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水灾和兵灾,破坏了乡村的宁静日子,扰乱了人们自得其乐的心绪,改变了、甚至扭曲了不少正经庄稼人的人生道路。
这一切,都极为明显地影响着父亲。他渐渐变了,不安于守着妻子和孩子苦熬岁月。在一场大水过后竟然丢下妻儿老小,偷偷地离家外出了!对父亲的行动,母亲很恼火,也很伤心。尽管父亲到赵各庄煤矿落下脚之后,就立刻往家里写来信,没过几个月又托顺路的同乡人捎来钱,母亲仍然不肯原谅他。
大水过后,压在土地上的积水渐渐消退,较高的地方露出了地皮。
面对一切灾祸都逆来顺受的庄稼人,见此光景,立刻活跃起来,纷纷踏进或锳进又脏又臭的泥水中间,奔到属于自己家的地界里,打捞泡倒、沤烂的秫秸秆和粮食穗子。于是,村子里立刻浮动起一种类似丰收年收割打轧的忙碌气氛。
母亲受到这种气氛的牵动,想到自己家的土地、地里的庄稼,她不声不响地磨快了镰刀,找齐了绳子和扁担,掩上门,拉着姐姐到村子当中、路北大槐树下的我大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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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悲苦忧愁的童年(3)
见母亲手里拿着家伙,大妈大惊失色地喊道,你到咱单家庄挨门地串串、瞧瞧,哪有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下地去的?
母亲说,不下地,庄稼能回到家吗?
大妈喊叫起来,你知道不知道,在这泥里水里干活计的男人,全都光着ρi股……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他们光他们的,碍着我什么了?
就这样,母亲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路上和左右两边邻家地里都有赤身祼体的男子汉的泥水中,折腾了三四天,终于把没有腐烂的庄稼穗子都剪下来,用背筐一筐一筐地运到家,晒晾起来。她把秫秸打成捆,拽到水浅的地方攒在一起,准备等道儿不大泥泞的时候,再往家里鼓捣。
她总算是用她推崇的、经常挂在嘴上的志气和正气闯过一道难关。她动手准备过冬的糠菜,以便带着孩子,熬过一个漫长的寒夜,迎接新的春天和新的希望的来临。
谁能料到,刚一入冬,又发生了一场新的不安宁——兵灾接踵而至。大妈气喘吁吁地跑进我家,进门便嚷,大兵见男的就杀,见女的就糟蹋!你还愣着干啥,快带着孩子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