尸的魑魅给作践着,娘的!娘的!娘的!

小狐狸扒住井口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了,那灵像一根根颤抖的肌­肉­纤维一般,显示着那用尽生命在最后一口气力。

就在他终于被那黑暗全部吸入的时候,张先推开拦住自己的众人奔了上去,伸手去怀抱那虚无的灵,用自己的灵力狠狠拽着他——

此刻,那源源不断灌输的灵力,终于全部进入五极之灵的身体,那一条条锁链从他们的心脏抽出来,飞舞到空中,一端狠狠的Сhā入了五形台的一面的正中心,一端飞舞冲向井口。

井口还有琥珀妖狐和不肯放手的张先。

已经奄奄一息的望低着声音说,“快点把他拉出来,我支持不了多久了——”

琥珀妖狐一眯眼睛说,“太迟了,我的灵…已经被吞噬了,我逃不出来了——”明知道如此,张先依旧咬着牙不肯放手,明知道他这一个举动,会让望和源生这封存魑魅的整套计划落空——

狐狸温柔的一笑,“主人,你忘了么,我本为妖,有尾巴的。”

说罢,那灵力倾尽最后力气化为妖形,尾巴狠狠扫了上来,击在了张先胸口,将毫无防备的他狠狠震出。

震出的一刹那,那五条锁链紧紧缠住了琥珀妖狐的四肢和脖颈,他成了这封印最后的封口。

望慢慢漂浮了下来,踉跄跪地,将所后一道封印加在锁灵台上的源生奔了过来,而那四遭的人们,还有那都被锁链震飞在地的五极之灵,都是鸦雀无声的在等待一个结果。

“魑魅被封印了。”

没有一人能笑得出来。

“我会依照约定,将我的灵力分给这受到重创的幻界众生。”源生欲将望拉起来,却被望扼住手腕,“在那之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望抬脸,“消除所有人在锁灵台的记忆,除了你和张先。”

轮回之祖还记得,因为轮回之祖是望最后能依靠的力量。

而张先,是因为,他的狐狸永远留在了锁灵台,成为守护这秘密的第一个牺牲者,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当然不是最后一个。

*************************************************

阎往和笑忘久久对立着,两个人的一呼一吸都切合的妥当,当初他们曾是这世界最原始的存在,他们早已经将对方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

“你就是这么令人生厌呢,标榜自己多么崇高而伟大,其实都是在为自己谋事。”

阎往的紫­色­迷雾渐渐收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黑­色­的看不见的气场,属于魑魅的气场。

“总好过你,分寸不留的作恶。”笑忘也腾起一股混杂的灵力,那是早在他冲破阎往的结界进入去鬼符救嗜梦的时候就显露出来的不可知的力量。

那是望的力量。

“如若不是因为那个生而为人类的平凡女子,你怎么会舍身保护那本就不该存在的人间界?”

“恰恰相反,因为我保护了她来自的人间界,所以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笑忘淡定的说。

“哦,真的么,如果你真的已经放弃了,又为何会留下影儿,让我有机可乘——”阎往仿佛抓住了笑忘的软肋,“你那桃花扇积攒的根本就不是功德,而是你重生得躯的机会。”

笑忘久久不语。一秒前桃花扇的秘密终于在影儿的记忆中在他的面前展开,可一秒钟之后,魑魅的转生却站在他面前,对着那桃花盛开而微笑不语。

希望在一朵桃花之外,永不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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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魑魅来说,让他永远死心的方法,只有让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失忆。

锁灵台的封印、五极之灵的封印、知情人记忆的封印——

这三重封印,是望对魑魅下的天罗地网。

他应该无牵无挂的将躯无限分割给人世间了,他应该就此结束他永远英勇的一生了。

他应该成为传说。以他永恒的无将魑魅永远封印。

可惜,幻界大殿,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他。

她一直在说,在说,救救望。

望合上双目,记得那女子笑的灿若夏花的说,众人皆忘又如何,我记得。

你记得,于是让我在你的记忆中重生吧。

从此之后你会忘记我,而我也忘记我自己,我会借用你的躯,琥珀妖狐的身,和我仅存的灵力,陪你一同寻找我自己。

你的每一次通梦,吞噬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那微不足道的躯。

每一朵桃花,就是我重生的红。

当九百九十九朵桃花开满的时候,我就会回来,完成我对你的承诺,嗜梦。

在源生开始封存记忆的那刻,望扬起袍子将身边最近的一个人收入了结界,她将作为最后一朵桃花,作为他的记忆活下去。

遇见她的时候,也就是找回自己的时候。

他会从她的记忆中找到这前前后后的一切,知道桃花扇的秘密,知道重生的法门。

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她会将记忆还给他。

可惜,那一天来的太早了。

可惜,她还给的是魑魅。

影儿,第九百九十九朵桃花,我的希望,我的劫数。

第二道封印 ...

嗜梦元神回体的时候,眸子先是一瞬间散淡无神,过了半刻,才终于有光线透进来。

扶住了不知是谁,嗜梦喃喃说了一嘴,“我已经吞噬了她的梦魇。”

一睁眼恍惚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身影绝不该出现在这里。嗜梦摇了摇头,觉得头晕目眩。那梦魇中的一切还让她有些迷茫。

“太晚了,红罗前世的梦魇虽然被你吞噬了,但她作为五极之灵之一的火灵,封印已经被解开了。”轮回之祖摇了摇头。

“轮回...之祖?”嗜梦楞了一会,然后好似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你怎么可以入人间?!”

“人间界会快毁灭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封印了,再说那封印本来就是我自己设下的。”轮回之祖的一番话把这本是天大的事情说得芝麻绿豆一般。

“人间界毁灭?”嗜梦觉得从进入红罗的梦魇后,一切似乎都和她之前认识的世界不同了。

譬如说,她一直在等待的那个男人,居然是望。

譬如说,她通梦归来,见到的是尊而为神的轮回之祖,跟她说——人间界要毁灭了——

对了,还有,红罗也是五极之灵之一。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轮回之祖看着嗜梦强忍所有疑惑,看着她如此平静如水的问了这么一句,看着她准备好了一切来接受这个答案。

这空荡荡的轻歌坊,只剩下一脸无助的孟婆和面壁思过的廖倾。

“红罗呢?”

“红罗和禁殇走了。”轮回之祖突然握住了她的双手,“恐怕在红罗的梦魇里,你已经知道他们是前世的情侣了吧。”

嗜梦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不知所措,那不善于做出任何表情的脸只是僵硬着,“这么说来,那个拜托影儿放过红罗的男人,就是禁殇的前世?”

“恩。”

“我有些糊涂。”嗜梦­唇­轻启,“我...在红罗梦魇里见到了南柯公子。”

轮回之祖似乎毫不意外,“然后?”

“他是望?”

轮回之祖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个把自己的躯分给人类的望?”

轮回之祖再度点了点头。

“那么——”嗜梦那一刻不知道为何会那么的清醒,那一刻几乎一切的疑点都穿成一条线,“我等待的人,早就不存在了,是么?”

说出这句话时,不知为何,没有预想之中的悲痛。那几乎静止的悲壮,顺着她的音节的每一个高低起伏流淌在空气中,丝丝点点的疼,如拍击着血管壁的血液的律动,如心脏撕扯的每一次神经的拉动——

那么轻,轻到她连皱眉都不能,叹气都不能,流泪都不能,任何宣泄,都会让这疼痛如决堤之水翻涌而至——

九世七百年,九百九十八朵桃花。

如若有谁能回到七百年前,回到她开始等候的那个起点,是否能悲悯的对她微笑而言,说,

功败垂成,一朵桃花。

然后她将任由命运安排,喝下一口孟婆汤,从此过着平凡的日子。

生老病死,轮回往复。

尽管不能够再快乐,一如她这七百年。

**********************************************

红罗和禁殇走了。

轮回之祖只用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来说。

红罗和禁殇走了。

嗜梦已经没有任何思维可以来追究这一句话。

红罗和禁殇走了。

不是红罗被禁殇带走了,也不是禁殇被红罗带走了。他们一起被带走了,在遥远的北方那个人间界的王者封印被解除的那刻。

廖倾最后还是没有赶上,五极之灵终于全部苏醒,那一刻,每个极灵的心都开始逸散自己代表的光芒,再谁也没有来得及阻拦的那一刻,五个极灵嗖的一下都走了——

走了。

轮回之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半柱香之后,疲于奔命赶回来的廖倾跪倒在她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第二道封印都解开了——老祖——如果琥珀妖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五极之灵应该被召唤到了锁灵台——”

于是红罗和禁殇走了。

五极之灵走了。

不知是去为了谁的重生,那已经是轮回之祖,或是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的最后的战役。

****************************************

那还是张先受轮回之祖委托和孟婆一起闯鬼界的时候,见到了他的狐狸。

原以为狐狸会嗔怪他如此闯进来,没想到他竟然开口说的是:“你来的好晚,快点去阻止他们,绝不能让第二道封印被破解——”

“阻止谁?什么是第二道封印?”

“阻止禁殇见到红罗,还有要阻止苏叶苏醒。”

“你说的再清楚些!”

“望当年并没有完全放弃众生的希望。重生的必备条件有两个,一个是庞大的灵力,一个是重组躯的记忆碎片。灵力来自于五极之灵,而记忆碎片来自于嗜梦每一次通梦吞噬的记忆。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两人,我和影儿。我常年守在这里,和五极之灵紧密相连,虽然监视他们——而影儿则保存了望的记忆,作为最后一朵桃花,让他能够回忆起重生的法门。只是,­阴­错阳差,现在这个重生的方法被魑魅的转世阎往先行一步知道了——望重生唤醒五极之灵的方法,也是魑魅可以逃离锁灵台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说,望重生需要的五极之灵,可能会被阎往用来重生?”张先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太荒唐了——”

“望知道留着五极之灵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知道这是让魑魅重生的祸端,所在在五极之灵体内还存在着第二道封印,现在你们一定要抢在阎往打开第二道封印之前——”

“究竟第二道封印是什么?”

“是五极之灵彼此,五极之灵只有遇见彼此中一个特定的人,才能苏醒。五极之灵全部苏醒的时候就会恢复记忆,受到锁灵台的召唤回到这里,那时候,封印魑魅亡灵的符咒就会变得很不稳定——”

“现在还有谁没有苏醒?”

“红罗,让她苏醒的人是禁殇。苏叶,他本来很早就遇到了紫冉,但是因为­鸡­血石他还被封印着——”

“廖倾,我去通知老祖赶去红罗那里,你现在就北上去阻拦紫冉!”张先一声令下,廖倾脚步已经飞了出去。

张先一转身,看见狐狸那盯着自己的眸子。想不到这么多年第一次重逢,竟然就要这般匆匆而别。

但这绝不是最后一次。

他决不允许。

“如果五极之灵苏醒,回到锁灵台,打开了封印,你会怎样?”

“我会被撕裂。”琥珀妖狐很淡定的说着,“实际上,已经苏醒的三个灵,他们的灵力已经在撕扯我的灵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被完全撕裂,那样的话,这个洞开就会全开。”

魑魅的亡灵就会趁机出来,和阎往合体。

“我很想带你走,但是如果带你走会把魑魅放出来,我不介意在这里陪你。”

张先扭过头不再去看琥珀妖狐,“不过我还有点事儿去办,你先撑着。”

“我希望下次看到的是你,不是五极之灵。”【奇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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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这一次让琥珀妖狐失望了,当五极之灵汇集到锁灵台的那一刻,仰天而卧的琥珀妖狐只能­干­笑几声。

还是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数了九百九十八步,还差一步,还是来了。

想起了一切的五极之灵,也许有默然,如水极之灵已经是一把没有思维的妖刀;也许是悔意,如木极之灵的禁殇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也许是淡定,如火极之灵几生几世都一如既往的尽着自己的责任;也许是诧异,如金极之灵的紫冉从正到反从反到正迷失了自己;也许是茫然,如土极之灵的苏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想起来了,他们心脏燃烧着五极之灵的光芒,那封存在他们体内的灵力仿佛在呼应魑魅的亡灵。

燃烧,攒动,攒动,燃烧。

这是光明还是黑暗?这是开始还是结束?

望,魑魅。

那灵力究竟为谁而生?

所有人都在问着,等待着,而最想知道答案的,莫过于在影儿这最后一朵桃花里对峙着的笑忘和阎往。

“你说,五极之灵究竟会为你所用,还是会为我所用呢?”阎往这一声轻笑,扰乱了笑忘的一心池水。

他唯一的重新机会,就是在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积满的时候,召回五极之灵的灵力,达到躯灵同生。

而知晓了一切的阎往,就会利用那五极之灵脱离锁灵台的瞬间,和魑魅的亡灵合体。

“你说,是你重生的比较快呢,还是我重生的快一些?”阎往歪着头,看着笑忘那张死脸,轻描淡写说了两个字:

有趣。

锁灵台上 ...

锁灵台上,配角们已经悉数登场,只等主角的到来,可是论是谁,都不愿那主角真的出场——

如果望和魑魅永远都不会到来,那也许才是众生的幸福。

如果所有人都不记得,那也许才是最完满的答案。

可惜,这世上从没有不留痕迹的人和事。

任何一种汤药、一种封印,也无法将所有的所有抹平。

而当那真相惊涛骇浪而来的时候,嗜梦所能做的只有面对,面对南柯公子就是望的事实,面对他一直都只是不存在的存在——

“这么说来,我一直在积攒桃花,只是没有结果的过程是么?”

嗜梦苍凉一笑,转而说道,“好在还有笑忘,至少他可以完成他的心愿了。”

轮回之祖听了这一句,更加的无奈,连一个最简单的伪装的笑容都做不出来,嘴­唇­颤抖发不出一声。

该说的太多了,反而不知道从哪一句说起。

而现在也不是个娓娓道来的好时候,望必须重生,嗜梦的九百九十九朵桃花必须聚齐——

“嗜梦,如果你还相信这世上终究会有奇迹,那就跟我一起来。”轮回之祖牵起她的手,“我们一起来面对最后的真实。”

“最后的真实?”

“南柯公子,也就是望,留给自己也是留给你的最后也是最初的真实——那就是最后一朵桃花,影儿。”

*****************************************

“真奇怪。”笑忘面对着那不怀好意微笑的阎往,妄图用一贯的语言和心理攻势反转目前的对立局面,可惜,阎往掌握更多的底牌。

他完全不占优势。

“依着你这个围观的­性­子,应该迫不及待的去锁灵台了,怎么,看着我恢复记忆你就那么欢乐么?”

“我去了锁灵台也没什么事做,我也要等你唤醒五极之灵啊——”阎往摸着下巴,“你一定会唤醒的吧,你等了这么久终于能重生了,你总要完成你对她的承诺吧。”

终于还是命中问题的核心了。

嗜梦。

“我想过不了多久,嗜梦就会入梦来吞噬最后一朵梦魇了,但是在那之前,她会看到这所有的一切,她会知道她守候了那么久的男人有回来的可能——你会选择冒险的,所以我不急。”阎往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笑忘几乎窒息。

“我们现在是同生同死的,望。”

共同复生,而或是共同被埋葬。

这是怎样一个简单的选择,又是如何的困难。尤其是当那抹白衣款款出现在这影儿的梦魇中,出现在笑忘和阎往面前时,这一个“同归于尽”,远没有说的那般光辉。

老祖感叹过,为何每次牺牲的都是她们二人。

阎往暗示过,只有帮助他笑忘才能获得他最想要的躯。

嗜梦无意中点破过,那天下人都不知道的英雄“望”,是多么可悲而寂寥。

这一次,是成全自己负了天下,还是成全天下而再一次牺牲自己?

究竟伟大和自私的距离有多远?

是一次嘴­唇­的颤抖,还是一次心跳的澎湃?

看着那张明晰的脸,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笑忘再不能标榜自己的近乎神圣的伟大——

“笑忘,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这太好了。”

你没事,这太好了。

就这么一句,让笑忘全线崩溃。

难道又一次要与她擦肩而过了么?难道为了那从不知他存在过的万生,他又要一次这样几近愚蠢的覆灭么?

究竟他得到了什么?没人记得他,没人知道他,没人感激他。

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值得么?

看着笑忘那忽明忽暗的眸子,体味着他心中天人交战的狂乱,阎往得意的笑了。

“你总算有些开窍了,你做的一切根本都是无用功。”仿佛是要故意将最美的东西砸碎,阎往几近残忍的开口慢慢吐出那一个音节。

“望。”

望?

本是欣喜走近笑忘的嗜梦戛然止步,那微微弯曲的手指在不住的颤抖。“...你叫他什么?”

笑忘一挥大红袍突然奋不顾身的冲向阎往,那眼神比琥珀妖狐杀气重重的时候更添一份暴怒,完全不顾嗜梦的惊呆和轮回之祖的出现,笑忘几乎是癫狂的扑向了一直冷笑围观的阎往。

阎往笑了。

“你终于不淡定了么,你终于不圣人了么,你终于也有了私心了,刚才那么一瞬间,你敢说你没有为自己打算么,让那些蚂蚁般的卑微人类都死去——他们其实与你根本就没有关系。承认你犯下的错误吧,其实你一直都和我同生同死。黑暗往往滋生在光明最深处。”

阎往的灵轻轻一散,就躲过了笑忘笨拙的攻击,那是笑忘狂怒之□体的本能,他那道伤痕累累的心理防线,终于决堤。

够了,都够了。

为何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份痛苦,为何天下唯有我不能为自己活着。

为何只有我不能执子之手。

为何只有我要活在别人的记忆里。

够了,都够了。

让一切都结束吧。

大红­色­凋零落地,笑忘眸子失去的那维护最后尊严的神采。

他什么都不剩了。

阎往嬉笑的消失,那挑衅的声音还漂浮在空中,“我在锁灵台上等着你,望,我知道你会来的。你这几百年的痛苦寂寞与执着,总该值得一次自私吧——我等着和你的自私一起重生。有趣。”

那赤 ­祼­ ­祼­ 揭示了这问题核心的阎往那样的扬长而去,面对笑忘独自挑战他的良心。

而此刻,嗜梦又是如此的望着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你应该有话对我说吧...”

嗜梦面对着此时如此虚弱如此疲惫的笑忘,不知该叫他一声什么,只是突然不知为何会那样轻柔的抱住他,感觉到他像一个孩子一般在她怀抱里瑟瑟发抖。

却不知,她此刻的温暖与爱情,像一把利刃。

让他必须面对的那个选择,更加的锋利。

轮回之祖就那样看着他们,看着这受苦受难的一对儿,从最开始走到现在,一路坎坷,却在离光亮这么近的时候,再次面对最原始的那个抉择。

一边是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万千条生命,一边是他们共同执着了几百年的结果。

本是抱定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助他重生的信念,但是见到张狂的魑魅,轮回之祖还是向现实屈服了。

如果魑魅和望必然会同时复生,那么,望,你一定要顾全大局。否则那将是全然的灾难。

可是就算是轮回之祖,看到笑忘在嗜梦的怀抱里突然软弱到哭泣的模样,也再不能那般冷静而无情的说出口。

“很多人都在锁灵台等着你,你要做出一个决定。”嗜梦突然在笑忘耳边这样说,感觉到怀抱中的男人一直压抑的哭腔突然冲破空气,“我会在最后这朵桃花里面等你,我会找到我要的答案,你也会找到你要的答案,是吧。”

轮回之祖的目光透过嗜梦那坚定的背景望向影儿这梦魇中一片生灵涂炭的大同世界。

是啊,望,如若你做错了选择,这梦魇将再度变成现实。

你守候的女人已经足够坚强,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囚禁在大殿什么都不明晰只是哭诉着“救救望”的小女孩。

她已经成了你的后盾你的墙壁。

她成为了那个和你走在一起的女人,虽然一直都没有你在身旁。

“我不知道一会儿,嗜梦她在这最后一朵桃花中想起了一切之后,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轮回之祖终于开口,“但是这是她要面对的,而你要面对的人和命运,在锁灵台上。”

你命运开始和结束的地方,在那里。

笑忘抬起头,看着嗜梦笑的那般灿烂,看着她目光如若夏阳,轻轻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将她额心的白玉摆正。

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盛开的时候,你会回忆起一切,而我所寄居的你的躯就会被收回。

如果那时我没有能召回五极之灵,那么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的记忆碎片将无法重组。

我将是永恒的无。

那么此时,也许是我见你的最后一面。

那么此时,是我最后一次抚摸你的皮肤,感受你的呼吸,凝视你的眸子。

那么此时,那个为你雨天穿上鞋子,按着顺序摆放红烧­肉­,勾你小指头的男人,将重新成为你的记忆。

众人皆忘又如何,你记得。

你记得。

*********************************************

当锁灵台上出现的不是笑忘而是阎往的那刻,五极之灵和琥珀妖狐都默而不语。

“怎么,失望了?别担心,他回来的,好不容易能够重生,我相信他和我一样欢欣鼓舞。”

阎往的一番话,让禁殇的青筋暴起,如若不是被锁灵台束缚着,他必定会冲下去和他火拼——

居然被他利用了这么久。

还连累了自己的妹妹和女人,此刻,虽然他的手和她们牵在一起,可那未知的命运却让这灾难前的重逢显得更加悲情。

“不用这么激动,各位,为了今天,我可是策划了很久很久,在那个没用的望来到之前,我不放就分享一下我安排好的一切,你们就该知道,我能重生完全是应得的。”阎往不慌不忙的往漂浮在半空中,先来到红罗的面前。

“其实你们每个人都被轮回之祖保护的很好,尤其是你,红罗。后来我才明白,她想保护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和你注定要牵连在一起的我那只不听话的血狸头子,影儿。”阎往舔舔嘴­唇­,“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阴­笑,和你同样的一只血狸,从那边弄了出来,制造了剥皮案,让影儿终于被逼到轻歌坊结界以外的地方——我果然是对的,只是影儿的梦魇实在是太大的一份礼物,这是望给自己留的后路,却成全了我。可怜他唯一的一点小私心——哈——”

阎往刚­干­笑了一声,就被琥珀妖狐给打断,“你不要妄想望会召回五极之灵,你可以趁机合体。他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从前的他是不会,可是经历了这九世种种,现在的他,你是否敢打包票呢?”阎往一眯眼睛,“他已经做了七百年的笑忘。”

他早就不是望了,他是笑忘,他卑微的活着,痛苦的活着,死皮赖脸忍辱偷生,被苏叶抢过女人,沦为禁殇的奴隶,被紫冉欺骗过感情,被妖刀耍的团团转,还因为红罗卷入是非——那开口闭口叫人家“爷”,被反复利用与欺骗的笑忘,是否还有当年望的那普度众生的资本?

更何况,他与嗜梦,早已经不是七百年前的情感,他们又多了那么多故事,有了那么多羁绊。

“没话可说,只因为你们知道我说的是对的。”阎往得意的笑笑,“我一向都是对的,为了解除那第二道封印,我做了多少部署,连命运都为我不平,让我得到这个机会。安排紫冉见到苏叶,安排嗜梦寻刀引出水灵,安排禁殇出鬼界见红罗,我的部署,从来没有错过——”

“玩弄人心,­操­控命运,的确谁都不及你。”

“闭嘴,你这只卑微的狐狸,难道你以为你把那肮脏的身子借给了望,就由此身价升上去了么?人类都被我消灭­干­净过,你就又是最卑微的妖了,可惜你等不到那个日子了。”

阎往冷冷看着那被五条锁链捆绑住的琥珀妖狐。“我知道是药神那个不消停的男人,将自己的灵附加在你身上,所以你才能抵挡住这五极之灵的撕扯,否则,这种时候,他怎么会缺席?”

琥珀妖狐没有回应,阎往摸着下巴说,“这样也好,当我的灵冲破你这最后的封口回到我的躯内,你和药神就一起被活生生的撕裂吧——死在一起,也算是你们的善终。”

“望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哦?是么?”阎往手指轻轻一指,“那么,那边那个一直躲在黑暗处不敢站出来的男人,你为何不敢直接面对我?”

笑忘早已经来了,来了一直面对着锁灵台。

这在影儿梦魇中出现无数次的锁灵台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五个和他有着很多牵绊的人。

他并非不敢直接面对阎往,他只是不敢直接面对自己。

究竟他是谁,那个传说中的英雄望,那个肯为了天下最卑微的人类而放弃自己幸福的望。

还是这九世平凡而卑微的活着的半仙游鬼笑忘,这个为了能和嗜梦在一起可以违背一切原则的笑忘。

一步步走上锁灵台,光明与黑暗共舞的地方。

笑忘不需要对抗任何人,他要打败的,指自己。

左手是嗜梦,右手是苍生,究竟放开的是哪只手?

笑忘大红袍子翻飞,琥珀眸子勾连万生,缓缓舒展的桃花扇,最后一朵桃夭的红晕正慢慢晕染。

九百九十九多桃花,嗜梦,你终于吞噬了最后一朵桃花,你终于如愿的,都记得了。

你是哭的,还是笑的?

撕痛,断裂,肢体分崩离析,那承载着琥珀妖狐的身和笑忘灵力的躯,正在逸散流逝——

它终于要回到嗜梦那里去了。

他终究只是回忆么?

笑忘低头看了看自己渐渐透明的手,眼前的五极之灵就在眼前,只需要他轻轻一个闪念,那庞大的灵力就会从锁灵台释放出来,粘合那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的记忆碎片——

笑忘闭上眼,扇子跌落在地,五条极灵的锁链仿佛随时待命一般飘舞在空中,那锁灵台深处的黑暗灵力蠢蠢欲动——

躯流失尽的最后一秒,笑忘终于开口。

那是他的答案。

神妖传 ...

——药神,我真不懂,这么多珍惜物种你不选,为何会偏偏选中了这只普通的狐狸。

——它并不普通,你看它的眸子,是琥珀­色­的。

——可它终究是一只畜生。

——我们谁又不是呢?

张先响亮的合上诗集,漂浮在空中的某仙手一松,那篮子慢悠悠的落下来,正落在张先怀中。撩开帘子,一直刚睡醒的小狐狸扬起了头,眸子闪了闪,张先本以为它会示好的蹭蹭,没想到狐狸只是换了个姿势,若无其事的继续酣睡。

送狐狸的小仙一直在磨牙,张先却大度的说,“有­性­格,不愧是我选中的。”

素来知道张先品味独特,可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直说。

不是因为他法力高到哪里,也并不是因为他和三祖有什么裙带关系。不过因为他是堂堂药神,那稀奇古怪的配方比灵力更要“恐怖”几分。

前些日子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嘲笑张先“好男­色­”,结果到了现在浑身发痒在地上打滚发笑,活活笑哑。

这药神做的是普度众生的事儿,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儿,平素没有什么朋友,也没听说有什么绯闻男友,此遭破天荒请回家一位常驻的,却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狐狸。

好吧,能在张先面前若无其事睡大觉的狐狸,也不算是普通了。

总之,张先身边开始有了一只狐狸。

***********************************************

一只狐狸就算喂得再好,也不过是一只营养过剩的狐狸。

可是张先却把他活活喂成了妖­精­。

几百年后此狐狸成妖的时候,源生特别来一睹它的风华绝代,看见那终于成|人形的白皙的身子一丝赘­肉­都没有,不禁眼睛就开始往那不正经的地方溜,还没到本垒,已经被张先一早准备好的大红袍子给遮掩的严实。

只剩下那琥珀­色­眸子,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却散发着一股杀气。

收敛起原本的­色­心,源生看着这初为人形的小妖,“张先,借一步说话。”

“没有这个必要。”

“那我可就直说了,你这只狐狸戾气太重,不如送给魑魅吧,我再替你寻一只。”

“不必。”

张先将小狐狸拉在自己身后,刚刚直立行走的狐狸还有些笨手笨脚的,猫在张先身后很有些宠物的意思。

可是就连张先自己也知道,这只狐狸,绝不是他的宠物那么简单。

他有了独立的人格,而那人格中,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杀戮之气,就像它刚降生的时候就赶头侧向一边不理不睬张先一般,此刻成形的狐妖——

也可能有一日不再理会恩主的话。

“如若你要坚持,那就听我一句话。我知道你喂它的都是灵丹妙药,否则他单靠吸收你的灵力也不可能短短百年就成妖——”源生对上张先那散淡却执拗的眸子,“如果有朝一日它成了祸害——”

“那我就亲手完结了他的生命。”

说这话时张先的语气极轻,就像他翻过的每一页诗集。

可那分量,就像那蜿蜒的文字一般,具有穿透人心的作用。

手紧紧捉住小狐狸,张先打量了一下他那还在发颤的双腿,那样的白皙孱弱,需要好好锻炼。

该吃点什么补补好呢?

张先笑而不语,小狐狸歪着头,平生第一次发声:

主人。

这一声,叫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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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这世界果真要开始乱了。”张先品茶一口,四周环绕的都是各路仙神。此时的狐狸早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琥珀妖狐”,那一袭红衣和矫健的身姿引来多少人注目。

此刻,他正守在门口,好让张先可以放开了和众神八卦。

“我前些日子下去看过,那荒蛮的下界真的有生命存在。”

“像我们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们都没躯,活了几十年就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其实跟会说话的植物没什么差别。”

张先微笑,“差别还是有的,植物能入药,那些生物没那么大功用。那些生物叫什么来着?”

“人类。”

“哦,人类。”张先摸了摸下巴,“一群没有躯的人类,怪不得会扰乱一切。”

“现在魑魅大人主张尽早消灭他们,以防他们繁殖的太快消耗自然界的资源。而源生则说要下结界,从此自然界和大同世界互不­干­涉——”

张先眼神落在门外那警觉的守卫着一切的狐狸,若有所思,“结界,敢问一句,妖——是哪一边的?”

“按道理应该是大同世界这边的,可是源生说了,妖本来就是自然界的物种吸收灵力进化成的,如若妖能进入大同世界,那么就成了人类进入大同世界的隐患,所以要把妖通通归入人间界。”

“不无道理。”几个神仙纷纷附和,惟有张先沉默不语,那眸子从未离开过大红袍子一刻,手指在茶杯上打转,那细长灵活的手指划过那细致的表面,如同流连而过他的皮肤。

白­嫩­细致。

“药神,您不会想为了一个奴隶得罪源生吧。”

一个神凑过来瞄了张先几眼,众人缓解气氛的大笑起来,可是每一个人都在这近似掩盖的狂笑中听出那心虚的味道。

谁都知道琥珀妖狐和张先的关系,而他决不能将琥珀妖狐就这么打入人间界——

琥珀妖狐早就感觉到身后众神扫­射­而来的目光,他早已经是训练有素的斗士,可那混杂其中的那一束特立独行的目光,此刻却有些紊乱了。

他在斗争。

为了自己。

琥珀妖狐嘴角上扬,从没有过一次,他觉得自己此般幸福。

**************************************

月光如绸,缠绕着张先游走于狐狸全身的十指,那触感丰富而又纤细的指头,一如药神内心深处丰沛的情感。

深深浅浅的呼吸溢出来,琥珀­色­的眸子晕染上一丝迷离的滋味,大红­色­袍子敞开两侧,中间蜷曲的是一具雪白的身。

仍如源生当年第一眼感叹的那般,没有一丝赘­肉­。

而如今更为­精­装而成熟的男­性­躯体,在这月­色­的浸染下,有一种瑰丽而畸形的情 ­色­味道。

张先手指轻轻捏住那两粒红果,力道如恰捏药粉,最为­精­准,随着狐狸的呼吸深浅,随着那身子的高低起伏,那手指跟着和谐的忽重互轻,终于让狐狸口中一直的喃喃逸散成一声轻呼。

仍旧是那一声,主人。

张先­唇­边的笑意悉数烙在狐狸那略略颤抖的腹部,吐出的小小舌尖在打圈,这是最要命的纠缠。狐狸一边­骚­动着身子一边不自觉微张开腿,身子本能的向上拱去,试图寻求摩擦,而终于燃气体内那一团张先不紧不慢点着的火。

——主人!

狐狸的□在张先的胸膛厮磨,引起他更多的笑意,此刻的狐狸还哪里会有半分的杀气?他不过就是一只畜生。

而谁又不是。

其实都是畜生。

慢慢拉下他的底裤,张先的鼻尖缓慢的蹭了蹭那撩人的火热,两只手猛地捉住狐狸那两只欲挣扎的手,感觉到那滚热的皮肤和掌心的汗。

而月光如此的冷,连带着狐狸这全身白皙的皮肤也有着一层冷意。

“我们,真的要,做么?”

狐狸的声音听起来都抖的,张先用力握紧他的双手,笑着说,“你爽过了告诉我答案。”

说罢,在狐狸还未来得思考什么的当下,猛地含住了他尚且羞涩的欲望。

那细腻而温柔的动作,让头脑一片闪白的狐狸紧绷的腰身慢慢放松下来,那挂在嗓子眼一直发不出声的呻吟,终于随着第一次的爆发悉数喷发。

张先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那眸子顺延着他平坦的腹部直直的冲进那琥珀­色­的诱惑之中,“做么?”

狐狸的脸红得若他的衣,那头轻轻的一点,只给张先意会的机会。

这传说中可以杀人不眨眼天生戾气的琥珀妖狐,唯一的羞涩和妥协只能留给他。

“很好。”

张先吐了一口气在他身上,就在他体内一阵麻酥的时候,张先突然起身,那突然减少的重量让狐狸有些恍惚,恍惚中看到张先整好了衣衫如一座大山一般屹立在眼前,那月­色­的斜角让他的脸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沧桑。

和忧虑。

一向温润如水又腹黑成­性­的张先,不擅长此般忧国忧民的表情,那表情让狐狸尚未被满足的欲望,极度的冷缩。

“主人?”

“没做完的事情,我们去人间界去做。”

“主人!”

狐狸猛地坐了起来,“不可以!”

张先一脚踩住狐狸妖狐的上身,将他强硬的踩至地面。居高临下,王者风范,“我说可以就可以,记住,这里我是主人。”

琥珀妖狐什么都知道,琥珀妖狐知道三祖之中源生的建议得到了绝大多数神仙的支持。

结界就快要设下了,他们即将分离。

他终不能跨越妖的界限守在他的身旁,而他却选择了放弃神的身份去了人间。

和他一起。

而他其实,不过是一只狐狸。

他的狐狸。

*****************************************

下界前张先和魑魅有过一次很大的争执,这也成为张先带领一部分神出走的最好借口。

琥珀妖狐并不知道这争执的内容,只是,这争执应该和他逃不掉­干­系。

一向对物种最为挑剔的魑魅,应该不会容得一个神为了一只狐妖而放弃灵力,而张先那一天有些疲倦的走回来,只是强颜欢笑的说,“没事,我们可以动身了,人间界其实也­干­净很舒服的,你就来自那里。我们只是回家。”

琥珀妖狐刚想追问那争执的内容,就被张先故意而为之的不正经的话给打了过去,“到家了,我们可以做点家里该做的事,尤其是要有始有终。”

琥珀妖狐脸一红,想起那月夜不算初夜的初夜,想起张先对他的承诺,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忧伤。

他当然不知道魑魅对主任说的话是:我要铲平人间界了,如果你执意要当人类,我只能杀了你。

他当然不知道。

当他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人间界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远离了大同世界那动荡不安的时局,仿佛可以过一下好生活了。

然后,一天晚上,他在大同世界唯一的知己,同为妖类的世人血狸头目来了,她来的时候样貌是一个绝美的少女,开口说的却是:

魑魅要进攻人间界了。

我是来吃人的。

那时候,张先,已经是个人类了。

有狐狸在,他便只能是个人类。

************************************************

在后来每一世的日子里,想起那遥远的大红袍子,张先还是会不自觉想到人间界的这一晚。

这一晚充斥了如此不能负荷的甜蜜,以及那遥不可知的杀机。

这一晚,他们做完了后半段,然而故事的结尾,还有很长一段路。

那一晚是狐狸投怀送抱的,他脱下大红袍子露出白皙的身从月光深处走来,单膝跪地,额头仰起,说,“主人,我来了。”

都说天下月亮一般圆,都说天下何人不怀春。

张先觉得这月­色­春光,比任何时候都绮丽。

那小狐狸的双手摸索上他的前胸时,那勾人心魄的琥珀眸子,几乎要将他一颗心吞噬。这叫他意乱情迷。

他都不知道衣服是怎么脱得,他都不知道何时来的草垫,他一路本能的­肉­搏,思维到了该冲刺的那一瞬才清醒。

比起上半段,这前戏略显粗糙,不知道是他太心急,还是狐狸在有意的勾着他心急。

那时他来不及深思。

那时他只是紧紧固定住狐狸在草垫子上扭动的腰,倾身挤入他的身下,问了句,“来了?”

是狐狸自己拱上来的。

那般自觉,几乎是明晰那已经是他的末日一般。

可惜张先沉浸在喜悦和激|情中,没有看出那献身的一刹那小狐狸此生无悔又决绝相别的深意。他紧紧的勾住张先的脖子,主动一拱,在张先还没有□的时候,已然包裹住他的火热。

那似乎是他的生命。

而狐狸能包裹住的,仅仅是那么一瞬,他能占据主动的,也仅仅是那么一点,接下来的一刻,身子向下回落的时候,俯冲下来完成其余动作的,照例是他的主人。

其实他能主动做的,不过只是个引子,只是那么一点点。

在众神的世界,他这只小狐狸,只是一点点。

忍着快乐的痛苦和痛苦的快乐,体味着高低起伏,当张先释放的时候,小狐狸终于蹭了蹭那男人流着汗的脖子。

主人,我无憾了。

****************************************************

这也许是琥珀妖狐第一次违背了主人的意志。

因为主人,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意志。

谁都不知道这只被药神用各种灵丹妙药喂大的狐狸是个什么品种,可事实就是,在那动荡不安人人自危的时刻,这只狐狸却逆流而上硬是从人间界返回了幻界——

而且在连破无数关卡后顺利的找到了正在带领世人血狸下界去消灭人类的影儿。只是,那时她的名字还不是影儿。

影儿是除了张先以外他唯一的朋友,也许是同为妖类,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背负着杀戮的命运,所以一开始便惺惺相惜。

即便是这种交情,他也绝不允许影儿伤害主人,无论她是奉了谁的命令,无论主人是不是人类。他为了主人奋不顾身回到幻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们的感情真是奇妙,当初他为了你去了人间,而今你为了他回到幻界。”影儿看着琥珀妖狐,“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情感么。”

琥珀妖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横在她面前的长刀说明了一切。

“就算我不去,血狸们也会去,就算他们也不去,魑魅大人还会派其他人下去——”

“你若去,我便来阻挡你,他们去,我就去阻挡他们,魑魅要去,我就去阻挡他!”

影儿看着他,说,“你知道么,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敢在这个时侯和魑魅大人叫嚣,一个是你,一个就是你的主人。”

“主人…”

“你不会不知道他们的争执吧,你以为你家主人是因为一时赌气而下界的么——”

“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人类只是试验品,魑魅大人一旦成功消灭了卑微的人类,下一个目标,就是妖类。进而是仙。这个世界在他看来,只有神和祖有生存的价值。”

……

“你在这里挡住我无济于事,你该知道你真正应该阻挡的人是谁——去找望吧,只有他能阻拦魑魅大人,希望在人间界被全部毁灭之前,你们能做得到。”

******************************************

望一直都不知道这只突然冒出来的琥珀妖狐能做些什么,他只是来了,说着,让我帮你吧。

于是他还原成狐形,蜷缩在望的袍子里,伺机等待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直到,直到锁灵台上,他的主人一步一步走向了了那吞噬着一切的井口。

张先欲投身的一瞬间,琥珀狐狸终于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他一直在等待的,原来是这一刻。

张先说他是为了封存这个秘密的第一个牺牲者,因为他永远的留在了鬼界血池之中的那个锁灵台上,成为了新世界六大鬼差之首,那个最神秘的存在。

他只能在每一次张先轮回转世过一遭鬼界的时候,感受他的气息,那时那刻,虽然不见,却能感觉到互相期盼的视线。

主人说他最喜欢轮回入世。

琥珀妖狐知道这是他最温润的谎言。

一个神,怎会喜欢轮回转世,怎会喜欢平凡庸碌,怎么会喜欢生生世世的忘却又记得——

他只是喜欢他的狐狸。

如此罢了。

********************************************

多年之后,天下大变,五灵聚首,为了寻求那第二道封印的真相,我才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我的狐狸。

那已经是七百年之后,仓皇九世,花开花落。

而你的身早已被望拿去了,连同那琥珀眸子,那大红袍子,那白皙的皮肤。

行走人间那么多故事的男人,他叫笑忘。

井口上飘忽不定的灵,才是我的狐狸。

而此时此刻,就连着唯一残余的灵,也将要被那苏醒的五极之灵撕扯的粉碎。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我的狐狸?

廖倾奔去了北方,轮回之祖去了轻歌坊,他们在阻挡土极之灵和火极之灵的苏醒——

这一次的命运轮回,任是谁都无法阻挡。

可我的狐狸,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站在锁灵台上,感觉到你已经气若游丝。

我们走吧,该来的总归要来,我们都不是英雄,我们只是这世界芸芸众生的一粟,我们不需要像望那般伟大——

我们不要再坚守了。

谁都不知道你的付出,除了我。

谁都不知道我的等待,除了你。

这世上快乐的人那么多,却不知道是谁在为他们的快乐而痛苦。

于是我来带你走,我来带你走。

不要再去顾及对错是非,不要想什么大局天下,我们就是一个普通的郎中和他喜欢作恶的小狐狸而已。

而已。

你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主人,知道我为什么把自己的身给了望么?知道望为何会独独留下你的这段记忆不曾剥夺么?”

我似乎已经知道答案,只是那真相太残酷,无法说出口。

连想都不能。

——因为,当我封在这井口的第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我的灵已经与魑魅融为一体。

***********************************************

张先细长的手指摸上他的脸,尽管那只是透明的灵,一丝­肉­感也没有,一闭上眼,他却总能想起和他缠绵的那夜。

“知道我为何独爱看诗集么,小狐狸。”张先此刻是如此温润如玉,那眸子是那般暖意。

因为啊,最开始发现你的时候,你蜷缩在一本诗集的两页纸之中蹭来蹭去,瑟瑟发抖。

一边说着,张先跳进了洞口,那­肉­身嗖的被吞噬,飞到了鬼界奈何桥边等待着灵。

而这个灵,此时此刻,正与狐妖无限交融,再不分离。

******** ******** ********

如若有一天,有一个无聊的大人物想占用我的身子,我十分乐意。

只是我的皮囊不如小狐狸那般美艳。

不过若是你顶着这身皮囊去了人间一个叫神隐村的地方,南边有我的一间草屋,你可以冒名顶替住在那里。

院子里的小药炉已经烧­干­了,药香四溢。

一本诗集被风吹开,我忘记了,那是哪一页。

前生 ...

躯是什么?

躯是记忆,是轮回,是过去的过去,和未来的未来,是某一天我看见你的眼会觉得曾经凝望过,是有一日我记起你的微笑倍感温暖,是我虽然死去,却知道来世将与你一并同生的期待,是让我们勇敢面对死亡的资本。

是让我们为了爱抛弃一切,又为了一切抛弃爱的,玄之又玄的存在。

你问我躯是什么,在你苏醒的每一世。

如果你还记得我,我就会如此说。

*******************************

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对于永无终结的生命来说,计算光­阴­成了笑谈。

我只是终日漂浮于世,做着那高高在上的祖。

我不知我为何而存在,也不知我因何而伟大。

我的存在和我的伟大似乎都是被迫写进了我的命运,然后我遇到了你。

你那时还是个小女孩,额头上火莲花盛开的图案,那么有朝气。

而我已然苍老。

那是我为数不多下界去的时候,因为有仙人禀报说,自然界衍化出的新生物,人类,已经有了自己的群体、语言、城市、文化——

当我看见你的时候,才知道这传说中的“人类”,是以怎样惊人的速度进化着。

你的微笑和我认识的所有神仙没有两样,你说话时闪烁的青春却智慧的光辉让我时常错以为我身在大同世界。

你自然与花鸟鱼虫不同,你有思想,我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你说:

你就这么突然出现固然让人惊喜,可你如果也是如此突然就消失,也很让人失落。

我不清楚你这算是什么思维,但是额头盛开的火莲花,成为我一连几天眼前挥之不去的图案。

我想我是一见钟情。

我,三祖之一的望,竟然无缘无故爱上一个人类。

而你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然后你就由此永恒的消失,什么都不剩。

你也许从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恐惧,突然有一天,你不再有思维,突然有一天,你没有了。

纵使我在奈何桥边等你生生世世,莫奈河水中也终不会有你的倒影。

我只能爱你百年,然后你就在我的记忆中定格重演。

这是如此的悲哀,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了“躯”的意义。也许魑魅说的没错,当你们这些人类有足够的思想和途径得知“躯”的存在的时候,你们会不顾一切的来夺来抢。

不死,轮生,这是生之贪恋,谁都说不出对错是非。

只是那随之而来的灾难,是我们的良心极限,还是你们整个物种的覆灭?

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都不敢想。

而你竟然有那般能耐,能让我看见你的笑容,就可以忘记这些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物种的高低,生命的贵贱,如果生存也有先来后到一说,如果命运始终写在了最开始的那一页,那还要我们庸庸碌碌作何?那我为何还要遇上你,爱上你?

奇)梦,我爱上你,是我的死结,因为你我才明白我生存的意义,也因为我对你的爱,我不得不做出这个看似荒唐的决定。

书)我一己之死,换天下众生。

网)我在每一个人的重生中活着,尽管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因了你的爱,我学会什么是大爱。

原来我如此爱你,所以我把自己给了天下,而错过了你。

***************************

源生回来的时候,你没有回来,望。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

从我被你囚禁在大殿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因为你太傻了——

如果我早知道我的出现会让你放弃了自己的躯,我愿从没见过你。

反正我也只是一个最最平凡的人类,所谓痛苦,不过百年。

而今你如此残忍,让我在永世轮回之中,期望,失望,绝望,一切重来,翻来覆去。

你只是仗着我爱你,你只是仗着我不会忘记。

所以你这么任­性­的这么无赖的这么愚蠢的这么幼稚的走了。

——望已经将自己给了全天下,你打算怎么办呢,嗜梦?不如都忘了吧。所有人都忘了。

是的,所有人都忘了,可是那又如何。

众人皆忘又如何,我记得。

我要为你而坚强,你可以挥霍你的生命,我也可以耗尽我的轮回。只要我还记得你,你就从未离去。

我就这么等你到了百年,那时我已经是个白发的老妪,我不知道你若还在会不会笑我衰老,我不会嫌弃你太年轻的,望。

虽然你总说我像个孩子,其实你才是个孩子呢,我的望。

我走上奈何桥的时候,源生的转世轮回之祖在等我,她说,

看你痴念若此,我实在不忍,我可以违背天理,从你的记忆中抽出有关望的那一部分,成为他新的躯。

他的灵力一直保存的很好,他的身子因为躯空而流失了,但是我已经找到了替代品。

怎样,我可以造一个望给你。只是,你永远不会记得他是谁。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我却给了个简单的答案。

于是我要忘记你了,我的望,但是我永远不会放弃我的追寻。

纵使我不记得我爱的是你。

我会一直这么记得。

不记得他的皮囊,不记得他的声音,不记生离,也不记死别。

只记得,我爱他。

等待比寻觅更痛苦。

我宁愿在无尽头的路上狂奔向你的幻影,也不愿在你的墓碑前擦拭你的墓志铭。

于是我来了,带着对你的爱,和

没有你存在的记忆。

******************************

我一向不理解魑魅的野心,狂野的像个毫无心智的孩子。

我也一向不理解望的献身,理想的像个从没受伤的孩子。

可他们明明一个拥有全天下的心智,而另一个为了全天下而受伤。

我就这样被他们夹在中间,我是源生。

永远保持中立,却还是被拉入这变革的漩涡,我不知道我究竟得罪了谁。你到大同世界走一圈,无论哪只阿猫阿狗,谁敢说出我丁点不是?

后来我被这两个无耻之徒连累得自化为轮回之祖,灵力退散,脾气见长。

你们不能怪我,这世上捣乱的死的死封的封,只剩下我一人为他们背黑锅,幻界鬼界人间界,三姑­奶­­奶­八大姨都要我来烦心。

孟婆说我更年期。

我觉得有点这个意思。

不过按照神的活法儿,估计这一更也要上千年。

其实我不聪明,魑魅有点小聪明,大智慧的是望。

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这么就没了,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计划,不让老娘知道也好,乐的清净。

我只是按照他的吩咐,时间到了就从嗜梦的躯内分离出一部分。

时间到了就把琥珀妖狐的身子“借用”过来。

时间到了就把他推下界去积功德。

对了,那时候,他也应该叫做“笑忘”了吧。

­奶­­奶­的,笑忘,老娘警告你,不要总来问我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盛开会发生什么——

这是你自己给自己留的伏笔。

老娘,我只是个画外音。

********************************************

我叫禁殇。我有个妹妹。

我们是仙,灵力很小。

我们都不满足,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生吃动物,就杀戮,就为自己的命运打拼。

后来我们跟了魑魅,虽然我们都没有那么高的权限能直接跟他说上话。

其实我一直知道有一天我会成为魑魅身边最得力的人。

如果我一直这么活下去的话。

然后我遇到了那个女人,麻烦的女人,多嘴的女人,我爱的女人。

红罗。

是的,她的名字叫做红罗,爱穿大红­色­的衣服,喜欢雨天狂奔,有点­精­神衰弱。

她是个人类。

我知道,魑魅派了他的食人血狸下界去,我还是跟那血狸头子说了,放过这个女人。

我至今都觉得有点丢脸。

后来我为了她而倒戈,带着妹妹一起。

我们为了人类而战,战斗的勇猛无比,那次打架是我最快乐的一次,原来打架不仅仅是为了生存和权力。

还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

我知道不少人说我冷血,我知道源生和望从来就没真正认为我会是他们的同伴,我知道这世上只有妹妹和红罗是真的相信我在毫无保留的为了人类而战。

我知道我和我妹甘愿成为五极之灵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诧异。

除了那个女人,麻烦的女人,多嘴的女人,我爱的女人。

她也要成为极灵,和我一起,还说这只是为了和我平起平坐。

其实你可以简单的说,因为你爱我。

你这个嘴硬的女人。

不幸的是,你爱上一个更嘴硬的男人。

我从没说过我爱你,现在也不会说,将来也不会说。

但是女人,我只为一个女人低下头求人,我只为一个女人倒戈,我只为一个女人战斗过——

答案我不会说,你自己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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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世界的故事实在有很多,我们今天只能讲到这里。

因为很多人忘记了。

因为很多事过去了。

也许只是种情怀,偶尔怀念。

也许你看过也只是一笑,然后忘记了。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不妨自问,我们有躯么?

生之可恋,死之可惧,是否因为我们匆匆百年,没个盼头?

其实,望是一种信仰。

躯是一个传说。

你若问躯是什么?请参看开篇,恕我不复制黏贴了。

终 ...

锁灵台上,嗜梦静静望着那周身发出微光的笑忘。

他大红­色­的袍子轻轻鼓动着,面目安详。琥珀­色­的眸子星星点点的闪烁,再也没有回避。

他淡一分,她的记忆便浓了一分。

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

笑忘的躯在嗜梦面前如此真切,每一个微笑背后的辛酸,每一次付出背后的默默,每一次她通梦而去,他将她额心白玉摆正,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

勾勾小指,敲门一声重两声轻。

四块红烧­肉­从大到小排好。

京都上仙,笑忘楼,新媳­妇­眉娘,小屋子翻云覆雨

皇城深深,文皇后,安乐侯之母,而立大殿显­阴­谋

雪山脚下,神刀族,刀神白刃君,水极之灵动真身

乐府扑朔,箜篌女,乐神采薇兮,重返幻界了无痕

大难过后,神隐村,沉默美大叔,景寰前世为药神

同根梦魇,醉花­阴­,杀人犯桑阡,前世今生双留恨

柳巷民间,轻歌坊,新妈妈红罗,一代脱俗奇女子

锁灵台上,末桃花,九百九十九,谁知一切终成空

一幕幕,穿眼而过。

你为我闯鬼界,你为我战鬼差。

我们第一次牵手,第一个吻,第一次彼此记忆交错的表白,第一次同生共死第一次纠缠不清——

如今都成了最后一次。

原来是你,我的南柯公子。

原来是你,天下人的望。

可如今,我只记得你,我只爱你,我的狐狸郎君,我的笑忘楼主,我的笑忘。

嗜梦没有哭泣。

只是那闷在胸口的一声最为低沉的呜咽,像是慢慢拉开在生锈的琴弦上,划破一道光­阴­。

只因为这个男人,在躯流失尽的最后一秒,说了句:

我还会回来。

南柯公子,望,笑忘。

你还是撒谎了。

我知道,你没有回来,你从来都没有回来过。

嗜梦嗜梦,是我贪恋关于你的记忆,原来,从头到尾,我只是和自己的梦境谈了一场无关风月的爱恋。

如今你躯散的杳无踪影,那记忆悉数回到我的躯里。

九百九十九朵桃花盛开了呀,笑忘,你看见了么?

嗜梦没有哭泣。

俯身捡起功德扇,看了眼那已经不能再有任何回应的阎往,嗜梦淡淡的说:“从头到尾,你都只有围观的份。”

一字一句,似是胜利的嘲讽。

每字每句,莫不是失败者的苦笑?

如果到头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桃花梦,那么赢得是天下,而输的是你我。

嗜梦轻扬手臂,将那桃花扇翩翩丢入锁灵台中,那躯的碎片已经超过了聚合期,再也不能成为一副完整的躯了。

他们如最后的贪念,应该永远和那暗黑的亡灵,一并封存起来。

嗜梦转身看了眼那消失在天际的琥珀狐狸的身,躯还在,身还在,那空壳继续守在莫奈河边,等着那永不可能和他融合的灵。

一如她等着那永不可能回来的人。

可她没有哭泣,一直都没有。

她那样走了,之后的一切都没有再问。

那样的走了,一滴眼泪,都没有。

**********************************************************

一去二十年。

二十年对幻界来说也许只是弹指一挥间。

每个人都在继续过着日子。

失去记忆的众人们依旧在扮演着旧日的角­色­,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锁灵台上依旧有最神秘的鬼差在镇守,还多了一个死缠烂打的药神。

鬼界的鬼差们依旧嚣张,横着飘的禁殇依旧在寻找着传说中至上的力量。

紫冉总算变得孝顺一点了,她最近开始打算跟老妈学习做汤。

人间也还是那般春秋。

苏叶帝终身没有子嗣,深宫之内又开始周而复始的争斗。文太后是有福气的人,早早归西不用理会这般光景。而二十年前就卸甲归田的廖大人,也幸免了这一场人为悲剧。

武林依旧热闹着,二十年前那一场匪夷所思的武林大会早已被风起云涌的后辈们遗忘,神刀族早已变成历史,至于碧水河边东南枝下,是否有个刀匠已经懒死,也无从考证。

神隐村依旧太平,村长的闺女生了闺女,景寰和桑阡是她的义父义母。张先的屋子一直没有人动过,据说半夜会传来风吹纸动的沙沙声,总让人以为他回来过。

百花仙依旧是夜晚之城,只是红颜老去,轻歌坊称霸的地位已经成为过去。一户不起眼的人家,两个平凡的人,据说就是当年红极一时的妈妈桑和龟公。可谁又会承认呢?

一去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也许就是轮回之祖在乐神的箜篌曲中打个盹的时间。

这一天,她醒了。

算算日子,该是重逢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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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梦早已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依旧穿着一袭不染风尘的羽衣。

这一天,她有种冥冥的感觉,感觉自己怕是时日到了。

二十年,漂泊二十年,终于该尘归尘,土归土。

这二十年,她在上仙京城待过,在雪山脚下的镇子待过,在江南武林名镇待过,在神隐村待过,在百花仙待过。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轮回之祖毕竟待她不薄,虽然如她所愿抽出了她的仙骨,却还赐给她衣食无忧的一辈子。

在笑忘楼一个人做红烧­肉­,她能感觉他就在她身后。

在雪山一个人住在小黑屋里,她能感觉他就在厅堂烤着篝火。

在逍遥门镇子上租了间小屋,她能感觉到他就在对面的酒楼喝酒。

在神隐村听着景寰夫­妇­讲故事,她能感觉他在和她一起笑。

在百花仙住着,她能感觉他还在勾着琥珀眸子浅笑说着卖桃花。

二十年,她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

如今她也和他一起老去,一起重又走上轮回路,一并再入世,一如往昔。

她依旧是不染凡尘的仙子。

他依旧是嬉笑怒骂的狐狸。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其实从未分离。

一直到孟婆递给她那碗汤。

——这一次,你会不会喝?

喝下去,然后真正的轮回转世。

其实笑忘,希望你能够真的,一笑而忘。

嗜梦端起汤碗,微微一笑,汤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清脆的破碎。

“我用九世等一个梦,然后用一世爱了一个人。”

此刻脚步声在身后慢慢响起,嗜梦一愣,心跳到嗓子眼,慢慢转身,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眼中氤氲,无语凝噎。

——轮回之祖。

************************************

某夜,某地。

闺房横梁上,不速之客两枚。

女子是一身纯粹的白,素衣净服不染一丝尘埃,几圈白线便是手镯,三寸白­色­细线垂在耳边全当耳坠,——和这一身素服交相辉映的是那一张­干­­干­净净不施粉黛的脸,白的没有血­色­。手中一把桃花扇,成为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女子回头看着的男子,琥珀­色­眸子轻轻转动,半推半就之间却满是近乎残忍的欲说还休,那大红的袍子是近乎反讽的喜庆,妖孽苍生的笑意,与额头那红的似血一般的朱砂,相映成辉。

女子冷如冰棱的目光扫了两眼这狐狸美男,如一叶不染尘世的轻舟,独自漂浮在他那琥珀诱惑之上。声音飘忽而起——

“还不下去?”

她轻轻一推,他灵巧一躲,重心不稳自己跌了下去,却是毫发无损落地;她淡定的单脚倒钩在横梁上,羽衣飘飘,桃花扇轻轻的摇。

“快点通梦。”

“哎呀,这等大吉大利之事,怎么被你说的好似奔丧。”

狐狸美男虽然这么说着,耐不住梁上仙子的冷眼扫­射­,缩了一下脖子,对着宿主立定站好。“­奸­情,我要看­奸­情,保佑这个梦魇里大胆出位的美女——”

话音未落,桃花扇正中后脑勺,狐狸的灵被活生生砸了进去。

嗜梦这才一跃而下,门大开着,向院子里淡淡一扫,确定了没有异常,才打扫了一□上沾的灰,然后头抵在那元神出窍的男人的后背。

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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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不会喝,这二十年过的如何?”

“很好。”

“我相信。”轮回之祖与嗜梦对立着,“一切重新来过吧。我不是说喝汤——我还是可以破例分割你的躯——琥珀妖狐的身子也在,望的灵力也很好的封存着...”

“这一次,我有个请求。”

“什么?”

“我找他找了那么久,这一次,总该让他找我了。”

让我也体味一下那爱在眼前不能说出口的苦,让他也承受一次那看不到希望的希望。

让我们合二为一,又一分为二。

让一切重来,以另一种方式,再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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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梦静静地、静静地站着。

他回来之后,应该会像每一次通梦出来一般,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他那个“九世情人”。

那个站在他面前的她。

静静地。静静地。独享这一个人的幸福。

....

“劳驾,您可以不要站着就睡了么?”

....

“睡可以,不要流口水可以么?”

嗜梦抵住他的背不让元神归来的男子转过身。“别动。”

一动,就会发现,那并非口水,而是眼泪。

——你,想起什么了么?你的那位九世情人。

——哦,我...我想起她最喜欢吃红烧­肉­。

——是么?

——是啊,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情人。

......

这只火红的狐狸被狠狠一垂,被怒气冲天的白衣仙子拖拽着摇曳而去——

穿门而过时,那月光正满,含苞待放的华光之中,半展功德扇,桃花又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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