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一个大包上,一只脚还踩着一个小的,就看见身边穿流的新生,稍有几分姿色的女生就有一个大二的老男生帮着扛包,另一方则是同样扛着包的父亲,中间走着的女儿两手空空,听一边的老生老乡长老乡短地说着热心。老乡们口头叙说着力所能及提供的各种服务和帮助,还有自己在学生会的职务,最后一条也重要,往往能成就一段姻缘。可是像我,一个人看着三个大包,坐了大半天,也不见一个老乡来帮忙。这年头,无疑是个重色的年代。
正乱想着,就听见那边缴费处一个女声问我爸,“你叫樊青桐?”显然她是对我爸的年龄产生了怀疑。接着便听见我爸说了声什么,她便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对着她迅速回收的目光咧了一下嘴,发现那女生的侧面很是漂亮,深蓝的牛仔紧裹着修长的大腿,贴身的白色T恤很好地勾画出那一对迷人的Ru房的轮廓,一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于是我咧着的嘴巴半天没有闭上,我想起了我的西路。
宿舍楼是新盖的,通体贴着淡黄|色的瓷砖,大大的⑤字印在东墙上,显得卓尔不群。为了省钱,宿舍楼的西门并不开,只在东门放了一个形似弥勒的老者守着。我和爸小心翼翼地流着汗水爬上四楼,找到416房间。发现八个兄弟已到了六个,除了我对头6床的兄弟在看书外,其余五个都躺在床上看自己的眼皮或床板或天花板。我朝那个六床笑了笑,后来知道他叫E,晚上一报出生年月,他排老二,于是出老大外我们改称其E哥。
E哥,传奇人物,山东济南人,和著名画家韩美林是校友。16岁时第一次偷窥邻居行夫妻之事,17岁第一次看A片,迄今一年又七个月A龄。仗义,系我们宿舍的篮球高手(其余六人皆不大篮球,老大进校后才开始学)。
床头都贴着号码,无形中否定了资本主义社会提倡的通过自身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个人英雄主义。比如我是8号床,尽管我是第七个来的可我仍要住8床。我放下东西迅速瞥一眼窗外,看到对面宿舍的窗户上都吊了各式的窗帘,我就知道以后不会寂寞了,那是女生宿舍。而且也侧面知道了另一个问题,这个学校比较穷,连女生宿舍的窗帘都统一置购不起,学校不在意女生的阴私,女生只好自己敝帚自珍了。
父亲帮我装上了被罩,坐了一会突然说:“桐桐,我就走了,你在宿舍好好拾掇拾掇,我怕再晚就赶不上今晚的火车了,以后有事就往家里打电话。”父亲说完站起身向宿舍外走去,我也站了起来,紧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可就在父亲走出宿舍门的一刹那我的眼泪还是下来了。我没去追父亲,赶紧蹲下身趴在壁橱里装作收拾东西。眼前突然就展开了那片连天的杞柳林。
杞柳,落叶丛生灌木,单株高可达两米,大拇指粗细,一株一株紧挨在一起,放眼望去,形似一片绿色海洋波波而荡。长成割下,剥皮晾干,用于编制各种工艺品。俗称柳条。
我的家乡便躲在这样一片方圆四千多亩的杞柳林里。每当夏日,杞柳长至一米多高,株株哨兵一般直立着,微风过处,薄薄地晃动着,宛若一块温润凝碧的翠玉。一条两米多宽的黄土路沿途零星地掇起一百多户人家,便是高家庄。白天漂着泡沫的河水在路两岸的灌溉渠中淙淙地流着,几个老者坐在渠边几株一抱多粗的合欢树下,悠然地吸着旱烟,喷吐着隔代的往事。每至傍晚,青蛙便在河边聒噪成一片,抛一块石头,溅起一堆水珠便暂时堵住了蛙们的嘴。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一个人跑到杞柳林深处的一个小池塘边,对着高中毕业照看了又看,觉得西路还是满漂亮的,而且高中三年我熟悉的女生没有几个。行,就你了!想着,我赶紧跑回家中,拿起笔写了我今生第一封算是情书的东西。
“西路:
你好,毕业至今已有一月未见,心中非常想念。记得高中时,我虽是你的小组长,可是除了每周六的打扫卫生,实际接触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勤劳的好姑娘。
其实也许你不知,每周六当你和赵丽两个人换好衣服朝白马河跑步的时候,我都不紧不慢的跟在你们后面。我知道每次你们跑到白马河边的那片小竹林,你们都会停下来坐上一会。你可能没有察觉,每当夕阳的红光经河水的反射幻化成你红彤彤的脸颊时,我的心中总是不由的一悸。
毕业了,其实无论匆匆的合影留念,还是若有所思地写上几句美好的祝福或是伤感的离别,无非想给三年高中生活一个交代,做一个毕业后以资凭吊的标本。可我真的不想这样,我不愿让这段情谊就这样轻易的被风干以至凋零,零落成泥。我想让这段本就鲜活的情谊继续延续,成长,始终陈于岁月之前,鲜亮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