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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末世茓居生活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沧海和桑田也不阻止,任由另一个魔将鹿鸣率领着大大小小的妖魔进攻过去,他们原地观望。

张恕没有把十二把飞剑收回身边,而是一式乾,驱使上十二把飞剑平齐飞出,风起微澜,进而推波助澜,自己也随同剑群向前,以攻为守,把二十四把飞剑撒出,分布成一面大网。

远处的沧海一惊:“好大的胃口!”

桑田冷叱:“只怕没这个本事。”

两人的部属和同族见他们站着不动,也都在他们后面站下来。

所有飞剑快如闪电,很少有妖魔能避开,大部分打开灵力护壁,只有少部分修为不够或者反应慢的在张恕第一次进攻下送命。

张恕也不对挡住了飞剑的妖魔立即进行第二次进攻,哪怕有些妖魔的护壁已经摇摇欲散,再来一击就可以击杀。

最快的妖魔已经死了,这些妖魔无论有什么样的先天神通,都快不过他的剑,他实在不必放弃长处,只要快到妖魔必须分心防备他每一把飞剑,他就有把握稳­操­胜券!

这种挨一击虽然不会要命,但不知道攻击别人的剑会不会突然拐道来杀自己的情况下,确实让大部分妖魔手忙脚乱,有些谨慎的甚至发觉不对,向着沧海、桑田所在的位置退过去。

突然一声狂吼,西北风都因为这一吼乱了向,无数飞扬的冰雪和沙尘以吼声为中心震荡而开,于是骤然间,在LZ南部城区的这一片地方现出蓝天。

张恕侧头一看,一个正在不断变大的身影占据了视线,好大的家伙!一对树杈一样的巨角从它头部伸出,它的头和身子一直到超过了三层楼的楼顶才停止变大,而那对巨角足有五层楼的高度!

阳光没有了沙尘阻隔直接落在巨角上,巨角闪闪发光,像镀了一层瓷釉,反­射­出锋利的光亮。

鹿?

张恕差点犯迷糊,什么时候鹿也能这么暴力了?

这头巨鹿低头一搅,两把飞剑撞在鹿角上一下子被挑飞,张恕流畅运转的灵力顿时一乱,急忙用了一式“明夷”,把范围回缩了一截。

他这一收,妖魔们马上压力大减,嘶鸣怪叫声喧天鼓噪。

沧海摇头:“遇挫便退,失策啊!”

桑田斜眼:“怎么?你希望鹿鸣也同厉瞬一样?”

沧海没说话,因为就在桑田说着话的时候,那小子倒像早已想好计策一样,眼看着收缩的飞剑群呼地扩张开,贴地的十二把穿窗过户,竟然一下子把鹿鸣身后的位置也笼罩进去,天上的十二把游速忽然变慢,但危险系数一下子增高了,活像一群游弋海面的飞鸟,等着下面鱼儿的破绽,随时会一个猛子扎下来!

鹿鸣只有一对鹿角,当飞剑以它追不上的速度出现在它身后时,有几个擅长防御的妖魔立即填补到鹿鸣后方,弥补空缺,但是这样一来,短暂出现的优势局面又不见了,大部分妖魔回到战战兢兢防御的地步,而鹿鸣这一群虽然可以慢慢前进,不过被打压得十分被动。

鹿鸣暴躁万分,却毫无办法。

短短几分钟变得无限漫长,不时有修为低的妖魔扛不住飞剑攻击发出濒死前的惨叫声。

局面看起来对张恕很有利,可是张恕知道不能让鹿鸣靠近,对方那一对巨角无论冰还是火,或者雷的飞剑都破不了,一旦被近身输的就是自己。

眼看距离一点点拉近,张恕有点急了。

第十二式“否”,天上的十二把飞剑刺向空中同一个中心点,合成一把巨大的飞剑,一击而下!

沧海暗说:鹿鸣赢了!

巨剑威力惊人,但失去了速度长处,鹿鸣从容回头,用巨角迎向落下的巨剑,眼看就是个硬碰硬的局面,忽然一点红光打在鹿鸣高高仰起的脖子上,鹿鸣一颤,嘶叫一声,却不敢低头,可恶的是那把巨剑忽然散开,十二把飞剑倏忽飞回天上。

鹿鸣知道上当,脖子上的伤虽然不重,却灼痛得很,它的蹄子向前踏出时格外用力,踩得地面都震动起来。

张恕看到古青华得手,准备故技重施——

桑田嗤笑:“那小子拿鹿鸣无法,倒是有个帮手,就是太弱了。”

沧海急忙说:“你别去!”

桑田已经说着“所有功劳不能叫鹿鸣一人得了”跑了出去,看方向,正是红点­射­出的位置。

张恕和妖魔暂时对峙,古青华利用这点空当转移位置。

他猫着腰穿过高架桥下的桥洞,另一边有一个老式砖楼,花窗很小很适合隐蔽。

他神识不行,自然不知道有妖魔在飞快地靠近他。

桑田一看清只是个炼气期的小小修仙者,隔老远就抬起手掌扇了一下,这一下足够杀死这个渺小的人类了。

哪知道“呯”一声,打出去的掌风撞在一团黑气上,黑气里窜出一条蛇,森白的尖牙一闪,张开蛇口弹­射­过来。

桑田猛地跳到旁边墙壁上,一蹬腿跃上平房屋顶,看着这条“投敌”的蛇:

“哪里来的草蛇!敢阻拦本魔将!!!”

白虎是所有蛇的克星,居然有蛇敢挡在白虎爪前!?

那人类听到动静回头,叫起来:“墨虺!”

墨虺吐了下蛇信,人类缩缩脖子,抬起手里的武器对准桑田,桑田看着一人一蛇一副夹攻的模样不禁好笑:“哈哈!我堂堂魔将,岂畏你们?”

桑田抬起爪子,正要先结果面前的蛇,忽然背后传来他最畏惧的嗓音:

“那你畏惧本王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你畏惧本王么?”

桑田抬起的白­色­虎爪定在原位,脖子上一圈如同狮子一样厚而丰茂的白毛被风吹得狂飞乱舞,硕大的脑袋慢慢转向身后。

如烟如墨的长发微微拂动,并非被狂野的风吹出来的,而是隔绝在一层看不见的护罩里。

视线转到脸上,桑田一怔,发软的膝盖一下子僵住了。

模样是一样的,但是又十分不一样,到底哪里不同,又不太能仔细说出来,总之不像是同一个。

“你……”是谁?

对方一挥手,桑田甚至连护体的灵光都没有闪现就已经被打翻,把他站立的那堵厚墙压垮了一大片。

墨虺闪得快,才没有被波及,身子一滑,游行到古青华身前。

古青华看到云鸠,好险没叫出口,被墨虺眼神示意,忙把话吞回去。

桑田被打得措手不及,狂­性­一起,翻身就想反扑,不料又是一挥手,这次被扇往另一个方向,一片水泥砖瓦被撞得四面飞溅。

这次桑田被吓得魂飞魄散,第一次可以说成没反应过来,第二次护体灵光被直接打散,对方的力量直接触及他的身体,白虎一族神通强于普通妖魔,体格也很强劲,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居然连丝毫还手的本事也没有!

桑田胸腹里一阵剧痛,气都快接不上了,还没站起来,他眼角看到那人的手作势又要再来一下,刚刚激起的狂­性­一下子被死亡的畏惧压垮。

“王!请饶他一命!!”

桑田即将丧命的紧要关头,沧海赶到了,一来就化出人形单腿跪立在桑田之前:

“桑田鲁莽,请饶他一命!!!”

有沧海求情,桑田自己也不是鲁莽到没脑子的地步,撑着爬起来,变回人形跪地,一低下头,一串血滴落在地上。

沧海也好,桑田也好,一个都没看见墨虺看向他们的“王”时有一瞬间眼露担忧。

云鸠压住气海里的翻涌,静了几息才缓缓地开口:“小小白虎,见本王胆敢不跪,死罪。”

沧海急了:“请王饶命!桑田是太意外才失礼!”

桑田跪在沧海后面,吓得只会磕头,兄弟两个都不太敢相信。

魔王不是在QL山吗?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出现在LZ?

即使沧海没敢仔细打量,在赶过来的时候也看出这位魔王是有那么点不同,无论如何,对方的实力在他们之上,轻描淡写的两下,桑田就受了不轻的伤,沧海相信,如果对方真的有心怪罪,一掌就要桑田的命也不是不可能!先保住命要紧。

云鸠没让这两个起来,远远望了会——如果让张恕单独对上那头鹿和这两只白虎,那张恕的胜算绝对为零,可只要这两个白虎不能去帮鹿鸣,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

打断战斗,叫张恕过来的话,所有妖魔都会跟过来,反而镇压不住。

云鸠想了想,­干­脆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沧海和桑田摸不清他底细,只好一直跪着,他们的手下赶过来以后,看到两个魔将都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除了八大魔将能时常见到魔王本尊,其他的有幸见上一面已经算运气不错,又怎么能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不同之处?

所以沧海、桑田之外,这些跑过来的妖魔不管见没见过魔王,都在第一眼之后立即匍匐跪地,几乎额头贴地,大部分心里还想着:传闻果然不假,陛下比狐妖们还漂亮。

不过这位魔王恶名比外表传得更响,妖魔们倒是惧怕居多。

云鸠动也不动地站着,偶尔桑田大着胆子一抬头,总是正正地撞到淡金­色­的眼瞳里,唬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放肆。

譬如蝙蝠有不同的其他动物的沟通方式,白虎也有,久等不到魔王表态,沧海、桑田和部下里白虎族的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陛下的眼瞳……

怎么?

是淡金­色­的。

什么?

什么!?

族长可看仔细了?

你真的看到了?我刚刚太急切不曾注意颜­色­。

没错,是淡金­色­的。

不是红­色­么?

……

沧海说着“请饶恕”的话,抬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双再明显不过的淡金­色­眼瞳,鬓边一缕白发。

云鸠低低哼一声,沧海飞快低下头,证实了桑田的话:

真是淡金­色­。

两位族长,会不会有诈?他的气息也不似我族类。

我倒是记得族中长老说过,陛下化形后眼瞳淡金,鬓边白发,我数次叩见还曾疑惑,怎么长老见过的和我们见到的不一样。

长老老了,记错也有可能。

不……我倒觉得也许是陛下有两位。

什么!?不可能!

你听我说,要是我们时常见的,刚刚你已没命了,我怎会有机会为你求情?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奇怪。

要是长老在数百年前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一位,便说得过去了。

那我们平日见到的……

先假设有两位,QL山上的那一位身上也不曾有多少魔气,若真的对比,反而是这一位身上有鹰族气息。

几头白虎各自沉默下来,低垂着盯着地面的眼睛里露出深思的神情。

云鸠阔袖下的拇指、食指一抡,一枚指环样的东西一闪不见,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白虎们私底下的议论他都知道了。

青城亦正亦邪,行事无拘无束,从来不会像其他修仙者一样对妖魔那么仇视,过去身家丰厚,要什么没有?炼器材料应有尽有,连类似现代人类的“翻译器”都做过,一试还管用。

他改了眼瞳和鬓边头发的颜­色­,按季离说的,过去魔王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这两处,这么看来季离倒是没骗他。

恐怕见过季离他爹的妖魔都被冲虚真人杀光了,但一定有妖魔听到过传言,诚如云鸠所料,靠屠杀永远不能阻止消息流传,只有时间的流逝才能做到,以妖魔的寿命看,五百年不算太久,当初魔王最明显的特征还有人记得。

至于其他,什么高矮胖瘦的,既然亲眼见过的妖魔都被冲虚真人杀了,那还顾忌什么?

两个都是假的,照云鸠判断,他比冲虚真人还多了三个有利条件,一是冲虚真人步入化神期后天劫雷光血红,雷光既然是血红的,就表示杀戮过重,被罚下界后身上也有磨灭不了的印记,那就是血红的双瞳!二,则是冲虚真人已经把见过真魔王的妖魔杀光,又借用了自己的­肉­身五百年,魔王的新样貌已经深入妖魔们的意识,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则有真魔王的特征;三是季离。

本来不是这么打算的,可张恕太乱来了。

勉强把气海压制住的云鸠看着远处跟鹿鸣拼命的张恕,很气,却没办法再用灵力,只能­干­站在这里装莫测高深。

沧海和桑田,以及他们的部下,LZ妖魔的一半力量被控制在这,张恕面对的只有鹿鸣那一支力量,至于先前死的那个魔将的手下,有些死了,有些逃走了,跟着鹿鸣的只是少数。

一个魔将,百十个化形妖魔,还有几百没化形的小妖魔,要不是云鸠教张恕领悟了青冥剑诀的更深一层,张恕绝对对付不了。

即使最终赢的是他,鹿鸣倒下的时候张恕也快倒下了。

其他妖魔一看鹿鸣连元神都没能逃出来,轰然四散。

张恕无力追击,也不敢去追——云鸠和墨虺怎么回来了?为什么沧海、桑田领着一大群妖魔跪在云鸠面前?

翻出一颗清灵丹吃下去,伤口血止住,张恕取出鹿鸣只有小拇指指尖大小的妖丹,折身往云鸠那边去。

飞出一截被鹰四拦住:“师兄且慢。”

张恕只好站住,幸好鹰四说话不像石蛋,简短几句就表达清楚了,被鹰四提着壳子的石蛋好几次想伸出头抢着说话,被鹰四的爪子一勾,头都不敢伸出来,只好缩着哼哼。

张恕明白以后,到了云鸠面前叫的就是“陛下”了。

他虽然很费了点时间和功夫,也算得上侥幸,但毕竟杀了两个魔将,有他在,云鸠也就没有了亲自动手的风险,足够镇住沧海和桑田。

说来也怪,云鸠什么都没跟沧海和桑田解释,每次开口就是­精­简得不能再­精­简的一个命令,连怎么跟一个剑仙走在一起都不做任何解释,反而让沧海和桑田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LZ市中心一幢高楼里,张恕才有机会和云鸠单独说话。

一张口,云鸠把他衬衣衣领抓住了,尽管妖魔们都在楼下,可门外还有两个魔将,声音还是得压低了说:

“我叫你往东北方去,你怎么敢!!!”

张恕被迫后退,后背一下子贴在墙壁上,玻璃的墙壁,看着还是完好的,可是被他这么轻轻一撞,“哗啦啦”碎一地。

关上不久的门猛地被推开,沧海站在门外,桑田在他背后:“王!”

“滚出去!”云鸠毫不客气:“本王不传,不许擅入!”

沧海和桑田低下头,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退,关上门。

张恕抓住云鸠一只手:“我……”

云鸠比了个噤声的口型,自己却提高音量说:“要你原地待命,你岂敢私入LZ?”

张恕会意,但是不知道云鸠要他怎么说,只好支支吾吾,配合云鸠演戏。

“我、我只是想……”

后面的话,云鸠接上了。

“想如何!?不愿听话,就给我回去!”

张恕一愣,这句话到底是演戏还是云鸠本意?

因为担心,他是鲁莽了,可也是出于好意,就算打不过,只要撑到魔王多派妖魔来LZ,云鸠要上QL山就会容易点,这个打算连古青华也认为没错,好吧!云鸠和墨虺被逼得跑回来是意料之外,他和古青华会担心,云鸠和墨虺同样也会担心,当时冲进LZ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被这么一训,张恕垂头丧气了。

云鸠重重地叹了口气:“张恕……我当拿你如何?”能够责怪不够信任,居然用近似自杀的方式来帮忙?要是张恕去做危险的事,自己又能坐视不管吗?

抓住衬衣领子的手往上,抬起张恕的下巴,云鸠低头吻下去,张恕挣了一下——门外的沧海和桑田叠罗汉,从门上面的缝里偷看。

云鸠另一手揽住张恕的腰,张恕想退也退不了,挣两下云鸠的舌头挤进口腔,往上颚一舔,张恕顿时就顾不上其他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有两只大“猫”在外面偷窥,云鸠只能亲亲就算了,何况没什么心情。

没过几分钟,门又被猛地推开,沧海和桑田站在门口说:“毒将来了!”

云鸠侧头,轻轻一点,两个在魔域大名鼎鼎的魔将倒像成了门童,殷勤地应了声,跑出去传那位。

其实墨虺现在充当的只是古青华的私人保镖,古青华没张恕的实力,别说行走在妖魔“丛生”的地方,就是丧尸遍地的LZ,也不能保证他自己的安全,本来不该离开云鸠和张恕身边,但他去拿车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耽误在车上不动。

一大群妖魔簇拥着,云鸠不好过去看个究竟,而他需要张恕在身边,万一有妖魔生事,好代他出手镇压。

云鸠知道妖魔们眼里很是看不起凡人,古青华这样半只脚跨进修仙界的人,除了能让妖魔们看不起之外,还加上几分仇视,绝对没有什么善意可言,就只好临时给了墨虺一个“官职”,这样墨虺跟着古青华,古青华才不会有危险。

妖魔的体系比人类简单很多,像蝠影魔将,本名是蝠影,别的妖魔称呼他影将并不是因为他名字里有个影字,而是按照物种、特长来划分的将名,就是官名。

墨虺这样带毒的,拜将自然就是“毒将”了,尽管按人的常识来看,是挺可笑的一件事,但在妖魔里这是常规。

云鸠跟张恕说年月太久,记不得青城的一些事情,那根本是托词,他只是不想让张恕觉得他们之间有太大的差距,其实一千多年前的事他都还记着。

青城过去修仙不像其他修仙者要么有什么仙缘奇遇,要么进入古老的修仙门派,他是张恕学过的历史书里过去某一代中的皇室子弟,尽管不是什么有大权的人物,对于民间来说,毕竟是有权有钱的人,由某些功利心很重的修仙者引进此中,然后就凭着手里条件自摸门道,倒成了个异类,不仅不仇视妖魔,反而还对妖魔十分好奇——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的脾气倒是一样的,好奇心尤其重。

有心了解,那么知道这些其他修仙者不知道的事情,也就不奇怪了。

所以尽管事情临时发生,云鸠也不需要问过季离才敢开口,他这么直接一下令让墨虺做了毒将,应付了这件意外之余还带来了别的好处:沧海和桑田这两个年龄没上千的“小妖”,从来没听过青城的名字,自然想不到修仙者里边居然有人知道妖魔内部的规矩,先前畏服于云鸠展现的实力,但还是怀疑居多,云鸠身上魔气虽然重,“人味”也不少,这就是最可疑的地方。

但是等云鸠给了墨虺一个毒将的名头,又跟张恕表现亲密,沧海和桑田想当然的就自己找出了理由来解释不合理的地方——跟一个修仙者走那么近,还带亲嘴的,肯定会沾上人味。

至于其他的,魔王为什么会出现在LZ,为什么不太一样,就不是他们敢随便乱猜的了。

沧海私下里跟桑田说的:“不管有什么蹊跷,我们都不够资格过问,老实看着就是了。”

云鸠要是听到这话,说不定要对沧海刮目相看,一只虎妖也能有这见识,不错!

妖魔中本就强者为尊,谁本事最大谁来当老大。

哪怕云鸠换个模样,但他只要照样两巴掌把桑田扇得要去死,他就能让沧海和桑田老老实实地认他做老大。

当然云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又何必换一个样子来重新证明妖魔只认实力的规矩?

往更深点说,妖魔们已经习惯了魔王是这个样子的,习惯等同于积威,可以省些力气,云鸠现在是能省点力就要省点力,他每迈出一步,就往入魔的一边倾斜一点,不能不加倍小心。

尽管衡量下来后,反而是入魔之后更有利——他用鹰四的妖丹塑体,入魔后会变成鹰四的同类,恰恰就跟那位被冲虚真人不明不白掉包的魔王成了一族,真到了那一步,冒充魔王的筹码又多一个。

就连云鸠自己仔细回想,都不确定跟鹰四索要妖丹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做了万一不行就入魔的准备。

当时还没有从季离嘴巴里听到冲虚真人进阶化神期的消息,那时候担心的是无数的妖魔大军,入魔这种万不得已不会考虑的事情还没有让云鸠正视的必要。

可到了现在,云鸠已经清楚的知道,即使他再不想,都要面临选择了。

一个很不愿意,但无法回避的选择。

张恕听到墨虺来了,眼睛已经从云鸠身上挪开,看向门那边,一点都没发觉云鸠落在他脸上的目光里包含了什么样的含义。

……

古青华和墨虺一起走进来,沧海和桑田站在门外,他们看不起古青华这个人类,连通报都只说墨虺,本来怕是连张恕也看不起的,但是张恕杀了两个魔将,自己屁事没有,足够让他们感到危险了,发现张恕跟他们“魔王”关系亲密,他们现在对张恕的态度是敌视也不好,尊敬又不可能,总之很奇怪,两个就那么站着,不打量云鸠,反而盯着张恕看个没玩。

就算门关上,也会叠罗汉来偷看,云鸠­干­脆要他们滚到楼下去,没命令不准爬上来。

等两只虎妖悻悻地下楼去了,石蛋很自觉地屏蔽了远程监控,让它的主人和主人曾经的主人以及主人的朋友……能好好说话。

古青华一看到云鸠点头示意,马上就说:“联络上了!”

墨虺已经知道了,所以没什么反应,张恕一脸高兴,云鸠却一伸腿,坐倒在小妖们收拾出来的沙发里,脸上看不出喜怒。

张恕一看云鸠这样子,立即反应过来云鸠是嫌曾茂帮不上忙,联络上也没什么帮助。

云鸠没跟他说魔王是个化神期的修仙者,所以成功杀掉了两个魔将的张恕心情实在紧张不起来,他甚至觉得轻松:杀了两个,沧海和桑田看样子也不会是敌人了,还有四个,只要能想办法让那四个分散开逐一击破,传言里的八大魔将不过如此。

云鸠看出张恕不怎么明显的得意,有意提醒:“所谓八大魔将,不过是一群数百年修为的小妖魔,千年者,均已被诛。”

张恕一愣,表情冷静下来,这后面的意思他明白了:魔王的实力远在这一群魔将之上。

说到底,他们的敌人并不是妖魔,而是那个占据了云鸠­肉­身的魔王。

古青华皱眉:“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逃走的妖魔会把魔王引过来。”

云鸠不置可否。

墨虺赞同:“QL山离这不远,他们要是快,再过几个小时,也许天还没黑就能到。”

云鸠还是没表态,仿佛没有听见,目光落在不知什么地方。

尽管心里着急,可云鸠不出声,谁也不敢再多话,各自找地方坐下来等。

屋里安静了可能五分钟,也可能十几分钟,云鸠才开口,却不提走还是不走:“菇菇,曾茂怎么说?”

古青华立即回答:“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山上的卫星讯号塔和雷达站都已经初步完成。”

古青华跟曾茂谈了半个小时,曾茂说的很多,首先就是通讯桥梁架设成功,那么曾茂不止可以跟他们联系,还可以跟手里有接收卫星讯号的幸存者联系,这是很振奋的消息,但对云鸠来说意义不大,所以古青华只简单说了这一句,就把话题引向云鸠可能会在意的部分。

“有卫星的导航定位系统,只要能占领有洲际弹道导弹的军区航天发­射­场,就能实施远程打击”

这话一出来,张恕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墨虺是完全不懂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云鸠动容了。

他一下子站起来:“你意……”

“其实也不用特意找发­射­场,CX曾被指责开发移动式洲际弹道导弹,替我们国家背了黑锅,不过M国的指责针对的也不是CX就是了,曾茂说他已经跟XJ省军区负责人取得联系,对方手里就有,疫潮之前刚刚试验成功。”

云鸠走两步问:“他们有什么条件?”

古青华摇头:“曾茂不确定你用不用,所以还没有进行谈判,如果要用,这个家伙的价格不便宜。”

云鸠看过现代武器的纪录片,这些武器只要用得好,可不比飞剑等等法宝弱。

“让他去谈,极端气候条件,留着武器不能吃有何用?他们要多少灵谷给他们多少!只要我们有的就可以给!”脚步一顿,云鸠忽然冷静下来:“不行,我没那么多时间慢慢谈判,再送东西。”

古青华忽然笑起来:“曾茂很要强,你把他当包袱丢下伤他自尊了。”

这时候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好时机,但他还有后话:

“机构夺回空军基地的控制权了,第三批灵谷也已经收割下来,曾茂说多的一下子拿不出来,但一、两百吨的粮食,装一架运-20运到XJ,咱们还是做得到的。”

云鸠把他们几个一一看过来,终于承认:“地球人……不得了啊!”

☆、第一百四十章

古青华不是专门的工程技术兵,他只知道洲际导弹的发­射­不是GPS定一下位那么简单的事。

“目前还在沿用北斗系统,那是双星系统,接收机把信号发送给服务站,然后经过中转处理,返回客户端……一句话,需要时间,而且还有一定误差,只能打击固定目标。”

云鸠手里没有工程兵,但他有一群小妖,机构“远程”指导的话,事情可行,不过一切都建立在冲虚真人不挪窝的前提下。

“你想怎么办?”

其实张恕想说的是让我去拖住BOSS,话要出口的时候理智占了上风,云鸠不会让他去以卵击石,就算去了,能拖成功的可能­性­是负值。

张恕看着平静,可眼睛里的情绪骗不了人,云鸠盯着张恕看了一会,一直看到张恕脸­色­可疑地红起来,而古青华和墨虺走到窗边去讨论风景。

云鸠很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张恕从来没有见过云鸠像这样叹气,好像在这几秒里,一千多年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压到云鸠身上一样,张恕捏了捏拳头,有点倔强地瞪回去。

不管面对的是一千多年前的青城,还是如今的云鸠,“作伴”这个词在张恕心里,那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云鸠不提,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的什么,但张恕知道一点,云鸠没耐­性­,离开H镇,几个人向北走,已经是不耐烦,而现在,云鸠又不耐烦了,他每一次不耐烦,都代表事情进一步棘手。

真是不耐烦,还是有心保全,在张恕看来是一样的,云鸠到底哪一种心理占多数,张恕弄不清,那就不用弄清,云鸠提出“作伴”,自己答应了,那就是生死不离。

因此张恕回瞪的目光甚至有点“凶恶”。

无论如何,只要云鸠还是想甩开他去找BOSS,他就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追上去。

哪怕追不上,也会一直追下去——

“看来,我唯有妥协。”

云鸠叹着气,很无奈,­唇­角勾起来,笑出几分欣慰。

他这么笑的时候,平时因为狂躁而减分的魅力顿时上扬爆表,就像青花瓷瓶里的一枝瘦梅,极为悦目。

正午十二点多,风稍微小了点,从楼上看出去,能看到几百米内影影绰绰的楼房轮廓。

云鸠拨动从鹰四那搜来的镜子,镜面上呈现出逐渐清晰的景象,一个红­色­的身影就在其中。

云鸠朝张恕看了一眼,张恕本来在发现红­色­时下意识想往后退,被云鸠一看,强忍住恐惧,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把视线放到云鸠握住镜子的手上,稍微一转移就不那么怕了,那对眼睛再可怕,总没丧尸可怕。

不是上次见到的农村屋子,而是一片挂着冰棱的树林,占据了云鸠­肉­身的那个家伙就坐在树底下,脸上还若有似无地浮着微笑,令人感觉到一股子直刺入骨的寒冷。

云鸠表现得相当嚣张,张口就说:“速速将我­肉­身归还,我可饶你不死!否则……”

魔王道:“策反本王的魔将?不过几个无用之辈,你愿用便用吧!他们一向是本王拖累,你肯要,本王还要感谢。”

“你!”云鸠一脸意料之外的气愤,“好!既然你敢说大话,那就给我等着!!!”

魔王在那头把云鸠上下一扫:“为打败本王不惜冒入魔风险?以妖丹塑体,岂不知欲速则不达?”

张恕吃惊地向云鸠看了眼,云鸠手心窜出火,一下子把铜镜烧成灰烬,他当着张恕用灵力,张恕立即看出云鸠灵力跟魔气已经相差无几。

“云鸠?”

云鸠站起来,背向张恕走出几步。

“他不是魔王,他是冲虚真人,他习魔修被打落魔域,窃居我­肉­身冒充魔王,季离已经告诉我,冲虚真人早已突破元婴进阶化神。”

张恕再问:“云鸠?”

“以化神对元婴,几乎是必胜的局面,冲虚真人根本不需要借助妖魔的力量就可以杀我,我猜他也只需要妖魔找出我的所在,上一次你遇险后妖魔短暂消失就是因为他忽然发现妖魔可能反而会把已经有的线索中断,让他彻底失去找到的可能,所以还不如留出时间,让我自以为安全,只要恢复得差不多,他不动,我会主动送上门——我既然不知道他已经是个化神期的老怪,当然会主动送上门。”

云鸠不想说入魔的问题,张恕只好安静听着。

“冲虚真人看不起妖魔,可又需要妖魔为他办事,由此便有了鹰四这样到处寻访妖魔的使者,我大意之下暴露位置,冲虚真人就要蝠影魔将和其他在附近的来包围,却不进攻,这是防止我再次失踪,我决定向北,一路虚虚实实,曾以为可以分散妖魔力量,直到季离告诉我冲虚真人已经是化神期,我一路向北正中他下怀,他不怕我找上门拼命,就怕我失踪。”

张恕听到这,忽然奇怪云鸠刚刚表现得那么浮躁,短短几句对话里远远处在下风,他才想,云鸠已经说到了:

“我就是要冲虚真人看到我自以为稳­操­胜券,其实对他而言,就算所有妖魔都倒向我一边,他还是稳稳占据了赢面,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我等不下去,自己去找死!”

张恕一下子明白了,云鸠说:“留在QL山的四个魔将肯定已经被他杀了,既然他们已经无用,他不会留着让我收买,蚂蚁虽小,多了却会让人头疼。”

“我明白了,他现在肯定等在那,等你过去!”张恕接下最后一句话:“那就让他等到一颗导弹。”

天气虽然一直在零下,可早上八点多并没有像冬天一样漆黑一片。东方天空微明,越向西,似乎云层越厚,整个天幕呈现出渐变的灰暗­色­调。

八点十一分,古青华从树后头方便回来,看了看表:“要来了。”

墨虺点点头,可是看样子不以为然。

石蛋趴在直升机里没下来,鹰四则站在云鸠和张恕身后的篮球架上。

这是个废弃的希望小学,崭新的篮球架还没被孩子们使用几天末世就来了,校舍的建设非常让人怀疑,因为它们全被大雪压垮了,只有球场上的篮球架孤零零矗立着。

前一天晚上风小的时候他们就从LZ出发,现在的路况不比过去,三百多公里一天可到不了。

沧海桑田盘踞在LZ有一阵子了,LZ有什么他们很清楚,有了妖魔们,整个LZ的物资都可以用起来,古青华又是现成的驾驶员,尽管天气恶劣,两个小时飞三百多公里足够了。

希望小学的废墟外面,沧海和桑田肩头擦着肩头站在一起,几百个妖魔散乱地或坐或蹲在不大的山坡上,哪怕很安静,看起来还是很热闹,活像动物园围墙垮了,连会化形的也恢复成原样。

他们心里清楚,这架势,不用说,要起冲突了,保持人形可以炫耀修为,却没有原貌更适合施展神通。

此刻没有几个妖魔留意天空,在妖魔眼里,凡人是愚弄对象,是可口的美食,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即使这个新世界的凡人和他们过去认定的有所不同,但根本来说没有什么改变。

连沧海和桑田都在私下议论:莫名其妙的等在这里­干­什么?

清晨很静,古青华的声音传遍整个山坡:

“来了!”

妖魔们抬头朝他指的方向看,一个个冒出疑问,西方天空有一团红亮的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就像朝阳一样,可也不对,那光团在下落,飞快地下落,能看出它正在以高速穿透云层!

难道太阳会从天上掉下来么!?

一、两秒内,一个细小的光点穿透出来,拉着一条白亮的尾巴,直落向隔着一大片宽阔谷地的对面山间——那个位置,是沧海和桑田证实了的,来到这里后张恕又抓到几个小魔再次证实,“魔王”就在那!

那么小一个光点,从几公里外的这里看,不比萤火大多少,可是一瞬间,一团炽亮刺眼的光球从山林间膨胀窜升起来,形成一朵硕大的蘑菇云,其上还有两圈体积几乎笼罩了半个天空的云环,美得简直惊心动魄!

随着天上云环向外扩张,短短四秒后狂风从山那边呼啸而来,有些还在震惊来不及反应的小魔被吹到空中,云鸠一甩袖子,飞上天的小魔身周出现一圈光罩,在光罩里缓缓落地。

地面的震动随之而来,就像七级以上的大地震,雪下埋藏的碎砖瓦弹跳起来,树木上的落雪瀑布一样震下来,地面的雪弥漫到一米多高,再加上狂风,地面二十米以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张恕震得耳朵发疼,一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古青华的高喊声已经被冲得听不见,有墨虺在,不必为这个人类担心。

云鸠曲起食指在张恕脸颊上轻轻敲了两下,张恕会意,借着这股震荡的力量,大家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他们悄悄地飞向那片才被洲际导弹击中的山间。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暴还没停,沧海赫然发现“陛下”不见了,而且同时不见的还有张恕。

沧海一拉桑田,桑田往四下一扫,飞沙走石冰雪扑面,但不妨碍他的视线,察觉到不对,桑田立即就向留下的唯一一个人类冲过去。

古青华早就缩到直升机里坐着,有防弹玻璃还不算,竟然把头盔和护目镜都带上了,看起来就像随时会发动直升机逃走一样。

桑田更加怒不可遏,还隔着几米就张开嘴巴,正要来个虎吼,被沧海站到身前挡住。

“你­干­什么!?”

沧海面无表情地反问:“你想­干­什么?”

桑田气急败坏:“他们要逃!”

爆炸产生的狂风渐渐小下去,不仅能见度提高,风声也小了,只是耳朵里还留着爆炸的余响,说着话,桑田觉得耳朵痒,抬起一只后爪想挠痒痒,可是忘了他保持着人形。

沧海一回手,连头都没回就把桑田举起来的一条腿打回地上,然后上前两步:

“他们要走明明可以一起走,却没有,此人留在这里一定有原因。”

桑田这时候想起来用手抓耳朵,一边抓一边说:“原因?原因就是把这个人留给我吃!!!”

一条黑影一环,把整架直升机圈在长长的身子里,咝咝地威胁:“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哎?”古青华好像完全没发现直升机外面的气氛,推开门说:“墨虺,不要紧张,以后要跟他们好好相处,你这样可不行。”

桑田嗤笑——这个人脑子坏了吧?

沧海不开口,等着听古青华解释。

古青华果然有后文:“魔王没下令,意思很明白!”

“什么意思!?沧海让开!让我吃了他!!!”桑田前一天被打得不敢抱怨,今天最强那个不在了,谁也别想让他忍气吞声!

沧海很果断地胳膊肘往后一拐,把准备跳过他的桑田拐得抱着肚子,一脸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说,王要我们就地等消息?”

古青华点头,同时有些奇怪的往天上看了一眼。

这时候洲际导弹爆炸的余波已经过去了,压满天穹的乌云被荡出一片澄清的蔚蓝,静如湖水。

QL山已经很久没出现这种云净风清的景象,哪怕天边远处的云比夜晚还黑暗,可有了对比,越发觉得瓦蓝天幕笼罩的这一片山地有令人心醉的宁静,可惜站在这片天幕下的人或者妖魔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沧海和桑田身后的妖魔要么慢慢的,要么一闪出现在他们身后,看架势,古青华要是没有个让沧海信服的说法,今天就要被分食了。

墨虺是冷血动物,本来没有出汗一说,可对峙的短短几秒,他觉得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古青华“呵”地冷笑一声,腿一伸,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直升机,目光不明显地一闪,笑意加深。

桑田心里头火起,正要进一步质问,忽然对面山间再次“呯”地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转头看过去,只能遥遥看到一道红光从山间跃起,向北方飞逝而去。

沧海心里有些明白了,一时还没拿定主意,古青华笑着说:“王的意思是要我们观望,懂观望什么意思吗?就是两不相帮、作壁上观,静待结果,谁要是敢离开这片山头……”

“怎么?”

桑田不客气地打断了古青华:“你以为靠你炼气期的修为和这条臭蛇,就能困住我和沧海,还有这几百妖魔?笑话——”

“笑话!”古青华也不客气地打断了桑田的话:“当然能!”

随着他张扬的声音,一片密集的黑点从南方天空的云层中飞出来,它们的速度,就算妖魔中以飞行见长的“羽族”也望尘莫及。

古青华极其嚣张地拿起卫星电话:“给我听着,任何妖魔飞出我所在的山坡,允许你们自由攻击。”

仿佛为了试验古青华这句话有多大威力,有三个妖魔仗着以速度见长,分别向空中、地下、山林里逃窜,当然用他们的速度,几秒后就离开了山坡。可是在几秒后,几百个小黑点也飞临山坡上空,最排头的是一架架JF-10,俗称歼十,歼十在整个飞行编队里不算多,后面的机型就乱多了,什么都有,可是几百架一起出现,压迫力十足!

有了古青华的命令,几枚穿甲弹­射­入地面下,把谷地某个地方炸得土壤翻上半天,其中夹着红­色­的部分,钻到地里的那位不用查看就知道结果了;狄伦M134加特林每秒倾泻五十发子弹,在子弹全部换成了灵力弹之后,只能看到几串闪耀的光点扫荡向空中和地面的那两只妖魔,在地面的被打成粉末以后,空中的那个害怕了,灵活地转了两圈就想回到山坡上,可惜晚了。

由修仙者的法阵改装过的狄伦M134比追踪热源的导弹还­精­确,它的每一颗灵力弹都能追踪灵力波动——假如这个妖魔知道的话,唯一能活命的选择就是不再使用灵力从天上掉下来,可惜他不知道,所以在他自以为漂亮地转了两圈后,他身后的灵力弹一边快速拉进距离,一边也跟着绕了两个漂亮的弧形,然后……

坠落的尸体已经不完整了,不管飞机上开枪的人有多业余或者有多少美感,M134一秒五十发的频率,很难不打烂。

因为惯­性­,尸体的某些部分飞到了靠外的妖魔脚下,这些妖魔无一例外地往里缩,神情惊恐。

在妖魔们“观赏”现代武器和修仙法器完美结合的时候,古青华却在尽量不动声­色­地讲电话:

“MK44还要多久到位?不是说跟HQ的部队联系上了吗?”

电话那头此时连接的是远在Y省的曾茂。

“是联系上了,可你想想,MK44能用飞机运吗?就算能,你那有机场降落吗?”

“那到底什么时候到?”

“保守估计……”

“给我个最乐观的估计!”

“最乐观……有咱们机构的飞行小队护送,丧尸影响大概能忽略,他们从JT到你那,怎么也要两天。”

古青华一下子没忍住失望,忙把脸扭向舱里——两天,云鸠和张恕真能撑两天吗?

在跟张恕坦白后,云鸠也把面临的困境告诉了古青华和墨虺,所以他们知道,就算他们能困住妖魔不去给云鸠和张恕背后捅刀子,那两个要对付的……可是近神级的变态!!!

而且,即使MK44两天内能到,代替战斗机看住妖魔,让机群可以分神去帮云鸠和张恕,问题还是很多。

驾驶员是在这一个多月里匆促培养出来的,在有汽车驾照,体格过关的人里进行筛选培训,能开上天不难,但毕竟是战斗机,除了闪眼的歼十,甚至有几架是二战时候的,不飞散架算牛逼,攻击?这就是为什么刚刚只有几架战机开火的原因,这一片机群,百分之七十是壮势的,只能充面子……

其次,还有燃油问题。

四十几公里外有一个机场,可以让飞机去轮换降落,但有没有可以供这么多架飞机使用的油……是个未知数,还得时时刻刻小心被沧海这头­奸­诈的白老虎看出底细。

墨虺见沧海和桑田暂时被镇住了,担心地变回人形站在门前敲敲玻璃。

古青华深吸一口气,拿出兵痞子的作风,一脸满不在乎的轻佻转过身,迎着沧海探究的目光笑得很欠揍。

反正咱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大不了一个死,全地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死了,咱已经多活半年,狠赚了!

他这副样子,别说沧海看不出问题,连墨虺这条傻乎乎的蛇都以为是不是曾茂还有出人意料的安排帮云鸠和张恕,一下子放心了不少。

话说,参谋长为了给人类争口气,不惜放下身段跟甲甬那没脸没皮的穿山甲合作,搞出这样的“壮举”已经非常难能可贵,哪里还有诸葛亮的“锦囊妙计”,扒拉完一个还有一个——

张恕身前十几米,占用了云鸠­肉­身五百年的冲虚真人一身红艳艳如血的打扮站在雪地里,这不是美,是刺眼,让人瞳孔想收缩的锐利,还有浓重的死亡气息从他身上涌出来,看不到,却弥漫向四野,充斥在张恕吸进肺里的每一丝空气里,所以即使冲虚真人换了跟云鸠一样的白衣,张恕也绝对不会搞混对手。

在云鸠身上,绝对没有丝毫颓丧、丧亡的气息,云鸠是“乾”!

张恕剑意bó发,脚下的雪里浮出八把晶莹如冰的飞剑,身后几乎被压折的树林里也有八把翠绿如针叶的飞剑游动在枝叶下。

冲虚真人眼睛向后闪了闪,他后面也有八把散放出温厚黄光的飞剑。

“不错,你很不错,后生可畏,已有水、木、土剑意飞剑,我想九重天再过一千年,也不可能有超越你的剑仙。”

张恕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冲虚真人。

冲虚真人自说自话:“只可惜,青城打错了算盘,你现今实力,或可与元婴一战,胜负尚未可知,让他坐收渔利,可惜……我早已突破元婴,进阶化神,你和他联手亦非我对手,如你知道好歹,告诉我他藏身之所,我可留你元神。”

张恕依旧没说话,冲虚真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眼前还算是少年的剑仙不答应自己的条件感到一丝惋惜。

“可惜了,你却再也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冲虚真人袍袖一甩——可惜是有点可惜,但既然冥顽不灵,就不要怪他不爱护后辈,修仙界,从来弱­肉­强食!

☆、完

“不拿回­肉­身也没什么要紧。”

说这话时,云鸠站在LZ市中心某一幢高楼楼顶,近处大厦的玻璃墙面几乎已经完全消失,在冬季没完没了的冰雪侵蚀和溶蚀下,部分水泥墙面和柏油路面已经被耐寒的苔藓覆盖,苔藓黄绿发灰的­色­彩成了城市废墟上最明亮的颜­色­,广告灯箱等等人类产物亮丽的颜­色­早已褪去,和人类一样成为灰黑的、­肉­体的东西。

张恕面对云鸠站着,可他的视线却越过云鸠看向下方延伸至地平线的LZ。

这不是他熟悉的城市,就连K市,张恕也算不上熟悉,看来看去,只看得心脏有种冰冷的疼痛,陌生而茫然。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不拿回­肉­身,用妖丹塑体的云鸠恐怕别无选择,只能做为一个妖魔活下去了。

张恕无法想象——

“七玄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将我元婴和元神分离,我想这倒是个办法……”

按云鸠的判断,七玄还妄想回到九重天,这个化神老怪已经离升仙不远,必然不肯入魔就此呆在魔域,所以他比云鸠自己还要看重那个身体,不管遇到任何事,他一定会首先保护身体不被伤害。

“与其想着夺回,不如想如何去破坏,方能化弊为利,否则束手束脚,更无胜算。”

……

张恕只能告诉自己,就算他用上全力,未必就能伤害那身体上的一根寒毛,才能放开手脚。

水、木、土一共二十四把飞剑,每八把剑为一组,呈品字包围冲虚真人,只是张恕连发动都来不及,就听见“咄”一声,一道声浪以冲虚真人为中心冲击而开,当先的飞剑被声浪一冲,竟然失控地翻滚向后,差点倒过来伤到张恕。

剑尖几乎割到脸,幸好张恕反应快,立即把剑意一收,有惊无险。

可是声浪紧跟而来,护体灵力瞬间被破,就像破陋的小舢板遇上海啸,张恕毫无还手之力就被直撞上身体,“噗”地一口血喷出去,人也被打得朝后飞退,撞在雪地里拖出长长一条轨迹。

从末世开始,张恕遇到的危险不少,可从来没有哪一次,竟然连抵挡一下对方看似未尽全力的一击之力都没有。

他咬着带血的牙齿翻身站起来,此时才知道云鸠的担心到底因为什么。

结丹和元婴,元婴和化神,每一阶之间的差距不是苦修和神通可以弥补得了。

杀得了两个魔将的他,在冲虚真人面前,跟一只蚂蚁一样。

张恕强制调动灵力,想再化出飞剑,但是灵力一动,气海一阵疯狂的翻涌,所有灵气毫无章法地冲向全身四肢,撕扯得筋脉骨骼炸裂一样疼,一时撑不住,张恕栽倒下去。

看出张恕没有还手——甚至逃跑的力量,冲虚真人再次惋惜:能在他的血字魔音一击之下,还不死,尤其还是一个小小的结丹,实在难能可贵。

“你身为此界之人,此界已沦为魔域,你是断断不能往天上去了,何苦为了青城抛却­性­命,若再顽抗,我必不留你元神,你可要想清楚。”冲虚真人还以为云鸠不敢露面,只敢老远的“炸”他一下。

没看过Discovery的冲虚真人不知道洲际导弹是什么玩意,还当是神通……

张恕一张嘴:“你……咳咳!”又一口血,受伤不轻。

冲虚真人仰头看着天,一副可怜众生的模样:“青城现在何处?”

张恕想要说话,可是看起来喘气都难,嘴里呼哧两下,似乎说了什么。

冲虚真人十分自大地飞了过来,落地后一步步朝张恕走近——一个化神期,据说上古修仙者也只出过三个化神,而从上古之后就再也没有谁步入化神期,身为化神的冲虚真人很难不自大。

“我再问你一次,青城在哪里?”

冲虚真人抬起一手,如果张恕还不说,这一手按下去,就算是金刚身也要化为齑粉。

张恕垂着头,呼吸声断续地回答:“你、你话太多!”不知道做事要­干­脆,少废话吗?电视上演了无数回,话一多就该翻盘了!

冲虚真人勃然大怒,手掌向下,掌心下面的人七窍流血,“嘭”地炸成一团血雾,染红了一大片雪地,一只坤袋沾满血浆落了出来。

冲虚真人也不嫌那上面的血污,翻手一抓,把坤袋抓在手里,正要看看有没有青城的线索,小小一团白光闪电般窜出坤袋,冲虚真人大惊——

坤袋不能放入活物,即使附着元神的法器也不可能放进坤袋里。

蜀山剑仙们喜欢在剑上养剑灵,有了剑灵的飞剑也放不进坤袋,在能收入气海之前,低阶的剑仙就只能背着飞剑到处行走修行,这就是民间过去传言身背长剑的仙人来源。

一只坤袋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元神这样的东西进去的!

不过……那要不是坤袋呢?

只不过长得像坤袋而已,一只普普通通,装模作样画着简单法阵的布袋子,乍一看跟坤袋没有任何差别。

冲虚真人知道青城身边只有张恕这个结丹期的剑仙能做帮手,作为青城必须得倚重的剑仙,被他连元神带­肉­身一起杀死之后……这个时候,冲虚真人怎么可能想得到有人舍得像这样来给他设套?

袋子拿在手里,如此近的距离,只见那元神的白光一闪,任是神仙也躲不过,已经没入冲虚真人胸口。

冲虚真人脸­色­大变,双手收回胸前结印,想把侵入的元神逼出来。

云鸠的元神一直活着,被七玄保护起来,所以哪怕占据了­肉­身五百年,冲虚真人还是一个“客人”,在主人不死的情况下,不可能反客为主。

想也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元神是谁——

假的坤袋落到被染红的雪地上,从里边滚出来一个圆形的微缩龟壳,正是云鸠给张恕做的蔽灵阵阵心,让这件法器在化神的眼皮子下边隐蔽灵气不太可能,但隐蔽没有灵气的元神却很简单。

眼看着冲虚真人结出一个逆盘两仪,就要逼出云鸠元神,忽然一把飞剑从雪下冒出来,正刺向冲虚真人的眉心。

冲虚真人大吃一惊,手里结的印一散,红光顿起,飞剑斩在光盾上,撞得倒飞出去。

进阶化神后,还是头一次被敌人的攻击逼得冲虚真人用出护体灵力。

先被元神入侵,后又被飞剑偷袭,冲虚真人血红的眼睛几乎发出光,神识看向牵引飞剑的灵力源头,更加吃惊!

“张恕!!!”

片刻之前被他碾碎的剑仙怎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几里外的林子里!?高阶修仙者一到哪里,最先做的事就是用神识扫一遍地方,几里之外并没有超出他的神识范围,怎么躲过的?

等等!张恕身上有一个连他都看不透的珠子……传闻七玄得到上仙赐下的法宝,叫做养元珠的,此珠如此古怪,一定就是这个了。

先前神识里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本该死掉的张恕不说,张恕气海里还有两颗金丹!

冲虚真人有点明白了,不是亲眼看到,就算有人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一般修仙者灵气不足,炼差不多就忙着突破瓶颈进阶,没人有那么多的灵气炼好几个金丹。

早知道张恕不止一颗金丹的话,冲虚真人绝对不会那么大意!

结丹期的神通不能塑体,但元婴能,云鸠用张恕的一颗金丹给张恕“做”一个身体,张恕甚至不需要用元神控制,因为本来就是自己的金丹做的,就跟控制飞剑一样,意到身动,连灵力牵引都可以免了!

以一个金丹为饵,这点牺牲张恕还丢得起。

以元神对元神,无分修为,接下来,张恕只要能­骚­扰冲虚真人,让他无法用神通逼出云鸠,那么在那具堪称完美的身体里进行的争夺战,就是公平的。

不能不说,云鸠实在是一个修仙者里的异类,不是云鸠,没有人能想出这种办法对付化神。

冲虚真人放出一只黑­色­小钟,这只小钟一路飞向张恕,迎风见长,飞临张恕头顶时已经如同小山大小,“当”一声,震得树木倒伏,地动山摇——这是冲虚真人的成名法宝,破云震山钟,也是他的本命法宝,在所有他持有的法宝里威力第一!

云鸠的元神已经进去,元神之间的战斗绝对不轻松,明白厉害的冲虚真人也知道要第一时间除了外界的­干­扰,才能全力对付这副身体本身的元神,所以一出手就是本命法宝破云震山钟。

张恕看到从天扣落的破云震山钟,第一个念头就是喘不过气想逃开,猛想起云鸠的交代:

“冲虚真人的本命法宝是一个钟,疑似上古法宝改炼而成,若传闻属实,这等宝物他必不舍放弃,到时候你要面对的极有可能就是这只钟,切记不可跑……”

不是这个破云震山钟擅长背后打人,而是张恕不适合逃,追根究底,蜀山剑法只攻不守,只迎难而上,绝不萎缩胆怯,一旦转过身跑,剑法就要大打折扣。

还是云鸠最先教给张恕的,君子立身,当为“乾”。

冲虚真人双手虚捏,好像拿着钟向下扣,正要解决张恕,眼前忽然一昏,云鸠的元神已经跟他的元神直直撞上!

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像爱惜­性­命的修仙者所为。

而张恕手里“啪”一响,小小的火苗跳动在火机盖下,跟着他食指中指用力并紧,捏起剑诀从火苗上挥过,全身一旋,乘着破云震山钟短暂的停顿,长腿一扫,雪片纷飞,六十四把拉着火焰长尾的飞剑以伏羲八卦变卦式直扑空中的破云震山钟!

五行中,火克金,天寒地冻的环境,张恕又不是擅长火神通的妖魔,冲虚真人这位不爱学习地球知识的老怪竟然不知道打火机这种东西的存在,放放心心的就把本命法宝扔来了……

化神的本命法宝,当然不是相克就可以烧化了的,但是云鸠把元婴借给了张恕。

张恕的灵力跟云鸠完全相同、相通,云鸠的元婴张恕直接就能用,这一招的威力远非昔日可比。

六十四只火焰为翅的凤凰鸣出远扬天际的清吟,围上破云震山钟,张恕脚下的山地积雪被炽热的火焰一逼,化成浓重的蒸汽升腾,在青天白日幻化出一片神仙界域才有的奇景。

伏羲八卦对张恕而言就像洗脸刷牙一样熟悉,尽管每次冲虚真人驱使,破云震山钟就能打散数把飞剑,但每次冲虚真人要对他下杀手,也都被迫刹住。

张恕知道这是云鸠在拼命,他们都在拼命,这种感觉……实在是好极了,踩在生死边缘,和云鸠并肩战斗,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

可以说他一直盼望的就是今天。

哪怕不是真的追上云鸠,却是真的并肩了,他在这里咬牙,付出全力,云鸠也一样,只要想到此,张恕的心情就像空中展翅的火凤凰一样炽热!

破云震山钟面上刻有带爪的怪兽,每次飞剑贴近,雕刻就会活过来,伸出尖爪抓住飞剑,被它们一抓,飞剑就像纸做的一样不堪一击,不过每次一抓,怪物脸上就会浮出痛苦的表情,发出尖利的惨叫,收回钟面的爪子通红。

不仅钟面有古怪,钟里边也有。

要是被山一样大的钟扣下来,张恕一定会被扣在下面,处在现在的位置往上看,就能看到钟壁里有一张张面露恐惧的人脸,这些人脸有的张着嘴,有的瞪大眼睛,无一例外地朝下看着张恕。

不需要猜就知道如果被破云震山钟罩住会面临什么。

张恕试着让飞剑直接攻击里边,但这只钟在硕大吓人的体积条件下,居然还有无比的灵活度,里边可能是弱点,所以飞剑一往里钻,它就全身翻滚,像挂在门上的铜铃,以耳为中心打转,张恕一时没办法。

钟面被烧红烧亮的地方越来越多,但它也越来越逼近张恕头顶。

苦战中,渐渐施展到第六十四式“未济”,过去施展到第六十三式,张恕就会变招,以免施展不过“未济”打乱灵力流动,导致被动局面。

可是这一次到了第六十三式“既济”,平白无故,张恕没有变招,手掌一散剑诀,合拍在一起,左手向前,右手向后,气海里的元婴睁开眼睛,­精­致的小嘴叹出一声如吟如唱的单音,稚气的声音一下子压过飞剑的鸣响和破云震山钟的嗡嗡震音,一息之后,飞剑上的火焰爆发出金乌一样炽亮的光芒,有一把被钟面怪兽抓在爪子里的,直接把那只爪子融化成铜液滴下。

一瞬间,仿佛有六十四个小小的太阳在空中飞舞,连里边的飞剑原形都已经看不到了,只能看到一团团金红­色­的光团。

冲虚真人察觉不妙,抬起双手,向着胸口就拍下去。

本命法宝如果被坏,他的元神就要受损,在这种情况下受损,就意味着毁灭,他这一下是想威胁云鸠,这是云鸠自己的­肉­身,如果­肉­身受伤甚至濒死,云鸠一定不舍得,只要云鸠迟疑,那一边张恕就悬了。

可是冲虚真人没想到,云鸠不仅不迟疑,反而更加促成这个动作,于是很怪的一幕出现了,就见雪地上美如上仙的男人接连两掌狠狠地打在自己胸口,嘴边立即呛出一口血沫,差点跪倒下去。

冲虚真人大怒:青城!?

云鸠:我已决意入魔!这具身体不要也罢,来来,再来几掌!!!

冲虚真人:你!你疯了!!!

元神互相对冲,没几下,忽然其中一个元神的光像风里的烛火一样闪烁了几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尖叫。

在几公里外,破云震山钟接连爆出“铿、铿、铿”的声音,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出现在钟身上,被撕裂的怪兽和人脸发出惨叫,几道灵光突出钟面逃向外面,被纵横的飞剑消弭于无形。

张恕盘膝静坐在破云震山钟下面只有几米的位置,却对越来越怪异吓人的巨钟视而不见,眼里一片澄澈平静——

“未济”原来是这样的……

飞至高空,俯瞰世间。

达成梦想那一刻的回首。

不是空虚,是百味杂陈,风起云涌后的天青云淡。

所以后十七式才是人生的种种情绪。

张恕的手不算灵活,可是现在他找到了云鸠十指动作的同样韵律,灵力在他十根手指间细如丝线,韧如经纬,六十四把飞剑再也没有一把被破云震山钟击溃,高温让这一带的空气产生扭曲,地面已经­干­透,被冻死的树木露出残缺的肢体,大地也从雪下现出面目,满目疮痍。

附近一个村子的水泥路上,有几个丧尸茫然地抬起腐烂的脸看向天空,像石头一样青黑的脚下积雪化尽,不知道是污雪,还是从他们身上流出来的浊液,黑黄|­色­,散发出恶臭流向路面凹陷的地方。

过了一会,一声比洲际导弹落地还要大的声音呼啸向四面八方,听着像是一个巨大的钟掉落到地面,沉闷而震撼。

气海里,冲虚真人的元神一僵,破云震山钟完了!

云鸠抓紧机会,控制着身体再拍向胸口一掌,这一掌打得毫不留余地,­肉­身的鼻腔里溢出血。

同时,云鸠照旧用元神狠狠撞上去,冲虚真人这才相信他是真的打算入魔,不要这具­肉­身了。

到了这步田地,冲虚真人只能承认失败,光一闪,元神终于不再留恋,逃出身体,一闪就是几十米远,这个元神接连闪了好几次,不愧化神,已经远远的要逃走了。

云鸠完全接手身体,本来就是他的,没有了冲虚真人的阻碍,立即融合无隙,本来深红的眼瞳一下子变成了黑­色­。

他双手合掌,左手向前,右手向后磨,和几公里外的张恕手里动作竟然出奇一致,飞剑上的火焰一转,变成雷电,意到剑到,六十四把飞剑一瞬间来到冲虚真人元神前方,密集如网。

冲虚真人的元神逃得很快,来不及回避,就这么撞了上去,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居然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一个化神,死得如此平淡,不知道会不会不甘心?

用神识看到的张恕弯起眼角,笑了。

云鸠、云鸠!

要不是他布置得如此巧妙,一环扣一环,一步追一步,怎么能得到眼前的胜利!

云鸠站在雪地上,屈起食指,用指背擦掉鼻子下面的血,被冲虚真人控制时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化为和煦的清风,刺眼的红衣也骤然失去了咄咄逼人的凌厉,像春寒料峭里盛放的红梅,艳而傲,美得无可比拟。

张恕正看得发呆,满心幸福,云鸠忽然吁出一口气,身体往后便倒,刚刚擦掉的血又从鼻子和嘴角溢出来。

“云鸠!!!”

“这里是D湖援助机构的新闻即时播报,根据本台刚刚得到的消息:截止昨天,2012年12月19日,已经有共计八十七万九千三百四十九人成功获得本机构救助,从世界各地接到原H镇,现‘未济’地下城里居住,‘未济城’容纳量经过几个月的扩建,足够再接纳十万人次,地理结构牢固,城里的法阵设施已经在半个月前全面完工……”

这一段从收音机里放出来的声音传遍了一辆改装大巴的车厢,车厢里挤着二十几个男女老少,没一个人的脸颊都深深地凹陷下去,脸­色­菜黄,明显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全车仅有的几包食物和水散发出酸臭的味道悬挂在车顶的横杆上,尽管如此,还有好几个人的目光十分渴望地瞄着它们。

车前部和后部有拿枪的人,什么枪都有,主要是过去社会上用钱能买到的自制土枪和54式,连九五都没有,更别提M4、马沙达那些高级货。

甚至有两个手里拿的是螺钉和铁条做的弓弩。

“阿会!还有多远!?”

有个三十多岁双眼满布血丝的男人凑到本来装玻璃,现在换成了铁条的窗户边,从缝隙里朝外看了会说:“就顺路直走,跟你说了顺路直走!!”

开车的师傅是个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女人,胡乱剪短的头发让人乍一看几乎看不出她的­性­别,她吐了一口唾沫在座椅前方:“问你还有多远!汽油要没了!!”

阿会和其他乘客的脸­色­都变了变。

“还有……还有三十多公里,刚过P湾渔场。”

“草!”

有个少年从背包里摸出一部陈旧的卫星电话说:“要不我再试试能不能联系上他们……”

开车的女人喝道:“放下!不到没油别用!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安全的加油站弄点油,最好能弄到电池,我草,好不容易弄部卫星电话,存两天就够拨个号的电量!”

一天前,他们打通了D湖援助机构的电话,可是就只来得及说出省份和地区,就因为电池没电被迫中断通话,收音机电池和卫星电话的不一样,收音机用电少,一节破电池也可以听很久,为了支持下去,收音机就没有关过,一直放在D湖援助机构的新闻频道,二十四小时地听着那个温和的女声播报着遥远到仿佛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稍稍安慰这群幸存者几近崩溃的­精­神。

当然新闻不止有安慰作用,在卫星电话中断之后,D湖援助机构非常体贴地Сhā播了一条消息,针对的就是他们,说机构在G省的ZY市西郊GT新机场有一个救助小组,该小组本该当天撤回机构,临时决定再停留四十八小时,等候G省的幸存者赶到。

于是这辆车里的人就往ZY市赶过去,机构救助小组等他们四十八小时,很宽的时间,不过那是在没有突发意外的情况下。

这是末世,突发危险几乎随时随地——

“咚”一声,车顶往下凹陷了一大块,好像有什么重物落在车外。

有两个女的抱紧身体蜷缩起来,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被这一下撞击,大巴向左侧歪斜了一下,差点翻倒,还好女司机的技术过硬,方向盘猛打,硬是把车给正回来。

就在车里负责安全的几个男人拿着枪瞄准凹陷的车顶预备开枪时,侧面车窗外的一排铁条被什么东西拉扯,像皮筋一样被拉长变形,一张眼珠金鱼般突出的脸出现在窗外,红黄|­色­滴落脓液的眼睛死死盯着车里的人。

子弹出膛,没有武器的乘客全都蒙住耳朵伏低身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变异体袭击了,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这次不同过去,又是“咚”、“咚”两声,车里所有人都露出绝望的神情。

三个变异体!

GT机场的救助小组等不到他们了……

剩余的子弹不计数地打出去,没有人再叮嘱省着用,谁都知道变异体成群出现的时候,绝对不止这三个。

女司机狂骂了一声“草”,前方路上趴着几个姿势怪异的“人”,不用说,变异体。

几个袭击车辆,几个在前方堵截,确保没有一个人类跑得掉,这些怪物越来越懂团体合作,机构新闻上每天都在提醒幸存者小心步入变异体的圈套,可是真的碰到,再小心有什么用。

只要再跑三十几公里就安全了,只要再跑三十几公里!

可是油表上的指针已经掉到底,三十几公里,就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女司机在子弹喷­射­和其他人的怒吼里把油门踩到底,死死盯着那几个堵路的变异体:“老娘跟你们拼了!!!”

大巴的车速一下子飚上一百,疯了一样朝前冲,路上趴伏的变异丧尸在距离车辆十米时弹跳起来,举起长出利甲和粗毛的双手扑向冲过来的大巴——

忽然“咻”一声,预料的撞击没有到来,大巴车好像冲过了一片沙尘,车头没有被撕破撞烂,只有轻薄的灰尘从铁条缝里扑进来,落了一些在女司机裤子上。

怎么回事?

车顶发出几声怪叫,像变异体濒死的惨叫声,可是没有看到战机的影子,连路上也没有任何活人出现。

女司机踩下刹车,大巴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继续前行了十几米后停了下来,开枪的人也已经发现不对停下了,车一停下,寂静像死一样蔓延,每个人连呼吸都顿住,只敢把眼睛四下转。

变异体呢?还是……这是它们进餐前的游戏?

十几秒后,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女司机开始大着胆子重新发动大巴,车子缓缓的向前移动了几十米,没有任何变异体突然跳出来,一切安静得诡异,这样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公里后,车子的速度慢下来,油耗光了。

女司机呼出口气:“从这里开始,我们只能下车走过去。”

阿会说:“还有三十公里。”

一个害怕得受不了的女人小声地哭着说:“我们到不了了,丧尸就是在等着我们下车……”

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是呢?

女司机说:“那也要走,不走就在这里等死!”

有些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看着车外十分排斥。

路前方忽然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很沉重,比他们的大巴车声音还大。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前方,很快,三辆装甲出现在视野里,装甲车后面还有一辆改装得比他们正规得多的大巴,钢板镶嵌的车身一看就很结实。

这群幸存者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这是……

老远的喇叭声传来:“我们是D湖援助机构G省救助小组!”

“哇!!!”

紧张地抱着卫星电话的少年与其是说欢呼,不如说的惨叫,他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拉开车门,连宝贝的卫星电话掉了也顾不上捡,下车就向前方狂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们在这!!!我们在这!!!!我们在这里啊啊!!!!”

跟着他,好几个人冲下车,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虚弱而竭尽全力地往前狂跑,得救了!全都得救了!!!

装甲车队开到大巴前几十米,怕撞到这些死里逃生,几乎疯了的幸存者身上才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个军人,不高,很壮实,黝黑的皮肤,双眼炯炯有神,他一下车,不对着跑向他的幸存者说话,却仰起头,对着大巴车顶喊:“张恕……还是你快!”

刚刚下车的女司机往她下来的车顶奇怪地看了一眼,愣住,就在车顶上方几米的空中,凌空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圆眼睛黑黑的,也正看着她。

她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什么东西!!!

说是人,人怎么能浮在空中?人怎么有这样透亮的眼睛?无声的风围绕在这个人身边,拉开黑­色­的风衣,零下的温度似乎对他毫无影响,风衣下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干­净的布料熨帖着紧实的腰腹,紧致而简洁……

她还在看,这人咧开嘴,冲她露出一个完全没有心机,­干­净质朴的笑容。

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下飞向装甲车队,和几个下来的军人简单说了几句话,钻进车里去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这群幸存者换到­干­净舒适安全的大巴里,被装甲车队护送到机场,一架大型运输机等着他们,把所有车辆和人全部载着,飞跃上千公里,一个多小时后降落在D湖援助机构的机场。

有人来接他们,把他们带进一个宏大的地下城市,有些地方是人工的,有些地方是天然的,墙壁上不时有流动着不知名光芒的图形在闪烁,然后,他们吃了一顿饱饭,晶莹的米粒,喷香的面包,还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饭后甚至有明亮的、空气没有异味的房间可以睡觉。

第二天有人来给他们检查身体,洗澡消毒后拿到新的衣服更换住处,第三天登记名字和特长……直到工作了好几天后,做梦的感觉才褪去,心里才敢相信这不是死后的天堂,而是真实的世界。

2012年12月21日,太阳消失,大地沉入黑暗,气温持续向下掉,可是生活在‘未济城’的人什么感觉都没有。

如果得到洞外的工作,走出山洞才看得见,在整个‘未济城’的地面上倒扣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罩”,搜刮生命的寒风被挡在外面,根本进不来,罩外一片无底的黑暗,里边,却有一个温暖的小太阳,使地面一切就像过去一样阳光普照,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现代化的功能高塔矗立其中……

正元零零零零年一月九号,两个年轻人走在D湖援助机构的草坪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说话。

“再不晒太阳,你的脸­色­就像纸一样了!”

“罗嗦!”

“云鸠……你的伤早就好了吧?”

“胡说!”面目漂亮得用美丽来形容,也不觉得过分的男人一脸暴躁地转过身,向写着“中心区”字样的洞口走:“好了我会不告诉你?我胸口刚刚还在疼!你非要我出来晒太阳!!!你这叫虐待!!!”

后面的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不问你的时候就不疼,一问你就疼了,你自己说说!要不要换个借口,一个借口用半年,会不会太过分啊!”

“不知道谁过分!”这个更加生气,几乎听得到磨牙齿的声音:“我说没好就是没好!不是借口!!!你再烦我翻脸了!!!”

后面的放开手,似乎被威胁到,抱着胳膊看他走出一截,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既然你伤没好,那还是分开睡吧!免得我半夜起来打坐吵到你。”

“啊啊啊啊!靠靠靠!你威胁我!!!!张恕你敢威胁我!!!!!”

“……不知道谁威胁谁,出来晒个太阳那么难!”

……

老远的山头上雷达站一个小楼楼顶,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放下望远镜:“我看,张恕跟云鸠又快动手了……”

他旁边趴着一条……一头……还是一大坨巨大的穿山甲,似乎是在晒太阳,或者是在风­干­……懒洋洋地说:“打吧!打烂让他们自己赔!你别再让他们耍赖,看他们谁还敢打!?”

“他们……是老板。”

“咦!?他们不是机构养的两只米虫吗!?”

“你……”

话没说完,天上落下一道雷,穿山甲烤熟了,散发出­肉­香地撑起身子,换个地方趴下,继续晒。

曾茂看向头顶的天空,在上面更高的地方,他看不见的位置,卫星忠实地记录下地球的变化,如果这九天的数据是一个平稳的变化指数,那么,在几年后重见真正的太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分做几章发,这一章是今天一天完成的,但是一想,既然是一口气写完的,就让支持我的读者也一口气看个爽吧!多谢你们的支持,新文要过几天才会上传,有兴趣的宝宝可以先收藏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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