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二人斗法的中心,顷刻间,苏苏周遭的气流突然震荡了一下,玉琵琶心知不妙,她身上的障眼法在他们二人的冲击之下,开始渐渐崩溃了……
在战局之外的寐喜捏紧双拳,竭力克制着冲入场内的冲动!
苏苏只觉吾命休矣……众目睽睽之下,障眼法在这当头被击溃,这不是存心要置她于死地!思及此,她在帝辛怀中不由怨怼的看向姜尚。
她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非要这般步步紧逼?
四目相对,却见姜尚眉目似乎波动了下,速度快的几乎让她以为方才只是场错觉。
眼见苏苏身上气流的波动越发剧烈,近乎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原本正全力和姜尚斗法的玉琵琶低咒一声,下一秒,却是毫不迟疑的卸下所有防御,直接从苏苏身上撤出元灵,硬接下姜尚的攻击。
苏苏心一提,猛然咬紧唇,在心中大声唤道,“不要!玉琵琶!”
电光火石之间,姜尚动作如飞,在玉琵琶还未完全脱身之时凌空画下符印镇住她的元灵,随后放开苏苏的脉门,隔着衣裳前心用符,后心用印,锁住玉琵琶的退路,左手捏指成诀,化作一道剑光刺入玉琵琶的四肢!“妖孽!还不现身!”
“啊啊啊——”
一个尖锐到几乎能刺破众人耳膜的尖叫响起!
只见帝辛怀中的少女周身突然腾起一团黑气,有如实质般在空中隐约汇聚成一个风姿绰绰的女子的剪影,胆小的朝臣甚至被吓得当场厥过去……
“妖怪!”
“原来真有妖怪!”
少女似乎被吓呆了,只知道怔怔的盯着那团黑气。
那妖怪放声大笑,张狂肆意道,“冀州苏妲己果真是个绝色佳人,可惜也是个没趣的主!老娘附在她身上这段时日可算玩腻了!姜尚是吧,要么你就当场毁了我的元神,否则今日之仇,改日我定要十倍百倍的回报在你身上!”
姜尚只充耳不闻,冷静的阖上眼,双掌相对!
隐隐风雷之声响起,自他掌心之中霍然腾起一团烈火,火焰如蛇般爬升扭曲,须臾之间,竟形成一条火绳,锁住玉琵琶!
刹那轰然一声巨响!玉琵琶被烈焰围身,逃出无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群妖赴宴》不知道各位看过封神演义滴亲还记得剧情吧,原著中的妲己在那场夜宴被发现了狐狸尾巴,咳……希望到时候你们会喜欢我滴版本吧- -
苏苏的歌舞原型是神话中的金喜善山崖那一幕孔雀舞,虽然金喜善本身也许还未到貌若天仙的程度(如果有喜善的粉丝,请包涵,当我个人审美有问题> 群妖赴宴(上)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人有时候,就不应该那般去较真。
可是这些道理,她后来才琢磨明白,于是狠狠跌了个大跤,演出一场讽刺的鱼龙变。
三昧真火!
烈焰围身,玉琵琶瞳孔紧缩,如何也料不到今日会葬身于此。
冲天火光之中已看不清玉琵琶的身形,但见平地突起一阵狂风,风随火势,须臾时燎彻天关;火趁风威,顷刻间烧开地户。此刻天色已暗,如墨天幕内隐现电光,姜尚偏头朝帝辛微微颔首,“请陛下和众妃速速回避,臣将引下雷霆。”
只见他二指捏诀,指尖直指苍穹!
一道滚雷轰隆炸响,破开云层,猛然往被三昧真火绕身的玉琵琶生生劈下!
同一时刻,帝辛发觉怀中的少女身子僵了僵,他低头望向她。
苏苏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别开脸,“陛下……我,我害怕。”
帝辛紧了紧双臂,将她越发揽紧。
少顷,风收火止,烟雾消散之后,原地现出一面通体剔透的玉石琵琶来。
姜尚敛目道,“陛下,此妖已现出原形。”
一旁的宫人三三两两战战兢兢的靠近,而后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面琵琶,疾步献给帝辛。
苏苏怔怔盯着帝辛手中被打回原形的玉琵琶,原本她以为,这些妖怪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急欲摆脱的梦魇……她如何也想象不到,如何也想不到玉琵琶竟然会为了她……落得如此下场。
仿佛有一把冰冷的火从心底燃起,通体生寒,却意似油煎。
姜尚……纤长的指甲掐入手心,温顺胆怯的双眼背后强抑下滔天怒焰,她的视线在他面上游移一圈,最后定格在姜尚的咽喉,却是苏苏第一次认真动了杀念。
莫论是妲己的因素,即便是站在身而为人的角度,她已选择了站在寐喜玉琵琶这一边,此次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非除姜尚不可。
“陛下……”少女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央求道,“这玉石琵琶好生漂亮,苏苏也粗通些音律,那个……可不可以,将这琵琶装上丝弦,让苏苏试试这玉石的音质如何,今夜弹奏给陛下听?”
帝辛道,“这般妖物本就该当场折毁,留在身边恐日久生变。”
少女不甘心的撅起嘴,“可是它害了我这般久,苏苏以后也要天天弹它作为报复。”
帝辛垂眸瞥了苏苏一眼,“莫再任性,还嫌自己的祸事……”
话未落,突如其来的浓烟伴随着骤起的怪风笼罩住这方圆数十里处!
帝辛直觉伸手想去拉少女,少女却似脚下不稳,身形摇晃了下,错开了他伸出的手。
“陛下!”
少女惊呼一声,下一瞬雾气突然加重,原地便瞬间失去她的身影。
且不说后来苏苏将玉石琵琶偷放于摘星楼上,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数年之后,返本还元,重新掀起一场灭世热潮。。
此刻,烟雾深处,寐喜拉着苏苏的手一路疾驰,他面容沉冷至极,双目赤红,单手横抱着这面玉石琵琶,一身掩盖不住的浓重煞气。
苏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此刻还能再说些什么,半天只能憋出一句,“玉琵琶她……是否还能再救得回来。”
寐喜道,“此事你无需Сhā手。但是苏苏,我也有一事要唤你。”
苏苏迷惑的转过脸,“什么事?”
寐喜沉默了片刻,道,“你……此前和姜尚可有瓜葛。”
“怎么可能!”苏苏哀叫一声,可转念又想起她是没有,可是真正的妲己有= =!只得又讪讪的补充,“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点。”
“这样吗。”寐喜移开眼,没有再开口了。但苏苏觉得他抓着她的手的力气隐隐又加大许多。
苏苏只佯装不知,道,“玉琵琶她……真的没事?”
“三昧真火毕竟非凡火,玉琵琶的内丹受损,元灵也被击溃,”说到此,寐喜眼中煞气更浓,“皇城内的摘星楼位于朝歌之眼,汇集整个商汤天下的运势灵气……”说到此,他顿下来,只道,“日后我会潜入宫,将玉琵琶的原形置于摘星楼,待她藏身摘星楼吸收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或可在五年后归来。”
“我来,”苏苏停住脚步,“寐喜,让我来。”她委实不愿意再让他冒险。
寐喜斜睨她一眼,“你还嫌自己如今不够打眼吗?”
苏苏忧郁的抱头,“没有关系,我如今还算受宠,努力点撒娇打混,帝辛会应允我去摘星楼奏琴,到时候我就伺机把玉琵琶也带去,藏好些就可以了。”
寐喜沉吟了下,苏苏忙轻摇着他的手,“好寐喜,我真的没有问题,你就当是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再说,现世中除了玉琵琶,只剩下你可以照应了,既然于我是件方便办成的事,寐喜你就不必再冒险入宫了。今日之后,帝辛一定会让姜尚留守宫中,以镇妖邪。到那时……”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你将玉琵琶带入摘星楼……”
“真的不会有事,再不然,我就光明正大求帝辛让我带着玉琵琶上摘星楼奏琴,也是可以的。好寐喜,你就别让我担心好吗。”苏苏将尾音捏得又酥又软。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少年窘迫的别开脸,不习惯道,“怎么说话凭地肉麻。”
苏苏将脸凑近他,故意娇滴滴地道,“寐喜,你就从了我吧~”
他不自在地将苏苏的脸推开,喝道,“你又在胡说什么!”
苏苏也不Сhā科打诨了,只退开了身子,郑重地道,“寐喜,我知道你不放心我。相信我,真的没有关系。这次玉琵琶的事……全是因我而已,无论如何,我决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寐喜怔了怔,终于妥协的让步道,“好吧,若你这般坚持的话。如今宫中妃嫔和庙堂朝臣皆针对你,你……且小心就是。若是一有状况,切记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知道。”
少年偏头望着她姣好的侧脸,边拉着苏苏的手漫无目的走下山麓。
“还有什么事吗?”突然这样看她。
寐喜迅速转正脸,“没有,没什么事。”随即又恶声恶气道,“若是看你也是因为最近你又老态了许多!大娘,你该好好保养身体了!”
你这个死小鬼……
苏苏额上爆出青筋!
凭你这种死要面子爱逞强的个性,哪个伟大的女性能胸襟宽广的接受你。
她不着痕迹的伸手摸摸自己的眼角,非常好,一点皱纹都没有,而后慢吞吞的回眸朝寐喜冷冷一秀自己的眼白,不和他计较。
两人便奇异的沉默下来,在寂静的山麓中只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你要带我去哪里?”又走了半晌,望了望天色,月上中天。若是她再不回去,待明日她毫发无伤的出现时怕是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寐喜抿紧了嘴,他想要和她在一起,更长一点的时间,哪怕多一点也好。
“寐喜?”
不想放她回去,他只口气恶劣地道,“叫什么啦,还有事情没知会呢。”
苏苏道,“什么事?”
少年滞了下,道,“轩辕坟里的妖怪们想你了,希望你能早日归来。”
苏苏“哎?”了一声,她走之前,和这些妖怪的交情有这么好吗。
寐喜却蓦地想起真有一事,心情顿时激越起来,“今年正是九百九十九年一度的帝流浆,苏苏,或许玉琵琶不需要五年就能归来!”
这是他第一次撞上九百九十九年一度,出现在七月十五这夜的“帝流浆”,只一夜的修炼便相当于吸取千年的日月精华,此前他曾经和玉琵琶算过,此次帝流浆的降落之地正是王宫,到时苏苏或也能借着帝流浆重新恢复法力。
苏苏却委实不知什么是帝流浆,只能郁郁的不懂装懂,也作出一副欢喜状,“真的吗!我好高兴哦。”
寐喜道,“七月十五那夜,势必有不少妖怪同去王宫,你记得那夜要等我,别被其他妖怪给采补了去。”
苏苏乖顺地点头,“好的。”
寐喜在原地又拖拉了一阵,直到感应到姜尚快要破解了他的迷障,追踪到此地后才粗鲁地拉着苏苏往回去的路上走。
夜极深,苏苏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寐喜身后,突然脚下一绊,苏苏猛然往前一栽——
“啊……”喉中的惊呼还未出口,腰间一紧,下一瞬,她便被寐喜勾住腰拉入怀中。
少年的胸膛很结实,苏苏的鼻子撞到他硬邦邦地前胸,她不由哀叫一声,捂住鼻子想抬起头。突然脑后一沉,寐喜一手揽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按住苏苏的脑袋,重新将她的头压入怀中。
鼻腔瞬间被属于少年的淡淡青草味占据,苏苏老脸一红,这家伙掩饰感情的功夫蹩脚极了,她方才是努力才保持自然的装傻,此刻他不管不顾的这么一搂一按,她该……如何开口,对彼此才是最好。
“喂,”少年将尖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收拢双臂,“大娘,真不想放你回去了。”
群妖赴宴(中)
苏苏敛目,“你这是什么意思……”
勉力装傻的话才说到一半,寐喜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明白,你都知道的。别当我有那么愚蠢。”
纸窗户都被捅成这样了,本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此刻苏苏也明白他此行是另有预谋,或者……至少也是存了试探之意。
“寐喜……”
“苏苏,这段时日,我想了许久。”寐喜将苏苏按在怀中,不让她退开身子,“我……不知道该怎样做,似乎如何也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
苏苏不动了,没有再挣扎的听他诉说,
“明明你年纪又大,性情不够温顺,在妖怪中也不算多美貌,毫无才能,常常给我惹麻烦,个性又一点都不讨喜……”
喂喂,你够了吧!苏苏一脸黑线地道,“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寐喜沉默了良久之后,“我不知道。”
=口=
苏苏霎时暴走的开始挣扎,要从这家伙怀里出去。
“别动,”他摁住她,按在她脑后的大手一路下滑到她腰间,圈住。
他的声音极低,在夜色中俯下头贴近她的耳畔,有种暧昧的暖意,“苏苏,我喜欢你……这件事很糟糕,非常的糟糕。”
“我……”
刚刚想开口,蓦地他偏过脸右手重新固定住她的头,阖上眼,吻上她的唇。
苏苏唇上一热,察觉他想分开她的唇,探入舌头时,她不由忿忿地暴起伸手用力推他的脸,现在的少年人是怎么啦!一声不吭的就熊熊亲过来!
既然才刚刚表白,就请维持好纯情的形象,不要一下子就进入了十八禁好不!
寐喜紧紧地抱着她,将她牢牢的困在怀中,不让她挣脱。食指和拇指同时往苏苏的牙关一按,成功地让她乖乖张嘴,伸舌勾住她退缩的舌头。
牙关无法合上,苏苏被迫启唇,仰头承受着少年热烈甜腻的吻。
感觉他情不自禁,热切的抱着她,亲了又亲,辗转厮磨,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你别……呜……”
她几次想开口,但在他的攻势下如何也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少年卷着她的舌轻轻一吸,柔软而亲昵的摩挲着她的齿关,苏苏脚下一软,身子负荷不住他的重量,往后一倾,少年随即顺势将她往后压倒在地,把她摁在草地上覆了上去……
“……你,放……”
苏苏艰难的挤出几个词,努力挣扎!我不要打野战啊啊啊——
原以为这次反抗又会再度被镇压下去。谁知,这次少年倒当真停下动作,他的呼吸还有些不稳,那双在黑夜中亮得惊人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原本在热吻中皆能保持淡定的某大娘终于忍不住热了双颊,偏头避开少年专注的视线。
混蛋,干嘛用这么认真的表情看着她!苏苏很想爆粗口,这般认真的表情,让她也忍不住……突然害羞了起来。
寐喜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重新转回来正对着他,眼前的她双颊晕红,衣裳凌乱,恼怒又羞涩的模样令他几乎要把持不住。
“大娘,你再用这样的表情看我,今晚我就不放你回去了。”
苏苏下意识的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现在的她是什么表情?
寐喜抓住她的手,“别动,还是就这样吧,让我看看你。”
在这一刻,少年撤下所有心防,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感情全部展露在她面前,低软的情话,如诉如慕,令人难以抗拒的专注热情。
苏苏在他的目光下低垂着眼,从初见寐喜那天起,一直以来,接触到的几乎都是他恶劣的一面,如今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赤诚情动,她竟然也微微无措了起来。
“我……”他伸出手恋恋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想,我是很喜欢你。”沉默了片刻后道,“或许以后都找不到这么喜欢的人吧。”
苏苏抬起眼看他。
“在你眼中,我究竟算什么呢?”寐喜道,“是你可以随叫随到的仆人?是你在帝辛的后宫可以仰仗的后盾?是你还有几分情分的师傅或者是朋友?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未来,该怎么做。”
苏苏道,“你和玉琵琶是一样的,来到‘这里’之后,你和玉琵琶是我第一个开始接纳也是真心接纳之人。”
“但是我要的不止如此,现在却也……只能到如此了。”寐喜收回手,静静地说,“其实今日来,除了想告诉你我的心情之外,也是要告诉你我的决定。这段时日以来,我也做了许多的蠢事,我无法抗拒你,但除了远远的看着你,也没有任何方法了,我找不到更好的两全齐美方法。”
苏苏自然知道,她早已知道彼此已经僵成了半个死局。
迷障之外,姜尚的气息越来越近,甚至隐约还能听到一阵喧嚣整齐的马蹄之声。
“时间到了。”寐喜直起身子,深深的看着苏苏半晌,低低地道,“虽然真的很喜欢你,但是很遗憾,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苏苏没有开口。
他的选择很明智。
如果放任他的感情继续滋长下去……对彼此,都将是场灾难吧。
少年的眼神很明亮,明亮得将他此刻的心绪都曝露得一览无遗……许多年以后,苏苏依然还记得那双热切中隐痛深深的眼。
少年只是看着她,对她,亦或是对自己,静静的重复了一遍。
“苏苏,很遗憾……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少年的身影无预警地在下一秒消失,周遭如褪色的水墨画般,以消失的寐喜为中心,遮天古树碧绿草茵一片连着一片,迅速的消散,逐渐露出原本废弃的祭祀台的原型……
苏苏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骤然无力,不由自主的阖上眼,昏倒在地……
朦胧中,似乎听见姜尚的声音,“陛下,找到苏妃了……”
“苏苏……”
……
隔着水镜,寐喜望着她被匆匆赶来的帝王抱在怀中,那男人轻轻吻了吻他所吻过的她,抱着她,弯腰进了奢华的车撵……
车轮碌碌,少年挥手打破水镜。
明明曾经这般接近……
明明也是他开口先斩断了情丝……
但……
他阖上眼,环臂抱住他自己,额头轻抵在指尖……
他觉得他的心……好像坏掉了。
群妖赴宴(下)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耳边隐约听见系于车撵前的叮当铃音。
她不知道此刻是现实,亦或是梦境……
思绪如薄纱,半遮半掩地在她眼前朦胧的展开一幅瑰丽的画卷……
头顶是一弯墨蓝的苍穹,东天浮着一轮笼着淡淡烟云的玄月,八千丈的昆仑峰顶薄薄的蒙着皎皎白雪……
等等!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个是昆仑?
苏苏脑中一片混乱,她从未去过昆仑,为何会这般下意识的笃定这便是昆仑?
画面在她眼前快速的跳转……
下一瞬,眼前霍然现出一片繁盛的桃花林,朵朵如杯口大的桃花迎风颤抖着吐露芬芳,层叠的粉色花雨中隐约窥见一个少女的身形,她摇摇被沉甸甸的桃花压弯的树枝,霎时惊飞树顶的雀鸟,一时落英缤纷……
“别闹……”
桃树下被纷飞的桃花瓣铺洒一身的青衣少年拂开散落在衣上的花瓣,慢慢走入月光中……
苏苏惊讶的掩住唇……
这是……这是少年时期的姜尚?
那少女的脸笼在夜色中,背着月光,始终看不分明……但她却再明晰不过的感受到少女此刻充溢在胸中的思慕喜悦。
画面慢慢的越离越远,渐渐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仿佛在看着一场两个人的默剧,看着那少年背倚着花枝,静静注视着少女为他在月下桃林歌舞……
看着那少女纤细的腰肢如风折柳,轻点着脚尖翻飞旋转,身姿袅袅……
真美……
苏苏暗叹,就是再精美的电影也不如这个现场体验震撼人心……
倏地,那月下独舞的少女仿佛感应到她的存在一般,突然无预警地抬头——
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这一刻交汇……
苏苏倒吸一口气,猛然坐起身——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寿仙宫内,两旁宫人们惶惶然伏跪在床下。
苏苏睁开眼,寿仙宫内灯火通明,从敞开的朱窗隐约窥见窗外熹微的晨光,她扶着额,“我何时回来的?”
“回娘娘,是昨夜戌时陛下将您亲自抱回来的。”宫人语中掩饰不住的喜色,“陛下当真十分怜宠娘娘呢。”
苏苏揉揉额头,只“嗯”了一声,便倦倦的重新趴回床上。
宫人慌忙道,“娘娘,娘娘你身子可有不适?”方才苏妃初醒,竟也忘了提,昨夜苏妃是被陛下送回来的,她们只隐约知道苏妃被妖怪俘走,幸而陛下神勇,司天官姜尚也道法精妙,早早便将苏妃给救了回来。虽然司天官为苏妃诊脉,确定无碍。但陛下还是不放心,遣了贴身宫侍在寿仙宫内候着,一旦苏妃有碍便即刻通报。
苏苏只懒洋洋的摇头,“只是着了梦魇……”当她醒来时发现是在自己的寿仙宫,而不是地牢抑或是闻仲或其他术士手中,她一颗心便已经放在肚里。
如今整个宫廷,唯一对她的身份知根知底的便只有姜尚……
其实昨夜他大可直接将她连同玉琵琶一道收了,或者在破解寐喜迷障那刻,当场将她的身份捅破,但……
苏苏阖眼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她不知道为何他事到临头,却莫名放过她……
思及梦中朦胧见到的那一幕,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苏苏不自觉抓紧衣襟,胸中泛起难以言喻的不安。
之后的日子平静却暗潮汹涌的度过,她平日几乎都待在寿仙宫,足不出户,令人也拿捏不到什么话柄,至多也只是觉得这盛名于外的苏妃太过内敛低调,印象单薄。
寐喜自那日之后,虽然断断续续也有几次联络,他的态度不变,依然还是那么毒舌,仿佛那日的情动表白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同为理智型的苏苏,自然松口气,也努力配合的将彼此的关系维系到最初。
极少数的时候,她在参加宫宴时偶尔会和姜尚打一个照面,他每次皆是目不斜视,保持根正苗红的君子形象,坚决不与她这妖孽有牵扯。但若是她稍稍有了额外动作,他便毫不放松的盯紧她,只待她做出危害江山社稷之事就一举拿下她!
至于闻仲闻太师现在人还在西岐和未来的周王大战,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估计就是想方设法的除掉她这个妖女吧……
唯一值得安慰的,似乎也只有帝辛。
仗着帝辛短暂的怜宠,苏苏暗中将玉琵琶的原形置于摘星楼顶,只待七月的帝流浆。
或许是帝王皆情淡,对比其他宫妃,苏苏也只能勉强判定帝辛应该是很宠爱她的吧,他们之间始终都隔着一层无形的障壁,他既不希望放她过去,苏苏也不想让他走进来……
这样一盘点,苏苏突然对自己穿越以来的男人运感慨万千。
不是说妲己是祸国妖孽,令一干男人神魂颠倒么?
苏苏托着腮,还是说她的男人运当真有这般惨不忍睹……
在那场浩大的封神之战中,她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偶尔也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其实不错,就当自己是古代宅女,待她慢慢沉寂得在所有人中不再惹眼,她便可以考虑犯几次可大可小的禁忌,令帝辛将她送往冷宫……约莫在冷宫再待个半年,她就可以顺利完成任务离开朝歌了……
就在苏苏觉得可以就这样一直平静得朝着既定目标前进时,闻仲大败西岐领兵凯旋的消息,将她的既定人生轨道在此刻重重推往另一个高峰。
春末夏初,闻仲班师回朝,王都沸腾了!
帝辛率兵亲迎太师,为庆贺大捷祈求国运,帝辛举一城之力兴建鹿台。
历代商王皆要兴建祭台,但此次帝辛的鹿台无疑也是历代最奢靡的。
苏苏曾看过鹿台的大致结构图,虽然此图号称是集所有巫师巧匠之力所画出的“非翎毛,非走兽,非山景,非人物”的祭台奇画。
但当苏苏对着此图仔细的研究了大半天哪边是头哪边是尾,通篇比毕加索更毕加索的难懂抽象,只能无奈的承认自己在这个时代果然是毫无审美见地的无知文盲。
幸而按照此图作出的效果不错。
鹿台高四丈九尺,殿阁巍峨,琼楼玉宇,玛瑙砌就栏杆,明珠妆成梁栋,夜现光华,瑞彩非常。
巫师道,“此台真是瑶池玉阙,阆苑蓬莱。陛下早晚宴于台上,自有仙人、仙女下降。陛下得与真仙遨游,延年益寿,禄算无穷。”
负责督造鹿台的姜尚并未言语,此次鹿台倾注了大量人力物力,几乎将王都周遭各个封邑的奴隶掏空,方在七月初建成。
苏苏当夜照例奉旨赴宴,出门前她抬头看了看时辰,天色尚早,她思忖着此宴闻仲会在场,她干脆随意晃一晃脸便告假退回寿仙宫也好。
临行的路上和姜后的御撵交错而过,苏苏透过飘飞的帘幔,突然发现跟在姜后车撵前的宫人隐隐有几分眼熟。
那宫人看到她后,忙恭敬地向她低头行礼,神色却透着几分不知名的惊惶。
两人的车撵只短短交错了数秒,便再也看不到宫人的身影。
苏苏又思忖了片刻,还是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他,便也不再费心。
却不想……
这一去,她便再也没有回来。
群妖赴宴(终)
今夜的宴会比平日更加隆重奢靡,这也意味着:比平日更晚开饭= =!
还以为能早点回去,苏苏出门前没有事先填过肚子,此刻肚皮已经开始哀号了,偏偏那祭文还在念得没完没了。什么时候开宴啊,她忧郁的撑着小下巴,极度想暗杀历代编写祭文的巫师祭祀官们。
今日这般正规的大宴按照她的品阶,是坐在妃嫔中的第四位,稍远一些,斜对面正是殷郊殷洪两位皇子。
殷洪年纪小小,却是执着成|人巴掌以上的酒盏朝她点点头,大眼弯弯,笑容灿烂得露出一对小虎牙,很是可爱。
啧,所以她最讨厌小孩了,尤其是这种阴险的小孩。
十四岁的大殿下殷郊却没有什么掩饰情绪的意思,只傲慢的抬起下巴睨了她一眼,转过脸去。
真是……
苏苏摸摸脸,难道她真的是史上最没有魅力的狐狸精吗……
终于,冗长的祭文结束了,宫人们捧着佳肴美酒鱼贯进入大殿。
苏苏矜持地飞舞着筷子,含蓄又迅速的解决桌上的菜肴。
此次夜宴的陪宴官乃是亚相比干,大宴共三十九席,鹿台上每重楼阁分十三席,共据三层。十分之郁闷,闻仲黄飞虎比干自不必说,但近来在帝辛跟前俨然已是朝堂新贵的姜尚也同在此列。
闻仲稍早见到她时只冷哼一声,其后便直接无视她,和天子朝臣们把酒共谈攻伐周方国一役。只是……
闻太师他那双眼是无视的,但平日总是闭着的第三只眼却怒目而瞪,牢牢得锁住她。
强大的心理压力啊……
苏苏小爪子扒拉着酒菜,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如何也不想与闻太师三目相对。
宴席间,男人们大谈征战,女子们集体排挤她,苏苏只想快快填饱肚皮,待够了时间就尽快退场,是以一直将周遭的声音当作耳边风,不想,飘忽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名字吸引。
“……西岐战败称臣,西伯侯姬昌子伯邑考,愿入朝歌纳贡代父赎罪……”
帝辛漫不经心地道,“伯邑考所纳何物?”,
闻仲将进贡本呈上,“乃是七香车,醒酒氈,白面猿猴,美女十名,代西伯侯赎罪。”
苏苏的神经霎时敏感起来。
哦哦哦,她熟悉这段,终于撞上了熟悉的剧情了……泪流满面中。
见原本精神萎靡的苏苏突然兴奋起来,闻仲和姜尚抬眼投去关注。
苏苏只得重新按捺,凝神又听了一阵,大致知道伯邑考会在一个月后启程入朝歌进贡……
“妹妹很关心那伯邑考?”黄妃爽朗无比的声音冷不伶仃在耳边响起。
“苏苏没有……”苏苏郁郁地继续扒拉着爪子,在宫斗中,这是作弊啊作弊!
身为练家子,黄妃能充分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来去无影神出鬼没!偷窥、探秘、诬陷、栽赃……这些宫斗上的先天优势黄妃全具备了,苏苏只能采取被动防御。
“那伯邑考据说是周方国第一美男子,妹妹到时想不想去看看?”黄妃亲热的和苏苏咬耳朵,
苏苏睁眼说瞎话,“黄妃姐姐,我还是喜欢像陛下这样英武的男子,伯邑考就……”
更何况,那家伙可是一出场就挂掉的跑龙套,挂掉就算了,还悲惨地被剁成肉酱,做成肉饼喂了老爸……
想到这,苏苏对着自己盘中的肉饼不由抖了抖,失去食欲。遂嘱咐左右,借尿遁出了大殿先休憩一会,待乘会凉散个步再回去。
月下的鹿台榭耸凌云,楼阁重重,显雕檐碧瓦。亭台叠叠,皆兽马金环。
九曲栏杆,饰玉雕金光彩彩。千层楼阁,朝星映月影溶溶。
苏苏迤俪着长长的裙摆缓缓走过回廊,不远的宫苑内有八百诸侯国进贡的珍奇异兽,平日她足不出户,今夜还是她第一次游览鹿台。时间所限,在鹿台略略兜转一圈,宫苑内的草地尚有一些露水,苏苏小心的拉高裙裾走上阶梯,突然,一个雀跃无比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狐狸!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苏苏一脸黑线的回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惊喜的看着她……
苏苏:“……”
“你怎么会在这?”苏苏头疼的抚额,提溜起兔子先生的耳朵将它抱到相对安全的假山后,若是被闻仲和姜尚撞见,它怕是会立刻变成一只烤兔子。
兔子在她怀中扑腾,“若是再晚个几天,七月十五就没位置了!”毕竟是九百九十九年一次的帝流浆,妖怪这么多,僧多粥少,它自然要早点来占位。
原来是提前来踩点的,苏苏道,“你的同伴呢?”
“轩辕坟只有我是最快到的,他们还要明日才来。”兔子耳朵迅速竖起,那双红通通的眼睛格外自得,“倒是你,很久没见了,虽然我的毛皮还算光亮,不过我身边的雌性们都很思念你的手艺呢。”
苏苏嘴角抽搐一下,想起当年日日为它数毛,保养的悲惨生活……
“狐狸,你现在的表情很扭曲哟。”
“……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帝辛如何?你何时能回轩辕坟。”兔子前一秒还忧心的问,下一秒就很跳跃地道,兔爪子优雅的按在苏苏的手背上,深情地看着她,“啊……肚子有点饿了,有食物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胡萝卜?”
“最近我比较喜欢白菜,谢谢。”
苏苏:“……”
返回宴会厅时苏苏的脚步飘渺,回到坐席时不期然和闻仲四目……咳,不对,是五目相对……
苏苏默默的别过脸,她果然还是无法适应这个神话时代啊。
和那只风 骚的兔子先生谈了片刻,她已经确定这几日之内,包括轩辕坟在内的各界妖怪皆会陆陆续续的潜入王宫,虽然此刻宫中有闻仲和姜尚坐镇,但帝流浆的诱惑显然足以令妖怪们抛头颅洒热血的飞奔而来……
思及此,苏苏再窥了闻仲和姜尚一眼,今日潜入的兔子依照他们二人的修为应该不可能会没有发觉吧,但他们此刻依然安稳的坐在原地而不是挥舞着法器跳出去除妖,难道是……他们也知晓那帝流浆的存在,想保存实力待七月十五那日妖魔夜行好一举拿下?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比如:兔子其实是传说中的高手高高手,是以闻仲和姜尚才没有感知到它的妖气,让它大大咧咧的潜入王宫……
但……脑中浮现出那张闪亮的兔子脸优雅的说“如果是新鲜萝卜的话,我比较喜欢八分熟,这样既有甘甜的口感又有清脆的嚼劲”……
好吧,苏苏抹一把脸,这个问题容她稍后再考虑。
此刻,夜宴正进行到歌舞阶段,歌舞奴隶们穿着暗红的短打裤,赤脚,腰间束着色彩鲜丽的束带,露出赤 祼的上半身,手执着青铜刀戈盾牌,模拟着战场双方激烈的交战。
商的民风好斗尚武,是以歌舞皆极为粗犷阳刚,充溢着纯男性的征服和掠夺。战鼓和石磬的呜响配合着激烈的武舞,节奏简单却极为煽动,令听者血脉皆沸腾起来……
一舞毕,众人心绪浮动还未敛下,突然,原本站在姜后身后的宫人猛地冲入歌舞台,跪倒在地后抬手直指着苏苏,扬声道,“陛下!宫闱妖孽未除!她是妖怪!”
全场沉寂了一秒,下一刻所有的目光霎时集中在一脸惊愕的少女身上,低低的私语慢慢在朝臣中漫开……
帝辛神色未变,只淡淡的挥手朝左右道,“拖下去,斩。”
“陛下!”那宫人大声道,“吾亲眼所见!那苏妃却为妖孽!她乃是狐妖,想毁我成汤天下!陛下,陛下……”
两旁的侍卫迅速地左右将宫人拖出大殿,那宫人犹自不甘心地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喊叫。
在这场大宴中当着众人的面,将原本被帝辛强压下的话柄重新挑起,台下各系重臣不由蠢蠢欲动……
帝辛不疾不徐道:“朕上次已说过,日后不得假捏妖言,蔽惑圣聪,摇乱万民,此是妖言乱国,定斩不赦。”
少女含泪转向帝王,“陛下……”
不想,那闻仲却敢冒帝王之大不违,出列稽首道,“陛下,臣有奏。”
帝辛面上终于露出不悦,“连卿皆要违逆朕?”
“臣不敢,臣斗胆请陛下令臣最后一试,若然无辜,臣愿自毁三目,以报臣之庸碌。”
苏苏背心终于隐隐生出寒意,帝辛身旁的姜后此刻面上依然是婉约端庄,未有丝毫惊动之色,一派泱然大气。但方才这串戏码一路流畅连贯,看来……闻仲回朝歌之后就已和姜后谋定安排了今天这场戏。
既然闻仲敢说出要自毁三目的话……原著中闻仲至死皆是三目,苏苏便已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难逃这一劫。
闻仲乃是两朝重臣,又德高望重,乃是商的定邦之臣,如今这般紧逼,帝辛自是难以回避。更何况闻仲他言出必行,依太师品性,自不可能是虚言,但……
“陛下……”少女惊惶地看着他,眼中无声的祈求他的庇护。
“妖女!还妄图再迷惑今上!”
闻仲霍然出手,教人措手不及,竟当着帝辛的面将当今天子的宠妃用金鞭从妃嫔的坐席上卷过来!双手骤现红光猛地朝苏苏头顶击去——
帝辛惊怒地拂袖而起,厉声道,“闻仲——!”
尾音嘎然而止!
下一刻,场内群臣皆惊慌地从坐席上连退数步,惊叫道,“妖……妖怪!有妖怪!”
“妖怪啊……”
苏苏只觉得身体在那一瞬间疼得令她说不出话来,耳边隐约还记得被闻仲的金鞭卷走那刻,黄妃爽朗的声音——
“不知今天席上的菜肴,妹妹是否满意?”
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苏苏遍体生寒,下意识的摸摸耳畔,果然……指下毛茸茸的触感令她知道自己此刻已曝露了原形。眼前的视线开始朦胧了起来,隐约中……看见姜尚在四散的人群中静静的注视着她……
双手艰难的探入袖中想找到寐喜的翎羽,突然指尖一痛,费力的仰起头,只望见闻仲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漠的勾起藏着寐喜翎羽的锦袋。
“想去你的同伴求救吗?”
苏苏抿紧唇。
闻仲只低“嗤”一声,在苏苏眼前将锦袋瞬间毁掉,“抱歉了,苏妃。”
轩辕坟
寐喜从修炼的洞窟中走出,心突地一窒,他蹙起眉……
为何又想起了她。
竭力将她从思绪中抹去,夜已深,她那般的性子,此刻在王宫中若是未侍寝,也正是酣眠的好时辰……
地宫之下,夜明珠的光华柔和的包裹着少年的身姿,他扬袖,挥去迷乱的情丝,也一并挥去脑中纠缠的倩影。
始现真身(上)
她此刻可以深刻的体会到动物园中的熊猫是什么感受。
虽然境遇相同,但她比熊猫悲惨多了。
苏苏抱膝坐在一个贴满了符咒的笼子里,背对着不断叫嚣着“杀死她!杀死她!”的人群……
很好,她想她应该很欣慰商朝还没有开始流行扔鸡蛋和西红柿。
从来不知道绝境的滋味,苏苏发现自己竟还诡异的心情不坏。虽然她的身体质量太破,但在这强人如云妖魔横行的陌生时代,至少她还可以狂笑着说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
被关在这破笼子里有两天了吧,没有被当场杀死,她想她还是要感谢帝辛残留的那点情分。虽然……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处死,至少,对于这个阴郁的帝王,她是真心感激。
那夜闻仲的雌雄双鞭已现出蛟龙的原形,她瞪着那两头蛟龙巨大的龙口和锋利的獠牙,说没有害怕是假的,但她痛的甚至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只希望……被它们撕扯成两半时,能干脆点让她一击毙命,不会让她受太多苦楚……
她生平未受过什么病痛,在这远古时代,却要不断的重复经历,挣扎求生。终于,熬过了修炼熬过了入宫熬过了几次伏魔除妖,离她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却要在最后一步,死去?
苏苏闭上眼,就这么死去……她不甘心!
不甘心!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瞬间,一阵穿透肩膀的剧痛传来!
苏苏虚软的闷哼一声,被率先发起进攻的雄蛟咬住半边肩膀,利齿透体而出!
她今日参加夜宴的纱衣霎时被喷涌的鲜血浸染,半边身子晕成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雌蛟尾部猛地绞紧苏苏的双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蠢蠢欲动地欲和雄蛟一道撕碎这只脆弱的猎物……
“闻卿。”
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的帝辛突然开口,“……留下她。”
“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
在场妃嫔和朝臣们皆惊异地看向他,连连劝谏道,“陛下,妖孽祸国!应以江山社稷为重!”
“陛下!陛下三思啊!”……
啧,看来她平日做人太失败了,竟然有这么多人希望她死啊。
苏苏突然很想知道此刻的帝辛是什么表情,她在蛟龙口下,艰涩的转头看向他……
帝辛从头至尾,没有再看她一眼,周身迸起的煞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一直力排众议留下的枕边人……原来当真是妖邪。
他唇色极淡,苍白的脸上,双目冷冽得令人心惊,按在桌案上的手用力至青筋浮凸,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暂留这妖孽,待通与冀州侯苏护,立斩于辕门,首级悬于都城,示众五日,曝尸于荒野,不得收殓!”
那语意狠极憎极,苏苏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心绪。
似不愿立刻处死她,被欺瞒背叛的愤怒却又阻塞于胸不能释怀!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苏苏自不会天真到以为帝辛最后会放过她,却又不甘心放弃求生的希望。但如今维系她和寐喜联系的翎羽已被闻仲毁去,关押她的牢笼又被重重把守,笼上的符咒更是防止妖邪相救,若是有妖怪触动,便会立即启动阵法,闻仲也会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她透过笼子,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定在头顶凿开的天窗,与其说窗,不如说那只是两个巴掌大的透光洞,白日凭借阳光投射的角度打在殿内的美玉良金上,使之越发辉煌内灼。
她从那方巴掌大的洞眼看着那弯沉默地伫立了千万年的苍穹,胸中涌起一丝无以名状的悲哀。
这里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她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受到孤独。
她像是一个蹩脚的演着不属于自己的戏码的小丑,所有的谎言,悲喜,哀怒,惊惶,她已经难以分清哪些是被强制赋予的,那些是自己的?
头顶的满天神佛在看着她,也许在嘲笑,也许正叫好。
但她很孤独……
她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是生存。
很多时候,她在平静的做着每一件事情,不管是微笑或者是眼泪,不管周围是安静抑或是喧嚣……
在人潮汹涌之中,她清晰的被孤独包围……
她想离开这里……
她不甘心怀抱着孤独死去……
她不甘心……
“妲己。”
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清冷声音道。
她回过头,视线与姜尚静静的交汇,他总是以一种绝对安静的姿态看着她,不带怜悯,不带感情。
那个真正的妲己,原本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事到如今,你可有悔意。”
他身着月白华衣,在微渺的星光中仿佛蒙着一层薄光,对比一身血污遍体鳞伤的苏苏,那不染红尘脱离于世的模样令她突生一股将他扯下神坛的冲动。
她的肩膀和双腿因为长久没有得到治疗,两天两夜过去了,已经微微化脓,只余下麻木的钝痛。她动不了分毫,只能尽力让自己不狼狈的迎视他,启唇,“这条路,我没有选择,也从未容我选择。”
“妖狐,究竟你入朝歌意欲为何。”
苏苏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靠!如果这理由能说她早就说了,还用这么窝囊的憋着么!
他见她沉默下来,没有回答,他也不再开口,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苏苏唤住他,“你今夜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索性也不卖弄什么风情,反正她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无法引诱到他,便也不跟他迂回直接单刀直入。
“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你此行是否欲祸乱天下,危害苍生。
苏苏闭上嘴,踌躇了下。
“那我也无话可说。”言罢,姜尚毫不眷恋的走出大殿……
千钧一发之际,苏苏大声叫住他,“姜尚!你就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等死吗?”
说完之后,苏苏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悬了起来,之所以会大胆的对他吐露这句话,全是依凭那日梦境中那一幕,她并不知晓从前的姜尚与妲己是什么关系,但她不想死,便狠心一赌!
赌他对妲己这份似有若无的不忍。
苏苏缓缓勾起嘴角,显然……
她赌对了。
他在殿门前终于停下脚步,并未开口,却也没有回头。
“我也已经受够了这么悲惨的自己……”女子在他身后如泣如诉,“请你别离开我,姜尚,我不要死,请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他背对着她,长久的沉默着,却始终没有再离开。
苏苏牢牢的捕捉住留下他,逃出牢笼的每个机会,越发低柔了嗓音,如迷惑般哀求道。
“请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以后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我都听你的,别走,求你了,别丢下我……”
他的背脊紧绷而僵持着,终于道,“妲己,你总是如此,总是满口的谎言……”
“我是认真的,姜尚,我是认真的。求你了……别丢下我,别丢下我一个人……”
女子柔软的声线近乎情话般,低喃……
“我想跟你走,求你,带我走……”
轩辕坟
寐喜在修炼之中突兀地停下,这两日隐隐有些心绪不宁,他闭目强迫自己继续修业,却发现如何也集中不了心神,只能烦躁地停下,走出洞窟……
夜幕中,弦月一日日丰盈起来,再过五日便是七月十五,离帝流浆降世的时间越来越近……轩辕坟内的妖怪们昨夜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寐喜却不想太早入宫,相思的滋味是如此蚀骨,若是再与她朝夕相对……
“寐喜大人!”早一日入宫的小妖突然透过心音焦急的呼唤道,“寐喜大人,出事了!”
少年心一跳,沉声道,“是宫中出事了吗。”
“是的,大人。这两日朝歌已全面封锁了所有妖怪的行踪,”今日他是冒死方在闻仲眼下逃出朝歌……
“禀大人,出事的是妲己,妲己被闻仲打回原形了!”
始现真身(下)
笼上所贴的符咒乃是为妖邪所设,闻仲如何也想不到,会放走这只妖狐的人,竟然同为修仙者。
苏苏背倚着牢笼,眯起眼看着姜尚蹙眉开始破闻仲的聚元阵……
她向来不是个愿意坐等在高塔中,期盼王子拯救的公主。若要选,她宁愿是个女巫,竭尽全力的把握每个机会伺机逃出牢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方渐渐亮了起来……
姜尚破解到最后一步阵法时,突然停下来,凝视着苏苏,道,“因为不想死,不想一个人,所以才挽留我,要我带你走吗?”
“我……”苏苏顿了下,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模糊地道,“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姜尚,我希望带我走的那个人,是你。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似怔忡了下,终于抬手解开最后一步阵法,只道,“只要你不再欺我,不为祸众生……”
“……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
金色的磷光四散开来,禁锢着苏苏的铁笼微微颤动了下,在瞬间化为粉齑……
失去了笼子的支撑,原本倚靠在笼上的苏苏猝不及防地朝后一倾,倏地,一只手托起她的腰,在她落地前稳稳抱起她,没有让她的伤口再迸裂第二次。
苏苏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竟然在姜尚怀中……不久前他们还是水火不容的对立方,人生境遇真是不可思议。
他虽然横抱着她,双臂却又远远隔开,在身体之间空出一个距离,这个不含情愫的拥抱令苏苏感到安心。
行至殿门,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守卫,苏苏道,“是你来时将他们都引开了吗?”
姜尚颔首,“他们全在偏殿休憩,再过两个时辰方能醒来。”
苏苏“唔”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狐狸!”
踏出殿门之后,熟悉的呼唤声令苏苏迅速转头,盯着墙角那只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的白兔。
“太好了!原来你有救兵啊。这两日我就在墙角一直打转,外面又风声鹤唳,我只好每日都来门口转转,看看能不能运气不错的混进去救到你呢……”
这只兔子啰嗦个没完没了,苏苏不着痕迹的偏头,见姜尚正凝眉盯着这只白胖的兔子不放,低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就直接忽略它,别收了它?”
姜尚闻言,却是微讶的低头看向她。
苏苏内心低咒,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操心这些小妖的生死干嘛,她何时这般无私伟大过。口中却违背她意志的继续道,“它非常弱,每天的食物也只是白菜萝卜,毫无任何杀伤力,修行不易——”
“狐狸,”打断她的话的却是兔子,兔子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不满的瞅着她,“我哪里有那么弱啦!想当年,我还曾经在轩辕坟……”
“闭嘴!”苏苏恨恨道,真是死到临头还这般较劲。
姜尚却是冷冷地睇了兔子一眼,熟门熟路地不悦道,“你下昆仑之后,就是在轩辕坟蹉跎岁月吗。”
OMG ~他们原来是旧识?
苏苏:“……”
这年头,就连一只兔子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么?
“你果然还是这么无趣啊。”这么快被揭穿了老底,兔子遗憾地对姜尚“嗤”了一声,调过头以ρi股对着他,摇了摇兔子尾巴,这耍贱的模样……实在是令人辛苦的按捺住抽打它的冲动。
姜尚深呼吸了下,抱着苏苏直接越过它,朝鹿台出口直去。
“妲己,”被抛在他们身后的兔子突然道,“看来你果然是服了玄丹了,现在的你……瞧上去真是悲惨呢。”
苏苏扭过头,身后那只兔子的身形渐渐拔高,终至化成一个人形,但她的视野有一半被姜尚挡住,模模糊糊地看不分明。
“别看我了,小寐喜已经赶来了,若你不去见他,那痴儿怕是拼死也要翻遍王宫将你找出来。妲己,你这招蜂引蝶的功夫还是没拉下呢。”
苏苏闻言,被长长的宽袖掩住的五指蓦地蜷紧,抓着指下的衣襟,却未有一语……
姜尚速度不变,不过眨眼间,便已到了鹿台前殿。
还未到出口,一阵长铃骤然划破天际!
这是闻仲的警妖铃,两人胸中俱是一凛,只见出口处已被遮天蔽日的妖气侵袭……
鹿台
轩辕坟众妖尽被遣散,潜伏于王宫各处,以待十五月圆的帝流浆。
寐喜单手横刀,独自一人站在鹿台前,长刀直指闻仲,“她在哪里。”
闻仲高坐在黑麒麟上,腰上的蛟龙金鞭嘶吼着开始扭动挣扎,他长发如雪,服帖的直披肩下,“孽畜!竟敢再入王宫撒野!”
“她在哪里?”
少年只执着的再问一次,身后“轰”地一声,霍然现出一头巨大的火鸟,火鸟尖厉地长鸣着环绕着少年狂舞,翅膀上点点星火洒落半空,他平静的一字一句道,“苏苏在哪?”
闻仲冷哼道,“皆是一丘之貉,吾送你与那妖女相聚!”
言罢,厉喝一声,右手一扬,腰间的长鞭如金色闪电般疾射而出,那金鞭在半途便已迅速化为两头蛟龙,长嘶着轰击向寐喜,一时飞沙走石,侍卫们有的走避不及,被这疾风吹得连退数步,踉跄难行。
寐喜一头长发只在脑后松松扎成一束,长及脚踝的发肆意翻飞,红唇一抿,他双掌柔劲一转,其势虽柔,却如奔雷急速,胸前随着他的动作,一面巨大的火盾如实体般凝聚成圈!
那双蛟龙轰然一声飞撞在这面火盾之上,击起的团团火焰哔啵作响,散落四面!伴随着火焰落地时地轰然声,周遭的草木建筑纷纷被点燃,一时火光冲天!
“孽畜!休得放肆!”闻仲眉宇间腾起杀意,金鞭倒转,深探入底下卷起一大片泥沙朝被笼罩在火焰中的树木建筑包裹而去,阻止火势的进一步蔓延!
少年立刻见缝Сhā针地踩在火鸟之上俯冲向闻仲,其势凶猛,五指成爪,锋利的指甲暴长数尺,火焰如蛇般缠绕住他的手臂,声势骇人无比。
近到跟前,火鸟与黑麒麟嘶吼着缠斗在一起。
闻仲平坐在黑麒麟背上,金鞭还未来得及收回,他眉峰不动,竟也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寐喜这全力一击!
只听黑麒麟悲鸣一声,承接住寐喜的力道霎时载着闻仲从空中跌落!
闻仲十指也双击而出,有如实质的气劲和寐喜隔空相对!
只听凌空几声沉闷的砰砰声,少年嘴角溢出血丝,倒飞数米,随后一个利落的翻身,重新停在半空。
至于黑麒麟自没有这般幸运,轰然一声,地面被撞出一个数十米的深坑。
闻仲被这强烈的气劲也震得气血翻腾,勉力按捺下胸中四散的真气,从黑麒麟背上飞身而下。
那黑麒麟哀鸣几声,摇摇晃晃地跟着要起身,却又再度跪坐于地,闻仲缓缓抚摸着黑麒麟的背脊,示意坐骑稍安勿躁,先行撤下,眼带罕见的怜意,随后转向寐喜时,杀意越发高涨。
数月不见,这孽畜的修为又精进许多,如若继续放任下去,百年之后,必成大患。唯今当趁他羽翼未丰之际,彻底斩草除根……
“寐喜!”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女声打破局面。
苏苏赶到时正看见寐喜抬手粗鲁的擦去先前对战时嘴角的血丝,不由脱口唤他。
少年循声望去,见苏苏正一脸忧心的望着他,目光触及到她身上的斑斑血渍后,倏地瞳孔紧缩,“谁?是谁伤得你?”而后目光转向横抱着苏苏的姜尚,冷意更甚,明知故问道,“是他吗?”
苏苏摇头,却也知闻仲乃是地仙,寐喜短时间内或可一敌,但若是陷入缠斗,怕会落了下风,因此闭口不谈究竟是谁伤她。
寐喜双眼移向闻仲,“是你吗。”虽是疑问,但却用笃定无比的语气道。
“是又如何,”闻仲道,双眼却是紧盯着姜尚,“是你?竟然是你放走这妖女?身为仙家弟子,你何时与这些妖祟勾结!”
“抱歉……”他垂下眼,歉然道,却没有松开抱着苏苏的手。
“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无话可说,只当替你师傅清理门户!”话才刚落,闻仲收回金鞭,如电般轰击向姜尚!
寐喜错身在半空五指连弹,点点焰火如繁星坠地,高速而精准的逼向闻仲。
闻仲只得侧身一避,这一秒的空隙,姜尚却未发起攻击,只轻点脚尖倒飞数十米远远避开,只守不攻。
寐喜暗咒一声,再度催动妖力如一叶飘萍般扶摇直击向闻仲,闻仲只得暂弃姜尚后退一步转身相迎,眼见寐喜这一击就要落空,却不过瞬息,他盘绕指掌之上的妖力霍然凌空击出!似一个无形的由火焰汇成的指爪继续轰向闻仲!
闻仲骤然一惊,及时纵身而起,知是方才有些托大,小觑了这妖怪。那避开的一掌落到偏殿的围墙之上,无声无息……
此刻一阵几不可查的微风拂面,那围墙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如冬雪一般,瞬间消融了!
从姜尚怀中传来女子的惊呼声,闻仲利眼锁住她,当初这妖女要入宫,他便知道势必会引起连番波折,一切因她而起,如今这祸首仍好整以暇的在背后想做收渔人之利?他断断是不会容她!
眼中厉芒一闪而逝,闻仲真气席卷全身,力逼而出!
苏苏和寐喜相视一眼,在这电光火石间,苏苏在心中努力朝寐喜呼唤道,“除了挡住闻仲,还要攻击我,攻击我……”
不知是否真是心灵感应,抑或寐喜此刻正有此意图,他后发制人,头顶火鸟瞬息化为利剑,剑气纵横间,火光飞溅,阻了闻仲攻势的同时,还有一部分火焰袭向姜尚,竟是隐隐有攻击挑战之势,此刻姜尚正抱着苏苏准备继续回避,寐喜这一击,也瞬间封死他的后路。
姜尚只得正面迎上闻仲,不过眨眼的功夫,三人在空中就迅速过了数招……蓦地,女子的伤势被这漫天杀气和凶险斗法无意中波及到,压抑着痛呼一声。
姜尚动作缓了一缓,闻仲随即金鞭长卷而去,在金鞭跳脱化龙之前,姜尚终于出手了!
他单手握住金鞭一卷一拉,无声无息地顺势贴近闻仲,掌中青芒蔓延成网,封住他的攻势。
同一时刻,寐喜在空中蓦地折身而下,妖力呼啸着,疾灌而出!
刹那间,地面隆隆,三人缠斗在一起,在这恐怖的气劲之下,以闻仲的立足之地为中心,呈龟裂之势蔓延到方圆数十丈内!
闻仲此刻被二人封住动作,无暇他顾,却未想到胸前蓦地一痛,真气狂泄而出!
眼前孱弱的女子勾起往日柔怯的笑容,长长的宽袖下却是紧攥着一支铜簪,在场最无害的兽终于伸出隐藏的利爪,借着姜尚与他这般贴近的距离,猝不及防,狠狠将铜簪刺向他的心脏!
闻仲捂住胸口,于对战中霍然受此一击,胸中真气外泄,连呕出鲜血倒飞而出!
“太师!”
远远观望战局的宫人不由惊叫道。
“还不快走!”苏苏用力一拉姜尚的衣襟,不料,姜尚却只是冷望着她,没有动弹。
僵持间,寐喜轻盈地飞掠到他们二人跟前,张开双手,双眼定定的盯着姜尚,“把她给我。”
苏苏心一跳。
姜尚只是垂目再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将她转交到他手中。
“姜尚……”苏苏知他对方才的闻仲一事还有几分芥蒂,在临走之前只低声道,“那闻仲三番两次欲置我于死地,若我不除他,日后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不想死。所以,我与他势必是不死不休,日后,我也是必除他无疑。”
言罢,寐喜便再无耐心,抱着她迅速离开鹿台。
苏苏望着一直停在原地,越来越遥远的姜尚,楼阁重重,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余下四日皆是在各个宫殿轮流渡过,七月十五这夜,他们选择了摘星楼。
将玉琵琶从藏身之处挖出,苏苏一早便兴冲冲为她选好了一个无遮无掩的好位置,与寐喜开始翘首以待……
夜终于来了……
这月色迷离的夜晚,伴随着明月从地平线冉冉而起,偌大王宫内所有的亭台楼阁,宫墙谢轩,陆陆续续地被一个个身影占据……
“寐喜……”
“嘘——”寐喜食指轻点红唇,“别说话仔细凝神,不要错过了时辰。”
苏苏本想问他该如何吸收帝流浆,只能郁郁地重新抬头,顺着此刻所有妖怪们等待已久的视线,望向头顶这轮皓月……
瞬间,月光中无数如橄榄般的光球,似万道金丝,自月中垂落人间,远远望去,王宫被无数的萤光覆盖,仿若成为一座光之星城,如梦如幻……
“真美啊……”
少年喟叹着,舒展着身体捕捉吸收着尽可能多的帝流浆,“可惜凡人皆看不到这美景呐。”
苏苏琥珀色的瞳孔中印出这纷纷扬扬的光之洪流,听到寐喜的话后,慢了几秒方反应过来,“你是说……”她不敢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凡人是看不到帝流浆的?”
少年理所应当的点头,“当然。”
所有妖怪们的心绪无疑是沸腾兴奋着,皆聚精会神地吸收融合着帝流浆……
苏苏望着周遭沉浸在修业中的妖怪们,胸中突然透出一丝冷意……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见原本鳞伤遍布的身上,伤口在渐渐地愈合,消失……
不……
她下意识的掩住唇,不……
她怎么可能会不是人类?!
一团光球落在她肩上,她的身体仿佛有自主意识般,吸收这团冰凉的光体,帝流浆瞬间穿透她的身体,慢慢消融在她体内……
她闭上眼,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从四肢百骸漫开,随着越来越多的帝流浆没入她体内,她周遭逐渐明亮起来……
身体在光芒中似乎慢慢的缩小……
女子在月光中渐渐蜷缩起身体,面部的颧骨和颚骨慢慢突出,脊椎越发弯曲,勾成一弯灵巧敏捷的弧度,身体各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长出丰美的银色皮毛,十指渐渐并拢,十只锋利的尖爪探出指缝……
仿佛只过了一瞬,却又似一瞬千年……
在这片沸沸扬扬的光之洪流下,一只白狐仰头对月嘶吼一声,九尾如扇展开……
那兽类的嘶吼,在月光下是如此悲凉……
原来……
她真的是妖。
知识小注解:
《续新齐谐?帝流浆》:“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前传
第一章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妲己……
妲己……
层层迷雾之中,尘封已久的记忆伴随着声声呼唤,肆意的大笑喧闹声扑面而来……
“妲己!”
她“喝”了声,差点跳起来,眼前一堆小狐狸四爪朝天,软绵绵的肚皮向上,快乐的翻滚来翻滚去。
“不要发呆了~妲己!来玩嘛~”
毛色各异的小狐狸们眨巴着闪亮亮的大眼,巴巴地瞅着她。
“不准叫我妲己……”她默默背转过身,只有巴掌大的身子缩着,忧郁地抱着自己一把漂亮蓬松的狐狸尾巴,呆呆的看天。
这里是青丘之国,一个由九尾狐称王的世界。
她依稀记得那日在COSPLAY现场撞上陨落的火星,再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窝甫出生不久的小狐狸中,当然,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她也和那些湿漉漉的小狐狸一样,ρi股后长着九条尾巴=口=!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被火星给砸返祖了!
但很快,她意识到原来现实永远比想象更悲惨——她穿越了。
尤其当听到其他狐狸忧心的唤着她妲己时,她终于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太惨了~实在是太悲惨了!
为什么她穿谁不好,就非要穿在那只臭名昭著死相凄惨的倒霉狐狸身上?要不……就干脆自杀重来一次?
可惜历经几次自杀后她终于清醒的明白,妖怪的身体果然比人类强悍许多= =
死了心后,她认命地开始渡过九尾狐这漫长的成长期。
不得不说,九尾一族是青丘之国最牛最横的主宰,先祖乃是涂山氏的女娇,大禹的妻子。他们的情歌数千年来一直被传唱着,比如现在……
绥绥白狐,九尾厖厖。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明矣哉……
又来了!苏苏幼细的手捂住毛茸茸的耳朵,深深郁闷着狐族这敏锐的耳力,唱唱唱,唱K时一定个个都是超级麦霸。
“小妲己,你要合群,你不合群的话会被其他狐狸排挤哟~”
一只兔子叼着根胡萝卜坐在她身旁咔嚓咔嚓的优雅啃萝卜……
“不准叫我妲己!”她眼也为抬,继续忧郁的抱着尾巴在角落种蘑菇。
“那要叫什么?”
她不吭气。
“唔~小妲,小己,阿妲,阿己,妲妲,己己……唔,己己……JJ……”说到最后已经猥琐的偏离了轨道……
她额上爆出青筋,猛地抬头,“滚——”
她深深的后悔一年前救了这只猥琐的兔子,那时她是抽了什么风竟会觉得这只饿昏迷的兔子很可爱?
“噢噢,说话了说话了,看来你也很满意‘己己’这个名字……”兔子一刻不停的在她身边蹦跶。
“闭嘴!”
她用力瞪它,没打爆你的头就应该感谢我的理智还残留在我的DNA里。
“那你要叫什么名字?身为九尾的白狐如果没有名字很丢人哟。”兔子歪着头,红通通的大眼看着眼前这只年幼暴躁的小狐狸。
毕竟九尾狐族精擅各种攻击和幻变的法术,乃是极罕见的强大种族,据闻得道的九尾狐法可通天,是以这些得道的九尾狐又被称为天狐。除了第一代九尾一族的祖先女娇之外,九尾白狐屈指可数,然则皆达到了传说中的天狐的进境,因此当这一代终于出现了血统高贵的白狐时,妲己自然成为九尾一族的重点培育对象。
她烦躁得蹭蹭ρi股,背对着兔子,还是不吭气。
“妲己,妲己~己己~JJ~”
“好啦,停!”她伸出爪子烦躁的开始拔毛,“就叫……就叫苏苏吧!”
在青丘不知时年岁月的生活了一段漫长的日子。
这里物产富饶,四季如春,以五谷为主食。除了九尾一族之外,青丘还居住着上古遗留的神的子民,种族各异的妖怪,甚至还有极少数的人类。
这里没有任何固定的法则,唯一能决定一切的便是强者。不可谓言,九尾一族虽然数目稀少,千百年来却一直牢牢的占据着绝对的统驭地位。
作为强大的九尾一族的希望,苏苏自然是幻术攻击体术媚术一个都不能少,日子被安排的紧锣密鼓,竟也慢慢的忘了岁月的流逝……
直到有一天,她出了天狐的属地,第一次见到生活在青丘的人类时,才发现在岁月的更迭之间,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一个人……
她闭户三日,三日后她开始裁衣。
这么多年过去了,仔细去回忆,她闭上眼,竟还能记得身为人时那些贴身内衣裤,还有剪裁时尚的小可爱和热裤。
可惜青丘子民皆是着丝帛所制的长衣华服,为避免惊世骇俗,苏苏仿照记忆中最后那场COS所穿的正红色和服为自己做了件时髦的正红色宽袖收腰锦衣,倒也在青丘风靡一时。
除去裁衣,她开始练字,每周在丝绸上用中文端正的写一篇周记,相较于抽象无比的甲骨文,她觉得汉字委实是可爱多了……
这些事情有意义吗?她并不在乎。她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在岁月的流逝之中,留下一些她曾经身为一个‘人’的证明。时间是如此强大,日后她修业大成,早已忘记了自己曾身而为人时,也能有一些东西代替她,记住那段短暂却绚烂的时光……
族中的长老们都待她极好,苏苏在他们的庇护之下顺顺利利的渡过了数百年光阴。
这数百年来,兔子也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带着她上山下海,四处探奇。他们曾跑去现世的东海,传说那里住着一群美貌的鲛人,歌声曼妙无比……
鲛人不就是美人鱼。苏苏搓搓下巴,突然想起来西方神话中传说,人鱼美丽无比,她们用魅惑人心的歌声诱惑过往的船只,令他们葬身海底。
美人!兔子双眼发亮,两人屁颠屁颠的朝人鱼居住地全速赶去。
远远的,一阵忽隐忽现的歌声从海面升起,那音色似飘渺实缠绵,仿如天籁……不愧是流传千年的致命之音啊!
流传千年,咳……流传千年……
传说,鲛人不死,但传说没有说不老……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大群牙齿掉光的阿婆人鱼-口-!
苏苏:“……”
兔子:“……”
好吧,从轮廓上还是可以……努力想象这些阿婆人鱼当年的美貌啦。只是偶尔思及未来那些被阿婆引诱的年轻水手们,其实他们应该是由于惊恐打击过度才触礁沉没的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心情皆空前低落,兔子奄奄的垂着耳朵在苏苏怀中道,“要不要去昆仑?”
“哎?”
“明日是三月初三的蟠桃宴,西王母的宴会老热闹了,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就算能吃个蟠桃也赚到了,再不然不贪心点,只看看那些神仙姐姐养眼也成。”
苏苏犹豫了下,昆仑乃是天帝在下界的都邑,各路妖仙皆来朝拜,虽然她不认得人,但作为九尾一族的白狐,可是有太多人认得她,到时被长老发现她又偷跑出青丘玩乐……
兔子却是一个劲的鼓动,“去吧,去吧。你平日老窝在青丘都没有出来见识过,别放过机会啦……扒拉扒拉扒拉。”
“我……”苏苏艰难的再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心一横:去!反正被发现了,了不起……了不起就被关一个月禁闭,没缺肉挨疼的。
昆仑方圆八百里,高七万尺,号万山之宗。
行到跟前,那迎面而来的威严肃然之气几乎令人窒息,山体常年云雾缭绕,离得近了,便能看见掩藏在烟云后的金台玉楼,巍峨宫阙。
苏苏到了昆仑之后偷偷恢复了原形,并隐藏了另外八条尾巴,不想太过醒目。
……你确定一只狐狸和兔子结伴同行的组合真的不醒目?
她转头问兔子,“我不熟悉昆仑,我们现在要先去哪?”
“去蟠桃林吧。”兔子耷拉着耳朵,“我肚子饿了,先啃几颗蟠桃填饱肚子。”
两人确定目标后,由兔子熟门熟路的带路。
西王母的蟠桃园分为内外两院,内院中由神兵天将们森严把守,共有三千六百株桃树。前面一千二百株,花果微小,三千年一熟。中间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
外院的守院人倒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太超过,他也能允许采摘一二,自然外院蟠桃是没有内院那般珍稀,但于人有延年益寿之功用,于妖则是能增进修行道行,虽然不多,但也比单纯采补日月精华强些。
这些蟠桃林由于花期悬殊,是以除了结着累累硕果的桃枝外,也混合着灼灼绽放的簇簇桃花……
蟠桃林的桃花比人间的桃花大上许多,花瓣如粉色水晶般剔透,花型状如蔷薇,大片大片的同时盛放,那面画瑰美的令人移不开眼。苏苏好奇的低头想摸一摸落在地上的桃花,却发现蟠桃花也比人间的桃花脆弱许多,只轻轻一碰,整朵花便四散飘零,花瓣纷飞……
“你是哪家的狐狸?”从桃花枝上突然传来陌生少年清冷的音色。
苏苏吓了一条,仰起头朝被重重桃花掩盖住身形的少年望去——
第二章
皎皎少年,子慕予兮。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兔子顺着苏苏的视线看去,口中的蟠桃“吧唧”一声掉下来。
好丢脸!
苏苏伸出爪子掩面,默默背过身去和兔子划清界限。
只听下一刻兔子兴奋的道,“小哥!你有没有姐姐或者是妹妹?再不然姑姑和姨婆我也不会介意……”
“不好意思,家教不严……”
苏苏淡定的伸出爪子将兔子PAI晕,打算默默拖走。
妖者殊丽,更何况九尾一族原本就是以美貌著称,活了大把年纪,美艳的同伴她看得不少,已经许久未因为单纯的皮相赞叹。眼前的少年一袭靛青色纱衣,玄色的云纹压在领口和袖边上,乌发如云,长眉秀目,大半的身体拢在桃花之中……
“明日才是蟠桃宴,你可以多带些蟠桃走。”那少年轻轻从树上掠下,对他们道。
苏苏拖着兔子停了下来,踟蹰的看着他。
那少年朝她微一颔首。
“可是我……我够不着。”苏苏把兔子一丢,霎时起了狼心,眼巴巴地看着他,嗫嚅道。
话刚落,她身子一轻,这才发觉已经被少年捧在掌心,她下意识的一嗅,惊讶道,“你是人?”先前还以为他是妖或者是仙。
他“嗯”了一声,“我是看管蟠桃林的守院人。”
苏苏点头,他托着苏苏,举高手让苏苏仔细挑选枝上的蟠桃,她不由好奇道,“你这么弱,就不怕遇到的是恶妖,随时会被采补掉?”
毕竟昆仑虽为仙山,但同时也盘踞着大量凶猛的妖怪,人类在这里是生物链最弱的一环,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他摇头,“尚有道友师兄相护,也自行研习过两年术法。只望日后能拜在元始天尊门下,得仙师指点,一尝夙愿。”
噢噢,真是自信十足呢。苏苏边思忖着边手脚利落的开始扒拉着树上的蟠桃……
“狐狸!记得给我留点~”原本装死的兔子从地上爬起,可怜兮兮的道。
苏苏连个眼白都未施舍,抱够了蟠桃后示意少年将她放回地面。
“你是跟随族人前来,还是哪位仙人走失的灵兽?”少年道,眼前的白狐毛色是近乎透明的银白,双瞳呈剔透的琥珀色,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灵秀漂亮的白狐,
“我随族人来蟠桃宴见识见识。”苏苏敷衍道,经过兔子身边时利爪猛地一抓挠兔子的ρi股,“肥兔子,走啦。”
兔子尖叫一声,抖抖抖,“你……你你太失礼了!身为雌性,你,你你居然对雄性作出这等卑劣畏亵的事。”
“闭嘴啦。”
狐狸阴郁的回过头,将蟠桃往兔子身前一推,“抱牢了,掉一个我就咬掉你的耳朵。”
兔子:“你好过分哦。”
“你再这样看着我就别怪我无情了。”
兔子哀怨的努力伸展短小的四肢抱住蟠桃,“你好坏哦。”
苏苏无视它,抬头朝那少年道,“总之,谢谢你刚才的招待。”言罢低下头,张开嘴啊呜一口叼住兔子,慢吞吞的拖着兔子踱走了……
“师弟!师弟!”
还未走太远,一个急冲冲的身影打斜里冲出,差点踩到苏苏。她吓了一跳,及时往旁边跳开,不爽的回头——
只见一个道童正比手画脚地急急对那少年说什么,少年眉目不变,神情却骤然疏冷了许多。不意发现她在看他,那少年朝她微微颔首,她迅速转过头,继续叼着兔子若无其事般慢悠悠的离开了。
可惜这顿蟠桃宴苏苏到底还是没有吃成。
蟠桃宴当天,她便被族里赴宴的长老发现了,和兔子一道被提溜回青丘。
事后,苏苏把铜镜抱上大床仔细端详了自己一夜,镜中的少女灵秀有余却美艳不足,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探出发外,面孔还是她原本的轮廓,不过肤质,发色,唇齿等细节部位质量倒是有了显著的提升,毕竟是九尾狐的身体,就算还是她原本的粗胚,也能把她的五官给打磨精致了。
可惜族里的少年狐狸有些失落,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没有狐族女子那般绝色,但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吧,偶尔啃啃清粥小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她的发育期已经到了,欢迎大家随意开垦么。
她一边咕哝着一边翻弄着几件纯白的棉质小内,摸摸胸部,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她的发育期。虽然胸部成长得很是缓慢,但也到了可以穿小内的年纪。
为自己准备了几件纯棉内里,从前她内衣向来都只穿棉质,她没有改掉这个习惯的打算。不过突然想到这时期从来都不穿小内的女性们……OTZ
究竟她们是用什么方法才能保持住即波霸又挺拔的好身材?顺便失落一下,她周遭的母狐狸们挺着不穿小内的大ⅿⅿ和地心引力斗争了几百年,依然没有下垂的保持完胜记录。
脸蛋不如人就算了,身材也不如人。苏苏突然想起那日在蟠桃林见到的陌生少年,更加忧郁的挠墙,不如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连男人都不如!
她打了个滚,又变回狐狸原形。如今最有优势的只剩下她的原形了,至少……至少只看原形的话,她是族里公认的这一代最漂亮的狐狸= =!
熟练的卷起九条尾巴抱在怀中,苏苏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般平静舒坦的日子,什么时候会到头。
想想未来女娲要她去灭世,她便不耐烦的继续挠墙,纣王如今还不知道出生了没,要不她就干脆趁纣王调戏女娲之前把丫给废了让他力不从心?再不然,就指引他走向BL的康庄大道,从此不爱巾帼爱须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棘手的姜尚,想到未来她将会死在他手上,苏苏便忍不住一阵恶寒。
此刻的姜尚究竟在哪个角落孵着?
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给他挖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表再问为毛会变老,表再问一切XX或OO,少女变大娘还有其他不能剧透啦!有点耐心,后面会慢慢解谜滴~~
不知道各位看懂了么,苏苏其实原本就穿越为妲己,从本卷卷名《流年似水难载负》就该知道,这卷是说苏苏作为妲己时那段尘封的旧事,后来她因为XX的原因,吃了玄丹并失去了穿越之后的记忆,以为自己是人,只是被误认为是妲己。因此她才和真正的妲己长得一模一样啦,同一个人么!
没有来回穿啦!苏苏从头到位只穿越了一次!这个写法捏,是倒叙><
同时,这也是解释前面的谜团包括女娲纣王等等疑问滴一卷!
第三章
她是一只狐狸精。
准确的说,她是一只原形比人形更漂亮的倒霉狐狸精。
再准确一点说,她是一只原形比人形更漂亮却饱受着死亡威胁的倒霉狐狸精。
……
“苏苏?”兔子奇怪地道,“你……你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数秒后
“啊,不要!不要……苏苏,不要啊~”
“呜……别,别碰那里……”
“啊,啊~好痛……”
“嗯~”
苏苏终于一脸黑线的停下来,“兔子,你再发出这种□的叫声我就让你变成阉兔子。”= =#
“好过分哦。”兔子风骚的朝她飞去一记媚眼。
苏苏默默的转过脸,不好意思,她对人兽没有兴趣。低下头再次叼起兔子肥短的脖子,在兔子声声“嗯~啊~好痛~”的□呻吟中,苏苏拖着兔子再度奔赴现世。
“你要找谁?籍贯何处?父兄何人?有无官职?形貌如何?可有婚配?年岁几何……”
“我要找姜尚……”苏苏呐呐道,沉默了片刻,“……其他都不知道了。”
她对人间不熟,看那只兔子在昆仑熟门熟路的模样,猜它合该也是个人精,遂将它叼来客串百事通。
“只说了个名字这要我怎么找?天下之大,就算是地府判官核对名册,也要参考个年岁籍贯么。”
苏苏俯瞰着人间这万里山河,人海茫茫,该如何入手,她一时也了无头绪。只道,“那……我想知道此刻商汤之主是哪一任?”
“帝乙。”兔子果然是百事通,“不过商汤在他这一辈国势趋于没落,东南夷族和孟方伺机大举入侵,好在他眼光不错,太师闻仲骁勇善战,已领兵赶赴战场。”
“听你的口气,闻仲似乎很强呢。”
“强是强,可惜太刚烈死板了些,怕是过刚易折。他已经是地仙了,差一步就能登赴大罗,可惜一颗心全绑死在成汤江山了,虽然如今是位极人臣,但哪里有大罗金仙逍遥。”
苏苏难得听到一个熟人的名字,推测那帝辛怕是还未出生,姜尚的话……“你认识的修仙者中有没有叫姜尚的?”
兔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司命星君吗。”
苏苏只得又搜肠刮肚地努力回忆了好半晌,可惜原著实在是记得模模糊糊,早知如此,当年她就该把封神演义倒背如流才是……
倏地,一阵悠长的剑吟从两兽头顶响起——
只见一个青衣少年临风御剑而来,眉目华美,游若惊鸿……
苏苏认出是前几日在蟠桃林遇见的少年,看见他们时他微讶的停下,苏苏立刻招招爪子唤他下来。
“这附近是你族人的领地?”
“不是,今日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苏苏思忖着该怎么进入正题,沉吟着,“唔……”
“有什么事么?”
苏苏偷瞄他一眼,见他神色倒是柔和,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凑到少年腿边,装可爱的将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身上讨好的蹭来蹭去,“唔……很冒昧的想问个问题……”
他向来不善言辞,与同门相比,他对这些灵兽倒还和悦放松许多。尤其这小东西实在是可爱极了,少年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苏苏便无耻的肥了胆扑到美少年怀中不停蹭啊蹭。
“啧,身为雌性应该含蓄点。”兔子咕哝着。
苏苏无视之,只道,“那个……昆仑山上的修仙者你都认识吗?”
“我并未正式拜在哪位仙师门下,因此不算熟识。”
兔子闻言也无耻的跟着蹭过来,“那你家中有没有雌性也在昆仑修业?不管是姐姐或者是妹妹,不管是姑姑或者是姨婆……”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在苏苏恐怖的瞪视下兔子闭嘴了。
少年忍俊不禁,他盘坐在树下,将这对诡异却有趣的组合一道捧在膝上。
“喂喂!很恶心啦,我讨厌雄性抱着我!”兔子用力挣扎着蹦出来。
“啊,我很抱歉……”
“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兔子在草地上用力滚来滚去的蹭掉他的气息,蹭完后耍贱地冲他扭扭ρi股,三两下就蹦走了。
“兔子,不要勾搭的太晚,回去时我没有看到你就准备做烤兔子吧。”
兔子叼着根小草,孤傲地回头,寂寞如雪,“人间的兔子,不符合我的美学。”
多么有个性的兔子啊。
苏苏:“……”
少年:“……”
“咳”,她干咳一声继续回归正题,“我只是想冒昧的问你,你认识的修仙者中有没有姓姜的?是男性。”
他怔了下,答,“有。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毕竟我认识的道友不多。”
“不多也没有关系啦,”苏苏挥挥爪子,期期艾艾的看着他,“那我问你啊,在你所认识的姓姜的修仙者中……有没有叫姜尚的?”
他表情有些怪异,停顿了下,道,“有是有……”
苏苏双眼立刻迸发出一百万伏的电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当真?”
少年点头,不过也抛出个‘但书’,“但是同名同姓之人也有许多,不知你找姜尚所为何事?”
“传说……他道法高强,”苏苏瞎掰道,“因此我想向他请教一二,不知你能否代为引荐?”
他轻轻爬梳着她背上滑亮的皮毛。“恐怕我所认识的姜尚不是你要找的人。”
小背让人摸来摸去,滑嫩嫩的豆腐都不知被吃了多少,苏苏不自在的挪挪身子,那只修长的手随即安抚的轻轻搔弄着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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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已经进行到关键位置,苏苏挣扎了两秒,果断的决定暂时先牺牲一下清白,忍耐道,“为何这么说?”总该让她去确认一下。
只听少年淡淡地道,“因为我就是姜尚。”
苏苏:“……”
……因为我就是姜尚,我就是姜尚,我就是姜尚……
这句话在苏苏耳边无限循环,她言语不能的拜倒在命运的石榴裙下。如果这是言情小说的话,那作者一定是个变态吧。
“怎么了?”
“没有……”
苏苏依然保持石化的睇着他,胸中传来诱惑地低吟:
反正她向来都不是善男信女,也许她可以……趁着他现在尚还弱小未成气候,干脆提前杀死他。
第四章
也许真的是做妖太久了。
当这念头一起便无法遏制,生平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萌生了杀意,她竟也理所当然了,原本的法治社会道德观念在这个远古时代已经模糊,做了数百年的妖,虽然她还固执的保持着人类的生活习惯,但此刻她也幡然意识到,在这数百年的潜移默化间,她已经回不去了,即便她再做回人,她也不可能再回头了。
少年见这只小狐突然沉默下来,双手将她捧起,“为何不说话?你要找的人是我吗?”
“啊,只是有点失望,我找的人不是你。”
“这样啊。”他低声道,“今后我会留意一下,若是有消息会告诉你的。”
“谢谢。”苏苏道,可惜不知道姜尚道法的深浅,她修业这数百年多是Сhā科打诨,但白狐的底子还在,若面对的是几只菜鸟,她没有问题。只是眼前这个姜尚令她有些不确定感……
“我……是否在何处冒犯到你了?”敏感的察觉到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杀气,少年道。
“没有啊。”苏苏轻快地道,暗暗打散凝起的妖力,先不打草惊蛇,“你要不要去我族的领地?我带你游玩一下。”
他明显露出悦色,“今日我去终南山送信,还有一个时辰可以自行安排。”
咦,年少的姜尚原来这么好拐?
苏苏感慨,果然没有谁天生就是英雄或枭雄,要体谅下伟人也是有单纯的青春期啊。
姜尚单手捧着苏苏叫出仙剑,由苏苏领路带他去青丘。
不想,一个女音伴随着悠长的剑吟自天边远远传来:
“姜师兄——”
苏苏脸一黑,生平最恨这种半途坏事的路人甲,就像便秘了半个月腹内终于万马奔腾却找不到厕所一样讨厌!
少女自然听不到她腹诽,她梳着娇俏的双环髻,眉似远黛,双目顾盼生辉,只穿着粉色的短衣,高领,窄袖,很是青春逼人。苏苏终于悟了,原来她不是路人甲,她是后备女主。
女人天生难以抵挡可爱的小动物的诱惑,那少女瞧见苏苏时双眼发亮,伸手想摸她,“哇,好漂亮的狐狸。姜师兄,能不能借我抱一抱?”
姜尚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她并非是我的宠物,我不能代她应允。”
美人自然从小就受惯娇宠迎合,小美女嘴巴一嘟,“姜师兄你真死板哦,亏我今日还专门问了你的行踪,一路赶来找你呢。”
“师妹有何要事?”
“我想要师兄帮我炼几颗丹药,几个师兄里姜师兄你炼丹最好,自然是来拜托师兄了。”
姜尚蹙眉,“那等我回去后再帮你炼丹可好?”
“不行,我急用。”少女急得跺跺脚,“姜师兄,拜托你了,反正你信也送好了……就帮帮我,好么,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苏苏冷眼看了一阵,也知今日是不可能了。于是很是无邪的眨巴着琥珀色的大眼看着他们二人,体谅的道,“你先回去吧,姜尚,下次我再去昆仑找你玩。”
姜尚颔首,摸摸她的头,“下次你若要寻我,便去蟠桃林。”
苏苏应了一声,便见那少女恋恋不舍的回头再望了她……的漂亮毛皮一眼,霎时苏苏团起身子,从背脊爬来一阵恶寒。从现在开始,她要鄙视一切穿狐皮裘,戴狐皮帽,裹狐皮袄的人!
只听剑吟啸啸,少女心急火燎的拉着姜尚,两人瞬息消失在天边……
真是男俊女俏啊。
苏苏扒拉着爪子定定的看了许久,长吁一口气……
啊啊,年轻真好。
回青丘时过往的狐狸们皆面色凝重,苏苏虽依然面不改色,心中却知不妙,囧,又这么倒霉的东窗事发?
果不其然,还未到闺房,她便被长老提溜着尾巴倒转拎去主殿。
“苏苏,你自己招认,又做了什么错事?”长老揪着她的三条尾巴,苏苏手中忧郁的抱着三条,两条遮住眼睛,第九条瘪瘪的垂着,时不时晃两晃。
众狐狸憋笑:“……”
大长老差点爆血管,揪着她的尾巴左右甩了甩,“你还如此顽劣!说!你这次的修业是不是又没过?没过就算了,若你能诚心悔过,用心弥补倒也可以!你竟还接二连三的偷溜到人间游玩!你还要不要命啦,就不怕被他们给捉了做狐皮大裘去!”
她弱弱的咕哝,“我那不是游玩……”
“不是游玩是什么!难道是修业吗!”
“比修业重要多了,关乎我的身家性命……”
“还有什么东西比修业重要!”大长老继续吠,“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开始思春了?告诉你,我们这高贵的血统,绝对不允许其他低劣的种族玷污!想当年……”
苏苏叹口气,熟练的接下去,“……想当年我们的先祖女娇,可是大禹的妻子,乃是九尾白狐,夏的开国天子启就是我们女娇大人的儿子,之后我九尾一族在远古众神之战中……扒拉扒拉扒拉。”
大长老满意的“嗯哼”一声,“算你平日有用功。”
苏苏苦着脸,这哪里是用功,每日被迫听他没完没了的唠嗑,想记不住都很难。
“好!既然你都记住了,你就该知道,外面的混小子哪里有我们九尾一族的青年优秀,更何况你毛还没长齐,没事瞎凑什么热闹去理会那些情情嗳嗳!”
苏苏腹诽,什么叫毛还没长齐,别的狐狸这岁数早该拉出去配种了。
“噢噢,你这什么眼神!是不是又在腹诽!”大长老怒了,“平日就是太娇惯你,让你养成这般为所欲为的个性,从今日起,你就给我禁足!不对……”想到她前两日也是禁足,最后还不是照样偷溜去现世,大长老道痛定思痛,直接给她下了个法禁,“今后你就给我乖乖待在青丘等修业过关后再出游,在青丘的结界范围以内,努力修行吧!”
何谓法禁?
即是在一定的区域结界范围内可以任意施用法术,可一旦离开了这个限制范围,身上的法术威力便会大减,趋近于无。
这种法术通常是用在地位尊贵的犯人之上,一方面能防止对方逃走,同时也给对方留足了脸面尊严。
苏苏顿时石化了,六条尾巴猛地缠住大长老的手臂,“不要啊,我错了。换一个吧,换一个罚我,再不然,就给我一天,给我一天的法术然后立刻再法禁也可以!”
大长老狞笑,“别妄想,我连条窗户缝都不给你!”
“大佬,我只要一天去杀个人啊!”
“哇哈哈哈!你就是去杀头猪我也不给你!”
苏苏:“……”
凸= =凸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完成九尾狐的修业至少还要数十年……到时候姜尚也不知把她甩到几条街了。
苏苏哀号,早知如此,过去那几百年她一定奋发向上,早日通过修业。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苏苏从未如此深刻的感悟到这句话的重量= =!
此刻如猫爪挠心,苏苏辗转反侧,不过依她的脾性,定然不可能轻易放弃。
好,禁就禁吧,苏苏咬着尾巴思忖着。
她就先跟那姜尚混熟了。一面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杀掉他,一面再寻求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扭PP耍贱滴某兔:[img]dssz_8.gif[/i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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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五一了,今天会努力多更点,作为五一的礼物!同时也摸摸大家,这段时间由于我的工作问题,更新不定,久等了。
这段往事之卷也不会太长,大概3、4万字左右结束吧,后面就继续剧情。
男主的话~说过了,表急,没定死。等着苏苏和剧情走向吧,瓦只是想说,现在不代表寐喜和帝辛就木戏,远目……
第五、六章
第五章
或许冥冥中真的有什么在操控着一切。
多年后苏苏叼着自制的白玉烟杆懒洋洋的感慨,若不是当年的法禁,未来便不会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了吧。
啧,早点把那祸首给一刀切了,她的人生便也就圆满了。
什么是情?她并不清楚。
但那最初的情,却成了她致命的劫。
在青丘安分的蹲了几日,她便三不五时威胁兔子带她去昆仑。
“苏苏,你是不是春心动了?”兔子边舔毛边用红通通的大眼瞅着她。
春心动?苏苏没好气的飞一个白眼,杀心动还差不多。
“没办法,九尾一族是最高傲的种族,鲜少与外族互通来往,能与九尾一族成为朋友的异族已经是凤毛麟角……”说到此,兔子还不忘得瑟的摇摇肥短的尾巴,“更何况你与那姜尚不过是一面之缘,就已到了楼台私会花前月下的地步。”
“闭嘴啦。”苏苏叼起兔子,走了两步后她突然又停下来,甩头把它丢回地上,“兔子,你术法怎么样?”
兔子面朝下“吧唧”一声陷入松软的草地,颤抖地指控道,“身为雌性……你太粗暴了!”
“啰嗦!我问你,会不会?”
兔子含泪抬头,“会……”
“很好!”苏苏踱到兔子跟前,力图温柔的伸出爪子扒拉两下兔子的头,“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哎?”
“杀了姜尚,”苏苏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杀掉他。”
“嗯……”悠长的沉吟之后,兔子星星眼地抬头,“你被他始乱终弃了?或者是他另结新欢?”
苏苏眼角抽搐一下,仍保持和颜悦色道。“你只要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就行了。”
“唔,”兔子很干脆地道,“做不到!”
“我靠,连杀个人都做不到你学术法干嘛!”
“那个……”兔子害羞地道,“我学习术法是为了不用洗澡也能保持每天的清洁光亮。”
苏苏:“……”
神啊,她还要在这个时代和这些妖怪生活多久?
她想回地球! >口<
昆仑 蟠桃林
今日的蟠桃林比往日热闹许多,还未到丹房,便听见一个活泼的女音道,“姜师兄!你帮我看看我炼得如何?”
兔子回头朝她挤眉弄眼:噢噢,最近这位小美人的出现频率很高哟。
苏苏一爪子拍晕它,叼着兔子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两人的视野内。
“咦!又是那只狐狸。”小美人好奇的凑过来,“姜师兄,你看,它送食物给你耶!好生乖巧呢,它嘴里叼得……好像是只兔子?”
“不是好像,”兔子冲小美人招招手,绅士而优雅地道,“美丽的雌性,我敢说,再也没有比我更俊美的兔子了。”
众人:……默。
呆了几秒后小师妹方反应过来,惊讶地单手掩唇,“它……它,它也会说话?!”原本只以为那只狐狸会说话,想不到连它叼来的兔子也会说话。
姜尚道,“我已说过,他们是灵兽,自然会通晓语言。”
“呀,真神奇!”她只刚入昆仑一年,平素大家都很照顾她,并未让她接触太多鬼神之事,是以,还是首次亲身接触到苏苏和兔子这般的灵兽。
苏苏倒也大方的任她瞧,只要她不把手伸过来垂涎的抚摸她这身皮毛,否则就别怪她欺负小姑娘,直接不客气的给那张小脸蛋一爪子。
这般美丽骄傲的动物着实迷人,小师妹终于忍不住,偷偷探出手……
“师妹,”姜尚见师妹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把手往苏苏身上挨,只见苏苏身上的银毛已渐渐竖立起来,他及时半途攫住她的手,“别摸它,它怕生。”
她却是低呼一声,红着脸道,“姜师兄,你……你先放手。”
姜尚忙松开她的手,歉然道,“我……”
“师兄我先回去了。”小师妹飞快的打断他的话,羞红着脸落荒而逃。
只可惜被抛在原地的姜尚依然是一脸平静的继续炼丹,浑然不觉方才无意间已吹皱一池春水。
苏苏暗暗摇头,每次小师妹来找他时,同门师兄弟们艳羡的目光难道他都没有注意到?也难怪他七老八十了才顺利成亲,这般迟钝冷淡的个性,最后能娶到老婆,她都替他觉得惊。
“苏苏,今日我要炼丹,不能再陪你了,你要不就和兔子在丹房附近休憩一下。”
“没关系,我就待在丹房好了。”苏苏道,“请问炼丹的话,会有危险吗?我十分好奇呢。”
“大抵是没有。”
苏苏“哦”一声,不死心的求证道,“你确定?”
他低声道,“我确定。”
好吧,苏苏果断地决定不浪费彼此的时间,“那么姜尚,我还是和兔子一同回青丘吧。”总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姜尚道,“也好。”同时轻轻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这段时日以来修炼的各种丹药,你回去时可以试一下。对固本归元有好处。”
苏苏心中一暖,原来他竟是为她炼的?只可惜……
低垂下眼睫,两人便就此别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不甘情愿的过去了,直到有一日,中宫天极星的光芒突然亮了起来。
闻仲朝帝乙拢袖稽首,“陛下,新的帝王星已经出现了…… ”
与此同时,随着年华似水般流逝,苏苏床头各色丹药渐渐增多,品种也越发齐全。
族内的长老一开始对她带回来的这些丹药嗤之以鼻,直至有一日无意中使用,从那之后虽然长老依然对着这些丹药和姜尚横七竖八的挑剔,但也养成了三天两头到她房内摸几瓶丹药走的好习惯……
“柔一点,动作再舒缓一点!”
“对!就是这样!然后眼睛看这边,斜斜的往上挑眉,对!眼神再妩媚些,别这么露骨,稍稍眉目含情的这种……”
苏苏的眉毛抖阿抖,“够了吧,磨蹭了一个多时辰了。”
一群美艳的嬷嬷笑得花枝乱颤,“妲己,我们狐族可是最善舞的,饶是天界当年训练舞姬的舞师,也是拜在我九尾门下三天三夜,长老才稍稍允人习了十年歌舞呢。”
“啧,谁爱学学去。”苏苏小声咕哝了下。
嬷嬷们调笑道,“难道你不想学了之后舞给你的心上人看?保准迷的那人神魂颠倒,道法哪里有我们妲己好?”
苏苏黑了脸,“就说不是他了。”
“喔~害臊了?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每月都跑去人间找他。”嬷嬷们暧昧的笑道,“别担心,长老收了你们这么多贿赂,也睁只眼闭只眼的随你们去了。”
“贿赂?”
“不是那些灵药么,”嬷嬷掐起兰花指往苏苏的狐狸脑袋一戳,“不过你当真看仔细了,他确实是你的良人?以后他若是负你,我九尾一族绝不饶他!”
苏苏抓狂,“你们怎么就说不听!我和他没有任何瓜葛,当真不喜欢他……”
嬷嬷直接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顽固的认定她就是在害羞,满腔兴奋的抓着苏苏继续操练舞艺。
第六章
为了能早日通过修业,这些年苏苏对修炼简直能用废寝忘食这四个字来形容。
她看着镜子,镜中的少女一袭正红色长衣,那对招摇的白色尖耳朵和琥珀色双瞳与她在原来世界最后一刻的COS扮相是如此相似,不自觉的抚上脸颊,来到青丘之后,从小在狐狸窝长大,她人身的时候极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狐狸的原形,整日在族里Сhā科打诨。
她低首,微微阖上眼,伴随着低得近乎气音的吐息低喃,从她体内冉冉现出一柄杀气峥嵘的横刀。
每只九尾狐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武器,当九尾修炼到一个进境时,便会由心头血凝出最适宜自身的兵器。那时她凝出的是刀,直叫长老们意外的再三确认。
九尾中,女性的兵器多为剑,少数是绫罗和弓箭。即便是九尾中的男性,也基本以剑为主。
毕竟九尾生来是一个优雅的族群,剑乃是百兵之君,线条内敛雅致,刀为百兵之胆,太过刚猛粗犷,煞气逼人。
因此大长老摇着头失落地盯着苏苏的横刀,“一个娇滴滴的女娃怎么能用刀?太不温柔了,太不优雅了,太没有形象了!”他梦想中的九尾白狐至少也要绫罗为兵器,杀戮如舞步,如今扛着这把硬邦邦凶狠狠的刀……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实在是太幻灭了。
苏苏手中的刀仿佛能感应到长老的满腔悲凉嫌弃,凶蛮的“锵”地一声自动出鞘,直接朝大长老劈去——
咳,看来这把刀的脾气不太好啊。
苏苏急忙在心中把这柄暴躁又不逊的武器唤回来,双手用力抓紧尚还躁动挣扎的横刀,努力抚摸着冰凉的刀身安抚。
不可否认,这是把极为耀眼的刀,刀身通体交错金涡纹,刀环是一头仰首长鸣的九尾狐图腾,狐掌利爪毕露,随着光线投射的角度,九尾栩栩如生,张狂的舞动。
“真美……”苏苏轻轻摩挲着刀身,极为满意。
刀似有灵性,满足的发出呜呜低吟,在她手中终于驯服的安静下来。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冤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织盛。她将这把刀取名为“斩八”,取意将这八苦通通斩断。
苏苏望了斩八好半晌,她的武器已经练成,结束修业的时间指日可待也。
到那时,她的法禁也会自动解除,那么……
熟门熟路的摸到蟠桃林,还未到丹房,小师妹便已探出身将房门打开,“苏苏,你来找姜师兄吧。”
她点点头。
小师妹看了看她身后,奇怪道,“今天兔子怎么没来?”
“它和雌性有约,今日将我送到昆仑后就赶回去了,等傍晚时就会来接我。”
她“哦”了一声,随后殷勤热切地道,“现在姜师兄不在丹房,你要不要进来歇歇,等他回来?”
在小师妹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苏苏头皮发麻,只冷冷丢出一句,“不用。”干脆利落的掉头返回蟠桃林。
狐族的嗅觉向来敏锐,苏苏不疾不徐的从桃林踱过,准确的在外院最大的那棵桃树下停住,“姜尚!”
原本正在采集蟠桃凝露的少年从桃枝间探出脸,“苏苏?等我一下,就来。”
她在原地等了不到一刻,姜尚便从树上飘然而下,边小心的将放置凝露的瓷瓶封装,收好。
“这也是你炼丹用的材料么?”苏苏好奇道。
“对。玄丹需要这些生长了千万年的蟠桃凝露作为原料,来保持效用的持久。”
“玄丹?这是你新炼的丹药么?”
姜尚颔首,“不过这次不能把玄丹给你。这丹药是用来封印妖怪的妖力的,不过现在还没有试验过,不知道对除了妖之外的人有没有影响。”
“会封印妖力?”苏苏吓了一跳,迅速缩回爪子。
姜尚忍不住笑道,“那只是对妖类,况且玄丹需要服用才会生效,你莫怕。”
“为何你们都这般针对妖类呢?”苏苏有些郁闷,九尾一族,按照修为的深浅由弱到强可分为:灵、妖、魔、仙、天。如今她的位阶大概是妖狐,离仙狐还有很长一段路,更不用说是天狐了,对于这种传说中的存在,苏苏已经有了毕生为之奋斗的觉悟。
姜尚道,“自然是因为妖孽作祟,多为祸众生,且食人精气,扰乱人间的秩序……”
“虽然大部分妖怪是这样,但总有那么一部分不欲害人,每日只靠吸食稀少的日月精华艰苦修炼的好妖啊。”
“我并没有说不存在这样的妖,但毕竟是极少数,更何况,妖怪众多,又要如何区分这两者?妖者善伪,而斗法之时皆是生死关头,又哪里有时间去套出底细,或者是手下留情?因此我才想制作出玄丹。这样,对于一部分怀疑的妖怪可以让其服下玄丹,而非直接处死。”
但这样一来,失去法力毫无自保之力的妖又该如何在弱肉强食的妖界生存?这样的仁慈也不过是一场短暂的伪善。可若是不这么做,苏苏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毕竟姜尚和这些道士们向来都是站在人类的阵营,苏苏自不可能奢想他们会为了妖而牺牲人。
“那么……如果你觉得这已经是一种仁慈的话,”苏苏转过头看他,“若是有一日,你预见自己未来会死在别人手中,你是选择活下去杀死他,或者是放过别人,自己去死?”
他双手轻轻将她提起,置于膝上,“只有杀戮才是解决的唯一途径?”
“并不是如此,但却是最干脆最没有后患的方法。”
“但我并不这么认为,”姜尚抚顺她的毛,“在你已经预见了所谓的未来这一刻,历史就已经有了转折,当你决定要介入,改变历史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被改变了。那么为何一定要按老路子走?我并不是说,我可以那般无私到牺牲自己的性命让对方杀死自己。但我可以建立一个让彼此不再对立的关系,改变这一切。”
“但这种关系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你并不能保证和对方永远都不会利益相悖。”
“那么,为了一个你所预见,但并未发生的事去怨恨去杀死一个此刻无辜的人,就能避免一切吗。你造了你的杀业,因果循环,你主动追求了杀戮,那么被用杀戮所改变的历史便会用杀戮来回报你,世界之大,没有谁永远无敌,除去一个人并不表示永远都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无数人……代替第一个,完成历史杀戮的使命。既然如此的话,与其杀死对方,警惕着历史安排下一个不知名难以防备的人来杀死自己,倒不如掌握住这个已知的对象,尽可能维系住彼此的关系,当然,你不能保证是否在利益上能永远不相悖,但你可以尽可能寻求彼此皆能生存的更好平衡方法。”
苏苏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以怨报怨,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此情愿吃点亏以德报怨,掌控住已知的对象比未来出现一个无法掌控的对象更好?”
姜尚露出笑容,虽然语意太过露骨,不过……“也可以这般说。”
“看不出你是这般狡猾的人……”苏苏卷起蓬松的大尾巴抱在怀中,唔……只有一条,感觉真是单薄啊。
姜尚有些莫名,支着额垂眼看她,“这是狡猾吗?”
“也不是……”苏苏思考着说辞,片刻后放弃道,“啧,真不好说。”只是感觉,这样的姜尚更真实些,而不是历史上那个仙气飘渺,满口仁义的老头子。
“为何今日你突然问这般奇怪的问题?”
苏苏从他膝上轻盈的跳下来,转头神秘的道,“秘密。”
他见她没有停留,分外轻盈的直接走出蟠桃园,“你要走了吗?”
“我想我该回去重拟一下计划。”苏苏轻轻地道,“总之谢谢你……”
她会……好好考虑的。
嗷嗷,今天会二更补偿,稍后请等待第七章……咳,年少的帝辛和苏苏+即将在姜尚面前恢复人形的某狐狸。
这章是半梦半醒的码下来的……囧,不行了,倒下了。一口气码了1W多字,我实在是憋足劲送的五一礼物啦。
难得这么勤快。各位表霸王得太生猛,不然……不然瓦就不理乃们了~> 最后祝大家五一快乐!送兔子深情而猥琐的一吻
第七章
十年后玄丹大成。
那一日各界依然如往日般,平静无波。未曾想过,短短数十年后,玄丹竟成为令所有妖怪闻之色变的梦魇。
而第一个服食玄丹的妖,便是——
妲己。
等待的岁月虽然漫长,但有了兔子和姜尚的陪伴,一晃眼,这些岁月便如弹指而过。
此刻的帝都不叫朝歌,叫沫都。
苏苏扳着指头算了算,过了这么多年,纣王该孵出来了吧。
“咦,今天你不去昆仑了吗?”兔子优雅的叼着根萝卜道。
“不去,”苏苏慢条斯理的偏头理毛,眼也不抬的道,“我想去王宫看看未来的商汤之主。”
“嘿嘿,看来你对下一任的天子也很好奇啊。”兔子啃完萝卜,凑过去一瞅,“哇!不公平!你的毛色比我光亮油滑多了!”
苏苏直接忽略兔子的后半句话,道,“你有内幕消息?”
“啧,你当我是天帝,无所不知啊。”兔子睨了她一眼,“不过你也知道,自夏起便是立长为君,但这一任王只有两位嫡子,长子启年少时折了腿,如今尚不能立。幼子受委实得天独厚,年方十一,天资聪颖、领悟力奇高,除了文之外,武也分外出色。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任王将会推翻祖制,立幼为主……”
“等等!”苏苏出言打算它,“你确定……你说的是商汤下一任的王?”
“你是说‘受’?”
苏苏:“……”
OH MY GOD!他还是个受!
=口=
找错人了吧,难道纣王还没有出生?可算了算姜尚和闻仲出现的年代……瀑布汗,下一任的王确实是纣王。
兔子温吞地出声,“怎么,你识得他?”
苏苏避开他的问题,敏感地逼问道,“你为何会对凡间这般关注?”
兔子飞个媚眼,“日后你就知道了。”
切,不说我可以自己看。苏苏一口咬住兔子的耳朵,拖着它一路奔赴帝都一探究竟,风中朦朦胧胧飘来兔子□的哀号——
“啊啊,嗯~好痛啊,哦,不能咬那里~~”
苏苏:= =#
沫都
“殿下,二殿下!”
将宫人们的呼唤抛在身后,少年骑着一匹枣红无鞍的骏马在猎场疾驰,他头束镶嵌珠玉的华冠,双腿只刚够到马腹,但脚力和腕力惊人,一边牢牢的夹住马腹,双手同时稳稳掌控住□骏马的前进方向。
眼尾突然闪过一抹雪白……
少年利落的调转马头,迎头追上。待看仔细了,发现竟是一只毛色极纯正的白狐。
那只白狐在奔跑中尚回头看他,其行狡黠无比,故意在同一片林区不住的绕着他兜圈子。它的速度是他所见过的猛兽中最快的,却又飘忽不定,每每失去踪迹令他欲放弃之时,便挑衅的长鸣一声,现身勾惹他。
如是三番,更是将这心高气傲的少年气得牙痒痒,索性拉住缰绳,停马引弓,瞄准那白狐。
那白狐竟也动也不动,乖乖停下来任他瞄准,放箭——
只听“嗖”地一声。
伴随着离弦之箭发出,下一刻,那白狐竟能在弓箭射中它的瞬间消失,下一秒,它出现在他马下,伸出锋利锐爪,凶蛮地划向骏马柔软的腹部!
骏马霎时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少年猝不及防,被狠狠甩下马背——
最后的意识,是白狐那双琥珀色的眼。犹如人类般,带着不可错辨的嘲嗤……
他在心中狠狠的发誓,下次定要抓住这狡猾的牲畜。
这就是未来的纣王?
苏苏绕着昏厥过去的少年慢慢踱步,蓬松的大尾巴嫉妒地在他脸上刷来刷去。
近看时,越发感慨他的五官生得极好,华冠在他落马时摔破,那头乌压压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几缕发丝划过长长的睫毛落在他唇角,他红润的薄唇抿着,即便在昏迷中,双眉依然似蹙非蹙,漂亮的小脸蛋让苏苏眼红无比。
不是都说妖者殊丽么,为何她遇到的两个人间男子都比她打眼!>口<
恶从心起!
某大娘无耻的把四只爪子往泥地上一通猛刨狂蹭,待将这四只爪子都磨得乌黑时,阴阴一笑……
下一瞬,只见她毫不客气的将小美男的脸当画板,阴险的狂蹬飞踢,死命蹂躏。
当侍卫们赶到时,看着一脸泥印爪印不知名印的殿下,集体石化在原地。
昆仑
“今日……你的心情似乎不错?”姜尚跪坐在席上,冲一壶香茶。
苏苏爪子扒拉着茶点,一脸讳莫如深。
姜尚看着对面貌似乖顺的捧着茶点进食的白狐,多年来,它依然维持原样,既没有长大,也没有与他疏离。
每月总有几天,它会入昆仑寻他,大部分时间,它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待着,偶尔会心血来潮的和他讨论各种话题。或许是陪伴他太久了,若许久未见它,他竟也不惯起来。同门师兄们也早知这只白狐的存在,若是见到了,就会告诉它该去何处寻他。
“若我换了个样子,”苏苏视线与姜尚对上,“你会觉得奇怪吗。”
“为何突然这么说?”
她踌躇了下,“我的修业快要结束了,到那时,我想换一个样貌见你。”
“为何?”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了。
当然是为了勾引你啊!除非你比较喜欢人兽!
苏苏翻了个白眼,口中温柔含蓄地道,“你在我心中有很重的位置,我不想有隐瞒。”
姜尚勾起嘴角,没有再说话,眼底却越发柔和。
苏苏转头看着周遭,“倒是近来你出入炼丹房频繁了许多,你不是已如愿拜在元始天尊门下,不需要修炼道法吗?”
姜尚摇头,“道法自是需要勤修,但我想早日冲开额上的日月星三光……”
“不用这么拼吧。”苏苏道,“你可是数千年来第一个在百年内进入玉虚宫的凡人呢。”
“也正因如此,”姜尚蹙眉认真道,“我才比其他师兄更缺少实战积累和历练,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赶上他们。”
苏苏默了下,“……其实你是个龟毛的完美主义者吧。”
“?”
“这是在夸奖你。”苏苏毫无诚意地道,忽然伸长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别告诉我,今天你已经将这段时日所炼的丹药,都吃了吧?”
就算是电脑都有不兼容的时候,人的胃永远没有想象中强壮。
姜尚语塞了下,“神农也是尝遍百草,方选出灵丹草药。”
苏苏冷冷地吐槽,“所以神农是被毒死的。”
“……”
姜尚只得垂眼微微苦笑,不过笑到一半,他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苏苏正是传说中的乌鸦嘴。
苏苏话到一半见姜尚突然毫无预警地白了脸,唇色发紫,冷汗从额上大滴大滴地滑落……她额上爆出黑线,我靠,这么准!
药草攻心,这次发作来势汹汹,连话都未及说出口,不到一刻姜尚的脸已被黑色的死气沉沉覆盖……
不愧是姜尚炼的丹,就算混合成了毒,质量和发作效率一样是无比高效。
苏苏怔了下,“糟糕!”忙跳起身奔出室外寻找援兵。才刚到门口,苏苏却又鬼使神差地停住,顿了下,转身走回姜尚身边。
她俯看着姜尚,原本心中一直压抑的杀意突然在此刻爆发。
若是……这次任由他死了,应该就不算她造的杀业了吧……
但是……
但是……
苏苏咬了咬牙,挣扎犹豫了几秒,见姜尚已经脸色乌黑气若游丝,她恨恨地握紧拳,先前不是已经考虑好要暂时摒弃杀戮,努力去寻求平衡二者的方法……
深吸口气,苏苏终究飞快的奔出大门,至玉虚宫寻援兵去了。
第八章
若要问此刻的苏苏,后不后悔救了姜尚,她会说:“不悔。”
若要问十年后的苏苏,后不后悔救了他,她会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恨不得再穿越一次把当初救他的自己给PAI飞。
明明不是个善心人那时是抽了什么疯,她就该继续走阴险自私狡诈这条有前途的路线。
“苏苏!”
她蓦地回神,直觉一挥,手中的斩八差点劈中凑到跟前的大长老。
大长老迅速避开,吹胡子瞪眼道,“干嘛!反了你,啊?”最后的那声“啊”,尾音威胁的拉长。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苏苏今日分外乖顺的抢先服了软,倒叫大长老惊讶万分。
“你是被什么给附身了?”突然这般乖巧,真是让他不习惯啊。
无事献殷勤自然非奸即盗。苏苏摇摇大尾巴,星星眼地看他,“我只想知道我的修业何时会通过?近来我感觉自己的进境已经快到突破边界,所以想知道个确切期限。”
“啧,非常之简单。”
在青丘,有着如同人间皇族一般地位的九尾狐,就算要拆了半个青丘,其他人也只能识趣的装作没看见,另外还得附上一句‘手拆得疼不疼?腰拆得累不累?’。
此刻从天狐的领地慢慢升腾起一阵白烟,说是烟,却带着一股子阴寒之气,所到之处,草木表面皆凝起一层薄冰。
在这领地中心,苏苏双手握紧白烟的源头——斩八,将体内的妖力慢慢导引入其中。她周遭被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结界包围,有如实质的暗色结界光芒明明灭灭……
隔着结界,大长老抛给她个眼色,要她速战速决。
苏苏凝神思索了下,周身的妖力缓了缓,妖所修炼的灵气原本就是抢夺天地之源,苏苏老实不客气的借着斩八这个媒介,将方圆数百里的灵气通通吸取过来!
气贯于胸,纯白的天地灵气慢慢和苏苏体内的玄黑色妖力混合,一阵气流的震荡在她体表之外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苏苏突然猛地睁眼!
只见原本的琥珀色眼瞳转为纯正的金色,额心慢慢汇聚成一个殷红的逆‘卍’字印!
当这个逆‘卍’字旋转为金色的正‘卐’字时,她便会正式升入仙狐的行列,此刻毋庸置疑,苏苏已步入修炼成魔狐的关键时期,自然,万物在修仙之路上皆会遇到重重劫难,而魔狐至仙狐这个坎,自然是连仙人皆忌惮万分的——‘心魔’。
此刻在狐族上空,气流剧烈的涌动着,灵气和妖力的光华冲上天际,远远看去,仿如极光般绚丽的在天空游走闪烁!
苏苏双手交握住斩八,倏地凌空一劈——
霎时漫天的华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一般,往两面扩散,外围渐渐形成一对翻滚沸腾的半圆,中心凹陷成一个突兀的空洞断层区!
伴随着气流爆裂声,苏苏周身结界内外的土地在强大的气劲之下被撕裂出数尺深的裂缝,气劲犹如一个小型龙卷风一般,将飞溅的泥土卷上天空——
“停下!苏苏!”大长老急急唤道,“苏苏!可以收手了!你通过修业了!”再不收手,天狐的领地就要被毁掉一半了。
可惜声音在飓风中被淹没,苏苏阖上眼,并未看见自己造成的破坏力,她只觉天地灵气正源源不绝的涌入她体内,和原本的妖力相融合,四肢百骸隐隐发烫。
不受控制的气劲越来越剧烈,挟着大量泥土卷入飓风之中,自高空向下望去,犹如一头巨大的土龙,发出恐怖的啸声,摧毁所接触的一切。
这般大的动静将青丘所有术法高深之能人吸引而来,待知道,引爆这场风暴的是九尾一族的白狐之时,不由震动的面面相觑。
九尾果然是深受神眷的一族,这白狐修行还不满千年,就能引来这般惊人的灵气。
可惜旁人的欣羡之情传达不进长老们的耳朵,此刻九尾长老们全体出动压制住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劲,不让其扩散出去。
大长老见呼唤无用,遂唤出他的武器,他的兵器是一把无弦的龙骨长弓,全长近两米,他中指与食指在弓上凌空一弹,只见一支淡青色的无形弓箭随着‘峥’地一声,直击苏苏手中的斩八!
苏苏只觉指下一麻,斩八脱手而出!
在斩八离手那一刻,原本正肆意张狂的土龙霍然在瞬间消散!
苏苏只觉头顶似乎隆隆作响,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被飓风停止后,漫天掉落的泥土瞬间淹没……
修业最终以满目苍夷坑坑洼洼的领地告终。
凄凄惨惨的结束了这场修业,苏苏恢复人形,悲愤的搓洗一身干掉的黑泥。
刚一通过修业就被揪到长老院训了一晚上的话,苏苏的耳朵尚还嗡嗡作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双手,虽然看上去依然还是那般纤细,但她能够感受到隐藏在表皮之下,深植于血脉之中的力量。
她慢慢起身,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在沐浴后蒸腾着淡淡的粉色,对镜慢条斯理的拉上正红色的宫装,犹散发着水汽的长发苏苏便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后……
桌案上一方巴掌大镶金嵌玉的小盒半开着,隐隐可以看见其中一颗拇指大的宝珠,流光溢彩隐透盒外。
苏苏蹙眉勾起盒子,翻来覆去的翻弄了好一阵,这盒子是大长老在结束了训话后私下叫住她,塞给她的。
……“从今日看,你凡心未除,极易入魔。”大长老彼时肉痛的摸出这个盒子。
“心魔这东西,大抵也脱不了个‘情’字。那混小子我看了,还算有担当,以后入赘我青丘,也不会失了脸面。”
入……入什么?!
苏苏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长老将盒子强硬的塞入苏苏手中,“既然他已经是你的人了,这密宝就借他一用。他伤及内腑,你让他含个把时辰,就差不多了。”
可惜向来惜宝如命的大长老肯割爱一夜,苏苏却有些踟蹰。
如今事态这般诡异的发展……和她当初所预期的,简直是南辕北辙。
想到那个乌龙试药,试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姜尚……
她能帮他唤人救他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现在还要她去治愈自己未来的死敌?
纠结又纠结,眼看三更将过,苏苏到底还是匆匆将盒子往怀中一塞,赶赴人间。
昆仑
今夜月隐星稀,长满珍珠宝玉的璇树,绛树,珠玉树在黑夜中借着微朦的月光熠熠发亮……
苏苏到了姜尚房前才发觉自己依然保持人形,幸好如今他始终未醒,不然她怕是会被早早轰出去。
“咿呀”一声,她推开门。
径直走到姜尚床前,苏苏一ρi股坐下,从怀中摸出宝盒,喃喃自语着,“真是无端端便宜你了。”转头看向姜尚,他双眼紧闭着,像是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无悲无喜的模样疏冷得近乎无情。
光是用看就觉得冷得碜人,这样的人日后怎么会娶妻呢?
愿意嫁给他的女性就不怕半夜被冻成冰雕吗?
苏苏咕哝着,托起姜尚的头想将宝珠塞进去,但他的牙关紧紧咬合,难以放入。
若是台言小说,此刻女主该捧起他的头,将宝珠含在自己口中,然后以口渡口,用热情来打动他张开嘴,来个爱的治愈,治愈到一半时他必然会醒来,运气不错的话,还可以顺便把初夜给办了……不过很遗憾,本书的作者,比较……抽。
只见苏苏两指利落地往姜尚下颚一掰,想卸掉他漂亮的下巴,幸好她动作过猛,找错了地方,姜尚的头“砰”地一声被她的手从高高的玉枕上戳下来,撞上石床,终于微微开了尊口!= =
苏苏方满意的开了盒子,捏起宝珠刚想往他口中赛去,但一想这宝珠不过拇指大,若是他一个不留神将宝珠吞入腹中,她非被大长老剥了狐狸皮不可。
那就……那就牺牲点吧。
苏苏不甘情愿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宝珠,指节微微搭在他唇上,宝珠半陷入他口中。另一只手试探的按了按他的心口,察觉指下皮肤冰冷微僵。
送佛送到西吧。
苏苏拉开姜尚的衣襟,露出胸前一片光祼的肌肤,将掌心酝出两团热气后贴上他的心口,察觉指下的皮肤敏感的收缩了下,微微有些紧绷。
看来他很排斥别人碰他呢。
苏苏挑起眉,索性恶意的上下其手,左摸右搓。
指尖突然一暖,那姜尚竟是微微动了动唇,皱着眉,似乎想喃喃什么,这个姿势让他柔软的唇无意中含入她的指尖,苏苏老脸一红,恼怒地想抽回手,她的手才刚一收起,姜尚此刻微微有些红润的脸霎时又转白……
=_= 凸
苏苏只得咬牙再忍,艰难的渡过这一个多时辰……
东方鱼肚白时,苏苏收起宝盒,临走之前心理不平衡地让姜尚的头再和石床亲密接触一次,她悻悻地在晨光中飞回青丘……
同一时刻,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抱着食篮走入姜尚的别苑。
在房前探头探脑了一会,情窦初开,她犹豫了下,也顾不得礼法,走进他房中。
“姜师兄……”
她小小而眷恋的喃喃,看着他如玉姿容良久,方红着脸,偷偷伸出手抚向他的脸……
冷不防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姜尚微微睁开眼,之前一直隐隐约约看不分明的纤细身影终于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方才,在我身边的……一直是你吗?”
少女低了脸,双颊火辣辣的烧灼着,羞涩地道,“是……”
唔,给大家个心理准备……看最后苏苏混的那么惨就该知道了,往事之卷,肯定……咳,后面会有虐
PS:小师妹姓:马 。对封神演义有点熟悉的亲该知道,她是谁了吧。不知道的亲~咳,后文会提到的。
囧,上次的问题发现有才的银很多,没错!那马师妹就是原著里姜尚的原配:马氏
第九章
他朦胧感觉胸前突然泛起一阵暖意,原本充溢周身的冰凉僵硬感慢慢被驱离……
意识模糊中,鼻息间隐隐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淡香。
他努力想睁开眼,眼前却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无形障壁,如何也看不清楚……
是谁?
他凝起周身力气,伸出手……
是……
“咦,还没有醒来吗?”
姜尚蓦地睁开眼,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狐狸扒在他床沿,举起一对爪子正蠢蠢欲动的想往他脸上招呼,“苏苏?”
“哦,今天天气不错。”狐狸立刻做若无其事状爬到他床上,一ρi股坐在他胸前,“听说你这两天差不多痊愈了,感觉如何?”
姜尚双手捧起狐狸,将它提到枕边放好,扶着额半坐起身,“稍有些头晕,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苏苏“唔”了一声,看来那密宝的效果确实不错,以后可以去大长老那挖挖墙角。
“今日你怎么会这么早来?”往日它大多是在午时过后方出现。
“因为我呗。”床下突然传来兔子的声音。
“你?”
兔子慢腾腾的退开几步,神奇的凭空叼出一根萝卜,“我来这考察一下环境。”
这次连苏苏都有些莫名,早上和兔子下人间时未听它说过此事啊。
“怎么了,我想学道法很奇怪么?没有妖不想修仙吧。”兔子绅士的扒拉一下耳朵,咬一口萝卜。
苏苏将头探出床外,“回头我炖了你这只肥兔子,认识数百年,你想离开青丘去昆仑修道都没有事先告诉我,活腻了!”
姜尚道,“那你想拜在哪位仙师门下?”
兔子耸耸肩,“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苏苏从床上一跃而下,叼住兔子开始进行再教育,姜尚单手托着腮,歪头看着他们玩闹。
“姜师兄……”
打打闹闹到一半忽然听见小师妹的声音,苏苏松开嘴,放开哀怨的任蹂躏的兔子,抬头看去。
“咦,苏苏你也来了。”
她点点头,便看见原本很是青春骄纵的少女突然罕见的粉面含春,羞羞答答。
噢噢,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不知道师兄的伤势如何?今日可有不适。”
姜尚道,“已无碍了。”
她“哦”了一声,也知他向来寡言,便主动挑起话题,“既然如此,疏圃的丹水已融,师兄你此前不是曾说过炼制不死药还缺了丹水做药引,那……那个,我可以陪你一同去取水。”
苏苏啧啧摇头,还是矜持点比较好吧,而且对着的还是姜尚这冰人。
过去数年来,几次小师妹相邀,为了避嫌,姜尚每次都轻描淡写的回绝过去。她这般热情不懂得遮掩心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姜尚了,无不扼腕叹息她的没眼光。
谁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次姜尚沉吟了片刻,微一颔首。
小师妹整张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小小声的欢呼了下,很是雀跃!
小师妹本就是个美人,这样青春又纯情的模样自然很是可爱。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苏苏想认识了这般久,自己也该恭喜下人家,但看着她这般幸福可人的模样,竟隐隐觉得有些刺眼起来。
嫉妒的女人最难看,苏苏伸出爪子用力揉搓揉搓狐狸脸,所以就不该太安逸太好心,享受久了姜尚对她的特殊待遇,也难得大发善心的救了他,现在见到自己不再是特殊的那一个,定然会觉得不舒畅不平衡。
“苏苏,”姜尚出问前回头看它,“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苏苏忍不住囧了下,不知道该说他是没经验还是没神经,人女孩家家的鼓起勇气约你去二人世界,你还想戴上她这特大号的飞利浦去碍眼?
小师妹难掩失望之色,却也好脾气地道,“苏苏,你也一起来吧,疏圃的不死泉也解冻了呢。”
她识趣的摇摇头,“不了,我就在这歇一歇,等会你们回来了再叫我。”
“好吧。”姜尚也不勉强,推开门,沐浴在日晕之下,好一派风光霁月丰神秀美的皎皎君子。
兔子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远,终至消失的身影,“好一对壁人吧?”
“看上去确实挺般配。”苏苏一扬手,房门便自动阖上,她瞬间恢复了人形——
只见一下秒,一个浑身□,长发及地的柔美少女出现在原地,长长的青丝曳地,半遮半掩地划过她胸前,微微交叠的双腿恰如其分的挡住腹下泄露的春光……
兔子呆呆的喷出两管鼻血。[img]sxzssx_5.gif[/img]“不……不要让老人家看这么刺激的画面……”
苏苏一巴掌PAI飞它,随手拉过姜尚的被子遮住身体。
兔子两只兔爪捂住此刻格外脆弱的鼻腔,“你……你今日……莫不是要色诱那姜尚?”
苏苏理由当然的点头。
“那个……那个人家好像有小师妹了啊。”到时候被光溜溜的赶下床不是很丢脸。“何况,你从前不是要杀他吗?”虽然后来因为法禁,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下手,但如今她终于通过了修业,为何又想放过他?
他自然不会像其他九尾那般猜测她这般频繁往来青丘与人间是喜欢上姜尚,虽然偶尔会戏谑调侃她心属他人,但他一直清楚的知道,这么漫长的相伴,她骨子里同他一般,饶是再如何Сhā科打诨嬉笑怒骂,皆是将自己摆在首位之人。
她想杀姜尚,那么必然会有她的理由。如今她想放过他,必然也会有她的理由。
苏苏斜睨了它一眼,“我只是想通,就算杀死了姜尚,还有第二个姜尚出现,倒不如主动去掌控他。”
“你现在是如此想,但未来呢,”兔子道,“女子比男子更易动情,尤其情之一字,向来不是理智所能控制。我怕你到时假戏真做。”
第一次见兔子这般认真,苏苏胸中泛起难得的暖意。
“我会把握分寸,若有不对就及时抽身而退。”
“苏苏,我怕你会伤心……”
苏苏沉默了下,“我知道……”
但从她被绑缚在妲己这个躯壳那一刻,伴随着历史无法抗拒的转动,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停下了。
回来时已近黄昏,暮色沉沉。
“师兄……那,我回去了。”
姜尚轻点了点头,转身走进自己的别苑。
房门紧闭着,这般晚了,看来苏苏已经回去了吧……岂料刚一开门,那满目难挡的春色便朝他袭来!
只见他床上栖着一个□的少女,她像小动物一般紧紧蜷缩着身体,雪白的肩膀和大半的柔嫩胸脯大刺刺的曝露在空气中,乌亮如上等绸缎的青丝倾泻而下,几缕垂落于地,从青丝间露出的半张侧脸,极之秀丽,如清腮润玉,仿佛氤氲着柔和的华光。
他垂下眼,未贪看春色也未落荒而逃,只冷淡地道,“姑娘,不论你睡着与否,请自重。尚自不想让姑娘难堪。”
被他的声音吵醒,她嘤咛一声睁开眼,看到他时霍然眼一亮,欢欣的道,“姜尚!”
说着便包着被子跌跌撞撞的从床上下来,脚还未踩到地面,她就‘吧唧’一声面朝下摔落于地。她拉着被子摇摇晃晃的又爬起来,才刚走了两步,又‘吧唧’一声面朝下摔回去,不由委屈的仰着头,眼泪汪汪的看向姜尚,“我还不习惯用人形走路啦,姜尚!你为何都不来扶我?”
姜尚朝她走了两步,有些迟疑道,“苏苏?”
“对啦!不然还是谁。”她带着点撒娇的埋怨,张开双手仿佛还是以前的狐身般冲他道,“你抱我上去,我走不动了。”
他垂眸俯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向来无波的心绪有些紊乱,但眼前的少女也是他多年来所娇宠的狐狸,冷淡疏离的话终究无法出口,只蹙眉道,“苏苏,你能变回原形吗?”
“是不是我的人形很丑?”少女被打击得飙泪,“完蛋了,我这两年变不回原形啦。原本想修炼成|人形时第一个给你看,结果,结果……”
对上少女眼巴巴可怜兮兮的视线,何况他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干坐在冰冷的地面,只得吁口气,横抱起她……
甫接触到她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淡香幽幽扑面而来,他低下头,果然……
“苏苏,多谢你那夜救我……日后尚定当相报。”
第十章
数年时间于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栗,弹指一瞬。是以收到苏苏单方面的口信要在人间暂留几年,长老也不以为意。
苏苏便也就带着兔子,在昆仑住下了。
不知自己差点为他人做嫁衣的苏苏私心并不想因为姜尚与小师妹闹翻,在她而言,小师妹并未伤害过她,遂多少还存着点“女人何苦要为难女人”的意思。更何况此时的小师妹性情率真,虽然有些小骄纵,却也不失为一个可爱的女子。
她并不是虐待狂,无时无刻都想着要算计周遭所有人。若与她的利益未有太大冲突,苏苏倒也愿意尝试和平共处,虽然她也明白,这并不可能……
钱、权、色。
人生在世,求的无非是这些。
苏苏蹙眉,可惜于姜尚而言:钱,他通晓“点石成金”之术。权:日后他将权倾天下留名青史,为百家宗师。即便不提日后,此刻他也身在仙门,意可登天。
那只剩下……“色”。
可惜……苏苏恼怒地想起他毫无所动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纠结着他究竟是柳下惠还是根本就“不能”。
“钱”、“权”已然是死路,只剩下“色”还能抱有一些希望了。苏苏吁口气,不管了,不论他能不能,就算他“不能”她也要让他能了。
以此刻苏苏的身份,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表明所居何处,就算她不要自己的名节,也要照顾下姜尚的名节嘛= =!
以“族中成年礼必须到凡间试炼为由”,苏苏和兔子一起咬着爪子眼泪汪汪的45度仰望姜尚,“在凡间我们只认识你一个,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忍心让我们俩无处容身露宿荒野吗~”
姜尚:“……”
一番死缠烂打+泪眼攻势终于成功的被收留,作为昆仑的黑户还披着一身闪亮亮的美少女人形,苏苏平日多待在别苑内鲜少出门,至于兔子,则借着原形之便,常常天刚一擦亮就到昆仑各处实地考察去了。
向来平静无波的生活被她强硬的打破,姜尚如今除了教会年幼的狐族少女走路,还要开始教她游走人间必须遵循的世事和秩序。
“姜尚,”她摇摇晃晃的在姜尚进门时扑上去,“你回来了!”
他双手在她跌倒前及时接住她,“嗯,我回来了。”
她歪头看他,“今日有学到什么有趣的术法吗?”
“嗯,正在研习阴阳之术。”道门修仙为:纳外气、养内气、和阴阳、通经络、并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以达到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的进境。
苏苏对这些修仙之法不感兴趣,她双手勾住姜尚的臂弯,“白日你和兔子经常不在,原本原形时还能次次撞见你师妹,但近来我再也没见到她,别苑中只有我一人,实在很无趣啊。”
姜尚只得苦笑……
想起苏苏暂留在他别苑的隔日,他卯时正要去玉虚宫时,突然从西面的厢房传来苏苏一声惊呼。
昆仑自古妖兽盘踞,虽有结界,但法力高强的妖兽突破结界攻击术士的事也时有发生,不由心中一凌,往厢房赶去。
“苏苏!”
猛一推开门,他霎时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玉立在浴桶中,衣裳尽湿一览无余,她上裳已褪到腰间,浑圆的酥胸被湿润的长发半掩着,隐约透着一点粉樱,长长的青丝饱浸了水汽闪烁着柔腻的光华,随着紧贴着身线的小裳没入腹下,奈何此刻她正抬起脚,一只雪白的纤足踩在浴桶外的矮几上,从他的角度,正正看到被高高撩起小裳差点开到了腰间,怎的是惊心动魄的香艳!
他忙迅速转身,“失礼了。”
“姜尚,你别走……”身后的少女叫住他,不知是此刻的情境太过暧昧,先前清澈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柔媚。
他站在了,却不回头,只守礼的道,“男女大防,你有何事?”
身后沉默了半刻,在他抬脚想离开时,她丢脸又尴尬的声音才响起,“我……我不懂得怎么穿凡间的衣服……”
饶是淡定如姜尚也不由有些头疼,“你来时不是穿着一件红衣吗?”
她似丢脸至极,开始抽抽噎噎道,“那是……那是族里的姐姐们为我穿上的,我法力低微……又不懂得变衣服……凡间的衣服曲曲绊绊的,我怎么也学不会……”
姜尚忍不住扶额。
“我现在又变不回原形,又不懂得穿衣,你……你莫不是要我光溜溜的出去吧?若是那样的话……虽然没有毛到处跑很奇怪,但是也并非不行……”哇哈哈哈哈~我就不信你敢让我去祼奔!
姜尚只觉得越发头疼,“苏苏……”
少女惊喜的声音从背后想起,“你愿意教我穿衣?”
“不是……”
“那你是想要我祼奔?”
姜尚:“……”
他越发觉得收留了她是个大麻烦,他平静的生活开始被搅得一团糟。
在那短暂难挨的时间里,他回房取了件早年的衣裳给她,同时用黑布蒙住眼,为她穿衣。
“这样也可以吗?”她暗暗咂舌,若自己蒙了眼,八成会穿的七零八落。
他没有吭声,只远远的隔开彼此身体的距离,除了指上的衣服之外,严谨的避开肢体接触。
实在是……太打击身为女人的自尊了>口<
苏苏干脆一发狠!嗷呜一声化身为狼作脚步不稳状用力扑倒他!
浴桶“砰”得重重一声,被苏苏的大动作撞倒,姜尚眼上的黑布被碰掉,在摔倒前伸手往苏苏肩上一带,以免她一头撞上旁边坚实的浴桶,摆在浴桶旁的矮几和洗漱用具如多米诺骨牌般,霎时跟着接连掉落……
只听一阵嘈杂的乒乒乓乓声过后,室内稍稍安静了几秒,苏苏趴在姜尚胸前,和他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厢房的门“哐当”一声被大大打开。
“姜师兄你在这儿吗,刚刚在外头都没找到……”
吴侬软语嘎然而止,小师妹看到衣衫不整,正和一个近乎半祼的少女抱在一起的姜尚,瞬间苍白了脸。
姜尚见房门大敞,苏苏又近乎祼裎的纤细身子,不由以袖半遮住她,对小师妹道,“快把门关上。”
她喉中细细的呜咽一声,捂住嘴,飞快的带上门后转身奔出他的别苑……
待屋内重新安静下来,苏苏低垂下头,“对……对不起……”
姜尚没有吭声,只面无表情的起身,突地手臂一紧,低下头,便发现少女伸出手紧抓住他的衣袖,仰起头看他。
“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他低声道。
“你师妹是不是误会你了……我这样是不是破坏了你们,我……”
“我与她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你不用多想。”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发,时间很短,只停留不到一秒便移开了,“没关系的,苏苏”。
她便也松开他的衣袖,让他重新帮她穿上了衣裳。
只不过从那日之后,小师妹就再也没有入姜尚的别苑一步。
有关她是不是早已知道小师妹每日清晨都有唤姜尚一道修业的习惯,故意选在那个时刻发威……已是个陈年旧谜。
对于以如此突然而决绝的方式迅速重创另一个女子的暗恋,苏苏只是无辜的眨巴着眼睛。
“像我这般柔弱的人怎会做出那种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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