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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神探狄仁杰【四】电视剧同名编著 > 第三章 使障眼狄公巧脱身

第三章 使障眼狄公巧脱身

钟氏从墙内疾飞而出,闪电般向对面冲去。对面的四名网兜手,上前一步,将她抄在网兜之中。钟氏跳起身来,高举双手,众银匠发出暴雷也似的叫好声,就连守卫围墙的千牛卫都鼓起掌来。钟氏快步走了回来,冲大家拱手道:“献丑了,献丑了!”

话音未落,凤凰率几名卫士快步走来,她沉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钟氏转过身。凤凰一见她,登时一愣,再朝墙里看看,立刻会意。她瞪了报信儿的千牛卫一眼道:“耍杂耍儿的在这里卖艺也值得大惊小怪,真是庸人自扰!”那名千牛卫满脸通红道:“是,是。”凤凰摇了摇头,看了钟氏一眼,冲墙里努努嘴儿。钟氏轻轻一点头,凤凰转身向正门走去。钟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一摆手喊道:“来点儿响器!”

立时锣鼓齐鸣。

狄府大门前,喊声震天,蹄踏如雷,武攸德率数百千牛卫冲到府门前。武攸德翻身下马,冲身后的卫士们一挥手:“给我冲进府中,擒拿狄仁杰!”

“慢着!”凤凰率几名卫士快步走来道,“大王,你这是做什么?”武攸德笑了笑道:“当然是擒拿逆贼了!”

凤凰追问道:“谁是逆贼?”“狄仁杰!”

凤凰深吸一口气道:“我奉圣谕守卫狄府,不知道什么逆贼。你想进去,须请圣旨到来!”

武攸德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圣旨递了过去。凤凰接过看了一遍,轻轻咳嗽一声道:“郡王请吧。”武攸德得意洋洋的一挥手:“给我冲进府中!”千牛卫一声呐喊冲进狄府。

凤凰冲着武攸德的背影呸了一声道:“瞧他那副德 ­性­,小人得志!”

六名底座举着三根竹竿立在围墙旁。钟氏一挥手,三名“尖子”如猿猴一般飞快地攀上竿顶,像钟氏一样,倒挂下来,将竹竿弯进院内。

李朗和如燕扳住竿头,那名“尖子”跳了下来。如燕对狄公道:“叔父,双手抓住竿头,我们将您放出去。”狄公点点头,双手紧紧抓住竿头。猛地,前院传来千牛卫的呐喊声。狄公脸­色­一变道:“来得好快呀!如燕,动手!”

如燕口中低喊道:“一,二,三……”二人抬手向上一送,狄公的身体登时弹出墙外。

狄公的身体飞过众人头顶,向网兜手落去。钟氏冲旁边的李永使了个眼­色­。李永率众银匠一涌上前,将网兜手团团围住,同时也挡住了卫士们的视线。狄公翻身跳下网兜,在李永等人的护送下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李朗、狄福和两名卫士分别被竹竿弹出墙外,落在网兜之内,在众银匠的掩护下迅速转移。钟氏长出一口气,目光望向墙内。

如燕身体拔地而起,跃出墙外。与此同时,千牛卫在武攸德的率领下冲进院中。

院外传来阵阵锣鼓声。武攸德厉声喊道:“狄仁杰一定是躲起来了,给我仔细搜!”

众卫士齐声答应。

锣鼓响器已停止喧嚣,人群中,如燕露出头来,冲钟氏挥了挥手。钟氏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抱拳拱手道:“乡亲们,今天就到这儿了,多谢捧场!”说着,她冲杂技班一挥手,众人收起家伙迅速离开狄府后门。

凤凰正在狄府大门前吩咐几名内卫,武攸德率人冲出大门,来到凤凰面前,厉声质问道:“狄仁杰跑到哪儿去了?”

凤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郡王是在问我吗?”武攸德哼了一声道:“你说呢?”

凤凰冷笑道:“刚刚看郡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现在又变了个黑脸出来,我怎么知道你在问谁?”

武攸德怒道:“你……你放肆!凤凰,你私自买放钦犯,本王要到圣上面前去告你!”

凤凰的脸沉了下来道:“什么意思?”武攸德急道:“狄仁杰不在府中,他,他跑了!”

凤凰双眉一立:“哦,有这等事!”

武攸德气急败坏地道:“少来给我演戏!你手下的卫士将狄府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你故意买放,狄仁杰怎么可能逃走!你说,他到哪儿去了?”

凤凰望着他,发出一阵冷笑道:“武攸德,我敬你是迎阳公主之父,所以对你客客气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对内卫这样说话的,不会有好下场!”武攸德心内一惊,登时矮了半截。凤凰­阴­恻恻地道,“不要说你南平郡王只不过是皇帝的远房表亲,圣上的亲兄弟武元庆、武元爽,亲侄子武敏之怎么样,还不是死在我内卫手中?”

冷汗顺着武攸德额头滚落下来,他咳嗽一声道:“好了好了,是小王出言不逊,大阁领莫怪。”

凤凰冷笑道:“说到买放钦犯,我倒想多说两句。本阁领奉圣谕在此守卫,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可恰恰是你武攸德来到后,趾高气扬,盛气凌人,将府门四敞延开,门前又无人守卫……你说说,是谁将钦犯放跑的呀?”

武攸德登时语塞,结结巴巴地道:“不知大阁领麾下的内卫,有人看到姓狄的跑出府外吗?”

凤凰冷笑一声道:“你手捧圣旨,率大队卫士前来抄家,就该当做好准备,严防钦犯逃走。可笑你手下数百卫士,竟无一人守门,放跑了钦犯,却白着眼睛来问本阁领,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内卫是替你们看大门的吗!”

武攸德­干­笑道:“是,是。大阁领说的是。”

凤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武攸德泄气地靠在门框上。

李永的金银铺关门上板,提前打烊。

狄公、如燕、钟氏、狄福、李朗及两名卫士坐在正房中,李永夫­妇­端茶倒水。狄公道:“李永,这一次可真多谢你和众位师傅啊!”

李永忙道:“看您说到哪去了,我们的命都是您救的,帮这点儿小忙还值得一提吗。”

钟氏道:“国老,我不明白,咱们为什么不直接逃 出城外,却要躲在这里。抄家的人发现您不见了踪迹,定要全城搜查,到那时再想出城,可就难了。”如燕道:“叔父,钟姐姐说的对,我也不明白。”

狄公微笑道:“不要着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完。”钟氏和如燕对视一眼道:“什么事情?”

狄公道:“银马车。”如燕诧异道:“银马车?银马车不是好端端的放在洛州刺史府内吗?”

狄公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了。”他从怀里掏出昨夜写好的公文笺,点手叫来狄福和李朗,在二人耳畔低语了几句,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狄公道:“拿到后,到南门的福来客店中等候。今夜三更,我们会去找你。”

狄福道:“是。”四人转身走出门去。如燕望着几人的背影奇怪地道:“叔父,你让他们做什么去?”

狄公摆了摆手道:“李永。”李永忙走了过来。“你家里有纸笔吗?”李永赶忙拿过纸笔,狄公飞快地写下一封书信,折好之后对李永道,“你拿这封书信,赶到崇政坊,继往绝可汗步真老殿下家,将这封书信交给他。”李永点点头,揣好书信跑出门去。

狄公长出了一口气,身旁的钟氏忽然道:“哎,国老,外衣的袖子刮破了。”狄公一看,果然,袖子上刮了个小口子,他笑道:“定是刚刚凌空飞人时弄的,不打紧……”钟氏站起身,走到狄公身旁道:“您脱下来,我给您缝缝。”

狄公笑道:“不用劳动夫人,不妨事的。”钟氏道:“国老太客气了,没什么劳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狄公的目光望向如燕,如燕似笑非笑地道:“叔父,人家可是一片好意,您就脱下来让她缝缝吧。”

狄公笑道:“也罢。”说着,站起身脱下外衣,递给了钟氏。

如燕笑道:“嘿,叔父,要说我这个侄女您算是白收了,只会打打杀杀。您看人家钟姐姐,心细如发,又体贴又温柔,又会照顾人,啧啧……”狄公哈哈大笑。钟氏的脸涨的像红苹果一般,她狠狠地瞪了如燕一眼,如燕捂住嘴偷笑起来。

上阳宫御书房,武则天嚯地站起身厉声骂道:“蠢材,蠢材!”下跪的武攸德浑身发抖,连连叩头。

武则天道:“大天白日,竟然让狄仁杰在你的眼皮底下溜走,你,你简直是个白痴,白痴!”武攸德口中不住谢罪,道:“是,是,臣知罪。”

站在武则天身边的凤凰望着下跪的武攸德,嘴角隐隐挂着一丝冷笑。

武则天瞪了武攸德一眼道:“起来!”武攸德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武则天道:“凤凰。”凤凰踏上一步道:“臣在。”“立刻传旨,封锁洛阳所有城门,全城戒严!”凤凰道:“是!”说着,转身奔出御书房。

武则天转面对武攸德道:“你率南衙禁军,逐个街坊,挨家挨户搜查,一定要将狄仁杰这个逆贼给我抓回来!”武攸德道:“臣遵旨!”

武则天道:“再出纰漏,你就不要回来见朕了!”武攸德道:“请陛下放心,臣绝不辱命!”

武则天挥挥手,武攸德快步退了出去。就在此时,黄门郎高唱道:“张柬之大人在殿外候旨!”武则天道:“叫。”张柬之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道:“参见陛下。”

武则天黑着脸道:“狄仁杰逃走了!”张柬之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武则天怒气冲冲地道,“在武攸德眼皮底下逃走的,真是岂有此理!”张柬之轻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武则天道:“柬之,你立刻传朕旨意,自即日起,罢狄仁杰所有官略,所有符牒教化一体停用。”张柬之道:“是,臣立刻去办。”说着,他快步走出门去。

武则天长出一口气,坐在龙椅上,咬牙切齿地道:“老狐狸!”

十几名禁军推动沉厚的铁门,发出了刺耳的轧轧声,轰隆一声巨响,洛阳的南门——厚载门关闭。紧接着,北门徽安门关闭,定鼎门、长夏门、上东门、永通门、建春门、安喜门一一关闭。

传令军士纵马飞驰,奔走于各街市坊里之间,下达净街令和禁市令。街坊中乱成一团,买卖铺户关门上板,行人归家。

洛州长史推门走进二堂。在堂中等候的狄福、李朗迎上前来道:“长史大人。”长史赶忙道:“狄总管,有事吗?”狄福将手中的公文笺递了过去,长史接过来, 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道:“好,下官立刻去办。”

街道上一片混乱,南衙禁军在官长的率领下开进街道,驱散人群。远处,一骑马飞驰而来,转眼间便到了洛州刺史府大门前,马上的乘客是个身穿绿袍的正六品官员,他翻身下马,快步向府内走去。

五辆银马车已经套好,停在后门边。

洛州长史正在与狄福交接。掌固捧来出府单,狄福在上面签了字。长史看了看外面,低声道:“狄总管,刚刚下达了净街令,你们出府后要尽快驶离街道。”狄福点了点头道:“是。小的知道。”长史轻声道:“转告狄国老,一定要保重。”狄福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洛州长史笑了笑道:“快去吧。”狄福重重地点了点头,长揖到地:“多谢大人!”说毕,翻身跳上马车,一声吆喝。洛州长史一挥手,后门打开,五辆马车缓缓驶了出去。长史长出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前面传来阵阵鼓声。洛州长史一惊,赶忙向前面奔去。

刺史府公堂,穿绿袍的六品官站在堂上。脚步声响,洛州长史快步走进公堂。

六品官赶忙迎上道:“长史大人。卑职是鸾台郎中,奉张柬之大人之命,传阁台符牒。”说着,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长史接过来看了一遍,故作吃惊地道:“啊,狄阁老的教化令停用了!”郎中道:“正是。”长史道:“哎呀,你们怎不早通知我,就在刚刚来了几个人,用狄国老的公文笺,将善金局劫案中的证物——五辆银马车提走了!”郎中一声惊叫道:“那,还不快追!”长史懊丧地道:“到哪儿去追呀,走了半个时辰了!”郎中倒吸一口凉气道:“没办法,只能烦劳大人随我到鸾台走一遭,面见张阁老,说明原委。”长史点点头道:“也罢。”

南门大街正对着厚载门,此时街道上一片混乱,禁军把守各路口,疏散行人,买卖商户纷纷关门。

福来客栈的伙计站在大门前上着门板,五辆银马车缓缓驶来。狄福跳下马车跑到客栈门前道:“小二哥,且莫上板,我等要住店!”伙计笑道:“嘿,客官,您来的还真是时候,再晚一会儿,恐怕今儿晚上,您老几位就睡大街了。”狄福笑道:“烦劳小二哥先将我们的马车带到后院吧。”伙计点了点头道:“几位跟我来吧。”狄福冲李朗使了个眼­色­,众人跳上车,在伙计的带领 下,向后院而去。

繁华的洛阳变成了一座死城。一队队禁军在武攸德的指挥下开进坊市之中,挨家挨户搜查。

明善坊横街上空无一人,寒风着地扫来,落叶满天飘舞。远远的,一支队伍缓缓开来,为首的是四队认标旗,卤簿仪仗紧随其后,中央围定十六人抬皇辇,辇后跟着红顶蓝呢的八抬官轿,最后是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千牛卫殿后。

继往绝可汗阿史那社尔步真端坐辇中,静静地思索着。

銮驾转过横街,迎面一支禁军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军官勒住战马,横在街心,对銮驾高声喊道:“站住!”

銮驾缓缓停下。

军官道:“什么人竟敢违反禁令私自上街,不知国法森严吗!”

銮驾中走出一位王府洗马,上下打量了军官一番道:“你们是南衙禁军?”军官道: “不错,你们是何人?”

洗马冷笑一声道:“南衙禁军,拱卫京师,竟然连銮驾也不认识,你们的官长是怎么教的!”

军官这才看到面前的卤簿倚仗和十六抬皇辇,他猛吃一惊,赶忙滚鞍下马,双膝跪地道:“恕末将有眼无珠!请问是太子殿下吗?”

洗马喝责道:“你难道不知,在神都洛阳,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一位继往绝可汗也是半朝銮驾吗?”

军官赶忙向上叩首:“啊,原来是老殿下的銮驾。末将无知,触犯虎威,请大人恕罪!”

步真从皇辇中露出头道:“好了,不知者不怪,你们去吧。”

军官诚惶诚恐地道:“谢殿下!”说着,忙站起身来,率卫队牵马从銮驾旁走过,而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步真轻轻摆了摆手。銮驾缓缓前行。

李永银铺里,钟氏咬断线头儿,站起身,将外衣递给狄公道:“国老,缝好了,您看看行吗?”

狄公刚想说话,如燕跑过来,抢过衣服看了看笑道:“嘿,真够细的,都快赶上绣花儿了。”说着,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钟氏脸一红,瞪了如燕一眼,低声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如燕躲到狄公背后道:“叔父,钟姐姐要把我的嘴撕烂,您管管吧……”

狄公笑道:“你这丫头溜撒的紧,还用得着我来管。”他将外衣穿在身上道,“有劳夫人。”

钟氏笑道:“国老,总是夫人夫人的叫着多别扭。妾身在杂耍班时有个浑名叫五娘,今后您就叫我五娘吧。”

狄公与如燕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笑道:“好,这样也好。我看,‘国老’二字夫人也不要再叫了。啊,狄某一逃亡之人,难当此谓啊。”

如燕道:“那叫什么呀?”钟氏笑道:“就叫您先生吧。”

狄公道:“好,好,就叫先生。”钟氏盈盈下拜道:“先生。”

狄公赶忙搀住道:“五娘免礼,啊。”三人笑了起来。

正说笑间,忽然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如燕赶忙来到门前,打开房门,乐氏站在门外轻声道:“銮驾到了。”

狄公点点头,冲如燕和钟氏一挥手,三人快步走出门去。

銮驾停在门前,堵住了半条街。银铺大门一开,狄公三人快步走了出来,狄公钻进蓝呢大轿,两名卫士给如燕和钟氏牵来两匹战马,二人翻身上马。

王府洗马一声大喝:“起驾!”銮驾缓缓开动。

銮驾停在了继往可汗府中,狄公下轿。步真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下皇辇,狄公快步趋前躬身道:“狄仁杰参见大王。多谢殿下仗义援手!”

步真赶忙将狄公搀扶起来道:“狄公身遭冤陷,孤岂能袖手旁观!”

狄公笑道:“若不是老殿下,今日狄某便成瓮中之鳖矣。”说着,他哈哈大笑。

步真感慨地道:“步真年逾八旬,于朝堂之上的兴衰见得多了,旁人遇到此事,定然是惊恐万状,魂不守 舍,真想不到,狄公竟如此气定神闲,谈笑自若,真非凡人也。步真佩服!”

钟氏望着狄公,脸上流露出敬慕之­色­。旁边的如燕观察着她的表情,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狄公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世间事总是动静有度,遇突发之事,必要安静相对,方合文王之数,也才能化险为夷。徒自惊慌,只能令事情越发失去控制,最终陷自身于死地。老殿下,这也是怀英多年历经宦海的心得,也是断案之道的真谛。”

步真连连点头道:“好,说得好。狄公请殿内叙话。”狄公一拱手道:“殿下请。”一行人向银安殿走去。

银匠李永正站在殿中等候,见步真与狄公携手走了进来,李永赶忙上前参见。狄公扶住他笑道:“好,好啊,李师傅有劳你了。”

李永连连摆手道:“国老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折煞小人了。您能平安渡过这一关,小人回去要好好烧他三天的高香!”

狄公笑道:“李永啊,且不要忙,还有事情要烦劳你们。”

李永道:“国老尽请吩咐,李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身后,如燕和钟氏走了进来,李永赶忙迎上前去,几人低语着。

殿上,步真和狄公分宾主落座,步真道:“狄公,要不要孤进宫向皇帝辨明曲直,替你讨回公道?”

狄公道:“多谢大王高义。皇帝的为人大王是了解的,恐怕殿下进得宫去,非但无法说动圣上,还会落得个逆党同谋的罪名。”

步真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那么,下面狄公打算怎么办呢?”狄公道:“怀英一行准备连夜潜出城去。”

步真双眉一皱,为难道:“而今,全城戒严,城门封闭。孤仗着这副銮驾,也就只能将你接进府内,隐藏下来,却无法助你出城啊。”

狄公微笑道:“此事怀英已有计较。既然敢留下,当然也能出得去。”步真道:哦?”

狄公笑道:“此事还要着落在如燕和五娘的身上。”如燕和钟氏对视一眼道:“我们?” 狄公点了点头道:“入夜之后,便有分晓。”

钟氏道:“先生,我真不明白,咱们逃出狄府后,为什么不马上出城?那时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要离开,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可现在,全城净街戒严,想逃出去,真是势比登天呀。”

狄公微笑道:“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比如说那五辆银马车,还有,就是……”他的目光望向步真道,“有一个问题,还要请教步真老殿下。”

步真一愣道:“请教我?”狄公微笑道:“正是。”

步真道:“哦,狄公请讲。”

狄公道:“大王久历沙场,战功彪炳。尤其是对突厥军队的战法更是谙熟之极。”步真点点头笑道:“这话是不假呀。孤本身便是突厥人,再加上显庆年间,我同程知节大将军由葱岭一路西进,直打到鹰娑川,大小百余仗,那真可说得上是日日鏖兵啊。说起对突厥军队的熟悉,活着的老家伙里面,能跟孤比的,也就只剩下大将军苏定方了。”

狄公颔首道:“请问大王,突厥军队在战役过程中,最缺乏的守战之具是什么?”步真略一沉吟道:“箭。”

狄公双眉一扬道:“箭,羽箭?”

步真道:“正是。狄公可能知道,突厥缺铁,因此,在两国交好榷场开放时,突厥商人经常以马匹换取汉人的铁器。”狄公道:“不错,这一点怀英知道。”

步真点点头道:“不管是什么样式的箭支,双钩轻羽箭也好,带鸣镝的狼牙大箭也罢,都需有生铁制成的箭镞,有了箭镞才能­射­穿敌军的铠甲。“而制作箭镞,不但需要大量生铁,更需要及其高超的技艺。不光是箭镞,羽箭的箭杆和羽尾也非常关键。箭杆是用来控制羽箭飞行速度及距离的,箭杆磨制的稍有弯曲,箭枝便无法正常飞行,而羽尾呢,只要重了半钱,或轻了半钱,羽箭就会在飞行中不停地摆动,以致无法命中目标。”狄公仔细听着,缓缓点头。步真继续道,“也就是说,制作羽箭需要的铁和技术,突厥人都没有。这正是突厥统帅最头疼的事情。”

狄公道:“其实在我朝也只有专供禁军的几所军械局才能够制作羽箭。”步真道:“不错。”

狄公接着问道:“那么,在以前的战争中,突厥部队的箭支来源又靠什么呢?”

步真解释道:“通常,突厥部队的箭支是与我军交锋时在战场上收集、缴获而来的,数量非常有限。因此,每遇大战,突厥统帅最发愁的就是如何搞到大量羽箭。孤所经过的几次战役中,突厥各军就是因箭支配发不够,而在战斗中陷入被动。”

狄公深吸一口气道:“是这样……”忽然,他的声音停止了,张着嘴,一动不动。他想起了那日,皇帝跟他在御书房的情形:

武则天将奏折重重地摔在御案之上,厉声喝道:“这个武攸德,真是该死!”

狄公道:“陛下息怒。凉州军械局一案已基本清晰,南平郡王武攸德违反朝廷禁令,与其姑表兄——凉州军械局司正赵永荣,倒卖羽箭,牟取暴利。然目前,证据尚未收集齐整,臣请陛下,暂时不要惊动南平郡王,待证据确凿后,再作区处。”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道:“也罢,此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置吧。”狄公躬身道:“是。”

狄公双眼一亮,轻声道:“武攸德……”如燕和钟氏对望一眼道:“叔父,您说什么?”

狄公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站起身长揖到地:“大王,您今日一席话点醒怀英这梦中之人呀!”步真不解道:“哦?”

狄公道:“大王,莫怪怀英乖张,有几句话要吩咐如燕三人。”

步真笑道:“狄公言重了,请便。”

狄公冲如燕、钟氏和李永招了招手,三人快步走上前来,狄公低声说着。

入夜,南门附近一片寂静,寒风掠过,发出一阵阵瘆人的唿哨。

厚载门前,四名值守的军士往来巡弋。一名军士跺了跺脚道:“这鬼天气可真够冷的。”另一军士也道:“可不,我这脚都冻麻了。什么时候了?”

那军士答道:“初鼓了。咱们是二鼓下值,还有不到三刻了。”“下一班是谁呀?”

“你真­操­心,都快冻死了,还管这么多,只要不是咱们就行啊。”几人笑了起来。

西市大街正对南门,街道上空荡荡的。万籁俱寂 中,两条黑影在房屋的掩护下飞奔而至,正是如燕和钟氏。二人身穿黑­色­夜行服,手持长长的竹竿,隐身在铺户的山墙后,探出头来,向城门望去。

城门距此有一箭多地。钟氏轻声道:“太远了,再靠近。”如燕点了点头,轻轻挥手,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向前奔去。

西市最南头的一条胡同名叫珍珠巷,紧靠着十余丈高的城墙。如燕和钟氏奔进巷中,来到城墙下。钟氏点点头道:“嗯,这里的距离差不多。动手吧。”如燕点点头,竖起竹竿。

钟氏有些担心:“你行吗?”

如燕道:“哎呀,真啰嗦,你就快上吧。”钟氏点了点头,纵身一跃,飞快地爬上了竿顶,双手抓住竿顶,身体缓缓下坠。如燕用尽全身力气,把住竿尾。慢慢的,钟氏的身体已快贴近地面,她一声低喝道:“放!”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身体向上一跃,整个人如弹子一般疾飞而出向城墙扑去。如燕扑通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她赶忙跳起身,向上望去。

只见钟氏的身体急如流星,向城墙飞去,然而,眼瞧着马上就能够着了,可钟氏的身体恰在此时下落了。如燕一把捂住了嘴,眼见钟氏的身体越坠越快。如燕的心不停地下沉,钟氏的身体急速下坠,猛地,她右手一甩,一柄铁抓向上疾飞而出,扣在了城头的垛口处。咔的一声轻响,钟氏的身体停止了下落。

如燕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钟氏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绳索,飞快地攀上了城头,纵身一跃,跳了上去。她四下观察了一下,只有远处有几名值守的军士。她麻利地解下铁抓,连退几步,用尽全力把铁抓掷向城下的珍珠巷。“当啷”一声,铁抓落地,如燕跑上前去,拾起铁爪。

钟氏将绳尾栓在城垛上,一圈圈绕紧,而后,冲下面一挥手。如燕抓紧铁抓,纵身跃起,绳索带着她贴上了城墙,她双手连倒,转眼间便爬到垛口,纵身一跃,跳上城头。就在此时,不远处灯光一闪,两名值守的军士走了过来。如燕和钟氏赶忙隐藏在垛口外。两名军士边聊天,边向谯楼走去。如燕对钟氏轻声道:“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钟氏点点头。如燕腾身而起,大鸟一般向谯楼扑去。

谯楼内点着几只火盆,热气腾腾。门前的灰墙上,挂着一张木制的值夜时间板,板上挂着很多小木牌,每个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值夜小组的名字。时间板上刻着时辰,下面的木牌上便是对应的值勤小组。

十几名守夜的军士横七竖八地睡在铺上。另外几人围着桌子闲聊。一军士道:“伙长,下一班该咱们了吧。”伙长道:“好像是吧。”

那军士道:“这天儿值夜,可真够瞧的,您听听这风都带着哨儿。”伙长笑道:“你小子就是嫌苦怕累,不就是一个时辰吗,忍忍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一股寒风吹了进来,油灯立时熄灭。几人不由一阵惊呼。

黑暗中,一只手伸到时间板下,将丑时值夜小组的牌子与子时值夜小组的牌子调换了一下。

伙长慢慢地走到门前,向外望去。门外没有动静,只有北风呼啸。伙长道:“是风。把油灯点着。”说着,他关上了大门,向回走去,忽然,他停住了脚步,目光望向墙上的时间板。

军士道:“怎么了伙长,看什么呢?”伙长奇怪地道:“嘿,怪了,我明明记得咱们是子时当班,可这时辰板上,怎么挂着咱们是丑时呀?”

军士笑道:“嗨,肯定是你记错了。”伙长点点头道:“也许吧。”

另一军士笑道:“跟傻小子似的,白等了半天。”

伙长道:“越到后半夜越难熬。行了,既然咱们不是下一班,就躺下睡会儿吧。”几名军士连连点头,打着哈欠躺在了床上。

谯楼上响起了子时初刻的梆铃。

城头上的军士道:“嘿,子时初了,怎么接班儿的还不来呀?”“这帮小子,能晚来就晚来,真差劲!这大冷天的,谁该替他们多站一刻钟啊!弟兄们,别管他们,反正出了事与咱们无关。走啊。”几人连连点头,纷纷向城头走去。

城门前空无一人。人影闪处,如燕和钟氏飞奔而来,四下观察了一番,冲不远处的大街挥了挥手。五辆银马车从福来客栈中驶出,向城门而来。如燕和钟氏警惕地四下望着。 不一会儿,银马车来到城门前,狄公和李朗跳下马车走上前来。钟氏竖起大拇指道:“先生,我真是服了。这等巧计,别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狄公笑了笑道:“如燕,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吧?”如燕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叔父。”

狄公道:“事成后,我们在小刘庄汇合。李朗与小姐留下,其他人立刻随我出城。”说着,他跳上马车,钟氏坐在他身旁。狄公又叮嘱道,“还有,我们离开后,切记不要关闭城门,一定要让皇帝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洛阳。”

如燕笑道:“放心吧叔父,我才懒得关呢。”狄公笑了。如燕又对钟氏道,“叔父就交给你了,嗯……”说着,她做了个怪相。

钟氏瞪了她一眼道:“那么大个姑娘,没正经的。快开门吧!”如燕和李朗跑到城门前,将厚厚的城门打开,五辆马车鱼贯驶出城去。

如燕和李朗望着马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转身向城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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