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8月,平静的夏天,我从广州回来之前我的第一本长篇小说就已经在广东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出版社正式出版,走的前一个晚上,我在《羊城晚报》实习时认识的朋友阿茹和BOBO为我庆祝,我们在一间叫“山”的酒吧,和当地出版界一个外号叫鳄鱼的可爱的男孩子还有一个在《足球报》当记者的可爱的女孩子一起拼成一桌,在无比吵闹的气氛里大喊大叫,“山”的布局很奇怪,里面真的还有石雕的黑猩猩和茂盛的热带雨林,那天的音乐太猛烈了,我的耳膜不停地震动,以至后来我什么都听不到了,只看见他们都在大笑,都很开心地拥抱,亲吻,抚摸,互相灌酒,只有我一个人沉默,他们也不问我为什么。还好没问,因为我不知道回答。我们都是在暑假认识的,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过去也不顾彼此的将来,反正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也许他们也都有自己悲伤的过去,但那又怎么样呢,快乐的时候谁都不打算去了解什么。
我喜欢广州,这个喧嚣但又混乱的城市,像一场正在进行的战争,四处都是烟。
在火车上,我听着车厢里在放齐秦唱的《外面的世界》,一首轻轻的老歌,很动听,像一根在风雨飘摇的室外哭泣的狗尾巴草那样轻柔。外面在下雨,车厢里人很少,我一个人剥着芒果,我不怎么会剥,所以弄得手脏脏的,只好无可奈何地笑。我无法预料以后的生活,生活充满了无数的不确定因素。我19岁。我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和莫名其妙的恐慌,我突然想起海,我去过的红海湾,站在海边,没有海鸥,眼前是广阔的大海,像一只凶猛庞大的巨兽,它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它大得让人忘记害怕,大得让我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边,看不到我爱的人,也看不到明天。
记得是谁说过:大海是天空和大地Zuo爱的床,铺蓝色的床单,潮起潮落是因为Gao潮来了又去。
回家以后发现什么都变了,爸爸妈妈离婚了,居然没有事先告诉我。我有种解脱感,我也搭上了千千万万的单亲列车。其实不能这么说,他们是协议离婚,我又年满18岁,也就是,我独立了,谁也不跟,不算单亲。他们没有搭理我,只是在钱上分厘力争,为着一堆家电哪个是他的哪个是她的大讲道理,然后还要忙于自己的工作,忙于向别人诉苦,妈妈还要以死来威胁爸爸怎么怎么样,爸爸又要以死来威胁妈妈怎么怎么样,反正演出一幕又一幕闹剧。我很怕,也觉得很丢脸。我淡淡清理好一些书和碟,还有衣服,就到了K城。
大哭一场以后,唐小米过来找我,对着我的镜子梳了很久她的梯形头之后,突然决定和我分手,她拿走了我宿舍里几乎所有的书和她给我买的一些文具(实际上都是我付的钱),我至今不知道她和我分手的原因,也许是觉得我没什么钱,也许是找到了新欢,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才懒得管,也许她只是耍耍脾气,等我向她妥协就原谅我,可惜的是我没有,我很累,尽管我真的还喜欢着她。我不是一个会宠人的男孩子,我很孤僻,不善言辞,喜欢得到别人的关心和照顾,喜欢那时候唐小米每天为我泡牛奶带到教室去,喜欢那时候唐小米陪我逛街试衣服,还喜欢她每天晚上给我电话轻声说无数句喜欢我。有女朋友的感觉好像有了全部,但细数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于是我一狠心都不要了,不要唐小米,不要什么温柔尘缘,不要过去的自己,不要那样的生活。我恨不得一瞬间把过去的日子加上所谓的SWEET记忆全塞进一个高尔夫球,然后竭尽全力一杆打得它不知影踪。惟一的后悔就是,我还没有和唐小米上过一次床,即便是热恋的时候我都是靠手Yin解决对性的渴望,我们交往的一年里,她除了允许我把手伸进衣领摸她的Ru房和接吻外,对身体的其他部位绝对保护。我的这段爱情如此迅速地结束,也许在这个激|情飞扬的城市里,我们应该接受这些变数,当然,我不能把自己不得志的感情怪罪于K城,K城是一个随处都可以遇见爱情的城市,我应该在这里继续我的生活,更何况,一切才开始。
那时候我还没有开学,海盗还在大连旅游,我亲爱的死党,手机关机。我原本以为唐小米可以在K城陪我,因为她一直在给一个韩国人做家教,教她汉语,暑假没有回家,既然分手了,就只好一个人过。还有一个星期开学,我给出版社的K城办事处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些开学后的发行工作以及宣传活动以后,就背着书包去超市买一些新学年的日用必需品。太阳当头照,我的头发轻飘飘,我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和泛白的蓝色牛仔裤,背双肩背包,我在宿舍楼下碰到了海盗,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提着大包小包,大红色的T—SHIRT,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我跳起来跑过去抱住他,我觉得突然一切都改变了,我想我的孤独应该马上彻底结束。
“亲爱的康,为什么这么憔悴,可以告诉我吗?”海盗看着我消瘦的脸和疲惫的眼睛,很温柔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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