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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洪雁把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交到王大成的手上。本来,他还寄望于他们的婚姻(虽然这婚姻实质上已经“死亡”)进而借助于老书记洪海涛的影响,能帮助他渡过眼前的“关口”。可他却没料到在他感到最无助的时候,又接到了婚姻上的“最后通牒”,他无奈地看了几眼,有点伤感地对洪雁说:

“雁子,你看能不能再等……”

“我已经考虑过了,已经没有什麽‘再’,我也不能‘等’了!也许我们之间的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误会、一个错误。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想,不能再误人、误己,也不能再错下去了!”

“可我们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个年头啊!”

“所以,我们不能再互相耽误了。人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自从他的“把柄”被洪雁掌握以后,她采取了分居的做法,特别是又听到文斐和刘煜说的他还和另一个女人有染,她明白,她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而王大成也早就料到“这一天”早晚会来。今天,“这一天”真地来了,而且又来得这样快,却是他始料不及的。面对洪雁如此坚决的态度,又处在虽不是众目睽睽,却也有不相关的人在场的情况下,他想表现得“绅士”一些,就没有再过多地说什麽,接过洪雁递过来的签字笔,痛快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明天上午十点,请你和我一起到街道办事处办理手续。”说完,追到那位女秘书和董菁菁身边,歉意地对那位吴秘书说,“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望着洪雁她们进入了4808套房,自己郁郁地走进了对面的4807房间。

他走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和一条条宽阔的街道上闪烁流动的、由汽车前灯、尾灯所组成的一道道看不见头尾的长龙,他的思绪也被牵引着波浪般地起伏着……

从孙世林奇迹般地醒过来、战莉莉注毒未遂(准确地讲,应该是战莉莉良心发现并未迈出那罪恶的一步)并被“借调”走之后,他感到,危机已近在咫尺了。看来,自己的那个“代”局长的“代”字,今生今世是抹不掉了,恐怕十有*连自己的仕途也会从此画上“休止符”,甚至还要受“铁窗”之苦!他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眼睛不亮,用了孙世林这麽一个蠢才、庸才、奴才,因为他的愚蠢和贪婪,毁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了自己这一生的梦想!今天下午,他给范军副部长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不是忙音,就是关机。后来给他的秘书打通电话,那位“大秘”却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只是告诉他范副部长正参加部党组和部纪检委的一个关于某个铁路局的重要会议,其他的自己也不知道。傍晚,铁道部纪检委的一位副书记便带了几个人来到了K城铁路局。现在,司马弘明和薛政正陪着他们吃晚饭。

他痛切地感到,危机确是来临了,恐怕过了今天……

因此,他在酒席宴的中途借故离开,打电话叫王毓慧到九重霄大酒店的4807房间来找他,就是为了安排今天以后的“善后”的。

随着轻轻的敲门声,王毓慧急匆匆地走进了房间。

“大成,什麽事这样急?”她连口气也没有喘匀,就急匆匆地问。

王大成顾不上与久疏的红颜知己亲热,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递过一杯水,王毓慧也顾不上喝,端着水杯,定定地望着王大成。

“毓慧,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很可能在这一两天内……我……要有变动。”王大成说得很沉稳。

“你?你有变动?”王毓慧手抖了一下,有些吃惊地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王大成坐到了她的身边:“从听到热带风暴和洪水把你们公司­干­的两件工程摧垮的消息那一刻起,我就预料要出大的问题。我知道,前些日子逼着战云采取一些修补‘篱笆’的措施,也不过是‘亡羊补牢’而已。战云那个笨蛋,黔驴技穷连伤两命,把他自己送到了断头台上还不算,恐怕也连带了我,特别是孙世林醒来之后,更是把我从幕后彻底地推到了前台。我和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恐怕现在都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铁路局联合调查组和市公安部门的面前了。今天,铁道部纪检委来了一位副书记,我想那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王毓慧无语地紧紧抓住他的手,不知道说什麽好了。

倒是王大成还能沉得住气:“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让你思想上也好有个准备。”

“那……你怎麽办?”

“我没什麽,该来的早晚要来。我只是不放心你。”

“我……大成,从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把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了你,尽管我们不能常相厮守,但我再也没有和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有过超过感情界限的亲密关系。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可信赖的、也让我全身心地投入相爱的唯一的男人。”

王毓慧任自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过面颊、流过口­唇­……

王大成被感动了,感到自己的眼睛也有点涩涩的。他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

“毓慧,先别哭,你应该在这个关键时刻作出正确的抉择。”

“什麽正确的抉择?”王毓慧瞪大了眼睛问。

“和战云划清界限,把他­干­的那些违法的勾当,全部、一点不漏地向有关部门揭露。这样就有可能保住你自己。”

“那你……”

“你不要担心我,我早有思想准备。大不了这个局长不­干­了,再‘进去’几年,出来以后当个平头百姓,安安稳稳地过平常日子。”

“真有这麽严重吗?”王毓慧止住眼泪,急切地问。

“你想,出了这麽大的事,我还能坐稳这把交椅吗?虽说我与战云设计的杀人等刑事犯罪无涉,但我与战家兄妹这十几年的密切关系,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

“你也可以主动揭发呀!”

“揭发?揭发谁?揭发我自己吗?”王大成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使我现在去‘揭发’,也已经晚了。”

王毓慧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大成……”

“毓慧,你马上回去写揭发材料,争取主动,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你记住,只要保住了你,我就安心了!等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以后,你就辞职,到深圳你姨妈那里去,另谋发展。如果可能……”顿了顿,王大成用纸巾为王毓慧擦了擦眼泪,“我……我会去找你的。”

王毓慧紧紧地抱住王大成,趴在他的肩上啜泣。

王大成温存地拍着她的肩背:

“毓慧,你放心,我不会有什麽大事的。这些年,除了前几年从战云那里拿了七、八十万‘报酬’外,近几年在表面上我都是规规矩矩地按制度办事,即使有‘把柄’,也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把柄’在你自己手里?”王毓慧抬起头,不解地问。

“对。那些接受过我帮助的老板们,为了‘保护’我,当然,说穿了还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保护他们今后能从我这里获取更大的利益,他们把应该给我的‘回报’,全部存到了境外或国外的某处,然后把账号、密码或者金卡什麽的再给我。这样,即使有人怀疑也无法去查。用那些老板的话说,这样做‘安全系数’很高,用现在反贪部门的话说,这叫‘权力回报期权化’。毓慧,我让一个老板在香港用你的名字在渣打银行存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你,不,够咱们两个人后半生享用的了。”然后他把一张写着两排数字的纸条给了她,“这是账号和密码。你要记住,回去以后,不管出了什麽事,你都要按我说的去办,静观其变。”

王毓慧这才有些释然了,虽然还有一些疑团在胸,但她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些舒展,本想和王大成再亲热一会儿,但在他陈说了当前的利害之后,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王毓慧走了,只留下王大成自己孤独地留在这套装饰异常豪华的总统套房里。

这套房间,和对面的4808套房一样,是九重霄大酒店最好的两个最高级的总统套房之一,是由战云出钱长期包下来,专供他进行“商务活动”的场所,他有专用的套房钥匙。以往,每次在这个房间里完成一笔“交易”,接受了包括外商、港澳台商人和国内的一些知名大款的“赠予”,或者是美貌多姿的女人投怀送抱以后,他总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自得感和从­精­神到­肉­体的双重满足感。但是今天,他却没有了那种让他陶醉的自得和满足,有的却只是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和走投无路的极度孤独感。

唯一让他感到有一点安慰的,是刚才王毓慧对他表露出的至今不改的痴情。

他又踱到了落地窗前,望着远远近近高楼大厦上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依然同往日一样,在不断有规则地变幻着红、黄、蓝、绿、紫、橙等­色­彩构成的说不上是什麽的图案……

自己这四十几年所经历过的各个不同时期的学习、生活、工作诸多的支离破碎的场景,在他的头脑里混乱地、杂乱无章地交错闪现起来——

“大成,跟爸爸到地里拾麦穗儿去。”好毒的太阳啊!他和爸爸都弓着腰,捡着掉在地里的一枝枝麦穗儿,那汗珠儿,一颗颗滴到了地上,真的是一幅“汗滴禾下土”的情景啊!“大成,快点起来,上学要迟到了。”这是妈妈在喊他。他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连饭也顾不上吃,就开门走到,不,是跑到铺满白雪的田间小路上了。白毛旋风刮着,好冷啊!是啊,他浑身是冰冷的河水,都已经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甲,吓得小脸儿发白了的梅子,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大成,接着!”怎麽又到了炎热的暑假里了?噢,是永清从河里摸到一条小鱼,扔给了他,“哈哈,可以熬鱼汤喝了。”怎麽这麽热?好像怀里抱着一个大暖水袋似的,不,这哪里是暖水袋呀,是梅子温软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他吻着她那散发着茉莉花香味儿的浓密的黑发,口里喃喃念叨着:“梅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不是梅子,是雁子,是他要实现自己梦想的“借力者”。对,是他听了廖问山的话,把梅子无情地抛弃了,攀上了洪书记这棵“大树”,他感到自己离“权力之梦”近了。不,不,不是雁子!是给了他­精­神和­肉­体抚慰的妖冶浪荡的战莉莉还是温婉可人的王毓慧……连他也弄不清楚,管他呢,反正都是权力的“附属物”,满足自己欲望的­性­伴侣罢了。是的,他辜负了洪雁,他的确是她说的“两面人”,但他不能辜负了他的儿子欣力,他在仕途上肯定再不会有什麽发展了,但欣力可能!你看,那不是他来了吗?他在喊:“爸爸,你为什麽不到学校去看我?”这儿是哪儿?噢,这儿是被热带风暴和暴雨摧垮的274大桥和高路堑挡土墙的抢修现场,一脸疲惫一脸坚毅一身泥水一身正气一腔热血一腔豪情的解放军和武警战士、民工和铁路职工们,正在为尽快拉通被阻断的铁路线奋战着。你听,那高亢的歌声多麽像十几年前在K城火车站会议室召开的接收*员的会议上,他也曾唱过的那首歌!那个高举右拳站在鲜红党旗下宣誓“我志愿加入……”的人不是自己吗?!那时的他是多麽的意气风发!没有一点私心杂念,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哪儿像现在的他只想着权力、利益、金钱、女人……噢,是他爸爸在说:“大成,你不是我们的儿子!你背叛了养育你的大山,你成了一个人们所不齿的贪官!”“不,不,爸爸、妈妈,姐姐,我是为了要让你们过上过去连想也不敢想的好日子,才……”“我们要堂堂正正的清贫,不要你追求的不­干­净的‘好日子’!”“大成回来——大成回来——”那一年他得了场大病,高烧不退,妈妈说他丢了“魂”儿,就在夜间他昏睡时,流着泪给他“叫魂儿”……现在妈妈也流着泪,摸着他的头顶说:“孩子,你跪下,向老天爷认个错,让他老人家放你回到好人堆儿里来吧!”“妈,我还能回来吗?”“回来吧,你要是不回来,是会遭到天打雷劈的!这不,孩子你听,‘天雷’响了,恢恢‘天网’马上就要罩到你头上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确实感到了,一面自己看不到却感受得到的天网,已经罩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王大成双手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在总统套房那间宽敞的客厅里,像疯了一样来回地走着。

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两个完全不同的“他”,在搏斗着——

过去的他说:听妈妈的话,回来吧,来个“竹筒倒豆子”!

现在的他说:不,我不能再“回来”了,因为我不能让那些曾讥笑我们“山里人”的人听到我的忏悔,看到我的失败!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山里人”了,我是比他们高贵许多倍的“人上人”了!

过去的他说:“山里人”有什麽不好?当今的天下,不就是“山里人”打出来的吗?现在不是还有两亿多“山里人”在建设着包括你所在城市在内的现代城市文明吗?

现在的他说:时代变了,我不能再变回去!

过去的他说:时代再变,做人的根本是不能变的!

现在的他说:商品社会不崇尚那些根本了!

过去的他说:你真的要背叛生你养你的“大山”吗?

现在的他说:请饶恕您不肖的儿子吧!

过去的他说:回来吧,回来吧!

现在的他:不!不……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在本来就瞧不起“山里人”的那些人面前“掉份儿”,就越发坚定了他“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他心里那个现在的“他”在喊:王大成,你决不能走回头路!就是去死,也不能让“他们”戳你的脊梁骨。不管怎麽样,你也要像当年曾流行一时的日本电影《追捕》里的那句台词那样,“一直朝前走”,“不要往两边看”,哪怕是“融化在蓝天里”……

“融化在蓝天里”……

对,“融化在蓝天里”……

两个“他”的斗争终于在现在的“他”获胜以后,终结了。

他回到套房书房的写字台前,坐下来,思考了一阵儿,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打开倒了一杯,一口喝掉,就这样连喝了三杯,接着就嘴对嘴地“吹”起了瓶子,几滴红殷殷的酒珠儿,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了他雪白的衬衣上,他全然不顾,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他一甩手,把瓶子扔在了地毯上。然后,回到写字台前坐下,用酒店为客人准备的纸笺,开始埋头书写了起来……

黎明前的天还是墨黑墨黑的,只在远处东边的海天交接处刚刚有一丝淡淡的桔红颜­色­,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黎明前的黑暗”吧。沉寂了不到一、两个小时的噪杂的市声,又轰轰然地响了起来。远远近近高楼上的霓虹灯,在新一天曙光降临之前,仍然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新的一天,又即将开始了。

当海上那一轮红日,被染红的海水拉扯得变了形儿的那一刹那,从九重霄大酒店的第四十八层上,飞落了一个黑点,还隐隐约约地让人听到一声“我是人上人”的呼喊。随着“砰”地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响,那一声“我是人上人”的喊声也慢慢地消融在黎明时清新的晨风里……

被拉长了的红日,瞬间又恢复成了它那圆圆的笑模样,殷红的朝霞,给这个充满生机的城市镀染上一层殷红的金­色­,使她变得更加艳丽,更加生机勃勃……

第二天早晨,当司马弘明陪同来K城铁路局的那位铁道部纪委副书记到九重霄大酒店最高的四十八层楼4807总统套房时,只看到通往露台的落地门开着,晨风吹得窗帘在不停地卷动着,由于楼高风大,卷动的窗帘发出了“啪、啪、啪”清脆的响声,整个房间,从里到外,除了有一个红葡萄酒瓶子在地毯上之外,仍像往常一样地整洁,但隐然间却却给人以一种凄清的感觉。在套房书房的写字台上,酒店介绍册的硬纸夹子下面压着三个敞着口的信封。

韦正锋过去把信封拿给司马弘明,他从一个写着“司马书记亲启”的信封中抽出两张酒店的信笺,和铁道部来的那位纪检委副书记一起展开观看,上面写着——

司马书记:

当您看到这封短信的时候,我已经到另外的“世界”去了。

我应该承认,274桥和高路堑工程成为“豆腐渣”工程,我是始作俑者背后的人。坦率地讲,从我在K城站站长的位置上接受第一笔贿金开始,我的所作所为,已从根本上背离了我在入党宣誓时的誓言,我没能在与使用“糖弹”的那些人们的战斗中成为一个胜利者,而是一个战败者,成了他们的附庸,变成了一个“两面人”,一个应该遭到唾弃的“贪官”和“前腐后继”者。这对我和尽心培养我的组织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由于贫穷,从小就想着要富起来,要出人头地,要蜕去被人轻视的“乡下人”的那层皮,成为也可以对“城里人”颐指气使的权势者。为了达到我的目的,适应一些人们所说的“潜规则”,我甚至抛弃了我的初恋,抛弃了生我养我的亲人,抛弃了那曾经无比纯洁的灵魂,一门心思地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做起了“两面人”。我努力了,我也做到了,但是却在“做”的过程中逐渐地迷失了,直至失去了自我……

不再说这些忏悔的话了。

司马书记,感谢您近几年,特别是一年多来,我在代局长的位置上时,给我的帮助和支持。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有我从接收第一笔贿赂开始的全部记录,以及这些不义之财的全部存折、金卡、银卡(包括几笔存在境外的存款),请您派人查收。另外两个信封,请张永清同志一个交给洪雁,里面是现在住房的钥匙、房产证,还有一个以欣力的名字存的两万六千块钱的存折,密码是欣力的生日。这存折里的钱,是今年以来的奖金,是给欣力读书用的。另一个是今年以来应该每月寄回家去的钱,是我从每个月的工资中留下的,一共是八个月,四千元的一个存折,是建设银行的,可以通存通兑,密码是我的生日。还请他转告我的父亲、母亲和姐姐,我对不起他们……

信写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

司马弘明和那位铁道部纪委副书记对望了一眼,把信装好,又交给了韦正锋,默默地回身走了出去。

K城铁路局党委又一次召开扩大的党政联席会议。

这次会议与那次“温馨”强热带风暴之后召开的扩大的党政联席会议的与会人员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在椭圆形会议桌主位上就坐的两个人不再是上次的两个人:没有了王大成,司马弘明没有动,坐在他旁边的换成了张永清。

这引起了人们一阵不小的波动。

会议开始后,局纪委书记薛政先通报了路局纪委和K城铁路人民检察院联合调查组对K274特大桥和K274+800高路堑在“温馨”强热带风暴中毁损事件的调查情况:工程承包方K市路桥工程集团有限公司在施工过程中偷工减料、擅改设计,是造成两件工程被洪水冲垮的责任方,主要责任人、该公司的总经理战云因涉嫌其他刑事犯罪,已被K市公安机关拘捕,正在进一步调查处理之中。路局涉嫌人员原建管中心主任孙世林已被“双规”,因伤目前仍在医院监护;原物资处处长苏华和基建处处长马继也已被“双规”审查。

接着,司马弘明书记宣布了铁道部、铁道部党组关于调整K城铁路局主要领导成员的决定:任命原K城铁路局副局长张永清同志任K城铁路局局长、党委副书记。

顿时,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快的议论声。

司马弘明摆了摆手,开始讲话:

“同志们,空闲了一年多的局长位置,今天终于有了正头香主了。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张永清局长就任!”

一阵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张永清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个躬。

“永清同志大家都很熟悉,就不用我来介绍了。下面我想就两件‘豆腐渣’工程的调查处理,谈谈我个人的看法。在座的都是处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每个同志的手中都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定的权力。这个权力可是好东西,有了‘权’,就能得‘利’,但它又是一柄‘双刃剑’,用得好,你可以造福于民,用不好,你就可能祸害人民。这样的例子,可以说是不胜枚举了。在我们的同志当中,总有那麽一些人­干­工作不去考虑怎麽样把工作­干­好,却拜倒在什麽‘潜规则’之下,总是津津乐道他的那个‘圈’,想方设法要进入他心中的那个‘帷’,以便靠‘门生弟子’关系、‘乡党’‘学党’关系、‘裙带’关系等等五花八门的关系,穷其心志,投机钻营,拉帮结伙,树立山头,为的就是要成为权力圈子里的人,借以挥舞权力之剑,要风、要雨、要金钱、要利益,最终走进错误的泥潭,甚至陷进犯罪的深渊。这一点,确实需要我们在座的每个同志警醒!”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随着司马弘明的话在思考,在掂量,虽然并不知道他(她)在往哪个方向思考、掂量。

“我们铁路局并不像有些同志想的那样是‘世外桃源’、各方面都走在全路的前列。从近来这两件‘豆腐渣’工程牵引出的一些事情来看,我们领导­干­部的执政力,是否符合党中央的要求?我们局存不存在中央要在今年重点整治的商业贿赂的问题?事实已经证明,当真有那麽一些深处领导高位的人,被‘权力’两个字迷失,成了‘糖衣炮弹’的牺牲品!这两件‘豆腐渣’工程本身就是商业贿赂的产物。另外,在我们局内部,有些基层单位,为了想办成一件事,到路局来把负责这方面、那方面工作的人请出去,吃吃饭、洗洗澡、旅旅游、送点礼品、给点‘信息费’‘顾问费’‘劳务费’等等,名目繁多,这算不算商业贿赂?我看,这也是在商业贿赂的范畴之内的。此风不刹,早晚还会有人重陷泥潭、再入深渊!同志们,我这不是耸人听闻,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那里。远的不说,近的像孙世林、苏华、马继,还有原代局长王大成等就是明证。路局党委刚刚作出决定,为进一步落实中纪委六次全会­精­神,近期要在全局范围内开展一次认真治理商业贿赂的专项整治活动。具体的,路局党委和路局纪委还要下发文件具体部署,我就不讲了。下面,请张永清局长讲话。”

掌声过后,张永清面对着几十双有期待、有鼓励、也有疑虑、还有无所谓的目光,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

“刚才,司马书记讲的权力是一柄‘双刃剑’的话,使我很受启发,让我想起古希腊神话中大力神安泰的故事。力大无穷的安泰,只要双脚着地,他就无往不胜,所向无敌。一旦他的双脚离开大地,他的无敌神话也就终止了。这是为什麼呢?因为大地是安泰的母亲!站在大地上,他就从母亲那里汲取了无穷的力量,离开了大地,他也就失去了力量的源泉。我就借用这个故事,说一说我的上任感言:全局­干­部职工就是我的大地,我的母亲,我不敢和‘安泰’相提并论,但有这个大地支撑我,有这个母亲关爱我,我想,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工作­干­好!请大家监督我。谢谢大家!”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热烈掌声。可以听得出这里面所透露出的信息,绝大部分是信任、期待和支持!

10

清晨的海滨,笼罩在轻柔的薄雾里。

虽然天刚刚亮,早班的公交车已经跑了几个来回,那些彻夜未眠的出租车司机也打起了­精­神,准备再拉几个活儿就回去换班。浴着晨光和清新的空气,晨练的人们开始了他们每日的“功课”:有的在公园的树下压腿、有的在空地上打太极拳、有的随着录音机放出的音乐跳着各种健身舞、还有的在海滨大道上跑步……

K城火车站尖顶钟表楼上四个方向的时针,恰好都指在六点整上,“当、当……”敲响了六下钟声。站前广场上早已是人流熙攘,特别是几个出站口外也早已挤满了来接远方来客的人:有翘首眺望的、有举着写着客人名字的牌子的……

车站广播室预报列车到达的广播声,像飘洒的雾霾般在晨风中慢慢飘洒着:

“从北京方向开来的T5429次特快列车已经到达终点车站K城站!美丽的海滨城市K市欢迎来自海内外的宾客朋友们……”

当列车在优美的音乐声中缓缓地驶进车站,站台上迎接客人的男男女女眼睛盯着一辆辆闪过的车厢,有的­性­急的人已经跟着列车在跑动,喜笑颜开地挥着手,和车内站在车窗前的亲人或者是朋友打着招呼。

车停了,每节车厢的两个车门几乎在同时打开,着装整齐的列车员下了车,在车门旁站成整齐的一列,看上去煞是好看。

洪雁从软卧车厢走下来,帮扶着一位年老的外国女乘客下车。下车以后,那位外国女乘客和洪雁紧紧地拥抱,并连连竖起大拇指。

站台上的旅客基本上走完了,张永清从车站贵宾室里走了出来。洪雁看见他,急忙跑过去,向他行了一个礼:

“张局长,你好!这麽早来接什麽重要的客人?”

“就是来接你的。”

“接我?”

“你先把乘务组的事安排一下,我在贵宾室等你。”

洪雁向董菁菁交待了一下,回身跟着张永清进了车站贵宾室。

“张局长,有什麽指示?”

“别着急,坐下说。”张永清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自己先坐了下来,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那个王大成留下的信封,交给了洪雁。洪雁看着信封上那非常熟悉的字体,心里涌上了自己也说不上是什麽意味的酸楚。

“这是大成给你和欣力留下的,他请你原谅他。看来……最终他还是觉悟了。”永清用低沉的语调,说了这样两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解释的话。

洪雁拿着那个信封,没有说什麽,站起来,抬眼望着窗外的远处,默默地走出了贵宾室。她的心里这时是想起了那个在进京列车上和学生们谈自己的经历和感受的小伙子,还是那个向她解释另外一个女人为什麽在她的床上留下了他出轨证据的那个“两面人”?

如今,他去了,带着罪恶,也带着忏悔。但是,毕竟她们曾有过一个共同的家,还有一个她们俩个人共同的儿子,她们曾在一起度过了十几年充满温馨和欢乐的日子……

她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她抬手抹了一下,头也没回,去追赶她包乘组的那些姐妹们去了。

张永清望着由洪雁、董菁菁和文斐她们排列成的充满朝气的队伍,那整齐的步伐,那昂扬的­精­神,那麽自信,那麽豪迈,迎着初升的朝阳,在已经显得空寂的站台上向出站口走去。

太阳从Κ城火车站周边的高楼丛中露出了笑脸,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响晴天。调车机车把刚刚进站的5429次列车的车底,从靠近一站台的线路上牵引走,为将要进站的列车准备进路。车站广播室又在预报新的车次到达的消息:

“从上海开来的5315次特快列车马上就要到达本站了,列车进一股道,停靠一站台。请客运服务人员做好接车准备……”

繁忙的车站,火热的生活。张永清望着线路远处的进出站信号机,望着像织布机上互相交叉的经线和纬线样的铁轨,一波波难以平息的的心潮激荡在他的心海里。他在心里问自己:你将怎样对待即将来临的铁路第六次大提速的机遇和几十万职工及他们的家属给予你的重托呢?你又会交出什麽样的答卷呢?这时,一首他曾读过的唐朝末期五代十国时诗人冯道写的名为《天道》的诗涌上了他的心头:“穷达皆由命,何劳发叹声。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冬去冰须泮,春去草自生。请君明此理,天道甚分明。”

是啊,“千秋功罪,谁人能与评说?”还是留待党和人民这个“天道”去考核、评价吧!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后记

由于是第一次写小说,所以,连写带改拖了好几年,才写成现在这个不成样子的“样子”,还望各位见谅!

自己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梦想学中文、当“作家”,但命运戏人,让我从了军,只得弃文学工,学成后便一直忙碌在国防工程前线。在“*”中受到家庭影响,转了业,到铁路工作,做技术工作、做铁路基层站段的领导工作,又总是忙,直到霜染白头,退了休,才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才圆了这个写作的梦!本想投到什麽杂志上去,但是,我一个退休的老人现在是既没有权,也没有钱,更没有“关系”可找......还好,现在有网络这个平台,帮我圆了几十年的梦!

谢谢教我学习使用电脑的青年朋友!谢谢给我多方支持的人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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